沈郁亭立刻把手抬起来,皱眉看岑致的腰,小心地问,“压到了?”
岑致撑着手臂抬身起来,撩起的衣服滑落下来,他摇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怕痒。”
怕痒?
沈郁亭下意识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握拳抵在唇边,“哦”,然后找补似的后补充一句,“没压到就好。”
被遗忘的向胥陷入了自我怀疑,这旁若无人的气氛真的没有问题吗二位?
刚要开口提示一下两位自己还在,沈郁亭就想起来他了,转身看他一眼,淡然解释,“他腰伤到了,刚才在涂药。”
“腰伤了?”,向胥微瞪大了眼,两三步跨过去,伸手就要去掀岑致的衣服,“不是,伤哪儿了?腰可是关键部位,这可不兴伤啊……哎哎哎,你抓我干什么?”
手没碰到岑致的衣角,落在沈郁亭手里,他轻轻捏着向胥的手腕把他的手挪开,极轻地皱了下眉,“药已经涂好了。”
向胥闻言愣了一下,收回手,点点头,道,“那就好,哎,你这是怎么伤的啊,怎么就伤到腰了?”
岑致抿抿唇,“刚才洗澡,咳”,他无奈地笑笑,“不小心滑倒了。”
向胥眼睛都瞪大了,“你这,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下次可得注意了!”
他还欲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响了起来,给岑致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转头去接了电话,几分钟后挂了电话。
“我得再出去一趟”,向胥摸摸后脑勺,“这样,你还没吃饭吧,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给你带。”
岑致确实还没吃饭,刚才注意力全在涂药上,这会儿才觉出有点饿,他张了张嘴,刚想说带点清淡的回来就好,有人先他一步开了口。
“我去买吧。”,沈郁亭看一眼向胥,“你出去忙。”
“得”,向胥摆摆手,“那我就先走了啊。”
岑致点点头,“好。”
*
向胥离开后,沈郁亭捞了外套在手臂上,垂眸问他,“要吃什么?”
他的头发还有点潮,顶上蓬松,头发毫无防备的垂落下来,减轻了几分平日生人勿进的压迫,莫名有几分乖顺感。
岑致多看了一眼,有点犹豫地看他身上同样微潮的衣服,“外面凉,你这样出去容易着凉”,顿了顿,他提议道,“不然,我点个外卖?”
沈郁亭瞥他一眼,套上外套,手插在兜里,问他,“吃什么?”
“……那就米线吧,谢谢。”
门关上的瞬间,岑致呼出一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可这到底不是自己的床,怎么坐都觉得不自在。
更何况,他突然想起来沈郁亭有洁癖。
他眉头一皱,低头看一眼身下的床单,湿过的地方干后虽没有留下水渍,但本来整齐的床单被他这么一蹭,皱巴了不少。
都这样了,刚才沈郁亭也没有说什么,说不定是顾忌着他的伤,忍着没说。
完了得给人家洗干净。
岑致拿手拍拍床单,把皱巴的地方勉强顺溜齐整,轻轻揉揉腰侧,仰头靠着,想,这人好像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这样的性格还怪可爱的。
他笑了一下,门接着就开了,米线香味立刻萦进来,鲜香勾人味蕾,岑致的肚子被打回原形,小声地咕噜几声。
他忙抬手捂住肚子,揉了一下,对着沈郁亭弯了眼,略有些不好意思,“它饿了。”
“饿了就饿了”,沈郁亭别开眼,不去看他笑的弯弯的眉眼,他把床上桌桌腿展开放稳在床上,起身时小声地嘟哝,“笑什么。”
米线开了盖,香气窜出来,岑致刚要伸手,筷子就递过来在手边,他一怔,往拿着筷子的那只手上看了一眼,把筷子接过来,“谢谢了。”
他把筷子搓了搓,在盖子上一摁,看米线的热气冒上来,突然发现自己今天一个晚上好像都在和沈郁亭说谢谢。
沈郁亭看他还没动筷,眉眼却又染上笑,不解道,“怎么不吃?”
岑致笑了笑,筷子挑出几根米线,悬在筷子上晾着,抬头望着他,目光一直望入他的双眼,“我只是在想,你比想象中要更细心?”
沈郁亭垂下眼,浓密纤长的睫毛挡住眼睛,把对面人的目光隔绝起来,他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高兴,但转瞬即逝,再抬眼时是一副很淡然的表情,开口道,“还好。”
岑致笑笑不说话,低头将一口米线喂进嘴里,刚才晾了一会儿,但还是烫,一直烫到喉咙,他张开嘴轻轻哈气,舌头浅浅露出来一点。
沈郁亭微微皱眉,没忍住在他露出的一点舌尖上扫过一眼,想到了红樱桃。
他回过神,去桌上拿了一瓶水,转身前眉头蹙起一下,“给,喝点水吧。”
“太感谢了”,岑致接过来,想放下手里的筷子,想到什么,歪头看一眼桌子下的床单,犹豫几秒小心地把筷子靠在米线盒上,确认不会掉下去后,右手按在瓶盖上,拧了一下,又松开。
“……”,沈郁亭又想皱眉了,一个大男人,瓶盖也拧不开?
岑致微调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往后挪动一点,和饭盒的距离维持在安全的范围内,才再次把手放上去。
沈郁亭目光在他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扫过一眼,伸出手,“算了,我帮你拧吧。”
“呲——”,瓶盖拧开了,岑致把盖子攥在手心,仰头看他,很吃惊的样子,像是在问为什么要帮他拧瓶盖。
他眨眨眼,说,“一个瓶盖而已。”
沈郁亭甩手而去,莫名有一股子气盘桓在心间,冷着脸丢下一句,“我去洗澡”,转身就去了浴室。
岑致喝水的动作停下来,想起来浴室他还没收拾,他抿着唇想地上应该还是有水,哎他的毛巾是不是还没取出来呢。
没想到浴室门又开了,沈郁亭站在门边,双臂环着,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用着急,慢点吃。”
说完人又进去了。
岑致呆滞几秒,想了好久,觉得他这句话可能不止是这个单纯的意思。
可能是在委婉地提醒他小心别溅在他床上。
要知道一点油水对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给这句话做好翻译,岑致点点头,把放在一边的盖子给拿起来,盛着吃。
晚上的时候,向胥在宿舍群里发了消息,说自己不回来了。
沈郁亭只看了一眼,就皱了眉。
不回来刚才还说给岑致带饭?怎么带,叫个美团吗?
岑致没看出他的内心想法,只是叹口气感叹一句,“那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彼时沈郁亭刚才浴室里出来,闻言放下手机,仰头看他,“所以?”
所以?岑致摇头,“我就是随口一说。”
为什么总感觉沈郁亭对什么事都这么敏感呢?
沈郁亭哦了一声,转过头没再看他,岑致坐在床上看他,撑着下巴盯着他微湿的发尾,出声道,“你头发好像还没干。”
“嗯”,沈郁亭下意识摸了一下,指尖沾上一点冰凉水珠,“我还不睡,没关系。”
缓了一会儿岑致的腰好了许多,虽然爬起来还是费劲,但再怎么说也不能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床位,虽然过程艰难,但最后算是爬上来了。
沈郁亭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床,床单上的褶皱已经被岑致抚平,现在平整光滑地一路顺下来,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模一样。
岑致看他站在床边不动弹,视线一侧,在床单上瞥一眼,以为他是嫌弃了,斟酌着开口,“对不起,你有洁癖吧?要是不介意的话柜子里还有新的床单,你的我会洗了再还给你的。”
见对面人没说话,他补充道,“是没用过的。”
沈郁亭没回头,他当然知道刚才这床是他坐过的,洁癖也不需要旁人提醒,现在叫他不得不多想的是,在岑致坐在他的床上,甚至在床上吃饭时,他好像并不觉得难受。
换在往常,这床单一旦有人碰过,他绝对会当即就换的。
思及此,他舔舔唇,回头地岑致说,“不用了。”
岑致一愣,忍不住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即使是刚才在浴室里,他脑子里想的也不是地上的水有多不干净,而是声音这么大,岑致摔地一定很疼。
好奇怪,他低着头,攥紧掌心,重复着,好奇怪。
岑致见他又不说话了,心里有点慌乱,紧张地喊他,“沈同学?”
这一声把沈郁亭拉回来,他转过身,脸朝着岑致时眉心轻蹙着,“你一直叫我这个”,他喉结微动,一双眼稍抬起,撩起稍长的尾端,眼尾的双就更加明显,“我没有名字吗?”
“……你让我叫你名字?”,岑致犹豫几秒,道,“我觉得我们还不太熟,贸然叫你名字你会不——”,‘高兴’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先一步开口,“不会。”
停顿几秒,沈郁亭补充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叫同学好像他们有多生分似的,明明既是同学,也是室友。
这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关系近了一点儿的证明?
岑致笑着垂眸看向他,眉眼弯弯的,“好”,他一字一字地,很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来,“沈、郁、亭。”
沈郁亭的呼吸突然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