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绝对是试探!母后还是不相信我!
李显聪明的小脑袋瓜开始疯狂转动,他正言辞地向宁子期呵斥道:“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我是陛下的臣子,苍天可鉴,日月可昭,我李显对绝无二心!反倒是你这贼子,来我家中妖言惑众,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若即刻束手就擒,待孤上呈陛下,诛你一人,全你一家老小性命,若你胆敢顽抗,休怪律法无情!”
宁子期无语地皱起眉头,这太子的被迫害妄想症未免有点太重了。
也就是宁子期历史没学好,不然他绝对知道李显如此作为不是没有原因的,遥想当年他还在房陵当庐陵王时,刚刚登基大宝的武则天疯狂屠戮李氏子弟,此举惹得李氏宗族中琅琊王李冲和越王李贞的不满,打着“反对武则天,匡扶庐陵王”的口号相继起兵谋反。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李显明明什么都没做,一口泼天大锅狠狠砸到他的脑袋,他当时绝望极了,不出意外的,两位李唐王爷兵败被杀,被作为精神领袖的庐陵王,李显得到了武则天的重点关注,多年来惶惶不安,一度想要自杀。
甚至后期神龙政变的时候,张柬之、崔玄暐、桓彦范、敬晖、袁恕己五人已经带兵围住了玄武门,身为太子与最大受益者的李显临阵掉链子,他反悔了,他的回答是“张氏兄弟的确应该翦除,但是天子圣体欠安,你们这样做能不使天子受惊吗!请诸位日后再图此事。”
当时前来迎接李显的左羽林军将军李湛就急了,让王同皎抱起李显直接上马,杀入宫中,这才使得神龙政变事有所成。
可以说,李显对武则天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你……好自为之……过几日我再来寻你。”
竖子不足与谋啊!
两刻钟过后,宁子期暗骂一声从太子府走人,任凭他好说歹说,李显就是不愿意相信他,一口咬死自己是武则天的好大儿,谁敢劝他谋反就是大逆不道。
经年累月的试探让这位太子殿下草木皆兵,除非是把结果塞进他嘴里,不然一切在他看来都是武皇与章五郎的试探。
“殿下,刚刚是出什么事了?”书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进来一位丰润的贵妇人。
“夫人,陛下的试探又到了。”李显见到来人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样,从凳子上弹射起步,来到太子妃韦氏身前急声说道:“陛下疑心日渐加重,恐祸事不远矣。”
“殿下莫慌,你我苟存于世近二十年,何惧他刀兵加身。”韦氏反握住李显的手安慰道:“殿下不若与妾身说说刚刚发生了什么,妾也好与殿下好好分析分析。”
“嗯,”韦氏的到来明显让李显的底气足了很多,他拉着韦氏到书桌前坐下,沉声道:“刚刚书房内来了一狂徒,张口便是要助我重登大宝,还说如今真正的陛下已经被章五郎软禁,我们见到的那个陛下都是章五郎安排的替身,我们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联络武氏一脉起兵清君侧,届时诛杀章五郎,再裹挟大势强逼陛下退位,还政于李……”
李显将两刻钟内宁子期的话逐字逐句复述给身边的韦氏,韦氏的眼神除了一开始的凝重,听到后面,越往后越灼热,只见她紧紧握住李显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妾觉得,何妨一试,章六郎身死,章五郎已断一臂,此时正是他虚弱之时!”
“夫人!谋反可是死罪!”李显急道。
“不反也无活路!”韦氏直言道:“陛下年迈,命难长久,章五郎多年来把控朝政,安插党羽,专权跋扈,朝野上下,怨声载道,为避免清算,他们势必要扶植亲信登基,而若要如此,身为太子的殿下又焉有活路!”
李显:“……”
见李显还在犹豫,韦氏当即抽出随身匕首,置于脖颈作势自刎,急得李显上手夺过匕首摔在地上,大喝道:“你这又是作甚!何至于此!”
韦氏道:“殿下,我们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可还记得三年前被逼死的重润与仙惠否?与其屈死于章家屠刀,不如妾身自刎于此,还能保住殿下体面!”
李显立时噤声,李重润和李仙惠是他的儿子和女儿,当年李重润、李仙惠与李仙惠的丈夫魏王武延基暗地里讨论章氏兄弟专政之事,不曾想被章五郎的耳目得知,章五郎知道后向武则天添油加醋的禀明此事,武则天勃然大怒,万般无奈的李显只得逼令儿子和有孕在身的女儿自缢,不久后武延基也被下狱逼死。
李显失去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女婿和一个外孙,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如今韦氏旧事重提,也是想让他看清局势。
沉默许久,李显道:“我们无法得知那人所说真假。”
“不久后乃是陛下生辰,殿下可假借贺寿之由观察陛下,毕竟母子连心,若真若那人所说,章五郎狼子野心,我等也好早做打算。”
“也好,就按你说的做。”李显拂袖离开书房,独留韦氏一人无力的瘫软在木椅上,饶是如此,她依旧选择相信李显口中那狂人所说的,这是一场事关他们身家性命的豪赌,即便是赌输了,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不过一死而已,早晚的问题;但要是赌赢了……一定会赌赢的,韦氏这样想到。
……
“爷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樊灵儿闻着菜香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转眼就看到宁子期端着一盆鱼肉进屋。
“事没办成,自然回来的早些。”宁子期递给樊灵儿一副碗筷,又在她小心翼翼的眼神下为她盛了一碗鱼汤:“昨晚你失水严重,喝点汤多补补。”
“爷又在开玩笑。”樊灵儿羞怒一声接过鱼汤,小口小口品尝起来,等到鱼汤喝完,方才说道:“世界上还有爷办不到的事?”
“那可不要太多了……”宁子期无助的叹了口气,要不是贪漠北那点气运,他何至于揪着李显不放手,现在李显油盐不进,可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有郁结,还是得苦一苦樊灵儿:“对了,灵儿,昨晚寸止挑战伱失败了,今晚继续。”
樊灵儿放下手里的鱼汤,露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爷,别了吧,奴真的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