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突然出现的身影时,时未卿思绪早已停动,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再思考。
直到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才将将回神,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宽厚的手掌,如此有安全感,竟让人不愿离去。
腰间被一双手臂紧紧搂住,祁遇詹又一怔,他莫名地再次收紧了左臂,将时未卿头按到胸前,右手自脑后向后背一次次抚过,低头看着紧闭的双眼道:“没事了。”
其实他也没想到,手段凶狠的小反派胆子这么小,明明时未卿刚才还指挥侍卫作战。
不过也是,再勇敢的人直面死亡也会惧怕,何况一个刚满十八的少年,放在现代不过是刚刚成年无忧无虑的年纪。
“你是大侠张三?!”
祁遇詹循声抬头,对上了一旁一脸惊疑的肖掌柜,以及不远处正往过来只能看到他和肖掌柜的侍卫们。
祁遇詹:……
竟然忘了旁边还有个大活人。
经肖掌柜这一打断,祁遇詹也想起来他要做的事,他原本打算把两人救下就去追刺客,结果被时未卿耽搁了一会儿,他心里估算了下时间,现在追还来得及。
一把将时未卿从怀里摘下来,推给了肖掌柜,不待人反应过来一个提气飞了老远,远远传回去一声:“告辞。”
祁遇詹刻意忽略了刚才对时未卿的举动,因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做,想不明白就不想,这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人世间并不是事事都要想清楚搞明白,这样只会让自己活得太累,而且迟钝一些不要太敏感才更能保持理性。
略有手足无措底接过时未卿,肖掌柜视线追着祁遇詹离开的方向望去,脸上挂上了了然,神思也不觉飞远。
做为过来人,肖掌柜一下子想通了他主子为何对如何得救一直闭口不提,怪不得什么也不说,原来是不好意思。
他免不住心里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第一次见主子时他不过总角之童,如今真的是长大了,已经开始识得情窦,一想到此,肖掌柜面上不由露出了慈爱欣慰的笑容。
肖掌柜收回视线,一转头对上了时未卿的侧脸,看到他看的方向,肖掌柜才意识他方才做了什么。
肖掌柜:……
肖掌柜讪讪地低下头,道:“主子……”抱歉,打扰你的好事了。
时未卿思绪尚有些混沌,并没有注意到肖掌柜,他正眼神复杂地看着祁遇詹离去的方向,心底缓缓升起了怅然若失和烦躁不安。
祁遇詹离去后全力运气,沿着心中猜测方位飞去,最后在知府墙外追上了那个刺客,刺客也如他所料地进了知府宅院。
他随之跟进去,听了知府和刺客的对话后放下了心,这次刺杀和冯六无关。
是知府记恨时未卿闯进府中打他,又让他成了全梧州的笑话,才不管不顾重金悬赏刺客刺杀时未卿,以泄心头之恨。
知府回想起来开始后怕,当时刺杀时未卿全凭一股气,亏得刺客没得手,若是真刺杀成功,恐怕他的官也就做到头了,甚至还会危及性命。
他赶紧拿出约定好的赏金,将刺客打发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祁遇詹在知府宅院不远处,将那名刺客擒住带走时,心里嗤道,知府这口气怕是松的有点早了。
“嘭——”
肖掌柜倏地从座椅上站起来,不小心扯到了肩膀伤口,嘶了一声惊诧道:“什么声音!”
时未卿此时已经恢复正常,他起身走向门口,眼神淡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心中狠戾顿生,他的傲气让他如何也接受不了,竟被一个毛头小贼逼到如此情形。
肖掌柜满脸不赞同,“主子在此等候,我去查看即可,若是刺客回来房内也可躲避。”
时未卿回首,冷静的神情中藏着冷厉,道:“如此大的声响,不应是善隐匿的刺客,即便他敢再来,这次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房门被推开,院中的景象映入眼帘,地上无故多了一个麻袋,侍卫正在查看。
解开麻袋探清里面是何物后,侍卫长林观上前回话,“少爷,里面是之前那名刺客,已经昏迷,属下方才未发现是何人将他扔进院中,请少爷责罚。”
林观也是他从时府带出,跟在他身边近十年,平日尽心竭力侍奉少有出处,今日的失误怪不得林观,着实是这刺客太过狡诈,时未卿目光森寒地方看向刺客,道:“林观,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把他带到采院去审。”
采院就是关冯六等人的宅院,里面专有一处刑房,即是再硬的骨头进去了也只能屈服。
至于这刺客的来处,时未卿垂眸自袖袋取出一把外观华丽的匕首,指尖缓慢地轻轻划过。
也就只有这匕首的上一任主人了。
跟在时未卿身边这么多年,林观对他不说了解十分,也是了解六七分,他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谢少爷宽宥。”
话毕林观,喊来两个侍卫,准备将麻袋抬过去,见此时未卿突然出声,一字一句道:“拖过去,不许抬。”
林观没有迟疑,亲自拖着麻袋离去了。
目送他远离,时未卿骤然发觉他身边的人还是太弱了,连一个刺客都应付不了,不禁在心里想,不知那个骗子愿不愿意来他麾下。
估计是不愿的吧。
据他所知和所查的事情,无论是何宋两家、王观金的小妾,还是进来大侠张三的传闻,皆可知他是侠肝义胆,痛恨欺凌弱小的人。
而他是梧州有名的纨绔恶霸,这一点便可知结果。
何论最开始便是骗他,至今不知其真实姓名。
时未卿不愿唤其张三,这一听便知是假名,以他周身的气度必定是有一个配得上他的名字。
时未卿眯了眯眼目光一沉,骤然握紧手中匕首,不管愿与不愿,可都由不得他了,他时未卿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凡事都会留痕迹,尤其是他身边不止他一人,他还记得和他一起掉进湖里的那四人,他们可没有那个骗子那么高的武艺。
“肖叔。”时未卿对身旁道:“仔细查冯码头手下新兴起势力,石帮其他人也查,尤其是一个叫裴锦的哥儿,凡是异常之处,皆报给我。”
时未卿有预感,冯码头手下新兴起那股势力与他有关。
*
将人打包送给时未卿,祁遇詹见人还能处置那个刺客,知他已恢复正常,便赶着二更前回了前楼。
刚要去和人换岗,张壶头突然从拐角出窜出来,一把将他抓住,喘息道:“大壮,你跑哪去了,可让我好找,快,跟我上四楼!”
祁遇詹放松绷紧的肌肉,回道:“我该换岗了。”
张壶头风风火火拉着他往楼上跑,“交代过了,这边事比那急,你这举一反三学东西的速度,我没什么再能交给你了,正准备找机会把你往主子面前送,今天这机会就来了!”
这些天前楼以及他住的后院被翻了个遍,也没有玉佩任何线索,最后祁遇詹只能冒险将目光放到了时未卿的宅院,也就是林园。
他故意加快学习速度,就是为了早些调过去,但他没想到这么快,会不会和今天的行刺有关?
张壶头把人推进茶室,翻出钥匙准备去置茶房前,突然回头有些不放心地问:“还记得昨天学的玫瑰药茶怎么沏吧?”
这人着实有些一惊一乍,祁遇詹心里有些无奈,面上还是老实道:“记得。”
“好,你赶紧准备,我去帮你取茶,你别紧张!”
紧张的恐怕是他看自己吧。
不过,玫瑰药茶有安神之效,时未卿要喝它,难道是没有完全恢复?
祁遇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面色苍白的身影,心跳又失了几下,他抬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眼眸愈加深邃。
“你怎么还有时间发呆!”
祁遇詹徒然被一声怒吼唤唤回神,见张壶头大步走过来,一脸怒其不争地指着他:“多好的机会,你要是敢浪费,我就扣你月钱!”
祁遇詹:……
刚从刺客那里发了一笔小财,并看不上这点月钱。
但能提前进到林园,祁遇詹就不会往后推,谁知张壶头若是气着了,下次还会不会想起了他。
“张壶头,我有些紧张。”
一句话拿捏住张壶头,让他瞬间熄了火,耐心十足地指导祁遇詹沏好了一壶茶。
路上时刻意改变身体形态,祁遇詹驼着背加重脚步声,穿过暗门近路到了林园,他到松落院院口时,茶还是滚烫的。
守院侍卫见是生面孔,阻拦道:“来者何人?”
虽说只说了两个字,但也怕有人记得他的声音,祁遇詹改变声线,用另一种醇厚的声音道:“前楼张壶头派我来送茶。”
等待通传的时间,祁遇詹眼睛扫过院口和院中的侍卫,那个叫林观的侍卫没在,估计是刺客还没审完,对时未卿的手段,他从来不会低估,只觉得刺客的嘴还挺硬,也不知能坚持多久。
通传侍卫很快回来,只不过这次不是他自己,他身后还跟了一人,那人越过侍卫,直直奔着祁遇詹走来,“给我吧,我给少爷送进去。”
祁遇詹认出来,这是时未卿的近身小厮,有他把茶端进去,减少暴露风险,倒也省的他麻烦了。
祁遇詹的略一迟疑,落在北磐眼里就是拒绝,他怪声怪气地说:“怎么,你也是非要自己送进去?你们前楼的人都这么勤劳吗?”
将托盘递出,祁遇詹低头道:“不敢。”
北磐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瞥了一眼祁遇詹,道:“量你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