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北磐回头,皱眉问:“你跟进来做甚?”

    祁遇詹是来松落院找玉佩的,茶能给出去,人当然也得留下,他故作不知变通的模样,讷讷回道:“张壶头让我送到松落院。”

    北磐没好气地说:“你已经送到了。”

    祁遇詹缩了下肩,“要收上次茶器。”

    “茶器在正房,往那边走。”扬了扬下巴指完路,北磐没有再管祁遇詹,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道:“让个傻子来送茶,若是和他计较我岂不是也成了傻子。”

    侧对他的祁遇詹眼眸一暗,走到转角侍卫视线死角处后,他脚下微一使力不着痕迹地将暗劲送到了北磐的脚底。

    北磐正端着茶盘迈过门槛,落地的右脚踝一软,只听“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接着“哗啦”一片声响,茶盘脱手茶器碎片和茶水散了一地,最后他人左脚勾住门槛失衡,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最后余光扫到这个画面,祁遇詹身影消失在了转角,走了两步,突然听到房内传出一声斥责:“发什么愣,还不赶紧收拾!”

    闻言,祁遇詹心里凉凉地感叹:啧啧啧,真是惨呐!

    这边,祁遇詹看不见的地方,北磐阴着脸从地上爬起来跪好,低头请罪:“北磐失误,请少爷责罚。”

    “北磐,你最近行事太过于毛躁。”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的时未卿皱眉。

    他正陷入沉思,今日那个骗子见他,不知对他身份是否心有怀疑,又是否会宣扬出去他哥儿的身份,如果真的宣扬他该怎么办。

    即便如此,若真要对他做什么,时未卿又似有察觉下不去这个狠手,一时竟心绪翻腾如海,如浪潮般汹涌,极其阴郁烦躁,一经打断耐性全无。

    冷静下来恢复理智后,他眼神一动,刻意维持不耐,沉下脸色道:“马上收拾好,重新沏一壶送过来,再去找林观领罚。”

    北磐背后之人一直未有任何线索,过于被动耗费时未卿精力,不如主动让北磐露出马脚,一来引蛇出洞,二来对那个骗子不舍得做的,那就由他和他背后的主子承担。

    “是,少爷。”

    这两天少爷不是把差事交给其他人,就是动辄呵斥,今天更是要对他处罚,怎么说他也是跟了多年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侍卫面前竟如此下他面子。

    北磐低着头退出房间,眼里是因心有不满而生地不忿和怨恨。

    一进正房,祁遇詹便被一阵馥郁馨香扑了个满鼻,四下寻找,在内间屏风出找到了源头,是一个正在燃着的雅致熏炉。

    梧州宅院格局相似,此间正房也是如此,分为外间和内间。

    祁遇詹从外间走到内间,顺势打量,视线自然略过墙上大家书画,架上名贵瓷器,案上大漆古琴,金丝楠木屏风和衣柜,上等绫罗的帐幔。

    不亏是金尊玉贵的娇少爷,一个临时住处也要如此讲究,布置奢华。

    祁遇詹没有忘了正事,他快速将使用过的茶器归整完,放在一旁待离开时带上,便开始寻找玉佩。

    方才自开阔的外间过来,目光已仔细扫过,并未发现有可藏玉佩之处。

    祁遇詹转身将视线落在了华贵的拔步床上,床内暗格也是藏匿首选,不过大多是个人私密的东西。

    接拔步床之后,他又将其他有可能的地方找了个遍,也都没有发现。

    计划来林园前,祁遇詹设想过,若玉佩在此,很有可能被收在正房或书房,按照古人习惯,这两处还有可能设有密室。

    既然明面之处都没有,有密室的可能性也就很大了。

    根据某种经验,他顺利的在外间博古架上找到了密室开关。

    只听“轰隆”一声,密室门便打开了。

    密室内灯火自燃,瞬间明亮非常,祁遇詹抬步踏入,刚走到门口处,便顿了一下。

    无他,只因他在架子最高处,看到垂下来一个熟悉的玉络子,正是齐王那方银钩玉佩所饰,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刚来便找到了玉佩。

    祁遇詹又是一顿,他听到了一道虚浮的脚步声,正在向正房接近。

    看了一眼距离,若取了玉佩便来不及归位密室,在硬抢还是密取之间,祁遇詹依照本心选择了后者。

    “吱——呀——”

    祁遇詹恢复外间布置后,刚走到放置茶器处,北磐就瘸着腿推门径直走了进来。

    “取个东西也这么慢,我看你是不想干了!赶紧再去沏一壶方才的茶来!”

    祁遇詹低头,眼中冷光一闪,明显的迁怒他不会听不出来,所以临走前他又给那只脚踝送了一道暗劲。

    第二壶茶很快送过来,祁遇詹见北磐已经在院口等他,他这次可没有刚才神气,反而很狼狈,右脚踝既疼又无力,只能扶着墙站立,或许疼得厉害,只见他脸色发白,额顶也渗出了几滴虚汗。

    这两道暗劲没五六天可好不了,一边想着,祁遇詹一边默不作声地递出茶。

    “怎么这么慢,下次快点。”北磐接过茶盘,一脸嫌恶地退后,“你别再跟来了,和你待一起我就倒霉。”

    这次,祁遇詹没再放在心上,这人蠢得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让他倒霉的元凶是谁,再与这种蠢毒之人计较,只会降低自己身份。

    原以为回去仍是一路顺畅,祁遇詹却在刚转过暗门时,遇到了林观和他的属下经过。

    “刺客既然已死,你记得处理好他。”

    “少爷若不追究,我会将尸首焚烧”

    “嗯,回去看好他,我去回禀少爷。”

    听脚步声两人各自相反方向离开了,祁遇詹自暗门中走出,林观远去的背影拧起眉头。

    一个赏金刺客而且是解除雇佣关系的,怎么会为了雇主紧咬牙关而死。

    深觉此事有蹊跷,祁遇詹在众人酣睡的深夜再次换了夜行装备,潜入了采院。

    到了刑房,另外皆灯光昏暗,只有一名侍卫正在从门口往外托着什么,祁遇詹猜测这人大约就是林观嘱咐的下属。

    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迷药,弄晕那个侍卫后,祁遇詹刚准备摸进了刑房去查看,却发现被拖的就是那个刺客。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他正好赶上了要对刺客毁尸灭迹。

    取出火折子,祁遇詹忍着不适对刺客检查一番,自大块紫黑色的皮肤确认,他是死于中毒。

    确认之后,祁遇詹眉头皱的更厉害。

    在刺客被送到林园前,为防之前的情况再发生,祁遇詹将他全身搜查个遍,高概率□□的嘴里、指甲里、衣领里都没放过,可以说真的是苦茶子都扒下来了。

    他可以百分百肯定,刺客身上没有丁点毒药,既如此怎会毒死?毒又从何来?

    那必然是同他最后接触的那些侍卫,他们中有人有问题,而其中属林观嫌疑最大。

    林观在刺客死之后,所言和所行就如同知道刺客的下场一般。

    林观为什么要灭口,他又是谁的人?

    此事既得利益者是知府,林观总不会是知府的人吧。

    这有点不太可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又是动脑子的活,祁遇詹抬手揉了揉额角,他发现最近脑壳痛的频率有点多了。

    揉着揉着,祁遇詹突然反应过来,时未卿的事和他什么关系,他只是来拿玉佩的,手中筹码还没收集足够,哪有时间多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

    祁遇詹直起身,他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一道去松落院取了玉佩。

    祁遇詹在屋顶上飞掠,心里却控制不住在想,这小反派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先是近身伺候的小厮,后是保护安全的侍卫,一个个排着队背叛他。

    祁遇詹走着走着突然顿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他发现他居然在可怜时未卿。

    他这是怎么了?似乎有点不太对。

    一身傲气的时未卿需要他可怜吗?

    答案当然是……

    祁遇詹低头看着拉着他手,口中呢喃着“别走”的时未卿,似乎没那么肯定了。

    祁遇詹原本就打算今晚来取玉佩,所以第二次沏的玫瑰药茶非常浓,安神效果应该非常好。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他刚取下玉佩,确认了就是先帝御赐的,便听见静谧的外间传来一阵阵哭泣的声音,寻声而去,祁遇詹停到了拔步床前。

    “爹爹……”

    “爹爹……别走……”

    当越靠近时越能听得清楚,包括哭声里的无助和惶恐。

    一声声泣音娇弱婉转,看似振动在耳膜,实则敲在心间,如一滴滴水落入平静湖面,荡起阵阵涟漪。

    不知为何,祁遇詹本应离开的脚步黏在原地,动不得半分。

    待他能动时,竟发觉手不受控制地拨开层层帐幔,脚也跟着踏入了拔步床。

    见了床上之人,祁遇詹头一次知道,原来有着男子外貌的哥儿哭起来,可以比女子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祁遇詹被手下变得细腻光滑的触感唤回神,他发现他的手不知不觉被贴到了时未卿的脸上。

    一滴泪珠无声自他的指尖划过,祁遇詹的心无端地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