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 努力活到那一天
    这几日实在是热,在场上修炼的士兵们竟然有几个也给晕了去,这也就罢了,这一群人身上的味道更加令人受不了。

    袁纥南一直很讨厌脏,他也受不了自己身上出现馊的味道。

    这年,大约是上头良心发现,给军中打了井,左右两军各四口井,袁纥南倒是很高兴,他也闲着无事,所以基本上每天都会拎着木桶去吊水,这水用来,洗澡肯定是不够,用来冲凉处处有余,大热天不冲凉整个人怕是会热死在军帐里。

    花木兰他们这些将军也经常派几个士兵去吊水,放在训练场旁边,供士兵们冲凉用,大部分士兵训练时候怕热,基本上都是赤着上身,用瓜瓤,一瓢一瓢舀起水来倒在身上,相当于洗澡了,这样虽然会把裤子弄湿,但是过不一会儿就被太阳给晒干了?。

    袁纥南和花木兰一般,一向喜欢亲力亲为,他将木桶钩在了井上的钩子,打了一桶水,他正准备抄着小路拎回军帐,却突然住了脚。

    眼前的正是主仆二人。

    他只得跪了下去:“参见公主殿下。”

    “啊,请起。”武威袖子抹了抹脸,她转了身。

    袁纥南站了起来,依旧低着头。

    武威眯了眯眼睛,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身影很是眼熟,她想了半晌突然就想了起来,她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上下瞟了一眼,这不就是那个勾引花木兰的小白脸?!

    “你且抬起头!”

    武威在花木兰那里正受了委屈没法发泄呢,一肚子气,正巧又遇见了让花木兰喜欢的小白脸,她就更加委屈了。

    若不是这个小白脸,花木兰肯定会喜欢她的!

    没错都是这个小白脸的错!

    袁纥南只得抬起了头,瞧见了武威鼓起的腮帮子。

    他知道武威喜欢花木兰,却不知道武威对他的看法,他一直都天真地以为是个女人都是喜欢他的。

    袁纥南确实是好模样,过去几年,因为他这张面皮,被嘲笑居多,说是女人。

    但是这几年在军营中的艰苦训练,也让他褪去了美貌无用的称号,一般女子看见如此好看的都尉,怕是喜欢都来不及。

    但是武威是不喜欢他的,看见他第一眼,还是很欣赏的,武威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姑娘,哪能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只是因为花木兰,让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她的威胁。

    贺氏流产回宫的时候,很委婉地跟她说过,花木兰很可能有断袖之癖,但是她还是不想放弃。

    在宫中那么多年,知道了人心险恶,在她眼里,花木兰脾气,甚至是心都是如此好的男人,怎么就有龙阳之癖了呢?

    莫不是被这身边美貌火伴给引诱的?

    只是这几年,武威在后宫磨炼下,也知道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也知道,她已经过了任性妄为的年纪,或许武威刚刚认识他们的那个年纪,还能任性闹一闹,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如今,她若是闹,别人只会觉得这个公主礼仪全无,丢了皇室脸面。

    花木兰也不曾喜欢过她,她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无可奈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瞧见了袁纥南身后的水桶,自然是知道了他出来是做什么的,随后问道:“你且起来……准备去哪里?”

    袁纥南站了起来,低下了头:“回公主的话,臣正准备取完水回练兵场去。”

    武威深深瞧了袁纥南的面皮半晌,似乎是有些出神,她后来是发现自己是走神了,自嘲笑了笑,随后轻轻道:“……予要走了,你且好好照顾花将军,昔日同袍之谊,今日有要你帮衬的,也尽量帮衬一些,再者,花木兰他是……罢了,你给我听好,好好照顾花木兰。”

    “臣领命。”袁纥南有些纳闷,悄悄朝上瞥了一眼,却正巧发现武威雾气萦绕的眼睛,她是伤心的吧?

    武威宣旨,自然是上头几位大人接了,听后头来传旨的传令兵道:圣上有旨,今年世事无常,各国都有大事,上次将柔然大创,柔然安分许久,所以柔然最近定不会安分,要派人去边境守着,另外挑出一些将领去解救达奚斤大人。

    花木兰接了报告,在军帐坐了许久。

    直到几个火伴进来,也不曾改变坐姿。

    袁纥南坐在了下头,用眼角瞟了瞟花木兰,觉得她今天特别不正常。

    他从案上取了一茶杯,倒了茶水,悄悄抿了一口,随后重重将杯子敲了敲书案:“火长,你咋了?”

    花木兰似乎是突然惊醒一般,身子朝上窜了窜,她瞧了瞧眼前几个人,笑了笑,她走神了,竟然没有见他们进来:“我没事,你们怎么都来了?”

    若干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瞥了一眼对面安安分分坐着的袁纥南:“哦,火长,我想来跟您谈谈皇上的旨意来着。”

    花木兰并不知道他们找她干什么,她既不是皇上也不是他们顶头将军,怎么说这种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帮忙评说:“你想谈什么?”

    “石兰他们应当是在北凉边界,而吐谷浑说是要和平城的某些将军们去救达奚斤大人,之后不久,上头就要来挑人啦,但我想,还是自己报名比较好,但是又拿不定主意,到底去柔然边疆,还是去夏国……”

    花木兰苦笑了一声,她瞧着下头坐着的两个人,还是叹了口气:“我想去柔然,夏国,我不想再去了,那里都是伤心事。”

    陆泊秋就是死在了夏国人手里,死不瞑目,贺氏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死在长安,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回想一遍如此残酷的现实,她怂,她认,她不敢面对现实,只想离得远远的,远远的就好。

    她又扫了一眼,心觉不对,叱罗那和石兰跟着素和将军去了北凉边境,吐谷浑回来之后,那雨和孤独却是不见了,她有些纳闷,便问道:“独孤那雨呢?”

    袁纥南接了口,他望了望刘宋的方向,下巴抬了抬,示意花木兰他们就在刘宋边境,随后笑了笑:“火长,最近刘宋准备攻打我们了,所以他们被右将军调走了,说是跟着安将军学习,让他们这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跟着学习学习。”

    “安颉将军?”花木兰脑子转了一转,这位将军名字还挺耳熟,貌似先前抓住赫连昌的,便是这位将军,据说年纪已经大了,但是依旧骁勇善战。

    若干一听花木兰有兴趣,随即开始巴拉巴拉起来:“对啊,他可厉害啦!听我兄长说,他虽然是胡人,但是能力可不比我们差,先帝在世的时候啊,令他检举百官中的违法行为。他敢于检举弹劾官员的过失和奸邪,无所顾忌回避。就连父亲安同晚年好敛财的事都给予检举揭发,被称为铁面侍长呢,但是最厉害的最属亲手抓住赫连昌啦!所以能跟着这位将军,真的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我也想呢……”

    “那你要去哪里呢?柔然?夏国?”袁纥南瞧着他似乎是颇为向往,随即敲了一下他的头,打破了他的幻想。

    若干疼得捂着头直咧咧:“我想去夏国,我想见见这位新夏主。”

    袁纥南转了头,他望见了花木兰脸上的犹豫:“火长,你呢?”

    花木兰轻轻道:“柔然。”

    “火长,若是这次离开了,怕是日后就难见了。”袁纥南叹了口气,他扫了一眼花木兰的帐篷,只觉得这夏天的天气有些凉。

    若干听见袁纥南这么说,心情瞬间也低了下去,但是不一会儿,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我有主意!咱们来个十年之约如何?”

    花木兰一时没有听清:“什么?”

    “咱们几个,约好,就十年后的今天,黑山大营相见!若是来了,一起喝酒!我这就去寄信给他们几个!”若干说干就干,拔腿就跑了出去,袁纥南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就没影了。

    “袁纥南,你去哪里?”花木兰叹了口气,十年之约,可惜十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她叹了口气,望向了下头一直喝着茶的男人。

    袁纥南终于抬起了头,他笑了,笑得很好看:“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花木兰的话似乎被噎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艰难地把自己眼睛从袁纥南脸上移开,她只得心里道这男色是罪过。

    “努力活到这一天吧。”她轻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