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盛大的梳笼宴就在这枚绣花妃色香囊中落下了帷幕。
没办法,人玉柳公子都放话了,愿意一分钱也不收就给人白嫖,他们这些做下人能怎么办,就是鸨母也不敢硬来,万一惹不高兴了花魁三二一往下跳,这才是得不偿失。
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眼睁睁看着五千两黄金打水漂。
一个穿着清凉的青年提着灯给他们引路,余清欢在后头拍葫芦。
从进入怜春楼以后颜胥就安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不是她身上的噬情蛊依旧被压制的好好的完全没有发作,她都要误以为颜胥已经溜走了。
那她刚刚为什么没有反应。
你前夫在外面表白男人唉,要是她她早就跳脚了,一大耳刮子招过去,总而言之不会那么平静地跟在小厮身后踩着灯笼影子走,时不时还要回答一下师兄那些令她感到无语的问题。
“清欢清欢。”凌奚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音调问,“何谓共赴巫山。”
余清欢没声好气地白他一眼:“就是他要和你睡觉。”
“睡便睡罢,都是男子,这倒是无所谓。”
见他如此,余清欢脸色更加古怪:“你居然能接受?”
反正她接受不了,她无法想象师兄和一个男子做这种事的样子,就算是在上面.....不!在上面也不行,她一定会忍不住拿刀把他阉了。
“为什么不能。”
他眼神清亮如明镜,将她的模样明明白白映在其中,倒显得她龌龊。
余清欢口干舌燥,忽然意识到他这人心若琉璃根本就不懂床上那档子事。
可一时半会儿地又不知改怎么解释,生怕被前面引路的小厮听到,只好拉着他的衣领往下一压,凑在他脸颊边咬耳朵:
“反正,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简单的睡觉,是要脱衣服的。”
少年侧目看她。
余清欢心口砰砰然,盯着他殷红的唇珠越说越乱,眼看和引路人距离渐渐拉远了,她赶紧一推将人推远。
“哎呀!我不同你说了!”
她在袖子底下捏捏凌奚的小拇指,咬牙警告:“总而言之待会儿你听我的,可不许他碰你,”
凌奚虽没得到想听的答案,但他选择无条件相信余清欢,于是在袖子地下反过来捏捏他莹白的小指。
算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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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引着他们进了个金碧辉煌的房间,讪笑:“这便是我们公子的住所,名为问玉轩,还请姑娘捎带片刻,我们公子一会儿就来。”
他说着又看向余清欢,话里话外若有所指:“至于这位.....既然是凌娘子的妹妹,那也是咱们玉柳公子的贵客,烦请随小的来,对面海棠间也不输这问玉轩。”
余清欢却不吃这套,小脸一垮,眼泪汪汪道:“你要拆散我和姐姐么?”
说罢紧紧抱住凌奚隔壁,把脸埋进他臂弯里,做出一副今天要拆散我们姐妹我就和你拼了的姿态。
凌奚也十分配合地搂住她的肩膀,用控诉的眼神瞪小厮。
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像那个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
“那个,姑娘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小姑娘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快要哭了。
小厮坐立难安,但一想起主子的叮嘱,他又强迫自己上前继续劝:“那个,咱们公子.....”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小姑娘抬眸看他,面纱下的朱唇咬紧,眼中水汽氤氲,一下子就把他拒绝的话给生生逼了回去。
他不敢再看,随意找个借口便逃,临走之前心里啧啧两声,公子啊公子,你这可得谢谢我。大美人虽风情万种,小美人却也娇蛮可爱,不若两个人都收了享享齐人之福。
就是不知道公子这身子骨架能不能招架住。
待人一走,余清欢再也憋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凌奚把袖子杵到她面前,啧啧两声:“你看你弄的,我这胳膊上全是。”
“这不是权宜之计嘛,不然挤两滴眼泪他怎么会信。”余清欢借着他的胳膊站起来,顺手给他施了个清洁咒,“对了师兄,我有件事得和你说。”
她将腰间葫芦取下来,放在桌子上。
“我把颜胥带来了。”
凌奚眼睛瞬间瞪圆,她赶紧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安抚:“不是本人,就是一部分残魂,她想亲自来看看柳长风现在变什么样了。
所以你待会儿悠着点,可千万别和他做什么太亲密的事。”她怕颜胥一个不高兴把他们全杀了。
“还能做什么亲密?陪他如厕么?”他摸着下巴低喃,“我看他手脚没问题,应该不需要我扶着。”
余清欢哽住:“.....算了。”
反正有她在旁边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二人一壶茶还没喝完,木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来的不是小厮也不是龟公,是玉柳公子本人。
他换了一身新衣,头发上身上湿气,周身还有淡淡桂花香,应该是刚沐浴归来,却依旧系着面纱,缓缓走向他们。
余清欢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她想,就算这家伙长得好看又怎么样,他要敢对师兄动手动脚,她就敢放火烧鸡!
玉柳公子在他们面前站定,嘴唇蠕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紧接着扑通一声跪下,死死抱住凌奚的腿不放。
“仙人啊!恁可得救俺啊!”
余清欢眼疾手快地把人踢到一边,同时剜他一眼。
凌奚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恁?
这口音挺有意思的哈。
玉柳被踢了也不生气,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其实,其实俺根本就不是什么玉柳公子,俺叫李大昆,就是在庄里种种地的,自从俺两年前捡到个双鲤玉坠子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本来也没觉得这玉坠子有多稀奇,还惊讶于自己运气好,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拿到庄上去卖的,没想到晚上就梦到玉坠和他说话了,问他想不想要荣华富贵,要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彼时他缸里的大米都见了底,听说有饭吃,想也没想地就给答应了下来。第二天玉坠子果然没食言,给他带来山珍海味,还让他被洛阳城里的贵人看中,送到了这锦绣堆里。
付出的代价便是,他每天至少有半日都会精神恍惚,浑浑噩噩,到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超过三时辰。
“俺也曾经问过,它为什么要缠着俺不放,还让俺做劳什子花魁。它说,只有站在城中最高处,才能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所以得不停地往上爬,往上爬,才能找到那个人。
但是俺不想这样,俺又不知道他想找的是谁,俺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他毫无形象地把面纱扯下来抹鼻涕,“当个屁的公子啊!俺现在就想回去种种地。”
余清欢这才注意到,其实他的五官并不算出彩,只能说是清秀。能让他在看台上艳压群芳的主要是他真身滴仙人般的气质,怪不得他说话要小厮传话,还得戴着面纱。
要不然一开口一嘴的大饼渣子味儿,估计能把那些娇滴滴的贵女连夜吓跑。
玉柳公子,阿不,李大昆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脖子上把吊坠取下,这话还没说完,桌上放的平平稳稳的葫芦突然猛烈晃动起来,葫芦嘴一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他的胸口。
“妖,妖怪啊!葫芦成精了!大仙救我啊啊!”他被吓地尿都快滋出来了,抖着两条酸软地腿奔向距离他最近的凌奚,然后被余清欢一脚踹开。
少女眼疾手快地抓住葫芦,嘴里念念有词在上方不断施咒,半刻钟后葫芦平静了下来,她也出了一层薄汗。
“大,大仙。”青年感觉□□已经有点湿了,忙夹紧腿不让他们看出端倪,哆哆嗦嗦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凌奚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们能解决的,不过你能先让我看看块玉坠子么?”
“能,能,就这个。”一听能解决这大麻烦,李大昆手忙脚乱地把脖子上的双鲤玉吊坠取下来递给凌奚,“恁是不知道,俺在看台上看到你的时候这玉坠的反应有多强烈,那时候俺就知道了,这事中了!”
这高个姑娘腰细腿长关键是胸还大,一定是他要找的人!
余清欢抱着葫芦不动声色地晃过去挡在他们中间,戳戳玉坠:“师兄,你看出什么没有。”
“就是这个气息没错,它应当就是我们要找的‘柳长风’。”
说罢他们又觉得头疼,颜胥的要求是和柳长风见一面说说清楚,但是现在他变成这个样子,一葫芦一玉坠要怎么说话。
余清欢思索片刻,一抚掌:
“对了,可以用灵心术啊。”
“灵心术?”
“不错。”她把葫芦放到一边,耐心同凌奚解释,“就是利用亲亲的方式进入对方的内心世界,这招我也对你用过,就在山洞的时候。”
“啊,所以你也亲过我......”
“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
少年眨眨眼,疑惑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师妹。
二人对视片刻,最后是余清欢首先别开视线,语气硬邦邦:“总而言之,我们可以先试试看,你把颜胥给你的那半边玉坠给我。”
她以水为墨,在地上画上复杂的阵法,最后坐在正中间,抱着葫芦念念有词。
待一切准备完毕后,她将两枚玉坠拼在一起,低头对着它深深一吻。
阵法倏地亮起,周围狂风乱作一片,阵法外的两人只看到一个白色雾气从葫芦里窜出扑向余清欢,而后又迅速消失不见。
待耳边风雨停歇后,余清欢缓缓睁开眼。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唯一不同的是,在她踏入白雾的那是瞬间,她听到了一个男子的低喃。
他的声音很轻柔,他的掌心也很温暖。
他在对她笑:
“阿胥,你的饼烙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