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柠没想到，他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p>
她用力将手臂挣出去，陈深手里落了个空。</p>
“陈深，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是不是真的在嫌自己命太长了？</p>
陈深眉间的戾气加重些许，他的心在不满足，他以为他刚才说了那么多，许禾柠全都听进去了。</p>
待在季岫白的身边是为了什么？</p>
她说过，是为了逃避陈深，但他保证以后不逼她了，她还有回去的必要吗？</p>
“柠柠，你们两个本来就是假的，既然从开始就是错误的，何不趁早结束？”</p>
许禾柠闻言，眼里的惊惧多过于愤怒，她甚至不敢去看季岫白的脸色。</p>
“陈深，你闭嘴！”</p>
陈深撕开了这个口子，就没有半藏半掩的打算，他知道有句话只要说出来，季岫白一定会转身离开。</p>
“小九爷，关于柠柠救了你家老爷子的事……”</p>
陈深话说到一半，只觉得被一股重力推过来，他这会身子弱，根本无力招架，往后退了几步后撞在泥墙上。</p>
连淮的手电筒光跟过去，但只能照到许禾柠的背上，她阴沉着脸，逼视着陈深，两手紧紧揪住他的毛衣，“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以后补偿我？”</p>
陈深咬着牙，“为什么不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他，还是你根本就不想……”</p>
季岫白让连淮放下了梯子。</p>
“柠柠。”他在高空中喊了一声，许禾柠攥紧的手指微松开。</p>
她望入陈深的眼底，眼里有的却是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的决绝，仿佛只要玉佩的事情一曝光，她就会斩断跟他所有的牵连。</p>
恨也好，不喜欢也罢，一刀下去干干净净。</p>
许禾柠望向旁边的梯子，她没有犹豫走了过去。</p>
季岫白自始至终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她上来后，把这个坑埋了。”</p>
许禾柠闻言，猛然抬了下头。</p>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也许季岫白说的是‘他们’上来后。</p>
连淮应声，许禾柠心头原本绷着的那根弦，猛然之间被人扯断，季岫白是想要了陈深的命。</p>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要……”</p>
季岫白眉间堆叠起重重阴霾，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但杀意却很重，他即便蹲在那里，却完全没有放低姿态的样子。“为什么？”</p>
陈深扯着一抹笑，同样盯着许禾柠。</p>
她根本来不及细想要怎么解释，“杀人是犯法的，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p>
陈深甚至还救了她的命。</p>
许禾柠如果不管，她自顾爬上梯子跑路，那么季岫白应该不会为难她，可等着陈深的必然只有一条死路。</p>
她大口的呼吸，恨他是真的，想逃离他也是真的，但不想让他死更是真的。</p>
今晚为的就是她家里的事，不然除夕夜陈深不用来这儿，更不用被人捅刀子。</p>
如果她带不回一个活着的陈深，奶奶那关都过不了。</p>
陈深在后面笑开，带了些嗤笑和满足。</p>
他赢了不是吗？</p>
许禾柠放不下他的死活，十年前从坑里将他挖出来，那她绝不会允许他再被埋第二次。</p>
季岫白眉目间什么表情都没有，可越是这样就越吓人，看着风平浪静，实则那张面皮底下是波澜诡谲。</p>
天冷，路黑，再加上除夕夜。</p>
他根本不想跟他们在这耗时间。</p>
陈深的美梦，是许禾柠给他编织的，那么也该由她亲手来撕碎。</p>
“许禾柠，他说要我成全你，我随意，决定权在你手里。”</p>
季岫白说出这句话，连淮被吓了一大跳，拱手相让从来不是小九爷的风格。</p>
他想要出声提醒许禾柠，千万别说错话，千万别信了季岫白所说的，他成全的意思可能就是让他们一起消失。</p>
“我不。”许禾柠抢在连淮跟前，给了季岫白答案。</p>
她没有回头看陈深，她清楚她是不想回头的。</p>
季岫白笼罩着面庞的冰冽，仿佛被一下凿穿，总算有了些表情和笑意。</p>
“确实，我要是你，我也会选择上来。”</p>
季岫白颀长的身子站起来，林子里风很大，扬起他垂坠感十足的衣摆。“我一早跟你说过，只要你还是季少奶奶，那我给你的东西肯定是最好的。”</p>
“不论是你想要上的学校，还是以后想走平坦顺畅的路，我来给你铺。”</p>
“但是柠柠……”</p>
季岫白看向陈深，眸子里的嘲讽和不屑如此张扬，他的样子，仿佛他根本不在意陈深会不会把许禾柠抢走，因为知道他带不走。</p>
“如果你留下，你以后过得好不好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救命之恩只能用一次……”</p>
“你要走回头路的话，我不勉强，但你自己要想好。”</p>
许禾柠听完，只觉浑身透着彻骨的寒。</p>
季岫白全部的话里面，听不出一点点感情，冷漠到仿佛只是遵守规定在给她选择的陌生人。</p>
救她不是因为担心她，就算她不跟他回去，他也无所谓。即便绑着救命恩人的情，但季家给她的也够多了。</p>
许禾柠知道这次她再怎么辩解，季岫白都不会信了。</p>
“不用这么着急给出答案，我给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想好后路再做决定也不迟。”</p>
季岫白说完，从连淮手里接过了手电筒，然后丢进坑里面。</p>
“叫上所有的人，走。”</p>
连淮这会只觉汗毛凛凛，“是。”</p>
许禾柠看着摔在脚边的手电筒，外面的声音在渐行渐远。</p>
季岫白连愤怒都没有了，更不屑在这跟陈深抢人，一切都交给许禾柠做决定。</p>
她在里面站得久了，身上那件单薄的毛衣御不住风寒，陈深捡起许禾柠的外套，扶着墙壁走到她身边。</p>
“柠柠，他放手了，他肯成全我们了。”</p>
陈深将衣服给她披到肩膀上，但许禾柠却往旁边站去。</p>
轻飘飘的羽绒服落地，陈深眉头不由皱紧。</p>
“他把人都撤走了，我不会死，不要怕。”</p>
他握住许禾柠的手掌，满心满眼都是如星星一般在亮闪的希冀，“你不是一直怕季家知道真相后，你不好交代吗？现在回来，时机刚好。”</p>
陈深想将手攥得更紧。“柠柠，我娶你，我好好对你啊——”</p>
不要推开他，上天就不能开开眼，给他一次机会吗？</p>
陈深接受发生在他身上的所有苦难和厄运，只求老天怜悯一次，哪怕这辈子只有这一次，帮他留住许禾柠。</p>
他手上的血还是温热的，手指尖滑漉漉。</p>
许禾柠没用多大力，就把手抽了出去。</p>
“不，陈深，我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