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惊呆住了，更多的则是不理解，是茫然，是不愿意相信。</p>
许禾柠弯腰捡起手电筒，将它交到陈深的手里。</p>
昏黄的光打在旁边的泥壁上，陈深的半张脸陷在光圈的漩涡中，几近惨白。</p>
“他不会动你的，你把梁琮的号码告诉我，我会想办法通知他。”</p>
这些话，陈深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p>
“你非要跟他回去的理由是什么？爱上他了？还是……像他所说的一样，他能给你铺好所有的路？”</p>
许禾柠见他不肯拿手电筒，她将陈深的手强行扯过来，掰开他的手指，“拿好。”</p>
手电筒再次掉在地上，光束慌乱地上下逃窜，最终阴光森森地罩住两人的腿。</p>
“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你不会在担心冯老吧？我说了，只要你愿意跟我……”</p>
许禾柠冷声打断他的话，她必须让陈深清楚地明白，只有那样，他才可以真正地放手。</p>
“陈深，和别人都没关系，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p>
陈深这辈子听过的冷酷伤人的话，太多了。</p>
疯狗、恶犬、克父克母、注定孤独老死不得善终……</p>
可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没有许禾柠这一句来的剜心刺骨，像是要将他的皮肉生生从骨架上剥离，痛得他牙关战栗咬紧了都没用。</p>
“柠柠，你不喜欢我？”</p>
他眼里映出来的，是许禾柠那双冷情至极的眸子。</p>
“不喜欢，我只想好好生活，好好上学……”</p>
许禾柠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陈深掐着肩膀往后退。</p>
她撞在泥壁上，头顶的黄泥簌簌往下掉，有些掉在她的脸上，这是陈深离得到她最近的一次，仿佛就在眼前，只要她点头，他可以连婚房安排在哪，孩子叫什么名都想好了。</p>
人最害怕的不是得不到，是有了希望以后再绝望的失去。</p>
所有的一切在一句‘不喜欢’面前，都是徒劳。</p>
陈深的眉眼逐渐扭曲，面前的这张脸映入他的眼底，漂亮、年轻，但许禾柠不仅仅是这样的，她光靠一张脸不可能把他迷成这样。</p>
陈深靠着她的额头，呼吸因为疼痛而变得急喘。“真的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p>
许禾柠头别开，但是被他的手又扳了回来。</p>
“陈深，别逼我了……”</p>
陈深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即便她很快躲开，但他的吻又映在她嘴角和脸上，舌尖轻舔过她柔嫩的面颊，还能尝到血腥气。</p>
季岫白只给了她十分钟的时间，这么耗下去，他不会等她的。</p>
许禾柠手抵在陈深的胸膛上，他齿尖咬住她嘴唇，只是没用力。</p>
“你这样都不肯留下来，原来……真的是一点点想和我在一起的心思都没有。”</p>
他还听她的，慢慢来，可如今看来，许禾柠的心是他无论如何都捂不热的。</p>
许禾柠手臂干脆横在陈深的胸前，用尽全力将他给推开。</p>
“是。”</p>
听清楚了，听明白了吗？</p>
以后再也别来缠着她。</p>
许禾柠看到陈深的脸色彻底变了，眉目间聚着的全是阴狠的光，这几天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如今凶相毕露，这才是陈深。</p>
头顶传来阵动静声，像是尖锐的硬物插进土里，嚓的一下。</p>
许禾柠刚要仰头，上面就泼下来漫天的泥土，全部落在她和陈深头上。</p>
土块阴暗潮湿，还有说不出的腥味，许禾柠忙转身往上看。</p>
连淮居然没走，带着两个男人站在洞口，铁锹是在旁边的草堆里找到的，应该是附近的猎户放在这的。</p>
“少奶奶，时间快到了，我只能听小九爷的。”</p>
“他不是让你们都走了吗？”</p>
连淮碎发上落着雪花，眼神睇向她身后的男人，“您以为这么好的机会，能随便错过吗？陈深死在这，一埋，人不知鬼不觉。”</p>
跟着他的主子久了，连淮身上某些特质跟季岫白越来越像。</p>
“少奶奶，如果您还想和小九爷在一起，那您和陈深单独待过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知道。”</p>
他话音落定，两个男人挥铲的动作越来越快。</p>
许禾柠的身上落了不少，他们似乎已经不再顾忌她，若不是季岫白的授意，他们不敢得。</p>
许禾柠抬手在脸颊处轻擦拭，眼睛里依旧清清亮亮的。</p>
“连我也要埋了吗？”</p>
连淮确实是替她捏了一把汗，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他眼睛望向那架木梯，“后路给您留着了，您随时能上来。”</p>
“但是少奶奶……”</p>
连淮抬了下腕表，“小九爷给您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p>
许禾柠再清楚不过了，她继续站在这，除了会跟陈深一起被埋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p>
这次季岫白是来真的了。</p>
在他眼里，她可能就是个给他戴了绿帽的女人，既然给她机会她不走，那留着也是丢人现眼。</p>
按着这个坑的深度，如果她这时候快点跑出去，只要她能说服季岫白，陈深也不用死。</p>
她想都没想就快步走到了梯子跟前，她往上攀了一大步，身后却传来陈深的声音。</p>
阴森而又悲怆，“你要走吗？”</p>
许禾柠身子顿住，连淮的声音更是带了些挑衅。</p>
“陈先生，你难道要我们少奶奶陪你一起死吗？”</p>
陈深止住了声，只是盯着许禾柠看。</p>
她往上继续爬着，到了洞口，连淮伸手将她拉出来。</p>
许禾柠趴在那里，大口呼吸，回头时触到了陈深那双幽暗的眼睛，“我不会让你死在这的，相信我。”</p>
她撑起身后，快步往前跑，连淮用手电筒在陈深的脸上打了两圈光。</p>
“你不用等了，少奶奶不会回来。”连淮丢下继续两字后，追在许禾柠身后过去。</p>
陈深抬头看着泼下来的黄泥，面庞凝满肃杀之气，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p>
许禾柠在林子里差点迷路，幸亏连淮追在后面。</p>
手电筒的光跟在她身后，许禾柠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跑。</p>
她刚爬回到路上，就看到季岫白的车子已经开出去了。</p>
漫天飞雪遮住了这十几米的距离，她只能拔开腿往前追。</p>
“季岫白，等等我——”</p>
就像那次从陈深身边逃脱一样，她的脚步和背影都是决绝且坚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