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三)
谢余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并不期待会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只是仍旧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和江觉厌有关的一切事物上。
他看向了门外的监控,不自觉地想,江觉厌会用监控看着他吗?
不会吧, 江觉厌这些天很忙, 比起谢余, 他当然会把时间放在工作, 或者是梁集身上。
谢余并不为此感到意外。
只是, 他想到了刚刚江觉厌的反应。
那个“笑容”他练习了好久。
但江觉厌并没有为此就动容, 不过他的目光确实在谢余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惊讶……亦或是嫌恶?
江觉厌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谢余并不意外。
他模仿得再好, 也只是模仿。
谢余更在意, 江觉厌拒绝他一起去国外。
虽然他早就猜到了这个拒绝。
临走之前,谢余深黑的眼再次看了监控一眼, 才缓缓离开。
他并不知道,一门之隔的江觉厌深呼了一口气, 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看来真的要快点了。
不然再继续这样下去, 江觉厌觉得,谢余没疯,他就要疯了。
江觉厌嫌弃地想着,顺手把门外监控今天的记录下载下来,专门放在了一个文件夹。
这可都是谢余的黑历史,要保存好。以后他还要把这些监控视频,亲自放给谢余看呢。
江觉厌似笑非笑地想.
翌日,天气很冷, 外面呜呜地刮着寒风,是让人想要躲在温暖的屋子里, 哪也不去的天气。
江觉厌起来时,恼怒地在床上坐了半天,最后还是泄气地慢慢起来。
他一边挑着待会要穿的衣服,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气他不用上班还要出去?
哦,因为谢余。
江觉厌磨着牙,在梁集给他发短信说到了的时候,沉着脸出了门。
他来到走廊时脚步停了下,但隔壁并没有什么动静。
江觉厌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不自觉地想,所以谢余上班那么早吗?
还是说,谢余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么想的江觉厌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隔壁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谢余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脚步停留了许久。
现在下去应该能够看到江江,还有梁集。
这么想着,谢余的脚步还是迈了起来,到了楼下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辆豪车离开。
是梁集的。
谢余淡淡地想,今天江江又和梁集出去了。
快一个半月了,江觉厌还是没有腻。
江觉厌会有一天,像是腻了冉楚一样,腻了梁集吗?
或许不会?也或许是腻了,很快身边就有其他人。
但唯独不会是谢余……江觉厌好像并不想看到,谢余在出现在他身边。
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逐渐变得暗沉起来,就好像山洞里深藏的一潭湖水,终于在漫长久的死寂里,开始酝酿起风波.
另一边,江觉厌兴致缺缺地取消了所有出行计划,直接像之前一样,来到了一个酒店房间。
梁集在他身后跟上,迟疑地问:“如果今天我们不去其它地方‘约会’,还要特意跑出来开房,谢总不会觉得哪里不对吗?”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让“情人”直接上楼不就好了吗?
江觉厌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闻言斜斜地瞥了梁集一眼,“不会。”
“为什么?”梁集好奇地问道。
江觉厌早已低下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声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道:“谢余没那个脑子。”
以谢余的脑回路,估计只会想,江觉厌大抵只是不想见到他,或者随便什么其它原因,才会选择大冷天地和梁集跑到外面开房。
呵。
江觉厌磨着牙,拿着手机的手使劲,差点没有把屏幕捏烂。
要不是不想要在家里给谢余留下什么不好的回忆,他才懒得出来。
只不过,如果未来没有其它问题的话,他和谢余都会继续住在小区,平白无故在家里多了一个人的痕迹……算了,他还没有那么想折腾谢余。
反正谢余那个蠢货也看不出来不对。
江觉厌一边恼怒地打着游戏,一边又忍不住心慈手软地想。
旁边梁集正拿着手机无聊地刷着,江觉厌早就把他的社交账号拿走了,也不允许他做打游戏聊天等等任何可能暴露他现在在干嘛的事情,所以梁集只好无聊地拿着手机看新闻,越看又越无聊。
在江觉厌又一次游戏失败的时候,梁集偷偷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小声提议:“江总,要不我们双排?”
前几天江觉厌都是拿着电脑工作,只有今天,好像是工作忙完了,开始打起游戏了。
无聊到恨不得数羊的梁集,实在忍不住蠢蠢欲动地提议:“在酒店里待太多时间不可能不干其它事,我们双排的话,既表面了我们一直在一起,又表面了我们的感情确实‘很好’,谢总看到这一幕,不会没有其它想法。”
江觉厌若有所思地看向梁集。
梁集信誓旦旦地道:“江总,你不知道多少人都是因为男朋友和别人打游戏而吃醋生气?打游戏在情侣之间,早就已经不是纯粹的游戏那么简单了。”
江觉厌沉吟着想了想,然后愉快地点了点头。
本来他打游戏也只是打发时间,如果能够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也不错。
梁集大喜,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那么无聊,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登录上他好几天他没登录的游戏账号,
只是可惜,梁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不是不是,江总,你别往那边走啊。”
“……行行行,江总,那你跟着我,跟着我我保护你。”
“江总!都说了不要往那边走!”
“再来一盘,江总,你一定要听我指挥……”
一连十局,梁集就被虐了十局。
到最后,他只能凭借着心里对钱的向往,逼着自己有气无力地强撑下去。
然而梁集还准备继续带老板,但江觉厌已经没了兴趣,嫌弃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就这么菜,你还好意思说带我?”
梁集语噎,很想辩解不是他菜,是江觉厌太菜,他根本带不动!
但江觉厌显然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看着明显不服的梁集轻哼一声,准备让谢余回去学打游戏。
到时候让谢余带他……嗯,古板守旧的谢余打起游戏来是什么意思?
江觉厌突然有点期待。
他一边想着,一边随意地吩咐梁集,“行了,你登录一下你的账号,分享一下战绩。”
“……为什么?”梁集声音发抖地问。
“不这样,谢余又怎么知道我在和你打游戏?”江觉厌奇怪地反问。
梁集沉默了一瞬,知道江觉厌的决定不是他能改变的,更何况双排这件事本来也是他提议的,所以到了最后,他只能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好几次都打错了字。
如果可以,梁集打死都不想把这张战绩图流露给任何一个,除了江觉厌这个当事人外的其他人。
但老板的要求,他不能不应。
一想到朋友圈后面可能随之而来的损友评论,梁集就不自觉地觉得自己的世界昏暗了几分。
……他刚才为什么要打游戏?!
看着被分享的战绩图,梁集欲哭无泪地想。
打完游戏,时间也差不多了,江觉厌随意地关掉手机,“行了,接下来几天应该都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可以提前想一想准备怎么做了。”
梁集一愣,随即抑制不住地流露出几分喜色,“我知道了江总,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江觉厌点了点头,临出门想了想又回头:“对了,如果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请几个保镖。”
还沉浸在喜悦里的梁集下意识点点头,等反应过来江觉厌说了什么之后,脸色控制不住地一僵,“江总,应该也没到那个地步吧?”
“确实,”江觉厌随意地点点头,“我不是怕你提心吊胆的,所以让你以防万一,好安安心嘛。”
说完,他饶有深意地看了梁集一眼,“你不要多想。”
梁集很想说,他本来也没有多想。
但江觉厌这么一说,他就不得不多想,不得不提心吊胆,不得不找几个保镖,让自己安安心了。
梁集深吸一口气,强笑着道:“我知道了,江总,劳烦您挂心了。”
江觉厌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随意地道:“我和你开个玩笑,谢余他不会对你做违法的事。”
嗯,混蛋谢余只会对江觉厌做违法的事。
连黑化都是定向黑化……
这么说,总觉得他好像很倒霉。
江觉厌在心里啧了声,面上则是笑吟吟地道:“当然,你要是担心,还是可以请几个保镖的。”
梁集哭笑不得,最后只能苦笑着道:“谢谢江总的提醒,我知道了。”
他看着江觉厌要走,想了想还是主动喊住,诚恳地祝福:“江总,祝你和谢总心意相通,百年好合。”
江觉厌脚步顿了下,面上不由露出一个笑容,轻快地道:“当然。”
谢余总要乖乖听话的,他笑吟吟地想。
这么想着的江觉厌,和梁集先后离开酒店的时候,并不知道有一个人正静静看着他们离开。
一旁的酒店经理看到谢余,惊喜地上前聊了几句,不过看谢余的样子并不想被打扰,也就体贴地离开了。
那是谢余曾经在国外认识的一个人,在国外也是做酒店工作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国内。
谢余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思绪很快缥缈。
除了公事,谢余很少出现在酒店这样的场所。
但是谢余也不是没去过。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谢余突然很想很想见到江觉厌。
那是江觉厌出国的第二年。
他忍耐了很久很久,想了太多太多办法,看心理医生,去野外放松自己,又或者去寺庙念平气的经,去道观听清心的法,想要压抑住心里的那只野兽。
似乎也不是没有效果。
谢余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过年的那一夜,突然出现在大洋彼岸。
那个时候的谢余正是创业最忙的时候,却在那个时候,放弃了所有工作,风尘仆仆地去往另一个地方寻找他日思夜想的爱人。
那个时候的谢余还没有那么疯狂。
所以他并不知道江觉厌住在哪里,只是大概知道他在国外的大学还有专业,于是谢余跑到大学在那里找了三天,最后无奈地发现,江觉厌并不在学校。
那个时候的江觉厌,早就已经开始接手江家的事,本就天资极高的他,当然不会只把时间放在学业上。
他有充足的余力,在兼顾好学业的同时,如火如荼地开展起自己的事业。
那个时候的谢余,不知道要怎么找到江觉厌。
他就像是一个流落在异国的狗,茫然,惊恐,整个世界都好像被压垮了,就好像第一次知道,原来主人也会离开他,也会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明明那么久,就算江觉厌不要他了,也在他的世界里。他们在同一个学校,他们还有共同的交际圈,他知道江觉厌住在哪里,并为此从不多的积蓄里咬牙挪出一笔钱,和江觉厌做了邻居。
哪怕那个时候的谢余,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江觉厌面前,但每当出现在那只有一墙之隔的房子里、每当在学校里又议论起江觉厌的名字、每当他在过去的同学那里听到关于江觉厌的消息,他都可以为此感到松了一口气。
江觉厌没有消失。
江觉厌还在他的世界里。
直到到了国外,谢余才发现,原来江觉厌已经离开了。
他有了新的学校,新的同学,新的事业,谢余赖以生存得知他存在的渠道,都被江觉厌远远地抛下了。
他们不再有共同的学校,不再有共同的交际圈,也不再有共同的同学。
所以谢余,不知道要怎么找到江觉厌。
清晰地认识到这一件事时,谢余第一次失去了冷静。
他开始慌张地在这座城市里寻找起来,他四处游荡,他的脚步一刻都不敢停下,每当遇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都忍不住升起狂喜,却在手要伸出去之前,清晰地认识到,那是一个错觉。
那不是江觉厌。
他开始拜托一切认识的人,过往的朋友、大学的同学、江觉厌的老师、他认识的合作伙伴、他认识的外国人……等等等等,想要借此找到江觉厌。
疯狂的寻找下,当然是有效果的。
当他靠着得来的一星半点线索,找到江觉厌的时候,谢余感觉到了自出生以来最大的满足,还有——
绝望。
谢余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和别人言笑晏晏的江觉厌,悲哀而又愉悦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他所有的忍耐都是无用功。
他所以的试图改变都是一场笑话。
谢余清晰地认识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在看到江觉厌时功亏一篑。
谢余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合理,没有任何瑕疵,可以完美出现在江觉厌身边,并让江觉厌喜欢的那个人了。
他心里的野兽在那一刻,彻底出笼。
那一天,谢余看了江觉厌许久。
直到夜色渐深,江觉厌结束了聚会开始离开,谢余才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没有出现在江觉厌面前。
谢余想,他总有一天会出现在江觉厌面前。
无论是以江觉厌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方式。
而现在,谢余也正准备那么做。
他收回遥望江觉厌离开的背影,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谢余平静地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在下面回复了几个字。
一点点小动作而已,他想。
梁集很快就没有时间出现在江觉厌身边了,至于其他人,谢余想,如果江江想要其他人的话,他当然可以介绍,就像江江之前提议的那样。
但是前提是,江江要接受他。
江觉厌要先愿意把谢余永远留在他身边,要保证永远不会忘记谢余,要先和谢余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这样谢余才会允许,有其他人出现在江觉厌的世界里。
谢余想,只是悄悄调换了个顺序而已,不会有太大影响。
江觉厌会接受的。
他会让江觉厌接受的。
谢余平静地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半了。
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现在出发的话,五点可以去往梧桐巷,今天有些事,五点半大概离开不了,可能没办法约江江吃晚饭。
但他可以替江江准备宵夜。
谢余想,开车驶向了梧桐巷.
天气已经很冷了。
梧桐树原本苍翠的叶子早已枯黄飘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枯枝,在呼啸的北风里,张牙舞爪地指向天空。
一处居民楼的窗户处,一个矮小的、瘦骨嶙峋的人站在窗户旁,一双鹰一样的阴鸷眼睛,像是等待猎物一样,直勾勾地盯着楼下。
谢裁缝在等待谢余。
四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驶进了梧桐巷。
谢裁缝冷冷地看着那辆车,随即挪动脚步,走向了屋内。
她坐在餐桌旁,闭着眼,等待熟悉的敲门声响起。
扣扣——
敲门声响了两下,声响停止,谢裁缝慢慢起身,走到了门前。
开门时,她的背紧绷,手握紧,像是提起了斗志的战士。
门开了,谢余站在那里。
谢裁缝冷冷地转身,谢余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挂钟恰好在此时敲响,如过去的每一个月末那样,五点整。
但这一次,房间里没有那么死寂。
谢裁缝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按照作息吃饭,她坐在红木桌旁,桌上放着一摞文件袋,冷冷地看着谢余,显然已经等待了许久。
谢余静静地看着她,并不为此感到不一样。
“谢余。”
她的声音很嘶哑,但并不虚弱,叫你谢余的名字时,仍旧像过去的许多年一样冰冷。
谢裁缝直勾勾地看着他,不错过谢余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你知道,谢诚从牢里出来了吗?”
谢余稍显意外,顿了下才想起被谢裁缝提起的谢诚是谁,但他的表情并没有为此生出什么变化,仍旧波澜不惊,平静地道:“不知道。”
“你该去看看他,”谢裁缝说,混浊的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刀一样锋利,一字一句地道,“你该去看看他的样子,然后引以为戒。”
“你要永远记住,不能走上他的路。”谢裁缝阴郁地开口,苍老的手搭上了旁边的文件袋,“我会永远看着你,永远记录下去。”
谢余看着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了旁边的一摞文件袋。
他当然知道那里是什么。
每一个文件袋,都按着时间记录,从谢余出生,一直到他上大学离开,那些文件袋里记录着谢余所有的错误,还有相关的证据。
谢余知道,里面会有他迟到的记录,会有他被别人送的贺卡情书,会有他的每一封检讨书,会有他零散几次打架的照片和记录,记录里会有当事人的控诉和老师的态度,会很客观,不带有一丝一毫私人感情,像法院记载罪犯的犯罪过程一样,冰冷地记载着一切。
那是谢余的“罪证”。
谢裁缝看着谢余,眼神越来越冰冷。
她想到了谢诚。
谢裁缝为这个名字感到厌恶和痛恨,那么多年里,她从来不愿意提起,甚至不愿意想起这个名字。
所以她并没有想到,在时隔多年后的重逢中,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谢诚。
一样的无耻、恶心,一样的披着人皮,却做着那么残忍的事,一样的陌生却又熟悉。
很多年,很多年,每当谢裁缝回忆起过去时,都会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她想起了事发的那一天。
她想起了被警察搜寻出来的碎肉。
那些本不该谢裁缝看,可是她站在警察面前,身躯明明瘦弱,却又那么高大不可摧毁,像只威风凛凛的雄鹰一样,保护自己的孩子。
谢裁缝不信这一切,她要看到证据,所有的证据,不管是文字还是照片,是行凶的刀还是横流的血,是被四处藏匿的尸块还是受害者一家的嚎哭。
只有这样,谢裁缝才愿意让警察抓她的儿子。
也正因为这样,谢裁缝才清清楚楚地明白,原来不是误会、不是冤枉。
她强迫自己看完所有的证据,看完那些惨不忍睹的现场,她试图从这些里面找到一丝一毫的错误,来证明凶手不是谢诚,而是另有其人,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谢裁缝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荒谬之中。
她看向自己的儿子,白衬衫黑裤子,细细的银框眼睛,看上去又斯文又清秀,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你看,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还冲着她笑了笑,笑容温和而又歉疚,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歉,像极了平日里不小心摔了碗弄脏了衣服时候的样子。
可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杀了人,说他不是故意的,说让谢裁缝不要生气,说他也很愧疚……
他还说,让谢裁缝原谅他。
那一瞬间,谢裁缝终于从不可置信的荒谬中惊醒,愤怒而又恐惧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那和善的完美的表皮。
她简直不敢想象,在这张人畜无害的皮囊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怪物?
可是谢裁缝连告诉自己,她的儿子只是被一个怪物占据了躯壳都做不到。
因为她终于想起,那些被她故意遗忘的过去。
被学校开除的可怜儿子,早早未婚生子的女孩,家里总是不知不觉消失的钱财……
其实生活早已告诉了她一切,她却选择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
因为她以为,那都是无伤大体的小事。
可是她从未想过,这些小事叠加在一起,终于有一天掀起了悄然大波,毁了她的一切。
不会有人比谢裁缝,更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的杀人案里,所有的细节了。
每一个黑暗无光的夜晚,每一个待在这座空虚房子里的白天,都会让谢裁缝想起,那照片上血淋淋的一幕幕。
她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她为什么会任由那些“小事”不断地发生,最后毁了她的一切?
毁了她的儿子,毁了她的生活,毁了他们共同的未来,毁了她所在意的一切。
谢裁缝反复地想着,嘴里喃喃着,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她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就像抱住了救命稻草,心中反复地想着,她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放心吧,她看着孩子想,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我不会让你成为你的父亲。
我会将那罪恶的血液,永远扼制在你的躯壳里。
谢裁缝想起她那被判死刑的丈夫,慢慢想道。
她以为搬离了过去的住处,改了孩子的姓氏,就可以摆脱过去的一切。
然而那罪恶的血液原来也会一代代传承。
幸好,幸好,她醒悟得不算晚。
谢裁缝慢慢地想,她会带着这个孩子一直留在这里,她会看着他,所有人都会看着他。
看着他,不会一步步行差踏错。
看着他,永远走在正确的轨道上。
正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她一直会看着他。
谢裁缝抬起头,混浊的眸子在这一刻亮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谢余,“你要记住,永远记住,不要成为你的父亲。”
“永远,永远。”
她嘴里反复念叨着,眼里流露出深刻的恨意,显然再次回想起了那个人。
谢余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和谢诚遇到的,也并不在意。
他也并不在意“谢诚”这个从未出现在他人生里,又时时刻刻如同阴影一样永远笼罩着他的人。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谢余想,只是有一点,要让谢裁缝失望了。
谢余永远成为不了一个正确的人了。
他看着谢裁缝,平静地想。
谢裁缝渐渐止住了念叨,缓慢抬起头,看着一直站在那里的谢余。
谢余并没有躲避,平静地回望过去。
那双眼睛一如往常,毫无波澜,像一潭静谧的水,但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裁缝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里浮现出一抹怯懦的恐惧。
那种恐惧太深刻了,深刻到已经被死死地写在她的骨血里、她的灵魂里,让她日夜不能寐,生死不能安。
“你,你……”她看着谢余,恐惧地发出几个声音。
谢余垂下眸,避过了谢裁缝的眼睛,不让她更受刺激,淡淡地道:“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谢诚的事情你不用再操心,如果你不想他出现在你的世界里,那么他永远不会再出现。”
“我会让人看着他,不会再让他做违法的事,你放心。”
“每个月的赡养费我会按时打给你,我替你请了一位生活助理,负责照顾你生活的一切,可以搬来和你一起住,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电话联系。”
“需要保姆或者其它照顾,包括生病旅游等等一切需求,你可以自己找,也可以联系生活助理,这是她的名片。”
谢余把一张名片放在了红木桌上,一摞文件袋的旁边。
“如果钱不够,也可以告诉生活助理。”
谢余最后说道。
挂钟恰好在此刻敲响。
谢裁缝死死地看着他,嘴里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谢余并不在意,他站直身子,转身离去。
一个文件袋被狠狠地扔过去,砸在了他挺直的背上,又无力地抖落在地,里面的东西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有一张照片,恰好落在谢余面前。
那是两个一起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罚站的小孩子,身上都带着伤,一个看上去安静乖巧,一个满脸的桀骜不驯。
拍照的人并没有怀着温柔怜爱的心思,所以照片并不温暖,反而显得压抑死寂。
从照片上看,那两个孩子,就好像被困在了时间的樊笼里。
但谢余却不自觉地柔和了表情。
他蹲下身,轻轻捡起了地上的照片,轻柔地抚摸着那个漂亮高傲的孩子,眼里溢出几分笑意。
身后的咒骂还在传来。
谢裁缝好像彻底失去了控制,被这绝望的一切打倒,她歇斯底里的咒骂着,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狠狠地朝谢余扔去。
文件袋里的东西纷纷扬扬,像是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提前下了一场雪。
“我一开始就应该掐死你,我就不应该让你活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王家的血,没有一个干净的!”
“你给我站住,你别想逃跑!”
文件袋重重地被砸在身上,又随着那挺直的背脊,无力地滑落。
谢余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把那张照片珍惜地放在怀里,走出了那道冰冷的铁门。
连同那些咒骂和罪证一起,关在了身后。
谢余在走廊里站了半晌,眼神不由得看向对面,又看向楼道。
他好像看到了过去,和江觉厌一起坐在这里的场景。
他们手拉着手,一起往上走,有时声控灯会突然灭下来,小江觉厌就会突然停下脚步,捅了捅旁边的小谢余,“喂,谢余说——”
他拉长了调子,给足了谢余准备的时间,才欢快利落地道:“要有光!”
于是小谢余就配合地一跺脚,替在意形象的小江觉厌完成这个动作,楼道里的灯光就会因此瞬时亮了起来。
那些温暖的、昏黄的光洒落整个楼道,柔和地笼罩着他们。
谢余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不像梁集。
也不是伪装。
他只是在这一刻,很想念江觉厌。
于是谢余快步离开了居民楼。
如果快点回去,是不是可以赶得及替江觉厌准备晚餐?
虽然江觉厌不会喜欢,但是他可以借此,敲响隔壁的门。
谢余的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而他身后的居民楼里,谢裁缝声嘶力竭地咒骂了许久,直到谢余的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愤怒地改变策略,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她反复念叨着,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很快被对面接起,谢裁缝立刻开始讲述起来,她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告诉对面的警察谢余是一个多么坏的人,身体里流淌着多么罪恶的血。
她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希望警察可以更加重视,立刻把谢余给抓起来,不让更多的人受伤害。
不然,不然谢余一定会做出比谢诚还有,还有那个人更加恐怖的事情。
谢裁缝疯了一样反复地念叨着,诉说着,讲过去的事,现在的事,以及未来的事。
然而她满怀的期待,却得到了一个歉意而又无奈的结果。
“老太太,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你该好好想想,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身边还有其他人在吗……”
对面的人语气和善地说着,劝她放下,劝她看开,说她只是想太多,委婉地暗示她应该多出去走走……
谢裁缝安静了一瞬,下一刻,却是更加歇斯底里地道:“你们不抓他!”
“他会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
“那就是一个恶魔!”
“你们迟早要后悔!”
说完,谢裁缝狠狠地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喃喃个不停,到了最后,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的眼里溢出了泪水,还有悔意。
她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留下一个罪犯。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他?
到了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谢裁缝悲哀而又绝望地闭上混浊的眼,终于失去了力气,缓缓瘫倒在了椅子上。
她会看着的,她会看着的。
谢裁缝慢慢地在心里重复,她会看着谢余,遭到报应被绳之以法的那一天。
只要看到那一天,谢裁缝想,她才能安心地合上眼。
这罪恶的血液,断绝的那一天.
江觉厌买的东西刚刚到货。
他拆开箱子把玩了许久,最后遗憾地把黑色的那一套收起来,转而研究起金属质地的那一套。
嗯,操作简单,谢余应该不会不会用吧?
江觉厌似笑非笑地想着,转而想起谢余的变态程度,又遗憾地感叹这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他不应该担心谢余不会用,他应该担心这些不够谢余用的才对。
江觉厌把玩着金属手铐,时不时手铐在纤细的手腕上,叹着气想,未来男朋友那么变态,他也很头疼啊。
“也就只有我了,”江觉厌和1551说,十分理直气壮,“就谢余那变态的样子,除了我,谁还能忍受他?”
1551看了看宿主,刚想说什么,就发现宿主又把玩起那些项圈还有锁链什么的,只好无奈地选择闭嘴。
江觉厌不知道系统所想,欣赏着身上的“饰品”,觉得自己的审美果然不错。
不过……
他撑着额,似笑非笑地想,东西都准备好了,谢余要是还什么都不做,那就太无可救药了。
如果谢余真的蠢到那个地步,江觉厌苦恼地想,他该怎么收拾谢余才好呢?
1551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宿主,你确定你这样做,白月光发起疯来你承受得住?】
没错,经过这几天江觉厌的折腾,睿智的人工智能1551,终于确定宿主的目的是什么了。
但它丝毫不感到快乐,反而整个系统都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这样下去真的不会翻车吗?
就算真的像宿主想的那样,白月光不会伤害他,但是要是把宿主一直关着怎么办?
毕竟宿主准备的那么齐全,可以说是替白月光准备好了一切,扫除了所有尾巴,真出了什么事,短时间内,恐怕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
1551深深地忧虑着,觉得这样下去,宿主绝对会翻车。
它担忧地看向江觉厌,期待宿主可以为他的话改变主意。
江觉厌的眼睛闪了闪。
他确实听到了1551的话,但是思考的方向,却和1551想的完全不一样。
谢余发起疯来他能不能承受得住?
江觉厌沉吟一声,应该……没问题……吧?
他迟疑地想,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在他身下的沙发上,而且……
江觉厌突然动了动,不自觉地交叠起腿,换了个姿势,原本撑着脸的手不自觉地转变位置,好像这样就能够挡住他突然变得滚烫殷红的脸。
他难得温暖起来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冰冷的金属手铐,好像这样就可以借此降低身上的热意。
然而等反应自己拿着的是什么的时候,江觉厌的表情却又为此变得更加不自然起来。
谢余应该……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起,恰到好处的两声,江觉厌下意识地把手往后面藏,却忘记了还铐着手铐,吃痛地嘶了一声。
他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留下了两圈红色的痕迹。
江觉厌磨磨牙,果然都怪谢余。
偏偏在此刻,门铃声再次有节奏地响起。
第172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四)
江觉厌到底还是开了门。
谢余向往常一样出现在那里, 面对江觉厌好像很不耐烦的表情,他神色从容,贴心地道:“吃晚饭了吗?”
江觉厌神色淡淡:“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吗?”
“嗯,”谢余脸色不变地点头, 温和地道, “过几天你不是要出国了吗?在外面难免不会有合胃口的饭菜, 我煮了红薯稀饭, 炒了几个小菜, 还有之前腌的咸鸭蛋, 要一起过去吃点吗?”
江觉厌似乎思考了许久,才终于点点头, 难得没有拒绝谢余, 和他一起去了隔壁。
谢余的神色为此柔和了许多。
江觉厌不动声色地看过去,若有所思地想, 这两天的谢余看上去好像“正常”了很多,也开心了很多。
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吗?
江觉厌看着走在前面的谢余, 不自觉地磨了磨牙, 不过不等他再想下去,2202就已经到了。
谢余推开门,温暖的热气和饭菜的香味一起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地放松。
晚餐很简单,主食是红薯稀饭和杂粮小馒头,伴有三四样清淡的小菜,配上腌得正好的咸鸭蛋。
江觉厌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眉头不由得舒展开来。
他晚上确实没吃饭, 而谢余在拿捏他的胃口方面,比江觉厌本人还要明白。
就像黏糊糊伴着微甜的红薯稀饭, 江觉厌很少会想起来,但在寒冷的冬天里,喝上这么一碗稀饭确实比其它饭菜合江觉厌的心意。
而此时,谢余已经盛好了一碗稀饭,放在了江觉厌的面前,顺手又拿了一个咸鸭蛋,垂眸认真地剥起来。
江觉厌慢慢喝着稀饭,捞着里面的红薯吃,谢余的咸鸭蛋也很快剥好,放在碟子里分为两半,蛋黄立时冒出了金灿灿的油,看上去格外可口。
“下次给你煮白粥,那个配咸鸭蛋更好。”谢余一边把碟子递到江觉厌跟前,一边状似随意地说着。
然而对于他的邀请,江觉厌什么也没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失了兴趣,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道青菜。
谢余看向了江觉厌的手腕,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
因为夹菜而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腕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圈红痕,颜色很重,应该是刚留下不久。
谢余不自觉地瞧向江觉厌的另一只手,那只手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并不能让人一窥全貌,但半遮半掩间,依旧让人能够看见殷红的痕迹。
不像是意外留下的。
那么是谁?梁集吗?
红痕看上去刚留下不久,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梁集其实是跟着江觉厌一起回来,又在不久之前离开了吗?
而那痕迹,又是怎么留下来的?
谢余的筷子顿住了。
而另一边,江觉厌却笑起来,慢悠悠地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谢余收回视线,敛下思绪,语气平静地问道,“你这次出国准备离开多久。”
“看情况吧。”江觉厌懒懒地道,“可能回来,也可能就先不回来了。毕竟在国外久了,也习惯了那边的生活节奏。”
“如果我说我想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谢余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压低的声音透露着别样的专注,“如果你想待在国外,我也可以一直陪着你在国外。”
江觉厌挑眉,“可是我听说,近些年你公司的发展重心不是在国内吗?”
“没关系,我在国外也可以兼顾。”谢余平静地道。
然而他的毫不犹豫,却并没有等来肯定的答案。
江觉厌像是十分讶异一样看了他许久,过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还是算了。”
他看着眼睛一直黏在他身上的谢余,状似开玩笑一般,漫不经心地道:“谢余,你这样会让我很有压力的。”
江觉厌的话音落下,谢余顿了下,垂下眸开始吃饭。
他深黑的眼里不见失望,也不见不甘,平静得就像是一潭死水,然而偏偏这谭死水,却透露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晚饭很快就结束了,不过结束的时候,谢余邀请江觉厌一起留下看电影,而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今天的江觉厌竟然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无聊吧,又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愿意把零碎的时间,打发在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身上。
毕竟江觉厌现在对他,还没有那么腻。
谢余在厨房里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想。
旁边本来在沙发上等着的江觉厌不知道何时来到厨房,挑眉看着正在刷碗的他,“你没有安个洗碗机?”
“房子买得早了,那时候的装修还不注重这个。”谢余坦然地道,“后来用厨房也比较少,所以就一直没有安装。”
“哦……”江觉厌若有所思地拉长了调子,看着围着围裙一脸家庭主父样子的谢余,突然一笑,“我是不是该感到很荣幸,很少下厨的谢总,愿意为我一直流连在厨房?”
谢余平静地回望回去:“不用,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江觉厌停顿了一瞬间,本来准备好的戏弄又咽了回去。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但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谢余难得的直球感到耳朵发热。
……啧,要是谢余能够一直这样,他何苦还要那么麻烦?
江觉厌埋怨地想,站直了身子,没有为谢余的话多留下,十分无情地道:“既然你还没忙完,那我就先在你家逛逛了,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吧?”
“没有,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得到谢余的这句承诺,江觉厌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饶有兴致地在这座房子里逛起来。
2202和他房子的布局差不多,装修风格也类似,只不过比起江觉厌,谢余这里更显得干净利落,所有的东西都被按照位置摆放得整整齐齐。不像江觉厌,向来是随手把拿着的东西一摆,要不是有家政经常上门打扫,不出三天,江觉厌就能把原本井井有条的家弄得一团糟。
江觉厌仔细地从房子里一点点看过,眼里难得溢出几分趣味,从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里,好奇地揣摩着主人的过去。
玄关处枝繁叶茂的盆栽、桌子上的白玉摆件、被挂在墙上的风景画……
江觉厌一点点看过去,最后停留在一道白墙上,突然噗嗤一笑。
唯独这堵墙上,什么都没有呢。
江觉厌伸出手指,似笑非笑地戳了戳眼前的这堵墙,这堵光秃秃的墙的后面,就是江觉厌的住处。
谢余会站在这里,想要窥伺另一边的江觉厌在做什么吗?
江觉厌又得意又好奇地揣测,在这堵墙旁边站了许久,才轻哼了声继续往前走。
谢余的家虽然格局和他的住处一模一样,但显然后期有过大改,原本的次卧和书房被打通了,只留下一个宽敞的房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江觉厌在那里站了半晌,思考着不经过主人同意就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嗯,是谢余说过他可以随意逛的。
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江觉厌欣然伸出手,想要推开眼前这道门。
然而江觉厌握住门把手反复使力,门都没有被打开。
江觉厌的笑容一下子消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道门,开始在心里骂人。
谢余那个王八蛋说得好听可以随便逛,结果呢?提前把门锁上了。
确定打不开这道门,江觉厌冷着脸转身,仔心里记下这一笔,以防万一,还让1551记得提醒他。
“江江。”
江觉厌刚转过身,谢余就已经过来了,他看了一眼江觉厌身后的房间,看着他解释道:“那是我的工作室,平日里都是锁上的,你想进去看看吗?”
“算了。”在谢余面前,江觉厌当然不会说自己好奇,因此只是懒散地道,“突然就没兴趣了,你不是说要看电影吗?走吧。”
谢余顿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带着江觉厌来到了客厅。
不过来到了客厅,谢余却没有先急着放电影,而是拿出了一瓶药膏,在江觉厌疑惑的目光下解释道:“你手腕上有印子,我给你抹些药。”
“不用麻烦了,”江觉厌拒绝了,看了看手腕,“就这点印子,一会儿自己就好了。”
谢余伸出的手又放下了,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而按之前的安排放起了电影。
电影是谢余提前挑好的,一部末日灾难片。在文学娱乐方面,谢余记得江觉厌并没有特殊的偏好,只对影片质量有要求。所以他精挑细选出了一部剧情不错,又比较小众,确保江觉厌没有看过的电影。
谢余关掉了客厅的灯,布置好投影仪,电影很快就开始播放起来,与此同时,他也把提前准备好的小零食放在了江觉厌面前。
是切好的果盘还有好几样剥好的坚果,金灿灿的小酥肉还有酥脆的小麻花,配有一壶酸甜的水果茶。
没有爆米花,江觉厌不喜欢爆米花这种总是很甜还很干的食物。
果然,接过谢余递过来的零食盘,江觉厌满意地吃了起来。
与此同时,电影已经开始了放映,冷色调的场景一幕幕闪过,随即进入了正题。
但谢余的目光却丝毫没有,分给这部他精挑细选出来的电影的意思。
客厅里很暗,却并不是让人尴尬的静谧,江觉厌的注意力在电影上,而谢余的注意力,则贪婪而又明目张胆地放在了江觉厌身上。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谢余为此,不自觉地感到放松。
他终于可以那么专注地、不用在意一切地看着江觉厌了。
而在这漫长的放映中,江觉厌一直很放松地看着电影,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有另一个人正在他旁边,悄然无声地窥伺着。
他好像全然被剧情吸引,丹凤眼专注地放在荧幕上,时不时地吃点零食,至于旁边的人,被他有意无意地无视了。
谢余并不在意。
他只是看着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的江觉厌,在他面前神色放松的样子,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满足。
他很喜欢江觉厌这个样子。
江觉厌不必给予谢余十分的爱,只要给予谢余十分的信任就可以。
谢余觉得,他不会辜负江觉厌的信任。
电影放到一半时,江觉厌的手机响了。
他大抵也是意外,拿出手机时却露出一个笑容,客厅里很暗,唯有电影放映带来的模糊光亮,所以这个笑容在谢余的视野里并不清晰,却让他心中一紧。
江觉厌站起来,随意地对他点点头,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显然是要换一个地方,来和打电话的人悠闲地聊一聊天。
至于正播放到精彩部分的电影,已经不在江觉厌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谢余知道自己不该跟上去。
有时候,学会无视是一种很聪明的做法。而没有距离的“亲近”,只会引来江觉厌的敌意和厌恶。
但当看到阳台上,位于晚风和夜色之间的江觉厌,对着另一个人神色柔和、言笑晏晏的样子,谢余在座位上坐了良久,还是平静地跟了上去。
他的脚步很轻,所以江觉厌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慵懒地靠在阳台上,时不时地撩拨着旁边的几盆绿植,神色放松而闲适。
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逗他开心,江觉厌突然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东西。
不过很快,他像是笑完了,玩笑中带着几分安抚地道:“你想太多了。”
“我现在确实在2202,但是呢,没有你想的那么过分。”
对面的人似乎又说了什么,江觉厌撑在栏杆上,闻言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说谢余?”
“他死板又无趣,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江觉厌轻飘飘地道,“只不过闲着无聊,和他玩玩小游戏罢了。”
“所以当然,我还是喜欢你了。”
说到最后一句,江觉厌压低了声音,话语里似乎藏了十分暧昧,带着点似有若无的撩拨。
谢余本应该听不了那么清楚。
毕竟客厅里还放着电影,晚风还在吹拂着枯树簌簌作响,江觉厌的声音又那么轻,轻到仿佛一切只是情人间的呢喃,不应该让第三个毫不识趣又不让人在意的人知道。
但谢余还是听到了,十分清晰,一个字不漏,伴着江觉厌声音里的笑意,轻飘飘地传到了他耳朵里。
但这似乎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
江觉厌对梁集的态度很轻浮,说明他对这个近些天十分上心的情人并不是真的在意,只不过是有几分兴趣和喜欢罢了,可能过了一段时间,江觉厌就会兴致缺缺地忘了他。
而有罪恶的谢余从中作梗,这个过程恐怕还要快上几分。
所以这件事好像并不是那么需要在意,至于“死板又无趣”的谢余,他又不是不知道,江觉厌对他没有那么喜欢,那最多不过是几分少年时的移情和新鲜感罢了。
毕竟,江觉厌并不喜欢谢余,其实也早就是一件他肯定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听到这些话,他还是有些难受呢?
谢余看着夜色里的江觉厌,蹙眉平静地想,果然还是他太贪婪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要在江觉厌身边拥有一席之地。
阳台上的人似乎已经打完了电话,在带着几分笑意打趣对面的依依不舍后,江觉厌毫不留情地挂断手机揣在兜里,又闲适地摆弄了一下阳台上的绿植,才施施然地转身。
看到只隔着一道玻璃门站着的谢余,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毕竟无论谁正放松地聊着天,背后突然多了个人,都会感到惊讶。
不过很快,这点惊讶就烟消云散,踱步到谢余面前,凑在他耳边低笑,“你都听见了?”
谢余平静地点了点头,黑色的眼专注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江觉厌。
他本来是有机会躲起来的,但是在那一刻,谢余选择在那里等待。
他看着江觉厌向他走过来,也看着江觉厌在他耳边毫不在意地说话。
“那么,你现在怎么想?”江觉厌像是十分好奇地道,丝毫没有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吗心虚,神色从始至终都很从容。
他当然可以从容,谢余想,因为江觉厌本就拥有全世界的爱。
而谢余,如果谢余不能长久地待在江觉厌身边,那么拥有他一刻似乎也是不错的主意。
这样的话,他枯燥乏味的余生里,也有了很甜的东西慢慢回味。
于是谢余轻声道:“这没什么,我本来就不讨人喜欢。”
江觉厌看了他一眼,夜色中,那个表情模糊不清。不过很快,江觉厌像是哼笑了一声,凑到谢余跟前,“你这么好,像是我对你做什么,你都可以接受?”
“当然。”
谢余看着黑暗中,江觉厌含着笑意和光芒的眼,毫不犹豫地道。
江觉厌顿了一下,伸出手似有若无地轻触过谢余的脸颊,声音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也就是说,我把你玩玩又扔下——”
“你也不在意?”
说到最后的时候,江觉厌侧头,亲亲吻在了谢余的侧脸上。
比起江觉厌残忍无情的话,这个吻截然相反,轻柔而纯粹,仿佛是神明赐予信徒的爱怜之吻。
谢余只感觉,一点柔软火星落在了他脸上。
很快,这点火星就开始肆意地燃烧,像是要在这个冰冷的寒冬里,把他燃烧殆尽。
谢余欣然化作火焰的养分。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道:“可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等他们再清醒过来,就一起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沙发上。
江觉厌攀着他的脖子,在唇齿之间溢出暧昧的呻/吟,丹凤眼里也氤氲出水润的光,勾着盆细细亲吻。
于是谢余痴迷地把吻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没有人在意旁边电影里的情节,那似乎正进行到高潮部分,女主角和男主角正在末日后的废墟上相拥亲吻,而江觉厌已经分不出更多的思绪去在意。
他已经被另一个人,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热烈而又缠绵的亲吻结束后,谢余抬起头,低哑着嗓音道:“去卧室好吗?”
江觉厌没有给他回应,仿佛是还沉浸在刚才的亲吻里,丹凤眼里氤氲着雾气,目光涣散了许久,才渐渐集中起注意力,慵懒地看向了谢余。
他轻挑起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谢余。”
他说的话让人捉摸不透,但谢余当然知道,江觉厌是什么意思。
这是神明少有的几分怜悯。
他在告诉谢余,不要再继续下去,到此为止。
这样的话,谢余就还是谢余,而不是一个被轻易拿到手中,又玩腻了随手扔在脑后的玩物。
但谢余显然不在意这一点。
所以他低下头,想要在江觉厌唇上再落下一个吻。然而这个吻在落下之前,就失败了。
江觉厌推开他,坐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服,目光看向了电影。
电影里,正演到主角之间的离别。因为各种原因,他们要分道扬镳了。
江觉厌低下头,这让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模糊不清了。
“谢余,你这样会让我很害怕的。”
像是闲聊般的声音伴随着电影的背景音一起传过来,谢余看向他许久,复又挪开目光,“你不用怕,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江觉厌似笑非笑地道:“往我手机里安监控软件的事?”
黑暗让一切都模糊不清,只能够让江觉厌看见,谢余似乎顺从地点了点头,“我不会那么做了。”
谢余的神情和他深黑的眼,一起藏匿在黑暗中,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那么做了。”
我不会……再愚蠢的故意放走你。
“我的‘病’已经好了,”他道,黑暗既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意味,“你放心。”
江觉厌没说话,目光挪到了电影上,轻笑了声。
他施施然起身,不准备再看这场电影,转身就要离去。
他当然可以选择继续,但是江觉厌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谢余主动留下他。
所以现在,他要在谢余快要决堤的忍耐中,再加上一根稻草。
电影在这时,恰好演到了主角之间即将要到来的重逢。
江觉厌的笑意更深了。
电影里的女主角说:“我从未放弃过我的爱人,暂时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他开始更期待起明天了.
江觉厌走后,这座房子突然安静下来,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下了谢余一个人。
电影仍旧在播放着,零零碎碎的声音传来,谢余却没有注意。
只是某一个高能场景,明亮的光有一瞬间照亮了谢余的脸。
那张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深黑的眼,愈加不见丝毫光芒。
谢余,要忍耐,他告诉自己。
可是谢余觉得,他快要忍耐不下去了。
江江。
江江。
他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电影播放完毕,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他才慢慢起身,也没有开灯,在黑暗中前往了工作室。
工作室里,一切都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除了又多了许多衣服。
细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衣服都很熟悉,恰好都是这段时间江觉厌穿过的。只不过工作室里的这些衣服,比起那些更加精致,更加完美地贴合江觉厌。
谢余来到了工作台,上面是一件未完成的加厚大衣——天冷了,他在替江江准备冬天的衣服。
虽然江觉厌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间藏在暗处的房间。
但每当在这里工作,拿起针线,为江觉厌制作一件件衣服的时候,谢余的心就会不自觉地静下来。
今天本来也应该是这样。
谢余看着指肚上,冒出来的血珠,面无表情地想。
最后,谢余把大衣放在了工作台上,自己走向了镜子旁。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双黑色的眼睛里,伪装成平静的表面终于一点点碎裂,暴露出里面的疯狂。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看到此时的谢余,都会清晰而又恐惧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什么克制有礼冷淡多金的商圈模范,那不过是一个虚假的皮囊。在那张完美的表皮下,藏着的是一个肮脏又可怕的灵魂。
任何人看到这样的谢余,都会知道那些倾慕者有多么可笑,他们为之喜欢的,不过是怪物精心挑选、描绘出来的一张完美假面。
而现在,这张假面已经有了崩裂的趋势。
江江。
江江。
谢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疯狂而又清晰地呢喃着,好像这样,就把那个人连同名字一起含在了嘴里,吞没到了腹中。
如果可以,谢余多想那么做。
那么他就永远不用离开江江了。
这样的我你也不喜欢,连更多的碰触都不愿意。
谢余轻声呢喃着,那要怎样的我,你才能喜欢呢?
才会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呢?
……或者说,让你留在我身边?
谢余笑了笑,深黑的眼里明明藏着疯狂,却又那么理智,违反常理的冷静着。
这或许是一个十分好的主意。
又或许,他也可以更加耐心一点。
毕竟他不能吓到他的江江.
翌日中午,2201外的走廊罕见的热闹起来。
江觉厌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指挥着搬东西的工作人员,“那个轻点,还有这个,对对,沙发也搬走。”
“那个柜子小心点,别碰坏了漆。”
“书别弄脏了,不要有折角和污迹。”
“注意瓷器,轻拿轻放。”
“小心别弄坏了,今天上午之前搬完。”
搬家的工作人员,估计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奇怪的主顾,要搬的东西倒是不多,给钱也大方,到了搬的时候却突然变得吹毛求疵,恨不得从小到大,每一个都讲一遍。
但你说他要有多在意吧,新来的小哥在他的严厉注目下,不小心把柜子磕在了墙上,吓得连忙道歉,他也只是挑挑眉,随意地挥挥手,什么都没说。
搬家的工作人员正嘀咕着,而这个时候,隔壁终于在某个人悄无声息的引诱下,打开了门。
谢余站在2202,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江觉厌看到了他,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不小心吵到你了?”
谢余没有回应,而是走到了他面前,看向2201逐渐被搬空的客厅,轻声道:“你要搬走吗?”
江觉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啊,本来也只是暂时在这里住几天。”
“那也没有必要把家具都搬走吧,”谢余看向他,眼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以后想要回来住,也不太方便。”
“所以我以后都不回来了,”江觉厌轻笑,懒散地道,“前几天梁集说在替一个同学找房子,刚好看中了我这里,他既然想要,我就送给他了。只不过这些家具都是我用过的,不想留给别人,就一起搬走了。”
整个城市那么多的房子,梁集的同学为什么偏偏挑中了这里,挑中了江觉厌的这一处?
谢余当然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梁集不想江觉厌和他有太多接触罢了。
谢余也知道,江觉厌也知道。
但江觉厌选择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默认了这件事。
所以现在,江觉厌要离开了。
谢余垂下眸,低声问道:“一定要搬走吗?湖心别墅湿气重,冬天又冷,本就不适合你住。”
这是个事实,江觉厌从小就体寒,一到了冬天手脚从来都没有热过,住的房间也因此必须是向阳的,湿气太重的地方从来都是避着走。
一开始买下湖心别墅,也不过是准备夏天避暑去的——刚回国的时候去那里住,也只是想着暂时调整,之后再搬。
只不过后来发现了冉楚,发现了谢余,就一直没有搬。
还是后来,他懒得和冉楚继续扯皮,才搬到了这里。
想到这,江觉厌心中一动,总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之前谢余觉得他喜欢冉楚,原因之一不会就有这个吧?
江觉厌不动声色地想着,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笑吟吟地道:“我又不只湖心别墅一个住处,实在不行,我再挑着喜欢的地方买一套就是了。”
江觉厌这话说的轻描淡写,谢余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江觉厌不缺一个住处。
所以他只是再次问道:“一定要搬走吗?”
江觉厌斜斜地瞥向他,没说话。
“如果是因为我的话,我可以搬走。”顿了顿,谢余这样说道。
江觉厌的目光终于彻底移向他,好像很有趣地笑了,轻飘飘地道:“谢余,你想多了。”
他确实是想多了,谢余想。
梁集想要让江觉厌搬走,确实是因为谢余。
而江觉厌同意搬走,却和谢余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不在意住哪里,刚好这个地方也住厌了,所以颇为喜欢的情人提出来,也就随口答应了下来而已。
反正一个房子,对江觉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住在隔壁的谢余,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谢余眼里的暗色,更加浓郁了,像是无边无际的深渊,看不见一丝光。
但江觉厌好像没发现一样,丹凤眼里生出几分趣味,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不想我搬走?”
谢余垂下眸,没有撒谎,声音不知道为何,十分低哑:“没错,不想你走。”
江觉厌提起了几分兴致,伸出手指轻佻地抬起谢余的下巴,偏偏就要垂眸的谢余直视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十分好看。
“这么不想我搬走啊——”他拉长了调子,在谢余紧紧追随而至的目光里,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侧头提议道,“这样,你求求我,或许我就愿意为你留下来了。”
他看向目光专注的谢余,继续笑吟吟地道:“怎么——”
“我求求你。”
谢余看着他,丝毫没有犹豫地说出这句话,深黑的眸里不知道何时亮起了一道光,唯独倒映出江觉厌一个人的身影。
他认真地重复:“我求求你,你愿意为我留下来吗?”
江觉厌的表情顿住了。
他不是没想过谢余会应下他随口的撩拨。
江觉厌只是以为,周围有那么多人,谢余不会那么轻易地说出那句话才对。
但是谢余就是那么轻易地、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在他的意料之外。
江觉厌的目光淡淡地瞥向身后不自觉放慢了动作的工作人员,察觉到雇主的目光,原本磨磨蹭蹭想看现场八卦的工作人员立刻加快了脚步,飞快离开了现场。
他们搬走了许多大件,身后的房子是空落落的,走廊里也是空落落的,一时间这片天地里,只有江觉厌和谢余两个人存在。
江觉厌顿了下,看向了谢余。
谢余也在看着他。
那么专注地,唯一地,又似乎有些期冀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那原本暗沉沉的眼睛,好像也因为他的这一句话,拥有了生机和光亮。
江觉厌几乎就要心软,予以他肯定的答案。
他当然可以为谢余留下来。
他本来也没想真的搬走。
他只不过是想要……
想到最后,江觉厌的目光闪了闪,那点心软被他果断地按在了角落里。
对待谢余善于忍耐的人,只有把他逼到绝路,他才会愿意彻底撕开那些虚假的伪装,坦诚地拥抱江觉厌。
现在,离江觉厌的目标只差一步之遥了。
而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江觉厌清楚地知道,恐怕他再也提不起这样折腾谢余的心了。
江觉厌面对谢余,能够这样冷下一次心,就够了。
这已经要把江觉厌对谢余一辈子的无情都给用完了。
所以江觉厌想,这真的是一件亏本的买卖。后半辈子,如果谢余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他恐怕都无法拒绝了。
因为他已经拒绝过那么多次谢余了。
可是谁让,报酬是他想要的呢?
江觉厌想着,看向谢余的时候,说出了与心中温柔截然不同的回答。
他的嘴角还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又那么残忍,“还是算了,谢余。”
“你该开始你新的生活了。”
谢余眼里那点微弱的光灭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着江觉厌,谭水结了一层冰,又崩裂成了碎屑,一片片的,落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四溅起血液。
可血液和黑暗融为一体,也就不引人注意了。
但是江觉厌却看到了,就好像过去那样,他总能注意到谢余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化,哪怕再不引人注意也是如此。
江觉厌的心为此颤了颤,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什么,什么都好,大抵是不要谢余再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在他开口之前,谢余垂下眸,先说话了。
“那今晚可以请你吃个饭吗?”他低声地道,像是在请求一个可望不可即的人一样卑微,“以后可能就没那么容易见到了。”
“……当然可以。”江觉厌应了下来,语气状似十分轻松地道,“一顿饭的时间我还是有的。”
谢余点了点头,看向江觉厌,神色好像又恢复了往常,平静地道:“我会准备好你喜欢吃的饭菜的。”
事情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工作人员又上了楼,来来往往地开始搬东西。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下,好像藏着什么无形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开始酝酿。
江觉厌隐隐发现哪里不对。
人类的本能正在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正在窥伺着,蕴满欲望的眼正瞄准他的喉咙,贪婪地准备着一击必中。
那是疯狂、黑暗,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的恐怖,也是偏执、扭曲,让人颤栗的爱意。
江觉厌抬起头,恰好和谢余对视。
那双深黑的眼,似乎一如既往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而在这黑暗当中……
江觉厌突然笑了起来。
他轻轻摆摆手,也没再说话,转身回了隔壁。
那让人避之不及的恐怖,正是他所期待的。
江觉厌永远不会害怕谢余。
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爱着谢余,所以心甘情愿地无视了谢余的危险,也不是因为他小看了谢余,所以认为那些危险都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而是因为江觉厌知道,诚然谢余只对他一个人疯狂,将所有的偏执连同爱意,一起扭曲地倾覆给江觉厌。
但谢余对江觉厌,永远不会有危险性。
谢余永远不会伤害他。
……又或许那些“伤害”,于江觉厌而言,是爱意的诉说也不一定。
江觉厌回到房间后,还在悠闲地想。
就算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也没关系。
谁让那是谢余呢?江觉厌想。
江觉厌对待谢余,一辈子只要残忍这一次就够了。
实在不行,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江觉厌本就为此做好了准备,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了起来。
黑色的项圈戴在谢余身上,也很让人期待。
第173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五)
谢余看着江觉厌走进隔壁。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又开始忙碌, 将一件件家具搬运出去,很快,隔壁就会变成空荡荡的,只剩下惨白的墙壁, 或许还有一些零碎的痕迹, 证明了上个主人的存在。
而后在不久的将来, 会有另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会重新开始布置这套房子, 然后在漫长的改变当中, 彻底抹消了江觉厌的痕迹。
谢余突然感受到一种恐惧。
这种恐惧有一种令人颤栗的熟悉,是那一年他在异国他乡游荡了许久, 却一直没有找到江觉厌的恐惧。
是一种……江觉厌消失在他世界的恐惧。
谢余不自觉地收紧手, 好像要借此握住什么,哪怕那里本就是空荡荡的, 他也不愿意松开,就好像生怕仅有的那一点属于他的空气, 也会溢散在空中。
他不会再让江觉厌离开了。
谢余平静而又偏执地想, 就像之前那样,无论用何种方法,无论江觉厌知道不知道,无论江觉厌愿意不愿意,他都要江觉厌存在于谢余的世界里,成为占据谢余所有空间的存在。
哪怕是以一种江觉厌不知道、不愿意的方式。
谢余温柔地看了2201许久,才转过身回到了住处。
他该为晚餐准备食材了。
那会是一顿丰富、饱足的晚餐.
临近下午的时候,江觉厌住处的门被人敲响了。
他打开门看着外面的人,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晚饭时间。”
“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谢余站在门口,目光在江觉厌身后空荡荡的房间一扫而过。
江觉厌挑挑眉, 像是也不在意一样,什么也没有多说,让开了路率先往里面走去。
2201的东西差不多已经搬空了,光秃秃的只剩下惨白色的墙壁,昭示着主人不会在这里久留的事实。
而这个时候,放在墙角下的两个箱子就衬得格外显眼了。
谢余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双眼忍不住一瞥,恰好可以从纸箱未封好的缝隙里,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泛着金属冷光的物品。
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
察觉到谢余目光的停留,江觉厌状似无意间回头,然后“啊”了一声,语气明明惊讶,神色却是笑吟吟的一片从容,“一些小玩意忘了收起来了,不好意思,让你看见了。”
谢余没说话,他看了看箱子里的东西,又看向江觉厌,目光凝在了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哪怕昨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箱子里物品的一瞬间,谢余也明白了。
而江觉厌的手腕上,现在已经没有了昨晚见到的红痕,光洁一片。
可现在,那殷红的痕迹像是突然渗出了血,深深地刻在了谢余心里。
“……这样不好。”
许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哪里不好?”江觉厌看向他,无奈地笑了笑,“好吧,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确实不容易接受。”
“不过这是我的事,就不牢谢总操心了。”
他玩笑一般地说着,显然既不在意那些东西被谢余发现,也不在意谢余奇怪的反应。
江觉厌本来就是这样,从不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目光。
谢余沉默不语地想,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峻,让人看不清是什么意味。
江觉厌却突然凑过来,很好奇一样,“不过谢余,你不会连些小情趣都不会玩吧?”
谢余答非所问,双眼像是浓得化不开的沉雾,“你很喜欢?”
江觉厌轻佻地抚摸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说喜欢,你准备怎么做?”
“你喜欢的,我都可以做。”谢余抓住他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
江觉厌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下,神色倒还是一如往常,他收回手,看着谢余摇摇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转身离开了2201。
“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东西都搬空了,去你那里坐坐吧。”
江觉厌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转瞬之间,他就离开了。
2201此时,只剩下谢余一个人。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厅,今天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因此阳光璀璨温暖,连空气中缥缈的尘埃,好像都沾染上了金色的光。
实在是不错的天气。
谢余的脚步并没有停留多久,很快就离开被人抛弃的房子,追随另一个人而去。
2022里,时间还太早,江觉厌懒懒地坐着,时不时地还会和他说几句话。
今天江觉厌的耐心格外得好,也或许是因为,他在终于要离开谢余的世界之时,生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所以在这个时候,也愿意和谢余聊聊天,聊一聊无关紧要的东西。
“渔近几年的发展很不错,”江觉厌一边看着财经新闻,一边笑吟吟地道,“媒体都把你叫做黄金单身汉、白手起家的神话……啧,谢余,不错嘛。”
他夸赞道,但是目光却并没有因此停留在谢余身上一瞬,依旧看着手机,唇角勾勒出愉悦的弧度。
江觉厌很开心,但是是因他而开心吗?
谢余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揣测江觉厌的想法,早就成为了他的本能。
所以谢余一边应着什么,一边依旧贪婪地望着江觉厌,凝望着,揣摩着,试图能够从他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下,剖析出真正的想法,以待能够彻底深入这个人的所思所想,像是一条永远不知满足的毒蛇。
江觉厌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在这时抬起头,蹙着眉看过来。
谢余平静地回望过去,浓墨一般的眸波澜无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江觉厌定定地看了他一瞬,随后扭过头,继续看着手机,打趣一般道:“谢总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啊,前几天梁集还和我提起,手下的小明星为了抢你一个支线品牌的春季代言,差点打破了头。”
他提起梁集,好像想到了什么,眼里氤氲出柔和的笑意。
谢余的目光为此更暗沉了些。
许是他许久没说话,江觉厌终于舍得把目光移到了谢余身上,难得语气温和地问道:“怎么了?”
谢余走了过来,江觉厌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没有多余的空间给他,他便半跪在旁边,和江觉厌低声说话。
“我在注册渔的时候一直在想,该起什么名字比较好。”
江觉厌定定地看着他,猜到了谢余要说什么。
“江江,”他低声道,明明语气很平静,却像是在颤抖一般哀求,“我想了好久好久,最后终于明白,鱼离了水是活不了的。”
“你这次搬走后,就不会再让我进入你的世界了,对吗?”
诚然谢余有那么多的办法,可以再次出现在江觉厌的世界里,但都比不上,江觉厌主动对他关上了门。
而在此时,江觉厌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丹凤眼里的情绪太复杂,酝酿了许久,最后化作一片怜悯。
或许在这个时候,念起了他们那些年的旧情,江觉厌很温和地劝解道:“谢余,你该去找其它的水流了。”
“这个世界很大的,你没必要非要把一切放在一个人身上。”
“有很多河水溪流,甚至海洋供你歇息。”
“所以谢余,你该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江觉厌难得心平气和的声音响起,不带有尖利,也不带有撩拨,就像是完全出于一个过往的旧友那样,劝解童年的玩伴重新开始。
也最多只是“旧友”、只是“玩伴”了。
谢余清晰地认识到这一个事实。
他深沉得像是化不开的浓雾一般的眼,看向了那双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丹凤眼。
江觉厌坦然地回望过去。
于是谢余知道,在这场他自以为是的渴求中,他已经输了。
江觉厌想要再多人,也已经不需要回头了。
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他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
“谢余?”
江觉厌疑惑的喊声响起,谢余垂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一样,所有的情绪都被藏在阴影之下。
好在江觉厌不过呼唤几声,他就从思绪中回过神,眼里的情绪变得平和了许多,看着江觉厌,“你说得对,江江。”
不等江觉厌回话,他就像是已经从刚才那些无望的哀求中脱离而出,神色从容地站起身,“快到晚饭时间了,要和我一起去小区的超市买些东西吗?”
江觉厌挑挑眉,随即兴致缺缺地道:“算了,我没兴趣。”
他低下头玩手机,谢余的身影却一直没动,一直停留在他身旁。
江觉厌只好抬起头,“你还不去吗?”
“我怕等我回来了,你就不在了。”谢余语气温和地道。
江觉厌斜斜地看向他,随后又收回眸,“放心吧,答应和你一起吃晚饭,我不会赖账的。”
“好,”谢余低头,在他的发间落下一吻,“看在最后一次的份上,你一定等我回来。”
江觉厌并没有反驳,依旧看着手机,对谢余的话不置一词。
谢余可以看到,那手机的屏幕停留在聊天界面上,另一个人是梁集。
动作有点慢了,谢余直起腰想,梁集还有余暇和江江聊天。
该加快一点动作了。
谢余穿好西装外套,拿起车钥匙,在玄关处换好鞋,离开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动作,以免关门声可能会打扰到另一个人。
他在离开的时候,路过了2201,在那里停留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
如果不能在江觉厌身边停留许久……
谢余走后,一直懒懒躺在沙发上的江觉厌动了动,突然坐直身子,走到了窗户前。
他挑开窗帘,过了段时间,就看到有一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
江觉厌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他站在那里看着,直到谢余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到客厅,却没有在沙发上坐着,而是开始饶有兴致地四处走动起来。
最后,他停留在谢余的卧室前。
“不经主人的允许,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私自进他的卧室,是不是不太对?”
江觉厌状似很犹豫地问道,1551也赞同地点点头,出主意道:【要不然你发个消息问问白月光,他肯定——】
1551的话顿住了,因为不需要白月光肯定,它从不听取别人意见的宿主,已经率先打开了门。
江觉厌背着手走进卧室,像是巡视一样,挑剔地四处看着。
黑白色调,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嗯,谢余的审美一如往昔。
江觉厌大致扫了一圈,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是清一色的正装和深色睡衣。
意料之中的没有其他不该出现的东西,江觉厌心情很好地合上衣柜,转身坐在了黑色大床上,又用手按了按。
还行,柔软度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在江觉厌做这些的时候,1551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宿主,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啊。】
江觉厌眨眨眼,“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就是……】
“谢余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他的房间就是我的房间。”江觉厌特别自然地道,“我进我的房间有什么不对吗?”
【可是你和白月光,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吗?】1551小声反驳道。
“但他已经说了,”说到这里,江觉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轻快地哼着歌,“他不是说了吗?他离了我就活不了。”
【但是这和——】
“他把公司起名叫渔,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江觉厌答非所问地道。
1551被带偏了注意力,【什么意思?】
“他在把他所拥有的,都标记上我的印记。”江觉厌侧头,想起今天看到财经新闻时,上面提起渔近几年知名的几个系列,除了水还是水,但凡是出自谢余之手的设计,命名时,总要不动声色地带上属于水的痕迹。
他以前怎么没能注意到呢?
江觉厌又得意又懊恼地想,最后只能安慰自己,算了,那个时候就算知道,以谢余的脑回路,他也猜不到事情的真相。
所以说,谢余真讨厌。
……他要不要给江氏也改个名字?
江觉厌想了半天,最后遗憾地放弃了,毕竟江氏不是他一手创立的。
江觉厌觉得,他和谢余的事情还是不要和那些烦人的存在扯上关系。
不过——
“倒是可以专门开个小公司。”江觉厌喃喃道,撑着床想了想,顺手在上面用被单的褶皱勾勒出一条呆头鱼。
很好,江觉厌颇觉满意地点点头,很符合谢余的形象。
决定了,就用这条呆头鱼当公司的形象好了。
江觉厌心情大好地想,不过看了看时间,他还是遗憾地把那条呆头鱼给抹平,起身让床单重新恢复平整。
他背着手,在1551无奈的目光下,把未来的住处好好转了转,最后停留在工作室旁边。
江觉厌的眼睛闪了闪,想起了上次的事情,但手还是放在了门把上——诶?
没有锁。
江觉厌不动声色地挑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意更深了些。
很好,谢余,难得你聪明一次。
江觉厌想着,正要进去看看,恰好在此时,听到了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江觉厌瞬间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踱步回到了客厅。
谢余拎着许多东西走进来,看到他好像才回到客厅,也没有疑惑,只以为他起身走了走。
只是看到江觉厌的一瞬,他眼里的暗色舒缓了些,像是得到了什么甜美的慰藉。
江觉厌没有走。
那就先不要走了。
谢余走过去,和江觉厌说了几声话,询问他对晚上菜色的意见,江觉厌随意地应了几声,并没有以往各种挑剔的要求。
毕竟这顿晚饭只是他出于以往的情谊,简单地应付一下罢了。既然这样,也就不必在意饭菜合不合口。
江觉厌没有意见,谢余便进了厨房,开始了晚餐的准备。
时间不早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是需要许多许多时间,耐心准备的。
只有这样,才能品尝到最美味的佳肴。
而与此同时,江觉厌看着谢余的背影,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灯已经亮了起来,在惨白的白炽灯下,这套房子突然显得幽静而诡异,尤其是当厨房里传来有节奏的忙碌声时。
这里好像是一处牢房。
而江觉厌就是即将被人捕获的猎物。
他大概会被猎人关起来,关在黑暗的笼子里,成为被猎人私藏的珍宝。
江觉厌摩挲了一下手指,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划开手机,漫不经心地给助理发了个最近很忙、不要打扰的消息,眼神有意无意地瞥向厨房。
厨房里,谢余还在忙碌,他大概在处理一条鲜活的鱼,时不时传来扑腾声,还有似有若无的腥味。
江觉厌的眼里浮现出柔和的笑意,谢余,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一切。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他这么自觉的猎物了。
如果谢余还是选择忍耐……江觉厌遗憾又期待地想,那就只好由他反过来狩猎猎人了。
他早就说过了,黑色的项圈戴在谢余的脖颈上,迫使谢余乖乖俯首的样子,也很让人期待。
丰盛的晚餐很快就准备好了,满满的一大桌,色香味俱全,还全都是江觉厌喜欢的菜式。
不仅如此,谢余还拿出了两瓶酒。
他在江觉厌的目光下从容地解释道:“明天你就要搬走了,下次再见面,恐怕要好久了,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不是明天,”江觉厌纠正道,“我待会就要走。”
谢余倒酒的手顿住了,鲜红的酒液有一瞬间差点洒落出去,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迫。
“那就更要喝一杯了。”他说。
江觉厌并没有拒绝,接过他递过来的红酒晃了晃,看着酒液在透明的杯壁上氤氲出殷红的痕迹,在谢余的目光下,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
1551提高了警惕:【宿主,你就不怕酒里有东西吗?】
“怕什么?”江觉厌一边看着谢余,一边懒洋洋地在心里回答,“我还没吃饭呢,谢余不会在酒里放东西。”
“怎么也要我吃饱喝足,他才会做那些小动作。”
可是,都要下药了也会讲那么多吗……1551疑惑地想,顺着宿主的目光看过去,恰好在此时,谢余给宿主夹了一筷子菜。
不等1551提醒宿主要警惕,谢余温和的嘱咐声就先响起,“喝酒之前先吃东西,不然胃会不舒服的。”
1551:……
“这是我选择的事情,”江觉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无端地透着一种笃定,“谢余不会伤害我。”
【不是白月光不会伤害宿主,而是白月光的伤害,在宿主眼里不是伤害……】
“当然,”江觉厌欣然点头,“那正是我所期待的。”
【宿主,你有没有发现,你也有一点点——变态?】1551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是吗?”江觉厌夹了一筷子鱼,吃鱼总是很麻烦的,要注意那些悄无声息隐藏在洁白鱼肉里的小刺,不然一不小心就有卡住的风险,或许不致命,但总能让人不上不下的很不舒服。
可是想要吃到美味的鱼肉,又怎么能避免得了那些小刺?
或许可以不再吃鱼。
但江觉厌恰巧,非常、非常喜欢吃鱼。
所以连带着那些小刺,都变得晶莹剔透,每发现一根鱼刺,就好像发现了一颗精美的宝石,成为了隐藏在进食里的美好惊喜。
察觉到宿主的所思所想,1551沉默了,再也不说话,顺便熟练地提前预备好了隐私模式。
这或许就是爱屋及乌吧?它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想,最多也就是宿主这个爱屋及乌更极端了一点点。
……也不止是一点点吧?
并没有注意1551的嘀咕,江觉厌继续和谢余进行这顿丰盛的晚餐。
不管谢余如何,江觉厌觉得自己是吃的很开心,他心情很好地品尝着各色菜品,十分惬意。
而谢余会时不时地看向他,在晚餐快要结束时,突然开口:“今晚可以不走吗?”
江觉厌挑眉,“嗯?”
谢余走过来,低声哀求道:“最后一次,你陪陪我。”
江觉厌没有说话,仔细地看着他。
谢余注视着他,喃喃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江觉厌摇摇头,失笑道:“谢余,我本来也没有留下过。”
如果不是冉楚惹恼了江觉厌,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搬回这个曾经的住处,谢余想,这段时间的一切,本就不过是他自以为是营造出来的一场美梦。
而现在江觉厌要离开了,美梦要破碎了。
谢余还能做什么呢?
或许他可以让这场梦,晚一段时间醒来。
谢余倒了一杯红酒给江觉厌,递过去的时候,他看着江觉厌接过,笑意盈盈地和他碰杯。
谢余想,他会后悔吗?
……会吗?.
江觉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太记得梦到了什么,只记得嘴角翘起的弧度。
是一个很好的梦。好到有一瞬间,江觉厌还留恋那个梦,只是抱着莫名的期待,他还是吃力地睁开眼。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江觉厌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正相反,他现在舒适极了,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与此同时,察觉到他醒来后,1551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恭喜宿主喜提小黑屋。】
“你的语气可不太像是恭喜,”江觉厌四处看了看,嘴角勾起,“而且,这也不是小黑屋。”
不仅不黑,相反,这个房间格外的温暖明亮。
房间的窗帘被特意拉起了一半,让阳光不至于直射到床上,与此同时,却又恰好留了一半,可以让窗外璀璨的阳光倾泻进房间里,带来一室明光。
江觉厌侧过头,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他已经被人换了一身睡衣,身上大概被擦洗过,干爽舒适,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又是那么好的天气,有一瞬间,江觉厌都要以为自己失策了。
但当他想要动动手的时候,存在于手腕的束缚感,却不自觉地让他心情大好地勾唇。
谢余,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恰好在这时,门被敲响了,两下。
谢余难道还等着他说“请进”?
江觉厌在心里腹诽,好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谢余站在那里,与光明的卧室截然相反,他的身后是死寂的黑暗。而谢余就站在黑暗里,专注地看着江觉厌。
许久,他才像是终于能够挪动脚步,走进了卧室。
他来到床的旁边,半跪在那里,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江觉厌的脸颊。
但当触及到江觉厌淡淡的眼神时,他又像是触电一样收回手,只是温和地道:“我帮你洗漱吧,洗漱完想吃什么我去做,材料都提前准备好了,很快的。”
江觉厌没有说话,他双手的手腕处都被固定上了细长的锁链,束缚在手腕的部分,还特意被人用柔软的棉布包裹着,以免伤害到他。
只不过,那锁链并不是江觉厌提前准备好的,让他有些遗憾。
打住这点暂且不重要的念头,江觉厌的目光放在了谢余身上,沉默地打量着他。
而谢余,仍像是没有察觉到江觉厌审视的目光一样,依旧体贴而又详细地介绍着家里的材料,又补充道,江觉厌如果有其它想吃的,他可以去买。
就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江觉厌终于开口了。
他挑眉,意味不明地道:“谢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谢余的话语戛然而止,过了良久,他才低声道:“知道。”
“你昨天还在告诉我,你的病已经好了,不会再犯曾经犯过的错误。”江觉厌,“可今天,你就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江觉厌说到最后两个字,特意咬重了声音,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谢余。
“那是我骗你的。”谢余柔和了表情,坦然承认道,“我的病从来没有好过。”
他坐在床边,温柔地隔空描摹着江觉厌的面孔,“我一直都想把你留下来,想时时刻刻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想让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我一个。”
“可是那样不好,会伤害到你。”
“所以在我无法忍耐之前,我先故意露出了马脚。”
“江江,” 他低头看向江觉厌,“其实当时,我知道那个聚会里有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也知道,他正在做网络安全方面的课题。”
“可是我还是这么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觉厌确实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还有这样的内情,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意外。
而现在,谢余告诉他,他早就知道。
江觉厌心中叹息,在心中对系统说,“你看,如果我不想办法让他主动说出来,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谢余或许不会瞒着他,可江觉厌不会想到去问。
而谢余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前的江觉厌或许不知道,现在的江觉厌却好像能够猜到了。
但他仍旧表现得不解,挑眉问道:“为什么?”
谢余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低声道:“可能那个时候的我,还仍有些良知吧。”
“所以现在呢?你没有了?”
江觉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谢余看不出他的易怒,但是也能猜到,他不会开心。
他心里感到一种痛苦,又在这种痛苦中生出自虐般的快感,有一瞬间,谢余似乎想要逃开江觉厌的目光,又在下一瞬间死死地盯着。
“不会多久,”他说道,“你不要生气。”
江觉厌看不出喜怒的评价道:“确实不会多久,你不会以为,你这种错漏百出的办法,能够留住我多久吧?”
确实十分错漏百出,不像是心思缜密的谢余能够做出的事情。
“三天,我只要你三天。”谢余喃喃道,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玫瑰,“我怎么舍得关你太久。”
三天就够了,能够让江觉厌眼里只有他三天就够了,他的玫瑰天生生在阳光热烈处,如果被卑劣的虫子困在黑暗里太久,会枯萎的吧?
谢余不舍得让玫瑰有一点不好,哪怕只是叶子的一片蜷缩、花朵的一时打蔫,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他所能要的,就是江觉厌一时倾尽所有地愤怒、一眼全心全意地注视,就足够了。
三天,七十二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二十五万九千二百秒。
哪怕这些时间要用他全部的东西去换,谢余也认为,这实在是一笔太划算的买卖。
三天,只要三天,三天不会让江觉厌太难受,不会让江觉厌因为谢余这个疯子而留下什么阴影,三天过后的江觉厌,只需要愤怒和厌恶地注视着谢余,然后在往后余生里,把他抛到身后就可以了。
或许很多年后,江觉厌偶尔还能想起,有这样一个讨厌的人出现过,就已经很好了。
“谢余,你有想过,你会付出什么吗?”江觉厌平静地说,“你行差踏错,等到时候事件一败露,你摸滚打爬创立下的公司、你光明似锦的前途,甚至于,你一直所追求的、要完美无缺的品格,它们都会离你而去。”
“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没有了,谢余。”
江觉厌最后的声音很轻,谢余好像在那里听出了一种叹息般的温柔,他想,那或许只是他渴望神能够怜悯他的错觉。
他趴在床边,像小时候那样,安静地看着江觉厌,却连一只手都不敢冒犯地伸出去。
万幸,江觉厌没有厌恶地转过头,还愿意再看着他,于是谢余便难得开心地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本就应该一无所有。”
谢余的世界因江觉厌的出现而光芒万丈,自那之后,那个世界才可以拥有生机、孕育生命,于是谢余的世界也开始和其他任何幸福的人一样,拥有青山绿水、花鸟虫鱼,不管遇到了什么,都有可以歇息的港湾。
而没有了江觉厌,那一切都没有了。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只是没有江觉厌的一天。它们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黑暗、无声、和死寂。
“你会坐牢的。”江觉厌注视着他,趴在床边的谢余看上去乖乖的,眼里只有他,“不值得啊。”
这一次谢余没有看错,那双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里,真的盈满了一种温柔,像是春天的太阳,暖融融的。
可谢余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的脸上一瞬间布满了惊慌失措,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他所有的,自打开这个房间后所拥有的一切平静,都如同一面镜子一样被狠狠打破。
江觉厌看到他伸出手,那双苍白的手颤抖地想要遮住他的眼睛,又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收回,只剩下谢余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
“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你不应该那样看我……”
“江江,你要讨厌我啊。”
“你要恨我。”
第174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六)
“你想让我恨你。”江觉厌神情莫测, 看着谢余,“你为什么想要我恨你?”
不等谢余说话,江觉厌又突然摇摇头,“不, 你不是想让我恨你。”
他看着谢余的眼睛, 那双痛苦的、又在颤抖着的黑色眼睛, 那里翻涌着沉默着哀嚎的波浪, 可江觉厌在此刻, 却像是被那双眼睛点醒了一样。
他明白了。
“你是想让我厌恶你、鄙夷你, 你要让谢余成为江觉厌生命中,小丑一样的存在。”
不需要多少爱, 更不需要多少恨, 就像是人们讨论起小丑时,以一种轻松的语气和旁边人提及, 就好像提起路过的杂草一样不在意。
江觉厌好像听见自己,心脏被呼啸的火车碾碎一样的声音。
他曾经以为, 谢余所有的一切总让他摸不着, 他不知道谢余在想什么,不知道谢余为什么那么做。
江觉厌以为,谢余不像小时候一样好懂了。
可是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只要记得谢余爱他、谢余不愿意伤害他,那么谢余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那么复杂。
就像是八年前的分别,谢余用一个错漏百出的监控软件,将他推得远远的。
就像是八年后的现在, 谢余又要用一个愚蠢的囚禁,要离开他的生活。
谢余想要对江觉厌做的一切, 从来没有改变过。
谢余,果然是一个又自大、又愚蠢的笨蛋。
可是这个笨蛋,只是在用他的方式爱他。
江觉厌觉得自己好像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谢余,你不是没有了良知,你是太有良知了啊。”
这个时候,你在想的,竟然是要放走我。
“你,你别哭,你怎么哭了。”
谢余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他看着眼中带泪的江觉厌,自心中蔓延的恐慌将他淹没,以至于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没有发现,只是失了魂一样的喃喃道:“要怎样才可以让江江不哭,我该怎么做,江江才可以开心。”
原来他哭了。
江觉厌想,他想要伸出手,拭干那些没用的眼泪,然而刚一动作,手腕上传来的阻力让他的动作顿住,传来哗啦一阵响声。
这响声把谢余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
他快步走到江觉厌身边,慌忙去检查他的手腕,发现白皙的手腕一如既往,才慢慢放心,又去拿旁边柔软的纸巾,替泪眼婆娑的江觉厌擦干眼泪。
可他的举动宛若徒劳,谢余从不知道江觉厌会有那么多的眼泪,他从没有见过江觉厌那么伤心过。
他果然让江江难过了。
他让江江流出了,前半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的眼泪。
那些眼泪浸透了他手里的纸巾,也浸透了谢余的心。
于是谢余再也没有了什么想法,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解开了锁链。
江觉厌听到他慌乱的声音响起。
“别哭了江江,我放你走。”
锁链自江觉厌的手腕落下,这场可笑的囚禁,在江觉厌醒来的半个小时之内就结束了。
然而江觉厌却并没有如谢余所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地从这座所为的囚牢里离开。
“谢余,”江觉厌看着他,“这点眼泪就让你慌成了这个样子,那你有没有想过,当年你要和我分手,我又有多难过?”
江觉厌和谢余分手之前,从来不哭。
被所谓的家人看不起视作杂种没有哭、被赶出江家没有哭、被母亲一天天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没有哭、被同学欺负嘲笑没有哭——
和谢余分手前,江觉厌觉得自己是个没有眼泪的强者,他才不会哭哭啼啼的,遇到再难的事情,江觉厌只会昂首挺胸地跨过,而不是为此流出任何眼泪。
和谢余分手时,江觉厌也认为自己不会哭,你看,哪怕是谢余要和他分手,他也是从始至终面无表情,没有一滴眼泪不合时宜地冒出。
江觉厌想,是谢余要和他分手,他为什么要哭?
所以他没有哭,他以为自己不会哭,然而在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看着另一个人的痕迹彻底消失时,有什么软弱的东西从眼睛里夺眶而出。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个人上课的时候、一个人睡觉的时候……
他竭力让自己表现的从容淡定,却在每一个察觉少了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酸涩。
江觉厌以为,他远离了和谢余有关的环境,就会好一点,就不会那么软弱的总想流出那些无用的眼泪。
所以他出了国,那个大洋彼岸的国度入耳的是陌生的语言,这里不会再有另一个人的名字,不会总是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时,又在转身狠狠捅了他一刀。
事实好像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这里没有谢余,而总是受人喜欢的江觉厌,很快又再次成了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他忙着学业、忙着社交、忙着和江家的那些人斗,谢余的名字好像终于不会再被想起。
可是每当他以为自己遗忘时,又总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细节,心中刺痛不已。
他和谢余相依相伴了十二年,每一天他们都会见面,每一天他们都会一起做任何事情。
谢余早已成了江觉厌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江觉厌做任何事情时,总是忍不住想起谢余。
所以江觉厌,忘不掉。
他只能让自己暂时忽略过去,用忙碌的其它事情来填补空缺,时间久了,疼的习惯了,似乎人的耐性也就上升了,他不会再因为那些痛楚泪流满面,也可以做出一派从容淡定的样子。
所以江觉厌曾经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了谢余哭了。
可是或许,江觉厌天生就会在谢余的事情上栽跟头,所以他现在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只能够任由那个人慌乱心疼的一遍又一遍的擦拭。
他听到那个人说,“江江,我错了。”
“我不应该让你那么难过。”
“江江,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告诉我,你要怎样才可以不难过?”
他听到谢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最后他听到谢余说,“江江,要是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若是我没有出现,你就不会那么难过——
“我不允许!”江觉厌伸出手,把谢余拽过来,狠狠地咬上他的肩膀,鲜血的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可是江觉厌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又使劲往下咬了咬。
谢余闷哼一声,却一点儿没有挣扎的准备,他任由江觉厌在他心中发泄怒火,心里却在庆幸,真好,江江不哭了。
江江不哭了就好。
不知道多久,江觉厌终于松开了口,他抬起头,看着谢余,“你真的,真的是一个蠢货。”
“一个爱着我的蠢货。”
谢余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江觉厌也不在意,他挑起眉,明明眼角还泛着红晕,看上去却又像是以往那样盛气凌人。
江觉厌拉着谢余的衣领,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扯,冷声道:“我绝对不允许,谢余离开我的生命。”
谢余的心一跳,愕然地看向江觉厌,“江江,你,你——”
江觉厌打断了他的话,直勾勾地看着他,“谢余,我要你爱我。”
“我要你离不开我。”
“我要你的眼睛里只能看着我。”
“我要你主动拥抱我。”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看向怔怔的谢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谢余没有说话,他好像是陷入了什么荒谬的美梦中,先是狂喜,可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浓浓的不真实感。
江觉厌满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轻轻抚摸着谢余的脸颊,“你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他把谢余按在床上,跨坐在紧绷的腰腹上,低头注视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谢余,“首先,你要知道,谢余爱我,不能没有我。”
说这话时,他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摩挲过谢余的额头、鼻梁,最后停留在他柔软的唇瓣上。
谢余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动作间,那微凉的手指也随着他嘴唇的颤动起伏,他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江觉厌看着目光追随着他的谢余,眼里笑意加深,手往下滑,停留在他的喉结上。
他往那里用力一按,谢余下意识一颤,声音瞬间哑了几分,“江江……”
“其次,你要占有我。”
江觉厌摩挲着他的喉结,感受着那里的震动,声音里不自觉带上诱惑,“你要把我关起来,把我锁起来,让我眼里只能看着你,如果我不从,你可以狠狠惩罚我。”
他一条腿屈起,轻轻蹭了蹭,身下的身体瞬间紧绷,他却得意地笑出来。
谢余呼吸一滞,摇摇头,“江江,你不能这样,你会后悔的。”
江觉厌没有理他煞风景的话,而是继续道:“最后,你要守着我。”
“你要守在我身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只有你,你可以享用你的所有物。”
“比如,这样。”
江觉厌俯下身,轻轻吻了下去。
这个吻并不像刚才的撕咬那样充满血腥味,江觉厌只是轻轻地舔着他的嘴唇,然后又沿着唇瓣间的缝隙往里伸去,他只是主动挑拨了几次,就换来狂风暴雨般的对待。
谢余揽着他的肩膀,像是在吞吃什么美味一样,把江觉厌死死地困在他的怀里,明明是江觉厌处在上方,这一刻,却像是他的猎物一样,被他贪婪地享用。
江觉厌微仰着头,任由他拼命地掠夺,直到呼吸渐渐急促,才推了推他的胸膛。
谢余松开了他。
江觉厌看了看垂在谢余后方的锁链,又低头看了看谢余,不动声色地将之前掉在床上的钥匙踢到地上,面上却在问道:“现在明白了吗?”
“……江江,你会后悔的。”谢余沉默许久,才声音艰涩地开口,“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知道?”江觉厌低头看他,“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
“那是以前,”谢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玫瑰,“你在用以前的眼光看我,你被过去的温情蒙蔽了双眼。”
江觉厌挑眉,心里冷哼一声。
“你不知道,我心里翻涌着多少恶心的念头。”谢余想要闭上眼,不让江觉厌看见他眼底的肮脏,又在那一刻之前,把所有展露在他的玫瑰面前。
“我每一次看你,都在想要占有你。”
“我每一次不看你,都在想要控制你。”
“我想要折断你的翅膀,想要你的光芒只为我而亮,我不喜欢你对别人笑,不想要你对别人亲近,我不愿意你身边出现不在我掌握的人。”
“我要知道你有的每一个朋友,认识的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
“在上大学之前,我没想过我有那么可怕。可是上大学之后,我才恍然明白,其实我的眼睛里,一直隐藏着多么恶心的东西。”
“所以我们之间的距离,仅仅是拉远了一点,我就受不了。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江觉厌没有说话,看着谢余,等待他的话语。
谢余分辨不出来江觉厌的眼睛里有没有厌恶和不喜,又或许有,只是他不愿意看出来,于是继续道:“我想把你带回梧桐巷。”
“我想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只有我能够掌控的一切。”
“你知道吗?江江,那时候我想起你没有亲密的家人,竟在卑劣地感到庆幸。庆幸你身边,不会出现比我更重要的人。”
“那些念头,日复一日地在我脑子里翻涌,我以为我能改,所以我把你放走了。我去看病,去控制自己,我以为我能改变,然后再重新追回你。”
“然而我改不了。”谢余轻声道,“我改不了,那些深埋在我欲望里的东西。”
“我天生就流着恶魔的血。”
“我本就卑劣。”
房间里一时寂静下来,好久都没有话语传来,只有阳光下的尘埃,在空气中跃动着。
谢余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平静,他贪婪地看着江觉厌,将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点细节都反复刻画在心里,以便余生中,反复描摹。
江觉厌不应该让这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而谢余也不想……不想让这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过了许久,就在谢余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江觉厌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谢余猜不透的莫测,“说完了?”
谢余没有回答,江觉厌继续道:“说完了,就轮到我了。”
他俯在谢余耳边,轻声道:“谢余,你又知道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对你的要求,从来不只是对你的要求。”
“因为我也想,对你这么做啊。”
暖融融的呼吸扑在谢余敏感的耳朵上,话语里的意思更是让他一时失神,他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江觉厌,只觉得似乎在梦里,江觉厌到底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谢余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这一次,锁链困住的,是谢余。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锁链,并没有挣扎的意思,只是困惑地看向江觉厌,“江江,你想要干什么?”
江觉厌眨眨眼,完全看不出他刚刚才用锁链把人困了起来,“干你没有干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凑近,手指挑起谢余的下巴,“谁让你那么笨,连我爱你这样的事,都想不明白。”
谢余蹙眉,开口想要说什么,江觉厌却没给那个机会,两只手掐住谢余的脸往两边扯,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还是不要说出我不喜欢听的话了,呆头鱼。”
他把谢余的那张俊俏的脸狠狠蹂躏了半天,觉得勉强不气了,才放开手往下滑去,在谢余骤然紧绷的身躯中,在他的大腿处摸索。
“江江,你别——”
谢余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被一声压抑的闷哼打断了。
“我别生气?”
江觉厌的手临时改变了方向,看着一开口就要惹他生气的谢余,决定先开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首先,让谢余不要老是蠢的说些让他不开心的话。
江觉厌俯下身,双手撑在喘着气的谢余两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谢余,听着谢余的呼吸越来越沉,目光只知道追随着他的样子,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在亲下去之前,他得意地道:“你现在是我的猎物,我想对你做什么,就能对你做什么。”
说完,他颇有先见之明地亲了下去,以免那张嘴再说出他不喜欢的话。
这个吻持续了许久,谢余好几次都控制不住地想要回抱住江觉厌,却都在被禁锢下无能为力。他只能任由江觉厌在他身上为所欲为,直到谢余的脑子里再也不能想其它事,一切全交由他的主人控制。
直到一切都结束,江觉厌才轻喘着气结束这个亲吻,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不复之前齐整的衣物,又挑眉看向谢余,“不错嘛,看来这些年我不在,你确实很乖。”
谢余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他的一双耳朵通红,只知道看着江觉厌,说不出话来。
江觉厌轻笑,“看来需要给你换身衣服。”
“不用,”谢余状似镇定地回答,“你忙你的。”
“我还没那么狠心,”江觉厌从柜子里挑好衣服,促狭地笑,“怎么,你害羞?”
他在谢余不自然的表情下走近,挑起他的下巴,愉悦道:“那我就宽容一回,我允许你闭上眼睛,当作不知道。”
“……你可以先放开我,”谢余低声道,“我保证不会跑,全听你的。”
“现在知道乖了?”江觉厌勾唇,“可是,晚了。”
他在谢余僵硬的身子下替他换好衣服,当然,中途没有忘记施展些他的小报复,然后又在谢余骤然急促的呼吸中,施施然起身,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好了,我去洗澡。”江觉厌从容转身,顺手捡起地上的钥匙收起来,赤脚走向浴室。
“等等江江。”
江觉厌回头,靠在浴室门上,看向那个笨蛋,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怎么,有事?”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谢余要是再敢说些不合时宜的话,他就好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不、合、时、宜”。
比如,给这条呆头鱼吃点某些“补药”,他再在旁边好好地欣赏的不合时宜。
好在,谢余还没那么脑子。
“卧室没有铺地毯,要好好穿鞋,别冰着了。”谢余蹙眉嘱咐道。
看样子,要不是锁链束缚了他的行动,他怕不是会亲自起身,替江觉厌好好穿鞋。
江觉厌挑眉,重新走回来,然后在谢余的注视下,赤脚踏上了他那双黑色的家居鞋,在鞋面的映衬下,显得他的脚踝分明的白,江觉厌在谢余的注视下晃了晃,“好了,我穿了。”
“……我有给你准备,在卧室外面。”谢余滚动了一下喉结,低声道。
“不用,”江觉厌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反正,就像你之前准备的那样,两个人只用一双鞋就够了,你说对不对?”
谢余垂下眼睛,不吭声了。
江觉厌轻快地哼了声,转身去往浴室。
他并没有急着洗澡,先是在浴室里四处打量了一圈,一切都是谢余惯有的风格,只不过——
江觉厌看向明显没人用过的另一套洗漱用品,伸手拿过那明显和黑色相对的白色漱口杯,哼笑了声,“准备的倒是充分。”
他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江觉厌将漱口杯放回原处,仔细地摆了摆,确定两个杯子在一条线上,一看就是一对,才满意地哼着歌去洗澡。
热水倾泻而下,雾气很快氤氲了一室,江觉厌眨眨眼,在雾气的阻挡中,露出了快乐的笑容。
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心心念念糖果的小孩子.
谢余注视着浴室的门,哪怕这个姿势并不舒服,也知道门里的人一时不会出来,他还是不愿意移开目光。
江江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意思吗?可谢余又不敢相信,相信了却又不敢让那些希望成真。
这样的谢余,可以待在江觉厌身边吗?
我,可以吗?
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打断了谢余的思绪,谢余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想要避过去,却又在江觉厌的声音中止住。
“不准扭头,不准闭眼,好好看着。”
江觉厌从浴室里还残留的雾气里走出来,走到谢余身边,在谢余的目光下俯身,“我的身体好看吗?”
“……好看。”
谢余哑着嗓子说,他注视着江觉厌白皙的皮肤,因为热水而泛出好看的粉色,未擦干的水迹顺着脸颊往下流,还有他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以及再往下的两处——
谢余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他不敢闭眼,只好把目光转移到江觉厌的脸上,而江觉厌也在看着他。
“所以,你想让别人看到我这样吗?”江觉厌身上的热气扑到谢余身上,暖烘烘的,却又好像带着一种隐秘的气息,本该让他头脑发昏,但那话却让他一下子冷静下来。
“所以,你想让别人,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吗?”
江觉厌还在继续,“所以,你想让我,属于别人吗?”
他的声音像是海妖的诱惑,不受控制地勾起谢余的思绪,一想到江觉厌会属于别人、会为别人所有、会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
哪怕谢余曾经已经自我折磨着想过千万遍,哪怕在那些折磨里他以为自己能够接受,却仍旧在这一刻,在江觉厌的引诱下,说出心中的真实答案。
“不想,我不想。”谢余喃喃地重复,“我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也不想你身上出现别人的痕迹,更不会想你属于别人。只要这么想想,我就像疯了一样不能忍受。”
“真乖。”江觉厌笑了,他在谢余追随的目光下,轻轻地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没有之前的缠绵或剧烈,只是像羽毛一样轻柔地落下。
“这是奖励。”
在呆头鱼怔怔的目光下留下奖励,江觉厌满意地走到衣柜前,随手从谢余的衣服里挑了一件长衬衫,然后拉过旁边的椅子,翘着腿坐在了谢余面前。
“好了,奖励结束,现在是拷问时间。”
“谢余,你的手机呢?”江觉厌含笑问道,他之前已经找过了,不出所料没有在谢余身上找到,虽然在各个房间转转也能找到,不过嘛,那哪有拷问谢余来的方便和好玩。
“在工作室的桌子上。”谢余没有问江觉厌想要做什么,他看向江觉厌白皙的大腿,还有线条流畅的小腿,以及纤细的脚踝,不由得心心跳快了一拍,不自然地垂下眼,“江江,你再加件衣服,我有给你准备家居服,在右边的柜子里,别冻着了。”
“冻着?”江觉厌眨眨眼,“可是屋里开着暖气呢。”
“所以,我不冷啊。”
“那也——”
“怎么,不想我穿你的衣服?”江觉厌撑着下巴问。
“怎么会?”谢余无奈地反问。
江觉厌轻笑,在谢余的目光下悠然伸直两条腿,架在了谢余身上。
“我可是以为你会喜欢才穿的,毕竟,网上都说这叫男友衬衫。”
谢余的呼吸一滞。
“所以啊,你要好好表现。”江觉厌的小腿蹭了蹭,深谙打一棒子就给一个甜枣的道理,“表现好了,就升级为男朋友了。”
“表现不好,就只能被我锁在这里,一辈子都出不去哦。”
说完,江觉厌收回腿,站了起来,“好了,你先睡吧,昨天忙了一夜,今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他起身,准备去探索谢余的小秘密,却被突然喊住。
“江江……”谢余复杂地看着他,在江觉厌沉静的注视下,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剩下一句嘱咐,“别忘了吃饭。”
“冰箱里有我包好的饺子和小笼包,蒸一下就能吃,你也可以叫外卖,你的手机和我的放在一起,我的手机密码是你的生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谢余注视着他,“只要你,别不开心。”
江觉厌没有说话,离开了房间,转身合上了门。
他并没有急着走,反而靠在门上,捂着嘴笑出来。
笑了好一会儿,他又不满意,骚扰起了系统,“1551,你在吗?”
1551冒出头来,【宿主,我在呢。】
江觉厌笑眯眯地问:“我果然很厉害吧?”
1551没来得及回话,就又听宿主说,“我就知道,谢余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怎么可能拒绝我呢?”
“他只是以为自己能够拒绝我罢了。”
“谢余在江觉厌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御,只要我想要有,只要他有,要什么他都待给我。”
“他爱我呢,1551。”
“他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爱我。”
一直没有插进话的1551沉默地看着宿主,在心里默默吐槽,所以宿主,你只是想找一个人,不,一个统炫耀吧?
至于系统需不需要发言,你根本就不关心。
不过,1551看着快乐的宿主,觉得真好。
不管如何,宿主能够和喜欢的人心意相通,实在再好不过了。
不过——
1551发问:【所以宿主为什么还要关着白月光?虽然白月光不在意,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宿主要不要先把白月光放了?】
“我!不!”江觉厌眯起眼,“那么好的机会,你以为我会放过?”
“他之前折腾了我那么久,也该我折腾回去了。”
江觉厌轻哼一声,转头走向了谢余的工作室,比起吃饭,他现在更想看看谢余的小秘密。
他站在了谢余的工作室门口,门没有锁,他伸出手就能推开。
但江觉厌却突然有点紧张。
他深呼一口气,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入目的,是很多衣服,很多很多。
一件又一件,它们套着防尘袋,挂在四面的墙壁上,也在中间的架子上,春、夏、秋、冬,衬衫、西服、运动装、家居服……等等等等,一应俱全。
不仅如此,这里很大的一部分,江觉厌都很熟悉。
“那是我第一次上台演讲穿的西装。”
“那是我拿到学校大奖时穿的休闲服。”
“那是我毕业时穿的学士服。”
“那是我出去旅游……”
“那是我第一次出席商业宴会……”
“那是我……”
江觉厌一件又一件地看过去,一件又一件地讲述过去,有很多套,江觉厌已经记不得了,只能模模糊糊凭着印象记起,他似乎有过这么一件衣服。
然而他不在意忘记的,都被另一个人,以自己的方式保存下来。
他最后停留在一件衣服旁。
那是一件玫瑰金的西装,哪怕被人重新搭配剪裁过,却仍旧从那些痕迹里可以小心看出,上面被人毫不留情留下的划痕。
“我以为这件衣服,是被家政阿姨扔掉了。”
也确实该被扔掉了,他想,虽然当时确实是谢余送他去的医院,可是当时,谢余没有时间去拿这件被弃之一旁衣服。
再后来,谢余应该也没办法再回别墅去拿。
那他是怎么找到这件西装的?
总不能,是去翻垃圾桶吧?
江觉厌牵牵嘴角,试图笑一笑,却失败了。
他只能伸手去抚摸西装上被认真缝补的痕迹,在心里想,谢余,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怎么可以一边这么蠢,一边又这么爱我呢?
你又怎么可以一边看着爱着我我,一边又一次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呢?
【宿主,你,你怎么了?】1551小心翼翼地问。
“……没什么,”江觉厌收回手,低声道,“只是想到那个笨蛋了。”
1551还是有些担忧,但看到宿主不想说话的样子,只能先闭上嘴,时时刻刻注意着。
江觉厌在那站了一会儿,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圈,突然笑了,“你说这么多衣服,够我穿一辈子了吧?”
“不对,恐怕一辈子也穿不完,那个笨蛋恐怕还会做。”
“这样看来我是不用买衣服了,只可惜,我以前那些时尚服装的会员卡恐怕用不上了。”
“还有我的造型师,回去之后可能要给她重新介绍份工作了。唉,真是麻烦。”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的尺码,我记得我应该比当年又长高了些。”
“还有这些衣服,1551,你能不能帮我看看,他私底下到底有多少个账号?”
“有好多衣服,我记得我都没拍照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1551回答,江觉厌又摇摇头,笑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把他的那些小号找出来吧。”
毕竟,这也是一种乐趣。
他可是太期待,一层又一层地把谢余剥开的过程了。
第175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七)
看完了衣服, 江觉厌终于有时间将目光放在了手机上,他踱步走到工作台,看向了被并排放在一起的手机。
他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手机在这期间有没有动过,率先拿起一旁谢余的。比起江觉厌的最新款, 谢余的手机应该用了有几年了。也对, 谢余向来念旧, 又对手机娱乐没什么要求, 如无必要, 确实不会轻易换手机。
用谢余给的密码打开手机, 江觉厌不由勾唇,他向后坐在谢余的工作椅上, 不爽地啧了一声。
硬邦邦的, 谢余果然不知道享受。
把给他换个椅子这件事放在备忘录里,江觉厌就愉悦地仰靠着, 兴致勃勃地摆弄起来.
三天后,黑暗的房间里, 窗帘被紧紧的拉着, 清晨的阳光一丝一毫也照不进来,只能够隐隐听到两声逐渐重合起来的喘息。
“江江,江江……”
躺在床上的人影不断呢喃道,目光追随着坐在他身上的人,可是屋内太过黑暗,他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个人的轮廓,再像砧板上的鱼一样,任由持刀的美人施为, 他不能反抗,也不想反抗。
“……嗯, 怎么了?”
江觉厌的声音有些发颤地问道。
“我想看看你,让我看看你……”
听出了谢余声音里的渴望,江觉厌轻笑,却并没有答应,而是伸出手,在谢余的脖颈处摸索,他抚摸着那些因渴求而鼓起的经络,感受着血管在他的手下鼓动,“可是,我不想听你的。”
说完,他猝不及防地起身,施施然离开了床上滚烫的身体,离开房间前扭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影,虽然因为黑暗江觉厌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直在追逐着他。
“好了,我要去吃早饭了,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玩。”
一大早就先来折腾人的江觉厌悠然说完,状似无常地关上了门,却在转身的瞬间,下意识并拢了双腿。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江觉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自言自语地道:“幸好刚才那个家伙看不见。”
否则,他也很喜欢这件事,不就太早地暴露了吗?
离江觉厌反把谢余关起来,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对于江觉厌来说,说得上是悠闲舒畅,而对于被关起来的另一位嘛……其实,应该也不差。
虽然某个人只撩不负责,但对白月光来说,应该也是痛并快乐着吧……
系统1551在心里想着,他看着宿主在厨房里转来转去,还是不知道吃什么,在旁边不死心地提议道:【不然宿主还是先把白月光放了吧,白月光的手艺不是很好吗?宿主想吃什么都可以让他做。】
“放?”江觉厌挑眉,“他想得美。”
“我提前请了三个月的假,可不是想让事情就这么快结束的。”
1551无奈:【可是这样,真的不会不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江觉厌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出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这么折腾吗?”
1551茫然地反问:【为什么?】
“因为被偏爱得有恃无恐,”江觉厌晃了晃杯中的牛奶,得意而又温柔地说,“谢余他,爱我呢。”
所以江觉厌从来不怕,可以想对谢余做什么,就做什么。
随意地用面包牛奶对付完早餐,江觉厌刚想去看看谢余,门铃却被按响了。
江觉厌一顿,喃喃道:“这个时候来打扰?会是谁呢?”
他眯起眼,总觉得谢余又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江觉厌走到大门前,打开门口的可视监控,外面的人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好像在他的意料之中——是原非。
他表情莫测地看了好一会儿,任由门铃声一阵阵响起,直到外面的人迟疑地想要打电话,江觉厌才慢吞吞地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江觉厌靠在门框上,神色淡淡地问。
门外的原非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结巴了,“江,江总,怎么是你?”
卧槽,虽然他每天都在八卦顶头上司和隔壁总裁,但没能想到会被这样突然爆料啊!
江觉厌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不可以是我吗?”
“怎么会?”原非连连摇头,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屋内飘。
“找你们谢总有事?”江觉厌没有让开的意思,神色如常地问。
“是,谢总让我今天来拿今年新春发布会的样品。”原非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表现得从容,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他直接告诉了江总,省得被这位霸总误会。
他一个凡人,属实不能参与进大佬们的情情爱爱啊!
“新春发布会。”江觉厌重复了一遍,“是啊,快过年了。”
“不过,一个发布会的样品,也需要原总监亲自来取吗?”
原非顿了一下,打个哈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安排他来拿样品?要知道这件事,以前可都是老板的助理负责的!
但顶头上司安排的事,原非哪敢多嘴,左右只是多跑一趟,没想到还顺便吃了口大瓜。
原非给不出理由,江觉厌也没难为他,只是淡淡地道:“你想找他怕是不行了,他现在没空。”
明知道不该,原非还是忍不住八卦地问:“谢总他怎么了?”
闻言,江觉厌瞥了过去,桃花眼里看不出喜怒,却让原非一个激灵,刚准备打哈哈假装自己没问过,就听旁边的人幽幽道:“他啊,惹我生气,被我关起来了。”
“关、关?”
原非被吓了一跳,紧张地结巴起来,江觉厌看着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站直身子,把进来的通道让出来,声音带着笑意远远传来,“骗你的,他发烧了,才刚睡着。既然你只是来拿样品的,就别把他叫起来了。”
“你在客厅等吧,他之前有提过,我去帮你拿。”
声音越来越远,原非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还是好奇难耐想要八卦,但想到刚刚江觉厌看过来的眼神,他还是打了一个寒战乖乖坐在那里不动了。
过不了多久,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江觉厌手里提着几个袋子送过来,仔细嘱咐道:“小心些,别弄皱了。”
原非连忙接过,“放心,等用完之后,我一定完好无损地送过来。”
谁不知道谢余谢总的亲手作品要留着自己收藏,从不让人穿用也不外流?
不过嘛,原非想,以江总在老板工作室来去自如的样子,看来那个规矩很快就要加上一个“除江总之外”了。
拿到了东西,原非也没有多留,江觉厌笑眯眯地把他送到门外,看着原非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背影,突然开了口:“对了,谢余是什么时候安排你过来拿东西的?”
“四五天前吧?”原非回答,“怎么了江总?”
“没什么,”江觉厌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慢条斯理地声音,“我啊,只是怕他这两天生病,来不及处理公司的事情,会出什么纰漏也说不定。”
原非恍然,连忙解释:“不会的江总,谢总经常在做设计时不许我们打扰他,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一次谢总也提前安排过,您放心就行。”
江觉厌笑着点点头,“那就好。”
他看着原非走了才关上门,站在玄关处许久,才回过神来。
谢余,你安排得真好。
这是生怕我这边没有人发现江觉厌的失踪,所以还特意安排自己的下属上门一趟?
你准备的,可真充分。
江觉厌咬牙想着,差点被气笑了,我折腾你,真是折腾的轻了。
他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笑容愈加灿烂,他才回到厨房倒了一杯牛奶,又拿了几片面包,贴心地给谢余送去。
他打开灯的时候,果然不出意外地发现谢余已经表现得平静,身上凌乱的衣裳也被他尽力恢复了整洁,也不知道他在双手被困的情况下,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谢余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却先皱起了眉,“你今天又吃的这个?”
江觉厌挑眉,“不可以吗?”
牛奶面包,也算是不错的早餐了吧?
“你胃不好,这些都是冷食,就算要吃,也要热一热。”谢余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赞同,“你胃又该不舒服了。”
江觉厌没有说话,而谢余还在细心地嘱咐,“我知道几家外卖比较合你口味,手机上有标注,你中午可以叫一下试试,还有……”
真唠叨,江觉厌想,但他喜欢。
他把食物随手放在一边,在谢余惊讶的目光下,挑起谢余的下巴亲了下去。
“这是奖励。”
江觉厌放开他,坐在床边,“不过谢余,你已经三天没有露面回消息了,怎么,你公司的人还没有发现不对?”
江觉厌是故意这么问的,他早已知道答案,却偏偏要听谢余自己说。
谢余低声道:“我提前安排他们了。”
他没有详细说,江觉厌就替他补充,“你安排最近不要打扰你,也暗示了集团最近可能有大波动,甚至提前替你手下的人找好了下家——”
“谢余,你是真的准备,什么都不要了啊。”
谢余没有说话,江觉厌背对着他坐着,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你竟然能为了我什么都不要,又为什么不敢拥抱我、占有我。”
“你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呢?”
谢余没有说话,江觉厌也不在意,他侧过头,看向床上的人,低声道:“你在害怕,是吗?”
“你害怕你对我不好,你也害怕我发现了你的不好会不爱你,你更害怕一切暴露之后,你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我猜得对不对,谢余?”江觉厌凑到他耳旁,轻声问。
旁边人的身躯僵硬,江觉厌并不意外,他只是最后说,“谢余,你是一个胆小鬼。”
“你说着爱我,却根本不敢彻底靠近我。”
“你说着害怕伤害我,于是你连接近我,都是在小心翼翼。”
“你说你要把我关起来,”江觉厌停顿了一下,“可是就算这些,你也只敢用三天时间,甚至要安排手下的人过来看看,生怕你对我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可是胆小鬼,你把我关起来,却连碰都不敢碰我一下。”
“你又为什么会觉得,你会伤害我?”
“可是胆小鬼,你都有勇气把我推开、为我放弃一切,又为什么,不可以用尽一切来拥抱我。”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一时寂静,但又很快,被钥匙转动的咔嚓声惊动。
锁链发出响声,自谢余的手腕垂落,江觉厌把钥匙扔到一旁,面上看不出表情,只是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江觉厌垂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对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听在谢余的耳朵里,却在像刀枪剑戟一样,狠狠地扎在他的心脏上。
他竟然让江江这么难过,谢余想,他怎么会让江江这么难过?
因为谢余真的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吗?
谢余第一次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低估了他在江觉厌心中的地位,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他在江觉厌心里,原来也是不可舍弃的吗?
“怎么,还不走?”江觉厌状似讽刺的声音响起,“现在出了这个门,再走得远远的,我不会再找你,然后就如你所想,我的身边不会再出现谢余这样——”
江觉厌的话语止住了,因为他被抱住了,也因为那个拥抱让人心惊的力度。
那个人抱得他太紧,好像稍一放松他就会消失一样,温热的呼吸扑到了江觉厌的脖颈上,他听到了那个人沙哑颤抖的声音。
“江江,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谢余语无伦次地道,“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让我走我就走,你让我留下来我就留下来,好不好?”
抱着他的人身体还在颤抖,江觉厌轻轻叹息一声,“笨蛋。”
“我怎么会舍得,让你走。”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谢余的眉间。
所以你就,永远留下来吧.
1551看着靠在床上懒到手指都不愿意动的江觉厌,再看看旁边殷勤备至、正将一颗颗剥好的葡萄送到宿主嘴边的谢余,深感宿主简直越来越堕落了。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吧?1551看着宿主代表愉悦的精神力波长,放心地重新缩了回去。现在宿主估计没有时间理它,为了避免一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它还是乖乖给自己关小黑屋吧。
1551在想什么江觉厌不知道,他只是咬住一个葡萄,顺便咬住某个人的手指。
谢余无奈地说:“江江……”
江觉厌眨了眨眼,状似无意地舔了舔,又在谢余想要亲他之前,笑眯眯地安排道:“我晚上想吃清蒸鲈鱼、椒盐排骨、番茄炒鸡蛋……嗯,就这些了,可以吗?”
谢余还是亲了亲他的脸,“可以。”
但说完,他仍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觉厌,反复生怕一错眼就会发生什么。
“你不去忙些自己的事吗?”江觉厌翻了个身,趴在谢余胸膛上,“比如,你上午刚来过的总监,不需要你重新安排一下?”
“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谢余摇摇头,黑色的眼睛看着江觉厌,“他们自己可以处理好。”
江觉厌用手点了点谢余的唇,满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刚好,我也提前准备了一个月的空闲时间。”
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教育教育,谢余这个笨蛋……
谢余不知道身上人在想什么坏心思,知道了也不会在意,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江觉厌,知道江觉厌捏着他的脸问他在看什么,他才终于低声道:“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江觉厌就在他的怀里,就在他拥抱住的地方,没有用厌恶甚至于平淡的目光看他,而是带着笑意的、暖融融的眼神,时不时还会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房间里,连同空气中的尘埃都染上淡淡的金色,包括他怀里的人都被晕染了一层璀璨的光晕,就好像这是一场梦,一场只能够存在于不切实际幻想中的美梦里。
“梦?”江觉厌重复了一遍,“怎么,你以前梦到过我?”
“嗯,”谢余承认,眼神深邃,“我经常梦到你。”
“我猜,那不是什么好梦。”江觉厌笃定地道,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所以,那只是梦。”
他在谢余突然急促的呼吸中咬上眼前人的耳廓,声音因为嘴里含着东西而稍显含糊,黏腻而又潮湿——
“谢余,现在还觉得,这是梦吗?”
…………
…………
一切在一个让人脸红心跳的热吻中结束,不是谢余不想继续,而是他被江觉厌轻轻捏住了耳朵。
致命弱点被人拿捏住的谢余低喘着气,看着身下桃花眼氤氲出雾气的江觉厌,以往冷淡的嗓音像是浸透了春日的潮水,带着绵绵情意,“江江……”
江觉厌的身体有一瞬间地发颤,差点就在谢余的眼神中沦陷任他施为,好在最后关头仅有的理智把他拽了回来,让他能够一边捏着谢余的耳朵,一边勉强喃喃道:“不,不可以。”
“再,再等一下。”
听到他的话,谢余并没有放开,反而更紧地抱住他,在两个人逐渐重合的心跳中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呼吸,直到许久,谢余才逐渐冷静下来,漆黑的眼睛里多出了几分清明。
他对刚才放肆的贪欲感到懊恼,幸好,幸好江江喊了停,否则万一伤到了江江……
“别乱想,”江觉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撒娇道,“我饿了,快去做饭。”
“现在才三点,四点就吃晚饭吗?”谢余算了下时间,有些犹豫,“不过午饭吃的确实有些早,不然我先做些点心你吃着?”
“不要,”江觉厌拒绝,“我就要吃我刚才点的那些菜,你去做。”
谢余只好应下,低头忍不住又亲了亲江觉厌的额头,才恋恋不舍地起身,走之前又忍不住回头替江觉厌盖好被子,轻声嘱咐:“你再睡一会儿,等饭好了我叫你。”
江觉厌嗯了一声,看着谢余的背影离开,听到厨房里开始传来忙碌的声音,他不自觉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轻咳一声,明知道不会被人发现,还是忍不住偷偷摸摸把头埋在了被子里,打开了手机——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觉厌才脸色不自然地放下手机,他撑着发热的脸颊,忍不住眼神往厨房的方向飘,如果是谢余……
察觉到自己的思维逐渐发散,江觉厌赶紧回神,他听着厨房的动静,约摸谢余还要一会儿,便先起了身。
果然,他到厨房的时候谢余还在忙,江觉厌靠在厨房门口看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江江?”谢余扭头,走到他身旁,“怎么起来了?”
“睡够了就起来了,”江觉厌自然地搂住他的腰,笑眯眯地调侃,“只是觉得你果然贤惠,高中时候的同学说得果然没错。”
他凑近谢余耳边,“谢余啊,果然是江觉厌的小媳妇。”
谢余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低头亲了亲他,“别闹了,晚饭马上就好,就差一道汤了。”
江觉厌点点头,笑吟吟地道:“我只是过来报备一下,要回一趟隔壁拿些东西,省得某个笨蛋以为我又要跑了,再躲起来偷偷难过。”
“……江江。”谢余唤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奈与复杂,江觉厌却并不在意,只是侧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所以我都那么乖了,呆头鱼,”江觉厌说,“你也要乖乖的,不许乱想,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知道吗?”
“……知道。”谢余低低地道。
江觉厌满意点头,又亲了亲他的呆头鱼,才暂且离开了。
留下谢余注视他的身影,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他看着灶上沸腾的汤,心想,江江出去了。
他不在这个屋子里,可是在这一瞬间,谢余心里的野兽却并没有如以前一样复苏,哪怕他仍旧渴望看到江觉厌的每一秒,但心里却有一种十分舒适的餍足。
他会回来的,谢余想,因为,江江爱他。
江觉厌说了,他爱他,不会离开他。
谢余终于有了动作,他嘴角微微上扬,拿起一旁的勺子盛了口汤,味道正好,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只是不知道江江什么时候回来,他记得隔壁应该已经被搬空了,只除了——
谢余想到了什么,眼睛闪了闪,若有所思地看向隔壁。
他有些猜到了什么,而并没有多久,谢余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不过下午五点,天就已经黑了,毕竟冬天的白日总是那么短,暗色缠绵的夜晚又总是那么长。
他们早已经吃完晚饭,而现在,江觉厌在洗澡。
谢余待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卧室里,第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浴室的方向,那里面能够听到潺潺的水声,热水的雾气氤氲了玻璃门,像是春天里下起了潮湿的雨水。
还有江江的身影——
谢余的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突然狼狈地转过了头,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瞬间的陌生。
镜子里的人表面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只有看到那双眼睛,才能够看到里面涌动着的渴求、躁动还有……欲望。
那些漆黑而粘稠的欲望足够淹没任何一个人,它们在谢余的眼睛里静静涌动,让人望而生畏。谢余下意识地想要遮挡住眼睛,但又在下一秒顿住。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放下手,心想,江江说了,让他不许瞒着他,江江也说,谢余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浴室的门开了。
谢余的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想自己要不要扭头,就被人从背后拥住。
一只犹带着水气却又暖融融的手,轻轻挡住了他的眼睛。
“我猜,你猜到了。”江觉厌的声音带着笑意,又或许是因为嗓子也被浴室里的热气浸透了,所以那点笑意里,又藏着氤氲出的湿漉漉水气。
谢余的呼吸蓦然一重。
“你看,我就知道你猜到了。”
那个声音轻笑,本是从背后拥抱着他的人转过身,轻巧地钻进他的怀里。暖融融的热气透过另一个人,扑到了谢余的鼻翼间。
那是浸透了缠绵春水的雾气,里面藏着另一个人的气息,那味道让谢余无法描述,却足以让他沉醉在其中不可自拔。
“不要那么紧绷,”江觉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亲昵的抱怨,“我坐着不舒服。”
怀里的身躯温软如玉,他们又离得那么近,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这让那个要求太过无理。谢余不知道,他要如何能够放松,以便能够好好做一个柔软的椅子。
“江江,江江……”
“江江……”
他低声唤道,一遍又一遍重复,就像没了水的鱼,只能无数次重复着自己的渴望。
他想要伸手去拥抱、去标记,又在要碰触到之前僵住手,因为他还没有获得允许。
他还不知道,温柔的江水,愿不愿意收留一条鱼。
直到江水主动拥抱了渴望的鱼。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简简单单的拥抱过,仅仅只是依赖地互相支撑,都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确实是很久了,那已经是八年前了啊。
好在,好在他们将来还有许多许多时间,他和谢余错过的八年,可以慢慢补回来。
江觉厌轻呼一口气,慢慢放下了另一只手,他并不在意盯着他的深沉的目光,而是悄悄握住了那个人的手,趴在谢余耳边轻轻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这些都是只有你见过、碰过的地方。””
“笨蛋,你要记住,没有其他人、不会有其他人,只有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明白吗?”
“我明白。”谢余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的欲/望是毫不掩饰的贪婪,揭示着这双眼的主人哪怕平时表现得再平静、再沉着、再温顺,到了用食的那一刻,也只会一点一点,连带着骨头血沫,丝毫不剩地细细咀嚼,将猎物从头到尾吞噬入腹。
只有这样,扭曲的猎人才能够得到暂时的满足,和被他彻底吞食的猎物一起睡一个温暖的觉。
谢余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平日里的平静克制,而是只有掩盖不住的欲/望和霸道:“江觉厌是我的,江觉厌只可以是我的。”
“对吗,江江?”
江觉厌眨眨眼,向来张扬肆意的桃花眼难得出现一瞬间的不自然,看着愈来愈凑近的脸,他干脆闭上眼,光洁的手臂搂上谢余的脖颈,主动带着那个人摔倒在床上。
“好了,”他在谢余的眼睛上亲了亲,声音里还带着状似如常的笑意,“接下来,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了。”
“对我。”.
冬日的夜晚格外漫长,今年的初雪飘飘而落,扑打在窗户上,似乎想要透过玻璃窥探一眼室内的春天,然而黑色的窗帘将一切严严实实藏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觊觎,雪花只好遗憾地离开,在玻璃上蜿蜒留下一道道水痕。
而在温暖的室内,潮湿漫长的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声从一开始的热烈缠绵,慢慢地开始变缓,断断续续地不时又下大了些,而到了最后,却只变成了细细密密、如同有人在不住低泣的缱绻雨声。
这一个冬天的夜晚,注定漫长。
第二日,江觉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还能够醒来的。
房间里的窗帘还拉着,发现他醒了,另一个人伸出手打开了小灯,温暖柔和的黄色灯光照亮了房间。
他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明明已经睡醒了,意识却好像还被强留在昨天的狂风暴雨中,只是稍微回忆起,就好像又被带回了那个夜晚。
“江江,”谢余的声音响起,替他捏了捏被子,自然地又把他往怀里搂了搂道,“醒了?现在要吃饭吗?”
江觉厌转过头,看着眼前凑近的人脸,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泄愤地掐住眼前人的脸,“你是从来没吃过饭吗?至于饿成这样吗?”
“没有,”谢余坦然道,“江江以前又不给我吃。”
江觉厌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谁让这条鲨鱼是他自己要养的,到了最后,只能吐出一句不知道是抱怨还是撒娇的话,“你就不知道可持续发展吗……”
谢余凑近,低声和他的江江咬耳朵,“江江多喂喂我,我就知道了……”
“哼。”
“是不是还困?我去把饭拿过来,你先吃一点再睡好不好?”
“我哪还睡得着?一睡着就被鲨鱼追着咬……我要喝豆浆,你打了吗?”
“有豆浆,还想吃什么?我还炖了鸡汤,要不要用鸡汤煮个面吃?”
“你大早上炖鸡汤?”江觉厌下意识问,随后又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窗户,只可惜目光被窗帘挡住了,只能问一切的罪魁祸首,“现在几点了?”
谢余沉吟,模棱两可地道:“不到七点。”
江觉厌冷笑,“是早上还是晚上?”
谢余凑近,又和他的江江咬耳朵,“我知道错了,江江,不生气好不好?”
“江江……”
“……我才懒得和你生气。”江觉厌搂住他的脖子,和他的呆头鲨鱼耳鬓厮磨,发现手下皮革般的质感,满意地勾起一个笑容。
“给我看看。”江觉厌的声音懒洋洋的,轻轻地勾着那一道皮革扯了扯,皮革下的人温顺地仰起脖颈,任由他欣赏自己的作品。
黑色的皮革项圈扣在谢余修长的脖颈上,恰好将那性感的喉结隐藏起来,而现在,这项圈的一端正被江觉厌勾在手里。
“我的眼光果然不错,”江觉厌满意道,“就知道这个适合笨蛋。”
“尤其是,某个不听主人话、只知道自作主张的呆头鱼。”
谢余低哑的声音响起,双手收紧怀抱,“那现在,我让主人满意了吗?”
江觉厌眨眨眼,在谢余的闷哼中,扯下皮革咬上了他的喉结。
“满意了,笨蛋。”
主人和他的呆头鱼又呼吸纠缠着厮磨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一起起身。谢余替江觉厌收拾好,让他休息一会儿,自己去厨房下面。
江觉厌看向窗外,他今天错过了一个白天。
但好在,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白天、许许多多的夜晚,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在一起,来弥补曾经错过的八年。
他和谢余,不会再分开。
第176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八)
黏黏糊糊的几天过后, 江觉厌自觉身体恢复,于是第二天清晨,谢余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现他被锁了起来, 用的是和他脖子上的项圈配套的手铐。
江觉厌笑吟吟撑着脸看他, “醒了?”
“江江, ”谢余动了动, 无奈道, “这是在干什么?”
“这啊, ”江觉厌戳了戳他的脸,“这是报复。”
“报复你让我难受了那么久, ”江觉厌的话语里带着不满, 白皙的手指却温柔地一点点抚过谢余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薄唇上, 报复性地往下一摁,“报复你啊, 让我和我的呆头鱼分开了那么久。”
“可是江江早饭还没吃, ”谢余哄道,说话间的热气扑在了江觉厌微凉的手指上,低声诱惑,“江江先放了我,我做好早饭再乖乖被你锁起来,好吗?”
……江觉厌可耻地有了一瞬间心动,但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想起了自己被这个呆头鱼快要气死的日子。
他咬牙,伸出手使劲掐着谢余的脸, 笑容灿烂:“才、不。”
谢余只好配合地低声求道:“那江江要怎样才肯放开我?”
江觉厌勾唇,手指沿着他的下巴潜入脖颈,勾起他黑色的项圈,“我想要怎么做……”
他手突然一松,皮质项圈自然回弹,刚好打在了谢余凸起的喉结上,让男人的呼吸一乱。
并不怎么疼,但却让谢余的眼神闪了闪,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觉厌凑过去,呼吸间的热气让人飘飘然地熏染在谢余敏感的耳朵上,声音低低地带着笑意,“今天,是惩罚的第一天哦。”
房间里属于清晨特有的慵懒与寂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喘息和纠缠,又在乐曲即将到达高潮的一瞬间戛然而止,把听众吊在了不上不下的阶段上。而弹琴的乐手却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作品,为听众的求而不得愉悦不已,看他痛苦难挨、渴求不已,再施施然抽身离开。
“点的外卖到了,我去拿。”
江觉厌起身,随手套了身谢余的家居服,拿回了外卖。
外面的饭菜自然不如谢余的手艺合他心意,但想着刚才的样子,江觉厌心情大好,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格外赏心悦目。
嗯,特指某条呆头鱼。
估摸着吃完饭,江觉厌拿着特意留下的饭菜,又回到了卧室里。
江觉厌笑眯眯地问:“饿不饿?”
谢余深呼一口气,无奈又警惕地看向他,江觉厌笑得像个翘尾巴的狐狸,捏着他的脸故意抱怨:“问你话呢。”
谢余很想说不饿,他肯定只要他露出一丝需求,他家江江就有一百种一千种手段等着他,而谢余确实也并不感到饥饿,现在才刚到早上,但是——
“我饿了,江江。”谢余叹息着低头,顺着国王的意蹭了蹭他的手,以祈求国王能够在恶作剧完毕后获得几份欢喜。
不得不说,谢余有意的讨好让江觉厌格外满意,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但这并不耽误他继续折腾这条呆头鱼。
他弯下腰,埋头在谢余颈侧,声音很轻,在安静的卧室里却格外明显。
“那我要你,zw给我看。”
谢余的呼吸蓦然一滞。
过了一会儿,谢余才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有点哑,又有点无可奈何地低声哀求,“江江,换个要求……”
“不可以哦,”江觉厌坐直身子,挑起他的下巴,声音里噙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冷酷无情,“这是惩罚。”
“惩罚是不可以被受罚者左右的。”
“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江觉厌俯下身,鼓励似地落下一吻,“加油哦,小鱼。”
咔嚓——
手铐被解开了一半,谢余被特地放下了右手。
“你可以开始了。”
国王说罢,坐回他的王座上,一手撑着下巴,开始欣赏独属于他一人的表演。
谢余很少做这种事。
尤其是在江觉厌走后。
他有着极高的道德感,再加上天生感情淡薄,也不觉得那种事有什么快感,很多时候比起去处理,他更多是的选择漠视。
倒是在青春年少的时候,竹马竹马的两个人私下相处,反倒是有过几次控制不住的亲密接触。
而上大学后江觉厌的离开,就像是把他所有的情感也带走了一样,谢余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按照程序运作的机器人。他学习、工作、生活,遇到的一切无论是好还是坏,都带不起他的一丝波动,失败不能让他气馁,成功也不会让他展颜。而只有在接触到江觉厌相关的一切,他才伴随着心脏的剧烈跳动惊觉一件事情——
原来他还活着。
也因此,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自我纾解了。
而在这一刻,谢余更真切地感到自己还活着。他的一切都在江觉厌的注视下,他的血液在热切地流淌、心脏在鼓噪地跳动,江觉厌的目光既让他感到羞残,又让他渴望获得更多的注视,最好能让这个人永远看着他。
所以他愿意用一切办法,来取悦国王、独占国王。
而现在,国王想看他的表演。
“江江……”
谢余低哑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国王,既像是虔诚的信徒,又像是贪婪的野兽,欲望在他的眼里翻滚,随时会择人欲噬。
江觉厌滚动了一下喉结,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并拢腿,换了一个姿势。
幸好……
他的目光瞥向还束缚着谢余左手的手铐,那只手紧紧握起,苍白的手背上青筋鼓起,正强自忍耐着什么。
“江江,江江……”
谢余的声音越来越哑,与之相对的,是他看向江觉厌的眼神,每一次呼唤起他的名字,都好像是恶狼正吞咽起猎物,在口腔里反复回味。
江觉厌的呼吸也有一点沉。
他的余光看向被拷住的左手,又不自觉地目光游弋在另一只手上,他本该游刃有余,因为他是国王,他才是游戏的发起者。
更何况,表演者被拘束于床榻,就像凶猛的狮子被困于笼内,作为掌控着一切的国王,他理当安全而悠闲地享受着猛兽讨好的表演。
但是——
江觉厌不自觉地微抿唇,像是想要咬住什么。察觉到自己的反应,他难耐地蹙眉,调整姿势的时候下意识地蹭了一下。
房间里的气息越来越热烈,属于寒冬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这里温暖而潮湿,醺醺然间让人放下戒备。
“江江。”
猛兽在诱惑国王走下王座,来笼内与它共舞。
“江江。”
“江江。”
“江江。”
呼唤声一次又一次响起,猛兽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国王,它的声音努力显得无害,但掩饰不住的渴求又让它的欲望暴露无疑。
但,国王依旧被蛊惑了。
江觉厌很少看到谢余这个样子,大多数时候,谢余都是平静冷淡,对一切事情都游刃有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又痛苦、又狼狈,他处在进退不得之间,一筹莫展,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他的国王,愿不愿意帮他。
“江江,和我一起好不好?”谢余的声音很哑,喘息很沉,听在江觉厌的耳朵里,让他忍不住身体轻颤。
谢余的所有反应……都是因他而起。
他主导着谢余的一切。
江觉厌往后靠,伸出手遮住半张脸,脸上微烫的热度让他不自觉咬牙,脑子里却忍不住开始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
却偏偏这时候,谢余的呼唤还不曾停止。
他的心里面出现两个小人,恶魔小人叉着腰,告诉天使小人,这可是惩罚啊惩罚,他要把持住底线,才不要和呆头鱼一起。
天使小人:可是,他看上去很难受……
恶魔小人:想想他做的蠢事!
天使小人:……那大不了,惩罚延期?
恶魔小人:……也不是不可以,要双倍哦,谁让他作怪。
恶魔小人和天使小人达成一致,国王终于放下手,走下了不该走下的王座,来到了猛兽被困的笼内。
国王在猛兽目不转睛地盯视中走到他身旁,低下头,泄愤似地在它耳朵上狠狠咬了一口。
“笨蛋……下次再找你算账……”
咔嚓。
国王亲自解开了猛兽的最后一道束缚,将猛兽自笼中放出,也就必将承受猛兽反扑、被吞食入腹的后果。
这后果……委实累人了些.
房间的灯再次亮起,已经是晚上了。
谢余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像是察觉到他的离去,身旁的人下意识伸出手摸索,好看的眉哪怕是在梦中也不由蹙起。
谢余低头安抚地落下一吻,“江江,我先去做饭,你再去睡会儿。”
好像是明白了他的话,本要转醒的人皱了皱眉,到底是抵挡不住劳累后的困意,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谢余小心下床,将被子替他捏好,又忍不住站在一旁看了他许久,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准备晚餐。
江江累了一天,要准备些清淡好消化、又有营养的,谢余一边计算着,一边找出食材来准备,想到卧室里的人,又忍不住站在那里发了半天的呆。
他伸出手,摸索了一下颈中的项圈。
这是江江给他的凭证。
谢余从来没有想到,能够那么好。
这不是惩罚,而是恩赐。
晚餐准备好,谢余带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回来,将还困着的江觉厌唤醒,犹自睡着的人迷迷糊糊地睁眼,神情不悦,又在看到谢余时消散。
但还是不开心。
“别打扰我睡觉。”
江觉厌哑着嗓子抱怨,一出口,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于是又瞪了罪魁祸首一样,翻身拉过被子准备继续睡。
“江江,我给你炖了梨汤。”谢余把他抱起,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循循善诱道,“还有虾饺和翡翠烧麦,先吃点再睡,不然胃里会不舒服。”
江觉厌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冷笑,“谁害的?”
谢余无辜回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中午也说要吃饭,你怎么不停?”江觉厌又问。
谢余有点心虚,忍不住低头,与他耳鬓厮磨,“我错了,江江。”
“下次还敢的错?”江觉厌轻哼,根本不相信野兽的歉意,呆头鱼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下次咬起人来还是很疼!
谢余不说话,低头又亲他,细细密密的吻温柔缱绻,哄得江觉厌满肚子的气烟消云散。
……好吧,他也不是很气。
要怪就怪自己意志不坚定,被呆头鱼一哄就上了当。
恶魔小人在心里骂天使小人不争气,这下惩罚计划又要往后拖了,天使小人反驳也没见你有多争气,还不是被他一哄就缴械投降?
他对谢余是不是太没底线了?
“江江?”
谢余含糊的声音响起,他下巴抵在江觉厌的肩膀上,嘴里叼着后颈的软肉细细研磨□□,目光在这具属于他的漂亮身体上一点点扫过。
江觉厌上身松松垮垮穿着他的衬衫,扣子没有系好,又或者是系好了又被某个人蹭开了,大半个肩头和锁骨露在外面,上面满是红色的斑痕,而下面,下面什么也没穿。
谢余忍不住,加重了口中的力道。
江觉厌一惊,回头默默与某条呆头鱼对视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怒了,“谢余,你又想干什么?”
“你好歹给我点休息的时间!”
谢余:……
他这次真没准备做什么,只是忍不住亲亲抱抱,谢余自觉自己虽然自制力很强,但江江在他怀里、穿着他的衣服,他当然免不了亲亲抱抱,毕竟他所谓的自制力,只对除了江觉厌以外的所有东西起效。
“我饿了。”谢余低声说,看着生气江觉厌,似乎在思考新的下嘴的地方。
“你不会吃饭吗?”江觉厌咬着牙道。
“吃过了,”谢余把人揽过来,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在怀里,“但还是饿,江江,你看到你,我就忍不住地感到饿。”
他在江觉厌的眼睛上亲了亲,眼里的黑沉翻涌,喃喃道:“想把你吃掉……”
“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江觉厌沉默,半晌咬牙,“我也饿。”
他看着谢余冷笑,伸手使劲捏他的脸,把那张脸捏成稀奇古怪的样子,才泄愤地松开手,最后在谢余目不转睛地注视下,深呼一口气,自暴自弃道:“我要吃饭。”
“不让我休息,总要让我吃饭吧?”江觉厌在他脸颊上咬了一口,恨恨道,“不然你真想让我累死不成?”
谢余眨眨眼,下意识先盛了碗梨汤给他。
梨汤清甜,热度刚刚好,上面还点缀着几颗枸杞……
江觉厌沉默,最后还是把那几颗枸杞捞着吃了。
谢余又把虾饺递过来,还有碧绿的烧麦,味道恰到好处,江觉厌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江觉厌吃饭的时候,谢余就在一旁看他,偶尔江觉厌会顺手塞一个虾饺给他,谢余就会乖乖吃了,但目光还是会不离分毫。
江觉厌无动于衷,江觉厌习以为常,江觉厌——
江觉厌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过来。”
谢余顺从地凑过去,把脖颈放在他手下。
江觉厌勾着项圈,哄他,“我锁着你呢。”
“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谢余看过去,江觉厌的眼角还带着红晕,那是被他折腾得落泪时留下的,而现在,那双本有万种风情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心里的欲望平息了。
谢余抱着江觉厌,低声问:“还饿吗?”
江觉厌身体一僵,不确定地看向他。
谢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看着他的江江,“不做了,想亲。”
“可以亲吗?”
江觉厌放松下来,思考了下道:“再给我盛点梨汤。”
他接过谢余递过来的梨汤,喝了两口就放下,在谢余没有反应过来前,凑过去亲了上去。
半晌,他们才分开。
嗯,梨汤味的吻,果然还不错。
江觉厌懒洋洋躺在谢余怀里,双眼微眯,困意又翻涌上来,但他并不想睡,于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黑色的皮质项圈。
谢余乖乖低着头,任由江觉厌摆弄,手却同样不安分地摩挲,偶尔,他会停留在江觉厌殷红的唇瓣上,伸入一小截指节。
江觉厌会抬眼觑他一下,懒洋洋地任他动作。
像只乖巧的猫。
谢余忍不住笑,于是愈发作怪,指节摁着舌头,在下颚处摸索揉捏。
江觉厌挑眉,牙齿咬住那作乱的手指,警告地磨蹭。
换来的是手指得寸进尺地往喉咙深处探去。
江觉厌收紧项圈,威胁之色溢于言表。
于是谢余顺从地抽出手指,上面还有湿漉漉的唾液,他递到嘴边舔了舔,认真地道:“甜的。”
江觉厌懒懒地瞥他,“甜的?”
他一把拉近项圈,谢余顺着力道凑近,两个人呼吸相交,江觉厌勾起一个笑容,说话间的热气扑在谢余的脸上,他的声音里带着倦怠、也带着勾引——
“要尝尝吗?”
禁受不住诱惑的野兽埋头,认真品尝起来。
“嗯……”
半晌,一吻结束,江觉厌靠在他怀里,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先陪我睡会。”
“最起码,也要把今天过完吧。”
“还有两个小时,别告诉我你这就忍不住……”
谢余应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江觉厌叹息,也不睁眼,伸出手去遮他的眼睛。
睫毛在他掌心扫过,显然某个人还不准备睡。
“谢余,我讨厌你不长嘴。”
江觉厌手往下移,用力捏他的嘴。
伸出的手被抓住,谢余与他十指相交,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当年,我要和你分手,你为什么同意。”
房间里静了瞬,江觉厌突然把手挣脱,打开了大灯。
他翻身,坐在了谢余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知道?”
谢余看着他,点点头。
“因为我做了一件蠢事,”江觉厌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地道,“我以为,那个笨蛋要做一个完美的人,我要成全他的完美,所以我要放手。”
“但现在,我不会那么蠢了。”
江觉厌伸出手,扼住身下人的脖颈,他的表情在苍白的灯光中模糊不清,唯独他的声音,坚定而冷酷。
“谢余,我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了。”
“一辈子都不会。”
“我不会再为你着想、不会再去试图成全你,我只会让你是我的,你现在听我的也好,还是将来又犯蠢也罢,如果你敢不听我的——”
江觉厌的声音突然重回温柔,同时响起的,还有手铐锁住的咔嚓声。
“就像现在这样,我可以把你锁一辈子。”
江觉厌在那只被拷住的手上亲了亲,“我可不会像你那么蠢,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来逼走我。”
“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公司,你那么笨,我只要想,就能拿到你公司的一切。”江觉厌勾唇,“如果有那一天,只要我想,你就可以消失得悄无声息。”
“相信我吗?谢余。”
谢余仰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仅能够装下一个人,也只会装下一个人。
他想要去亲吻,却被手铐束缚了动作,好在他的爱人怜惜他,俯下身,给了他如愿以偿的、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我相信你,江江。”
我怎么会不信你。
“不要放走我。”
不要离开我。
江觉厌轻笑,舔了舔唇上的血迹,他看着谢余犹在冒血的唇,爱怜又心疼地□□,但是不后悔。
“下次不听话,还咬你。”
江觉厌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动作。
“……江江,你不是累了吗?”
感受到他的动作,谢余的声音一哑,不确定地问。
“是累了。”江觉厌挑眉,“但为了安抚下某个笨蛋,也不是不可以再来一次。”
谢余蹙眉,“不用——”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主动的权利。”江觉厌闷哼了声,喘了口气才居高临下地道,“你只需要接受就好。”
他看谢余不赞同的样子,又忍不住轻笑,俯身亲了亲,“放心,我来主动,能做到什么程度,我心里有数。”
“更何况——”
江觉厌突然促狭地笑了笑,“呆头鱼,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说的。”
谢余难得为自己的自制力感到羞愧。
“………………”
“………………”
“……你欠了我八年呢,谢余。”
江觉厌绷紧背,低声道:“你要给我补回来。”
“好。”
谢余认真应下,唯一自由的左手紧紧控制着眼前晃动的腰肢,目光追随着身上的人,明明如此快乐,他却还是忍不住去问那些伤心的事:“我让你难过了吗?”
“……是啊,很难过。”
“笨蛋,突然和我说分手。”
江觉厌仰头,修长的颈子形成一个美妙的弧度,他忍不住蜷缩起脚趾,既快乐、又怅惘。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分手,我只是有一点点生气、一点点担心……”
“我生气,是想要你哄哄我,我担心,是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只是想要问问你,结果你就要和我分手。”
“我又没有说,不允许你在我手机里安监控软件。”
“你好好和我说,我会答应的啊。”
“而你竟然,就要和我分手。”
一滴泪落在了谢余的心口上,烫得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被这滴眼泪击穿了心脏。
“我错了,江江。”谢余痛苦地仰望着身上的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道,“我错了……”
他不该自以为是,放走他的江江。
“嗯、不原谅你。”江觉厌低低地呻/吟一声,复又继续,“一辈子都不原谅你。”
“所以你要谨记这个教训。”
江觉厌又凑过去亲他,声音在两个人的吻之间模糊不清,却又清晰地沿着唇瓣间的颤动传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下一次,不许让我哭了。”
“要我哭,只可以是在床上、只可以是因为现在的事。”
“明白了吗?笨蛋。”
吻更加深了,他们就像死也不能分开的鸳鸯,颈项纠缠、耳鬓厮磨,彼此拥抱和摩挲,恨不得和对方化作一滩水相融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江觉厌又落下了一滴泪。
这一次,是因为纯粹的快乐。
等一切结束后,谢余伸出手,替江觉厌整理带着湿气的额发,他的江江则像是一只乖巧的猫一样,赖在他怀里任由他动作。
“江江?”
“嗯。”
“要洗澡吗?”
“歇会吧,我的腰都快断了,等会你带我去。”
“好。”
又过了一会儿,谢余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江,我想亲你。”
“不要问我。”
于是谢余亲了,只是照顾江觉厌破皮的唇,他只是恋恋不舍地舔了舔,就放开了。
江觉厌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迷迷糊糊地捏了捏谢余的耳朵。
换来一个惩罚意味的吻。
哼。
江觉厌不以为意,他好困,若不是实在没有精力,他一定要让谢余知道什么是惩罚。
只不过江觉厌还是没能坚持多久,疲惫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他被人抱起来,温热的水流在两个人之间流淌,擦洗的动作温柔而又细腻。
他任由自己将所有力气交给另一个人,还忍不住想,今天也就罢了。
下次要把钥匙藏得好好的。
嗯,浴室也是个不错的地方,下次可以和呆头鱼试试。
澡很快洗完了,谢余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被褥,抱着江觉厌上了床,关了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
陷入温暖的怀抱里,江觉厌这时突然又有了几分清醒。
他伸出手,搂着谢余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胸膛间。
“谢余。”
“嗯,江江,我在。”
“对你我而言,爱不是放手,而是占有。”他在谢余的心口,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
“所以,不要放开我。”
“不会放开你。”
“嗯……那我要睡了。”
“睡吧,我陪你。”
“……还有一件事。”
“我在听。”
“我也不会放开你。”
“好,别放开我。”
房间里很安静。
也很安心.
冬天实在是一个适合两个人窝在房间里不出门的季节。
也是适合两个人久别重逢做些快乐事情的季节。
冬日的天那么冷,他们又正好没那么多杂事,正适合一起躲在屋子里黏黏糊糊。
卧室的窗帘总是被紧紧拉上,有时候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热烈痴缠,有时候又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耳鬓厮磨。
所以如果没有必要,两个人都不想出门。
但哪怕再珍惜这样的日子,一个月也快结束了。
江觉厌难得没有和谢余滚在一起,悠闲地靠在沙发上,身前有一个小桌,上面摆满了各种他喜欢的零食水果,供他看电影消遣。
而谢余坐在一旁,手上正画着设计图,他试图专心,但最后还是把手稿放到一边,走到江觉厌身边把人抱起来。
“干什么?”
江觉厌的目光转移到谢余身上,感受着往他衣服里摸索的手,戏谑地问。
谢余面不改色地回答:“量尺寸。”
“唔,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你第五次来量尺寸了吧?”江觉厌挑眉,“我电影还没看完一半呢。”
“嗯。”谢余从容地回答,“只有足够精确的尺寸才能够做出合适的衣服。”
“……所以那个地方也要量吗?”
江觉厌轻喘了下,挑眉问道。
“需要。”
“说好的今天不做呢?”
“你看电视不看我。”
谢余的声音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江觉厌竟然听出了委屈。
“有吗?”江觉厌眨眨眼问。
对于他的明知故问,谢余选择在江觉厌的惊呼声中把他按到在沙发上,俯身在他腰侧狠狠咬了一口。
江觉厌一边忍不住轻颤,一边又忍不住地想笑,他拉过报复完毕的谢余,两个人一起躺在并不宽敞的沙发上,“好吧,我是故意的。”
“不可以吗?”
听出了他话里的得意,谢余能如何?他只能无奈地亲了一口。
“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够忍多久。”江觉厌一点儿也没有自己在欺负人的自觉,反而笑眯眯地分析起来,“结果你连十分钟都没有,就过来动手动脚。”
他扼腕地叹息,“谢余,你不行啊”
谢余沉默了下,不再说话,开始脱衣服。
江觉厌勾唇看他,“其实这件事,你不用证明。”
谁让他这一个月,几乎用各种方式亲身体验过了呢?
不过——
“我们还没在沙发上做过呢,今天试试也不错。”
江觉厌的桃花眼里潋滟生波,他双手搂过谢余的脖颈,笑吟吟地道:“你可以再证明一次。”
“关于你行不行这个问题。”
等这个问题的答案得到充分的诠释,已经是夜幕再次降临了。
江觉厌刚刚洗完澡,谢余去准备晚饭了,他一个人趴在床上,时隔一个月,终于打开了电脑。
他看到电脑上一瞬间弹出的繁杂消息,不由得啧了一声,烦躁地合上。
烦死了。
不想上班。
为什么要上班?
他已经很有钱了。
谢余也很有钱。
他们完全可以不上班。
江觉厌的目光瞥向厨房,卧室的门特意开着,厨房里的声音和香味传过来,让他想要懒洋洋地这样一辈子,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管。
什么江氏谢氏,通通扔一边去。
嗯,谢余创立的“渔”可以留下,他喜欢。
“怎么了?”
谢余走了进来,看着趴在床上不开心的人,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捧着脸问。
“都怪你。”
江觉厌侧头,咬了下他的手指,不满地道。
如果不是谢余要和他分手,他就不会回江家,他不回江家,就不用管江氏的一团子乱麻,现在也就不用上班——
所以,都怪谢余。
“嗯,都怪我。”
谢余顺从地回答,用手梳拢着他的头发,“所以怎么了?”
“不想上班。”
江觉厌叹气,拉着谢余开了个深吻,又无可奈何地回答。
谢余沉默,捧着江觉厌的脸低声道:“我也不想。”
一个月根本不够,一年也不行,江觉厌是他的,该和他时时刻刻绑在一起,怎么能分开呢?
谢余认真思考了一下,突然问:“你需要助理吗?”
江觉厌明白他的意思,挑眉看他,“什么助理?”
谢余拉着他的手,让他去摸掩藏在家居服下的皮质项圈,声音里带着诱惑:“生活助理。”
“你这个助理,正经吗?”江觉厌轻轻抚摸着,意味不明地问。
“正不正经,看你的意思。”谢余从容地接近,他拿过江觉厌的手,放在眼前,轻轻落下一吻,“国王决定一切。”
“这么好……”
江觉厌轻叹,“我心动了怎么办?”
“那再好不过。”
谢余一根根把玩着江觉厌的手指,又依次亲吻过去,到最后,他咬着无名指,暗示地道:“所以,你愿意吗?”
江觉厌轻颤,张张嘴,轻声道:“谢余——”
“你闻到糊味了吗?”
“你菜糊了。”
第177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五十九)
国王的骑士离开了。
不久又回来了。
糊了的菜被打包扔进垃圾桶, 好在谢余准备的够多,少了一道菜也不影响,所以江觉厌还是按时吃上了晚饭。
噗——
江觉厌忍不住想笑,却又在谢余沉默看过来时, 凑过去亲了亲, 安抚这条呆头鱼, “怎么, 生气了?”
谢余绷着脸抱过他, 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江觉厌莞尔,任由谢余动作, 舒服地往后靠在他的胸膛上。
给江觉厌夹了一筷子鲈鱼肉, 谢余才解释道:“我没有生气,只是, 我刚才是认真的。”
江觉厌:“你公司不要了?”
“不会,”谢余认真地开口, “渔是我为你而建的, 我不会放弃。”
见不到江觉厌的很多年,他都是靠着“渔”撑过去的,哪怕明知道不应该,但每当他看到两个人的名字融在一处的时候,就由衷升起一种满足感。
“但公司不用我一直守着,渔的业务比较简单,我只要把握好总方向和设计就可以了。而对于我来说,在你身边, 才能做出最好的设计。”
“你要是跟在我身边,我倒是不介意。不过——”
江觉厌拉长了声音, 戏谑地道:“你说的做出最好的设计,应该不会画稿画到一半儿,又跑过来量、尺、寸吧?”
他特意在那三个字上加了重音,笑吟吟地看着谢余。
“江江,又笑话我。”
谢余无奈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承诺道:“你工作的时候,我不会打扰你。”
“可如果我想让你打扰呢?”江觉厌兴致勃勃地问,“比如,嗯,办公室——”
剩下的话没能出口,谢余堵住了坏心眼的爱人,结束亲吻后才低哑着道:“江江,别乱说话,我会当真。”
“我又没有不让你当真。”江觉厌气喘吁吁,不满地轻哼,“是你自己不敢。”
谢余:……
被拿捏的死死的呆头鱼无可奈何,只好假装没听见,让他赶紧吃饭。毕竟再闹下去,饭菜都要凉透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安慰,江觉厌对于上班的厌烦总算好些了,睡觉前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工作,定好下周一上班,就把电脑扔到一边,邀请爱人开始了狂欢。
“还有两天。”
江觉厌的声音像是浸透了春水,潮湿而又勾人,谢余不自觉搂紧他,只想和他融为一体。
“这两天——”江觉厌勾起项圈,侧头咬了一口男人的喉结,声音因为吞咽有些含糊,却伴随着颈部血管的起伏穿透谢余的心脏。
“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听到他的江江这么说。
那他,恭敬不如从命.
周一,江氏公司。
时隔一个多月,沉寂已久的公司聊天吹水群终于又热闹了。
据总裁办林秘书透露,消失了一个月的总裁终于要回来了,一时间大家都忍不住开始了八卦。毕竟总裁离开前虽然有过特意安排,但整整不见了一个月,还是忍不住让人猜测纷纷。
比如,这个月江家的人已经来了三趟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江总的地位不可撼动,但还是忍不住猜测,在临近年关离开,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差错,还是江氏的重点要转向国外了……
好在现在江总终于回来了,让众多摇摆不定的打工人终于放下了心。
而就在这时,一辆豪车缓缓停在了江氏集团外。意料之外的,这辆车不属于江总曾经开过的任何一辆,意料之中的,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正是他们总裁。
江总这是又买新车了?
有人忍不住八卦,偷偷分心注意着外面,就见江总并没有急着进来,反而垂着头不知道和车里的人说什么。
到最后终于准备离开的时候,江总低下头——
等、等等,那是接吻吧?那是在接吻吧!!!
吃瓜的秘书小姐文件啪地一声落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不敢!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旁边的吃瓜小姐妹等了他一会儿,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用胳膊捅捅她,“回神,快回神!江总马上上来了,快做好准备,待会儿还要汇报呢!”
林秘书哦哦两声,终于反应过来,虽然很想继续吃瓜,但迫于工作的压力,她还是迅速把精神集中在了工作上。
等下班了她一定要把这个瓜吃得透透的!
送走了同样要到公司忙碌的爱人,江觉厌开始了自己高效的一天,早点解决这些烦人的工作,他就可以早点下班。
然而堆积的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堪堪忙完了一半。
“好了,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江觉厌签好字,把文件夹递给等候已久的秘书,“明天通知财务,留下来加班的所有人发三倍奖金,晚上不好打车,让司机送你们回去。”
总裁办的人欢呼雀跃了一声,不过随即想起了一件事,“那江总,您怎么办?”
现在还留在公司的司机,只可能是江总的私人司机。
“没事,有人接我回去。”
恰好在这时,江觉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到了吗?”
“好,我就下去。”
冲员工们摆摆手,江觉厌就轻快地离开了。
眼看着老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半晌,随后不谋而合地一起冲向窗户。
“是早上那辆车!我就知道是早上那辆!”
“猜司机的都省省吧,我早就说了送江总来的不可能是司机!”
“你往旁边让让,挡住我视线了!”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江总下去了,快把办公室的灯关了,注意隐蔽性。”
啪地一声,办公室的灯暗了下去,只剩下一群人围着窗户,眼里亮着吃瓜的光,默默窥视。
只见开车的那个人打开了车门,伸出一只手护着江总上了车,他们似乎说了什么,远远地看不真切,很快就开车离去。
“……总之,以我多年的经验来判断,那是个男人的手。”
“虽然我也觉得那是男人,但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他护着江总上车诶,好贴心。”
“所以之前江总消失一个月,是去谈恋爱了?”
“是不是男人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早上他们在公司门口接吻诶,这是板上钉钉的正宫吧?!”
“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
“是谁能是我们能猜得到吗?唉,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知道。”
“谈得时间长了,早晚会露出马脚。”
“我好想知道啊,如果不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的!”
“我也是!”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有一个甘甜可口的瓜在你面前,却只开了一半,而你短时间内,无法吃到另一半。”
“……那个,我好像知道那个人是谁。”
就在这时,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瞬间,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唯一的那个神!
“坐!”
“喝茶!”
“吃瓜子,啊我给你剥好。”
开口的姑娘哭笑不得,但看着同事都摆好了一副吃瓜的模样,还是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我不是知道车里的那个人是谁。”
看到众人瞬间变得失望,她又慢悠悠地继续:“但我认识那辆车。”
众人的眼睛又瞬时亮起来。
这一次,姑娘没有继续卖关子,直接道:“我之前负责和渔的业务对接,去他们公司的时候看到过这辆车。”
“是谁的?”众人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
“我不知道。”姑娘摆手,在同事们逼问的目光下,笑容幽幽,略有深意地道,“不过这样的豪车,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你们猜,最有可能的是谁?”
众人一愣,随即互相对视良久,若有所思。
姑娘舒服地抿了口茶,深藏不露的笑了笑,嗯,她可什么都没说.
忙碌了一个礼拜,才算是把之前遗留下来的工作整理好,但江觉厌还来不及歇一歇,就要出国一趟。
“怎么,不开心?”他撑着脸看着爱人,笑吟吟地问。
谢余并不说话。
江觉厌又道:“我保证过年前一定回来。”
“我想和你一起去。”谢余抱着他,低声道。
“不可以,”江觉厌拒绝,“你公司的事忙完了?”
不比他有提前安排好,谢余当时并没有准备再回来,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现在临近年关,正是公司最忙的时候,离不开谢余,之前的一个月已经是任性了。
“好了,最多一个星期,我很快就回来。”江觉厌凑过去亲了亲,手顺着他的脖子安抚,“你就在家里好好准备年货,过年又要放半个月的假,我都在家里陪你。”
“你要出国,”谢余的眼睛黑沉沉的,“这一次,有旁人吗?”
江觉厌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件事,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没有别人。”
“一直都只有你。”
“冉楚也好、梁集也好,他们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也永远都不能和我的呆头鱼比。”
“我有了最好的小鱼,就永远都不会再看别人了。”
“明白了吗?笨蛋呆头鱼。”
回应江觉厌的,是一个热切的吻。
一吻过后,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不过,江觉厌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我倒是还欠梁集一个人情,”江觉厌眨眨眼,捏了捏他的脸,“所以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接触,提前给你报备一下。”
谢余顿了下,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欠他人情吗?”江觉厌想了想,假装好奇地问道。
“我知道,”谢余抿唇,低声开口,“因为我蠢。”
江觉厌怔了下,随即低声失笑,送上一个安抚的亲亲,让闷闷不乐的呆头鱼开心些,“好了,不要不开心。”
江觉厌思考半晌,又道:“嗯,要不这样,我未来的助理先生,和梁集对接的这一工作,要不然就交给你?”
谢余的眼神一动,“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江觉厌懒散地道,“我说可以,就可以。”
“所以可以不吃醋了吗?都快变成糖醋鱼了。”
“为什么不是酸菜鱼?”谢余搂着他反问。
“嗯,因为你除了酸外,还有一点——”
“甜。”
国王亲了一口他的糖醋鱼,如是说道.
尽管再怎么不愿意,启程去国外的日子还是到了。
谢余来机场送他离开。
这并不是谢余第一次送走江觉厌,四年前,他也是在这里,注视着江觉厌离开。
只不过那一次,他像一只狼狈不敢见人的肮脏老鼠,只敢躲在下水道里偷偷窥探,生怕被人发现。而这一次,他就站在爱人面前,有依依不舍的拥抱、有缠绵悱恻的离别吻、还有许诺好的礼物。
那么好,就连离别都只是未来甜蜜重逢的点缀,他的心中不再充满苦涩,而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浇灌着蜂蜜。
他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光明正大而又理所应当地抱着他的爱人。
“好了,别像一个吃不够糖的孩子。”江觉厌莞尔,搂着谢余脖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潜入衬衫领子之下,勾起那被好好戴着的项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摩挲着项圈,手状似扼着谢余的脖颈,笑容别有深意,“别总是栓得太紧。”
“有时候略微松松锁链,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明白吗?笨蛋。”
他收回手,将谢余的衣领整理好,又被拉着来了一个离别吻,才在助理战战兢兢的提醒下,走向登机口。
“我等你回来。”
谢余低声道,并没有回应,但他却难得的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江江一定会回来。
因为江江爱他。
只是……
江江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适当地松松锁链吗?
他不自觉地摩挲了下脖颈中的项圈,蹙紧眉认真思考,要怎样地表现得独占欲不那么强烈,多给江江一点私人空间。
要怎么做呢?
而且,意想不到的效果,会是什么?
江江要给他奖励吗?.
虽然之前有想过出国后要多和谢余联系,但一旦忙起来,江觉厌就只有晚上的时间了,再加上两边的时差不对等,往往他这里都是半夜了,却正巧是谢余最忙的时候。
江觉厌也忙着跟人谈合作,好在他之前在国外经营过,应付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两方的合作轻松愉快,估计能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两天结束工作。
今天难得结束的比较走,江觉厌婉拒了合作方的邀请,先一步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江觉厌给谢余发了个消息,结果还没等他进屋,谢余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对面是在办公室,谢余戴着耳机,估计正在忙。
“今天结束了吗?”谢余问道,看江觉厌两颊微红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问,“喝酒了?”
“应酬免不了要喝酒,”江觉厌慵懒地说,打开门扯了扯领带,先倒在了沙发上,“不过呢,我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
谢余抿唇,江觉厌一看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他撑着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这熟悉的了解。
嗯,接下来会是——
唠叨。
“江江,虽然应酬避免不了,但还是要少喝点。”谢余皱着眉嘱咐,“喝酒谈不来合作,你的身体也远比一切都更重要。”
“嗯,我知道了。”江觉厌趴在沙发上,整个人跟没有骨头一样,懒懒散散的。
然后——
还是唠叨。
电话那边的人叹息一声,低头不知道再忙什么,不过一会儿又抬起头,“我联系了你的助理,他去给你买了醒酒汤,待会就到。你胃里有没有不舒服?这家酒店的中国菜不多,我让他们熬了点小米粥,你先吃点垫垫。附近有家私房菜,他们粤菜做的不错,一个小时之后送到……”
对面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江觉厌却有些听不清了,他看着对面,突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余,你怎么比我还了解这边啊?”江觉厌好像在撒娇,“我在这里待了快四年,我都不知道这里有私房菜,你竟然那么了解。”
谢余的身体一僵,他看向江觉厌,许是因为酒精放慢了大脑的反应,江觉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发现不对。
谢余松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在这里,我总要多了解些放心。”
哪怕这些了解当时没用到,可现在还是有机会,用到了要用的人身上。
江觉厌撑着头还有些迷糊,他本来并不怎么醉,最起码在接到谢余的电话时,他自认为自己还很清醒,就算再来一场谈判,他也能够游刃有余地结束。
可是一见到谢余,他的酒意就上来了……
江觉厌正思考着有一种酒,是不是要用鱼来酿,门铃就响了。
“是醒酒汤到了,”谢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江江,去拿一下,慢点。”
江觉厌伸了个懒腰,觉得谢余实在多虑,但还是按照谢余的吩咐,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活像个年迈的老人。
助理送来了醒酒汤,殷勤备至地打开摆好,“江总,这是按谢总的吩咐准备的,特意让人少加了糖,您看合不合您胃口。”
江觉厌嗯了声,平常他不会这么敷衍,但今天他的注意力全给了谢余,一手端着醒酒汤小口小口地抿,一边看着谢余目不转睛。
门铃又响了,谢余的声音从网络的另一端传来,“应该是酒店的粥送上来了,张助理,麻烦你帮忙端进来。”
张助理应了声,连忙去开门接过粥点,将醒酒汤撤到一边,又把白粥小菜给摆好。
没办法,收了谢总那么大一个红包,他张助理当然要对得起谢总的大方!
江觉厌靠在沙发上,一边神游天外,一边盯着谢余。
还说没喝多少……
谢余叹息,对一旁的张助理道:“他喝醉了,一个人待着不行,还请你留下来多照顾一下他。”
“这是我应该做的,”张助理连忙道,“今天我就在这里待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你在这里待着有事?”江觉厌像是回过了神,皱眉看向张助理,“我这里没有需要你忙的了,赶紧回去。”
张助理:“这……”
谢余哄道:“江江,你喝醉了,一个人我不放心,让张助理留下来,有什么事也好帮忙。”
“可是,”江觉厌眨眨眼,面不改色地撒娇,“我想和你说悄悄话,他在我怎么和你说?”
谢余呼吸一滞,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见他不说话,江觉厌满意地露出一个笑容,转头对旁边埋头装鹌鹑的张助理道:“你先回去吧,早些休息。”
“那……”张助理看像谢余,不知道该如何办。
“你先回去吧,这里我看着,有什么事再联系你。”谢余礼貌地颔首,“今天多麻烦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张助理松了口气,将桌子收拾好,仅留下粥和小菜,就识趣地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觉厌缱绻地看着手机里的人,一碗醒酒汤下肚,他本就不多的酒意就散了,但目光还是不舍得离开。
“谢余,”他低低地问,“想我了吗?”
“想你了,”谢余低声道,“怎么会不想你?”
“那我要查岗,”江觉厌半靠在沙发上,撑着额头懒散着撒娇,“让我看看,有没有好好戴着我给你的项圈。”
谢余怎么会不给他看?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谢余起身锁上门,在江觉厌目不转睛地注视下脱下西装,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一颗又一颗,放慢了动作,慢条斯理又从容地解开衬衫上面的扣子,直到一抹带着皮革光泽的黑色暴露在人眼前。
谢余的动作突然停住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江江,喜欢吗?”
江觉厌轻磨了下牙齿,坦然道:“喜欢,不仅喜欢,还想咬你。”
“为什么要咬我?”谢余故意问。
“因为你,”江觉厌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不守男德。”
谢余低笑,“我给我男朋友看,怎么会是不守男德?”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吊着我。”江觉厌咬了下唇,不自觉地换了个姿势,“继续。”
谢余点头,不再半遮半掩,配合地继续动作。
他知道江江喜欢看什么。
直到上面的扣子被完全解开,修长的脖颈上扣着一条黑色的皮质项圈,任谁也想不到,平日里以冷淡禁欲闻名的谢总,得体的西装衬衫下,是这样一副色气的场面。
黑色与白色,禁欲与放纵,完全矛盾的存在在他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只有他能看得到的。
江觉厌叹气,“更想咬你了。”
“我有好好戴着项圈,”谢余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江江要给我奖励吗?”
“奖励?”江觉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你要吗?”
谢余的目光一动,看着坏心眼的爱人,不由放低了声音:“什么奖励?”
“我要洗澡了,谢余。”江觉厌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醉酒的人一个人洗澡可不安全。”
江觉厌隔着屏幕,轻点着那个人的喉结部位,嘴角上扬,“所以——”
“你要看着我洗澡吗?爱唠叨的呆头鱼先生。”
谢余滚动了一下喉结,屏幕上,那个地方刚好被江觉厌纤细的手指按着,像是在故意磨蹭一样。
江觉厌勾唇。
来到浴室,他把手机放在了架子上,当着谢余的面,开始解开了衬衫。
他慢慢的脱往衣服,从容而又诱惑,最后,打开了花洒。
热气和水流声,阻挡了暧昧的一切。
今夜春意盎然。
………………
第二日醒来,得益于昨天晚上特意充上的电,手机还没有挂断。
江觉厌摸过手机,看着对面的人,谢余正在忙,眉头紧蹙。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谢余敏锐地转过头,“醒了?”
“嗯。”江觉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昨天的粤菜你没有吃上,我今天又叫了一次。你起来洗漱一下,等会就送到。”
江觉厌配合地起身,因为还要工作,两个人并没有说多久,就先结束了通话。
只不过在那之前——
江觉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昨天晚上舒服吗?”
说完,他欣赏了两秒对面人的反应,尤其是那红通通的耳朵,不等谢余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美好的一天,果然要从“欺负”谢余开始.
合作的进展很快,后续的收尾江觉厌不准备再跟,他把事情安排给助理,就定好机票准备回去了。
四天零十八个小时……
他实在是有点,想谢余了。
江觉厌禁不住想,看了看时间,和对面的人告别。
剩下的时间刚好可以用来给谢余挑礼物。
他面带笑容离开了餐厅,对面合作方里的一个金发男人却快步追上来,用不熟练的汉语生硬道:“江先生,能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不好意思,有什么事联系我的助理就好。”江觉厌淡淡地道。
“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金发男人固执道,看着江觉厌的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这样我们的合作也会更方便。”
江觉厌的表情冷了。
他最烦听不懂人话的人,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暗地里威胁他的人。
“第一,我不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江觉厌抬头,讥诮地看着对面的人,“显然,你还不配。”
金发男人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第二,我和FN的合作方不方便,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如果你能决定,那我也不介意换一个合作方。”
金发男人的脸又青了。
江觉厌轻嗤了一声,看着对面的废物,也懒得再说第三条,转身准备离开。
“第三,他有男朋友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像是所有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
江觉厌蓦地扭头,就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谢余一身黑色大衣,就站在他身后。
江觉厌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在心里想,他喜欢这种桥段。
可以多来一点。
熟悉的怀抱拥来,谢余冷淡地看着金发男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金发男人看着相拥的两个人,原本发青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转身败落地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江觉厌抱着他,把头抵在他肩膀上,“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
“我想你了,”谢余看着他,“我想见你。”
“我想见江江,就可以见,我想亲你,就可以亲,我想抱你,就可以抱。”谢余搂着他,在异国的大街上,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这是江江告诉我的,所以我来了。”
“……不错,学聪明了。”江觉厌揽着他的脖子,“我要给你奖励。”
说完,他主动亲了上去,热烈而又缠绵。
不时有路过的人投来好奇和祝福的目光,为这对异国的情侣,而他们对这些全不在意,目光仅停留在对方身上。
一吻结束,江觉厌也不急着离开了,让助理退了回去的机票,准备再留两天。
刚好可以带谢余看看,他曾待过的城市,还有他在国外的学校。
他们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遇到了卖花的女孩上前推销,谢余买下了她花篮中所有的玫瑰。
江觉厌接过他递来的花,轻抚那上面柔软的花瓣,轻瞥了他一眼。
谢余搂着他,轻声道:“希望这束花来得不晚。”
他想起了曾经为此吃过醋的,那捧梁集送给江江的玫瑰。
他们一向心有灵犀,谢余的一切想法都逃不过江觉厌的眼睛,所以此时,他当然也知道谢余在想什么。
江觉厌一只手捧着花,另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给予他一个热烈的吻。
吻罢,江觉厌趴在他耳边,轻轻地道:“这是我收到的,第一束玫瑰。”
谢余怔住了。
“不管是梁集的,还是其他人的,我都没有收哦。”
“这辈子,我只会收谢余一个人的玫瑰。”
亲吻在这一刻,控制不住地再次落在江觉厌殷红的唇上。
他心甘情愿。
他在他的纵容下尽情放肆。
这一天晚上,他们像是任何一对随处可见的情侣一样,在异国的街道上压马路,会为了一处灯光惊喜,也会一起品尝这里的特色美食。
他们逛了很久,路过一家珠宝店的时候,两个人都忍不住驻足。
江觉厌看着那海报上的戒指,克制不住地想,他该买一对。
谢余才送了他玫瑰。
或许戒指可以当做回礼。
可是谢余在他耳边说,正在亲手设计他们的戒指。
江觉厌只能无奈放弃,转而被更浓郁的期待占据了心房。
他拉着谢余,像是威胁,又像是亲密的情话,“谢余,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男人低下头,嗯了声,认真承诺:“我会的。”
江觉厌满意地笑了。
直到深夜,他们才手拉着手回酒店,又一起……去洗澡。
谢余在浴室里,做了昨晚就想在这里,对江觉厌做的事情。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压抑的声音隐隐响起,似哭似泣,又转眼被水声碾碎,吞入到另一个人腹中…….
翌日,阳光灿烂。
谢余从浴室里出来,就看见江觉厌赤裸着背,趴在床上看着电脑,专注地处理事情。
他忍不住上前,去抚摸那光洁却布满了吻痕的背。
江觉厌任由他动作,仿佛是感觉不到背上越来越放肆的手,自顾自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谢余低下头,咬住了他漂亮的肩胛骨。
就像是含住了蝴蝶展翅欲飞的翼,谢余能够感觉到,它在自己的口腔中轻轻颤动。
他满是贪婪,又实在不忍心,只能用尖利的牙齿,轻轻磨蹭着脆弱的蝶翼。
江觉厌终于交代完了工作。
他从谢余的笼罩里,轻巧地翻过身,拽着眼前的领带,挑着眉,说不出是什么意味:“又闹。”
也不看看他一大早,忙着起来工作是为了谁。
谢余睫毛轻颤,看着他握着自己领带的手,忍不住含了上去。
明明只是手指,但江觉厌还是感觉到身上热了起来。
“得寸进尺。”
江觉厌点了点谢余的唇,看着上面的水痕,比起斥责,更像是放任。
谢余俯身继续亲他,亲完了才从容开口:“江江惯的。”
江觉厌无法反驳。
他抚摸着谢余的脸颊,看着男人身上的衣服,“一大早就穿西装?”
“江江不是说今天要出去吗?”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我在国外的大学,”江觉厌懒洋洋地道,“你要穿着这一身和我去吗?”
谢余:“可是江江喜欢我穿西装。”
这倒是没错,江觉厌一直觉得谢余是天生的衣架子,尤其是穿西装,总有一种格外的气质。
他喜欢谢余穿西装,也喜欢亲手……脱掉它。
江觉厌突然不急着去大学了。
他勾着谢余的脖子,轻声开口:“你还记得在机场的时候,我说过的话吗?”
谢余神情一动,当然还记得。
“江江说,松松链子,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谢余轻声说,语气里有些低沉,他似乎并没有做到。
江江不想要他太粘人。
可他还是忍不住来找江江了。
虽然知道江觉厌并不会生他的气,但谢余还是不想错过他的惊喜。
江觉厌勾唇,假装没有看到他的失落,在他的耳边落下一吻。
“现在,我来告诉你惊喜是什么。”
谢余愕然地睁大眼睛。
“惊喜就是,你松开了链子离我远些,我就会忍不住靠近。”
江觉厌将人按到,翻身坐在他身上,轻轻挑着他的下巴,语气柔和:“谢余,我被你驯服了。”
“你松开链子我不会跑,我只会转过身往回走,一点儿出息也没有。”
“所以谢余,发现你来的时候,我很快乐。”
“不要松开我的链子。”
吻轻轻落下,链子在这一刻收紧,谁也不知道是谁掌控着这条锁链,又或许,两者皆有。
今日的酒店又是窗帘紧闭。
第178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六十)
明明是冬季阴冷的天气, 房间里却一反常态的呈现出一种闷热潮湿。
江觉厌昏昏欲睡地趴伏在黑色的床单上,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变得黏腻红润,他倦怠地侧头枕在光洁的小臂上,双眼半合, 遮掩住一池潋滟的水光。
谢余轻柔地替他擦拭身体, 温热的毛巾离开的一瞬间带来一阵凉意, 但又似乎不是纯粹的凉, 同时还带着一阵似有若无的痒, 痒得那处皮肤格外得想被人触碰。
江觉厌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直接把那个打扰他休息的人拽到床上, 胡乱地拉过一旁的被子, 直接把两个人囫囵地蒙起来。
“睡觉!”
他伸出手搂过被子里的另一个脑袋,然后就闭上眼睛, 和谢余头抵着头,转瞬间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谢余注视着他的睡颜, 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那是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下,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的笑容,他就静静地看着江觉厌,就像是看着自己触手可得——不,是已经被他拥入怀中的幸福。
谢余沉醉在两人交融在一处的呼吸,忍不住理所当然地想。这种想法让他变得格外轻松,那些沉甸甸的东西已经被完全卸下,他未来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任何需要他在意的艰难和阻碍, 他只需要用一种梦幻般的憧憬去享受他和江觉厌两个人的未来。
他和江觉厌两个人的未来。
谢余在心里再次重复一遍,每重复一遍, 他心中的甜意就更甚一些,他忍不住去想亲一亲江觉厌,尤其他们现在离得那么近,只有他微微往前倾,就可以吻住江觉厌柔软的唇。
但是谢余努力忍住了,江江很困了,他遗憾地想,但他可以等江江醒了再讨要这个吻。
理所当然地在心中记下这个事,谢余才把注意力放在周围。刚刚江觉厌拉过被子的时候,直接把两个人的头蒙在了一起,眼下酒店白色的灯透过被子的缝隙洒落在两人身上,谢余突然生出一种不讲道理的想法。
古人结婚新娘子是要盖盖头的,那他现在,是和江江一起盖了盖头吗?
这种想法没什么逻辑,也没什么理由——从来没听过是哪对新人一起盖盖头的,但谢余并不在乎,他单方面地认为他和江江一起盖了盖头,这必定是好的意味,代表着他和江江会一辈子到老,长长久久,再也不会分开。
谢余向来冷淡的眼睛里泛起一阵阵柔光,他看向上方的“盖头”,虽然不舍得,但还是一手遮住江江的眼睛,避免突然明亮的光会惊动他,一手揭开被子,以免一直蒙着头呼吸不顺,睡着不舒服。
之后,他伸出手关掉房间里的大灯——之前灯一直是开着的,从他们今早醒来到现在又睡去,谢余喜欢看清江觉厌身上的每一处,包括他每一个或激烈或压抑的反应。
等关好了灯,谢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遮住江觉厌眼睛的手,似乎是察觉到身上多出的温度离去,江觉厌也跟着微蹙起了眉,把枕边人又往自己这里搂了搂,“别闹,再睡一会儿……”
谢余顺从地靠近江觉厌,终于忍不住在他侧脸留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才将被子整理好,和他的江江一起头抵着头,腿并着腿,仿佛酒店的床格外得小,睡姿稍稍放肆就会就会掉下床一样,挤挤挨挨地睡在一起.
等江觉厌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他懒洋洋地摸索过手机看完时间,随后毫不留恋地把手机扔在一边,对里面多出的信息提示,没有丝毫点开的欲望。
奥伦多……谁来着?记不清了,国外的名字大多相似,江觉厌向来分不清楚也懒得去记,他大概记得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再也不愿意分出心神去关注,反而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身边还在睡的男人。
这倒是难得,谢余大多数时候都醒得比他早。
尤其是上学的时候,高中的作息有时候就连游刃有余的江觉厌都感到困倦,但谢余好像什么时候都精神百倍一样,永远醒在他前面,等他一起去上学,替他买好早餐……
江觉厌的思绪飘远了一会儿,又很快回到现在,他看到还在沉睡的谢余,心虚地意识到一件事。
谢余的工作也很忙,昨天应该是匆匆挤出时间赶过来的,但他们昨天晚上闹了一场,今天早上又忍不住闹了一场。
实在不应该,江觉厌难得反思自己,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是这么纵/欲的人呢?
不仅是这两天,还有之前在国内也是,他和谢余似乎格外放肆了些。
明明没有谢余在身边的这么多年,他也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啊……
江觉厌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人终于醒了,谢余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江觉厌,确定江江还在自己怀里,才开口唤道:“江江,醒很久了吗?”
他低头问,呼吸扑洒在江觉厌的耳边,声音带着一股性感的沙哑,像是过电一样从耳道窜过大脑。江觉厌不由一个激灵,只觉得背后一阵酥麻。
然而还没等到他从这种感觉中回过神来,一个吻就接连而至。
谢余来讨要他睡前就想要的那个吻。
舔舐,撩拨,纠缠,吮吸……谢余就像是个吃不够糖的孩子,但今天给糖的那位似乎不如以前大方,总有些心不在焉。
“江江?”谢余只好结束这个吻,低声开口,声音里好像带着点委屈,“怎么了?”
江觉厌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沉吟后开口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频繁了?”
“江江为什么会觉得频繁?”谢余咬着他耳朵,笃定地反驳,“我只觉得太少了。”
“只要一想到我错过了八年,就忍不住想多亲近你。”他低声道,眼神里带着渴望,直勾勾地盯着江觉厌,“那些错过的,我都要补回来。”
江觉厌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
反正……他也不舍得。
单纯的身体交流并不会让江觉厌如此沉迷,但只要一想到与他做这件事的人是谢余,他就忍不住在欲望中沉沦,格外食髓知味起来。
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谢余又凑了过来,“江江,再给我一个吻。”
两个人又亲成了一团,不过这次没有亲多久,江觉厌就喘着气推开了谢余。
“我饿了。”
他刻意地往后靠,平复情绪,看着犹不满足的谢余,“再说了,今天还去不去大学了。”
谢余深吸一口气,克制地在他侧脸上亲了亲,才抱着他一起去了浴室。
虽然险些又没能出来就是.
等到一切打理妥当,谢余依言换了身休闲装,他并没有这样的衣服,还是临时打电话让张助理送过来的。
两个人慢悠悠地从酒店点了些简餐,一边凑在一起黏黏糊糊地吃着,一边商量起接下来的行程。
江觉厌的大学是要去的,这是他们昨晚就商量好的行程,不过接下来的安排,江觉厌询问起谢余有几天假期。
“只要江江想我陪着你,多久都有。”
谢余认真地说到,显然并不是用来哄人的甜言蜜语,而是真的那么想。
江觉厌倒是了解他的想法,无外乎是放权,但又有多少人能够舍得紧握在手中的权力呢?
可谢余永远舍得。
旁人眼里的谢余是白手起家的总裁,时尚圈的巨鳄,于是他们认定谢余必是一个心思深沉、野心勃勃的人,他们不会觉得谢余会愿意放下手中的权力。在他们眼里,向谢余这样本来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有了钱后,只会更在意钱,更舍不得放手。
但江觉厌知道,谢余是什么样的人。他没有那些对金钱权力地位的贪婪渴求,他是一个近乎于无欲无求的人,江觉厌有时候会觉得,他就是那种天生的圣人——当然,对江觉厌除外。
只有对江觉厌,谢余会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切,他不再是无欲无求了,反而像个贪婪的怪物。怪物盘踞在他的猎物之上,仔仔细细地将他拆穿入腹,又一点一点翻找过所有血肉、骨头、脏器,生怕哪里藏了什么没有给他。一旦有了他所不知道的发现,就会发出愤怒的低吼。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他的所作所为,终其一生也不会放弃对猎物的掌控,任何一个人察觉到他的偏执,都会从灵魂深处感到可怕,恨不得以死亡来逃离。
但是,江觉厌觉得他很可爱。
这么想或许有些不合常理,江觉厌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但是他们又没有与谢余真切相处过,又怎会知道谢余有多么可爱?
一条可怜兮兮叼着仅有猎物的呆头鱼,生怕猎物哪里没有给到它,生气了也只会委委屈屈地吼几声,却怎么也舍不得松口,只能撒着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娇。
它蠢到明明海洋里有无数的食物供它选择,却只知道叼着江觉厌不撒口,还总是天真地幻想,要是江江能够心甘情愿地全部给它吃就好了。
好吧,好吧,江觉厌忍不住笑,这让他怎么不爱他?
给他就给他好了,反正江觉厌什么也没能留下。
许久不见的1551禁不住小声道:【这种情况下,外人一般会认为,宿主是被洗脑了。】
江觉厌轻嗤,不以为然,如果呆头鱼真能掌握这项技能,何苦还有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他明明只会撒些没用的娇,还不知道对着主人撒。
1551沉默了,一边垂头丧气宿主的滤镜八百米厚,一边欣慰地想,好了,他们总算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就知道自己料事如神,当时宿主还反驳它,但已经有三个世界经验的老系统1551根本不可能弄错,红玫瑰肯定会和白月光在一起,宿主才是那个笨蛋!
不过刚偷偷得意完,1551就发现了不妙,它好像一不小心,把话说出来了。
宿主,宿主一定会生气吧?1551霎时慌了。
但1551没想到的是,江觉厌微微一笑,爽快地在脑海里对它承认,“没错,我是笨蛋。”
“笨蛋到以为,自己真的会愿意和谢余一辈子再也没有什么瓜葛。”
可怎么会呢?江觉厌一辈子也放不开谢余的手,所以哪怕以为谢余不爱他了,也要做个讨厌鬼,强势插足在他所误会的那段关系中。
但是,但是,谢余爱他。
所以一向骄傲到自负的江觉厌,愿意做一个笨蛋。
1551愣住了。
这不符合它对江觉厌的性格分析,它没想到江觉厌会这么说。
“傻瓜。”江觉厌垂下眼,嘴角轻轻的勾起,显露出一种难得的温柔。
那温柔当然不是对系统,而是对他想到的人。
“对待爱人,和对待外人,怎么能一样呢?”
“爱人,就是自己啊。”
1551还是不太明白,但此时它隐隐有种预感,这个世界要结束了。
【宿主,看来我快要离开了。】它由衷地说道,【你和白月光一定能够一直走下去的。】
听到它的话,江觉厌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
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的,话语中流露出真挚的祝福:“那我也祝你一路顺风。”
“怎么了?”
一旁,谢余为他的走神感到疑惑。
江觉厌回过神来,亲了亲被冷落的爱人,才笑眯眯地道:“没什么,在和一位奇怪的朋友说话。”
谢余眉头微蹙,下意识想要追问,就被一块面包堵住了嘴。
“好了,我知道你想知道。”江觉厌笑吟吟的,熟练地给他顺毛,“以后我会慢慢和你说的,乖一点。”
谢余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好像还是一片从容,但只有了解他的江觉厌知道,他心里一定在计划回头掘地三尺,把江觉厌口中那位他不知道的朋友找出来。
江觉厌心里乐开了花。
有点不乖,但是,真的可爱。
嗯,哪天趁着天气好,还是把事情给笨蛋讲一讲吧。正好和他再算一算,他做的那些蠢事的账。
江觉厌笑得更加开心了,屋里另一个人还兀自不觉,苦思冥想能够让江觉厌露出那样表情的人是谁.
用过姗姗来迟的早饭加午饭,两个人也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既然谢余有时间,江觉厌也不急着回国了,他让张助理带着谈好的合同先回去,计划和谢余一起国外待一段时间,一起去他去过的地方——那些没能和谢余一起走过的枫叶长街,瑰丽浪漫的玫瑰庄园,还有闻名世界的大教堂……
不过第一站,还是要去江觉厌待了最多时间的大学。
他们漫步在这座古老的学校中,去看那些被人津津乐道的景点,情人湖、往生桥……这一点,东西方的学生们好像都一样,乐于把本来平平无奇的事物蒙上一层爱情的光辉。
江觉厌竟然也觉得可爱。
明明他上学的时候从不在意这些,什么情人湖往生桥,他向来不屑一顾,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停下脚步,和谢余一起欣赏远处带有哥特风情的中世纪建筑。
真奇怪,那些冰冷坚硬的石头建筑,在他眼里竟然也有了一种分外柔情的美。
谢余看得很专注,他将这些一一用镜头记录下来,镜头的主体当然是江觉厌,然后才是捎带着进入镜头,用以衬托的风景。
他们还特地拜托了路过的学生,一起拍了许多张合照,临别之时,热心的学生向他们送出祝福,获得谢余一个难得的笑容。
“谢谢,”谢余低沉的嗓音里含着笑意,“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江觉厌在旁边趴在他肩膀上笑个不停。
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但今天的风景那么好,连掠过的风都是轻盈的,还有眼前这个一点都不内敛,恨不得拉着横幅炫耀的谢余,都可爱到让他笑容满面。
最后,他们又一起去了江觉厌常去的教室,里面正在上课。两个人突发奇想准备再次体验一回校园时光,于是手拉着手,趁着上面的教授不注意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本想坐在最后一排,但遗憾地发现已经挤满了人。
然后就倒霉地被转身的教授逮到了。
好在,这位年迈的女教授是个宽容的性格,没有追究这两位姗姗来迟的“坏学生”,只是指定了他们两个坐在第一排中间——离老师最近的地方。
本来只是想拉着谢余,体验一下大学课堂偷偷摸摸恋爱的江觉厌: ……
他只好和谢余一起,在第一排落座,因为在教授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没能偷偷摸摸地多做什么,只是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一直没有分开。
趁着讲台上的教授再一次转身板书,江觉厌凑到谢余跟前,压低了声音和他咬耳朵,笑意和呼吸间的热气一起扑洒而去。
“你看,我让你换衣服是对的吧?”江觉厌满意地打量着一身休闲装的谢余,难得的打扮让他显得格外年轻,充其量是比其他学生要显得成熟一些。
但谢余一直都是比同龄人要更加成熟稳重的性格,这幅样子,倒是和他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了。
江觉厌突然觉得怀念,以及一些遗憾。
就在他试图回忆起大学时的谢余是什么样子时,唇角却突然一软,是个很轻很快的吻。
江觉厌已经习惯了这些来得突然的吻,本能地想要搂着人亲回去,却突然悚然一惊。
一股温和却不容反驳的视线和善地笼罩着他,江觉厌头皮发麻地抬起头,就见讲台上慈祥的老太太不赞同地看着他们,轻轻敲了敲讲台。
教室的后面也适时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
艹,忘了这里是教室!
江觉厌立时端正坐好,再也不敢有多余的小动作。只是课桌下与谢余相握的手,暗暗地收紧。
谢余莞尔,轻轻地捏了回去,哄着他生气的男朋友。
叫你乱亲!江觉厌气闷地想,随即又败在谢余讨好似的揉捏中。
而接下来的半节课,江觉厌和谢余乖乖的并排坐,充当一对认真上课的好学生。
幸好,这位教授并不是爱提问的性子,总算没有让两位早已忘了大学知识的总裁,再体验一次提问回答不出来的尴尬状况。
一节课很快结束了,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离去,江觉厌看着旁边专注等待他的谢余,突然再一次想起了刚刚的遗憾。
他不太记得大学时的谢余是什么样子了。
在江觉厌的记忆里,他们的大学时光就像一曲戛然而止的悠扬乐曲,只有初入大学时是美好的,然后就是愚蠢的争吵、决裂,随后就是漫长的无视和冷漠。
——明明在那之前,他们那么期待大学后会是什么样子,虽然高中的时候也很好,但总不及大学自由。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成年了,可以做更多的事,向大多数大学情侣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空闲时明目张胆地去约会,复习时约着去图书馆。
他们都曾对大学有过太美好的憧憬。
可是那憧憬没能实现。
垂下的手突然被握住,谢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谢余郑重地道:“江江,我以后都会一直在。”
江觉厌莞尔,看了看他,心里的那点遗憾还是没能彻底散去,不过没关系,他们还可以慢慢补回来。
这时,台上的教授也走了过来,江觉厌和谢余刚觉得有些尴尬,思忖着是不是“课后教导”,就见那温和的老太太眨眨眼睛,冲着他们一笑。
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了两颗糖,风趣地道:“爱情虽好,但知识也不能遗忘。”
她把两颗糖放在了两个人课桌的中间,而那正下方,就是两只牵了一整堂课的手。
老太太走了,江觉厌和谢余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哑然失笑。
他们分享了那两颗甜蜜的糖,也慢悠悠地离开了教室。因为谢余提出想要去江觉厌住过的宿舍看一看,所以他们准备往住宿区的方向走。
外面,刚刚下课和即将前往下一个教室的学生来来往往,有人闲适,有人匆忙,他们混在里面,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江觉厌吃着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那颗是什么味道的?”
他这一颗是牛奶味,对江觉厌来说过于的甜腻了。
“咖啡,不是很甜,有点苦。”谢余眼含笑意,贴心地道,“要不要换换?”
江觉厌挑眉,哼笑一声,没再说话,继续顺着人流往前走。越到前面人就越少,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住宿区并没有很多人。
等他们来到了一条栽满了树木的林荫长路、在他们刚好走到了一颗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时,江觉厌突然伸出手,把他拽到了树后面。
这棵梧桐树很有些年头了,足够把他们两个人挡得严严实实,树后是一栋荒废的旧宿舍楼,凸起的部分恰好与梧桐树形成一个隐秘的夹角,足够做一些他们早就想做的事。
江觉厌揽住了对面人的脖子,谢余顺从地跟着他的力道低下头,双手紧搂着江觉厌的腰,愉悦地迎接这个吻。
两颗糖果在口腔里推来推去,时不时碰撞在一起,随后迎来更激烈的推拒和争夺。牛奶和咖啡的味道分解又融合,搭配在一起格外相宜,惹得人忍不住加大力度吮吸品尝,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美味汁液。
江觉厌现在又觉得甜味不是那么讨厌了。
或许,是因为有咖啡的中和?
等他们结束了一个吻,气喘吁吁地靠在一起换气时,江觉厌懒洋洋地用舌尖滚动糖果时,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
他把糖果用舌头往外推了推,在垂眸看到一颗白色的球体,终于确定,他嘴里的还是那一颗过分甜腻的牛奶糖。
或许是咖啡和牛奶的味道融合得太好,在口腔里完全不分彼此,所以在他们推来推去时,竟然没有人发现,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谢余也发现了不对,但比起这件事,他显然更关心其他。
他盯着江觉厌被白色奶糖更衬得殷红的舌头,似乎是被过度吮吸,有些轻微的红肿……
谢余滚动了一下喉结,压低了声音道:“江江,再换一次好了。”
说完不等江觉厌反应,又是一个热切的吻接踵而至。
谢余越来越放肆了,但江觉厌懒洋洋地享受这个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们躲在大树与旧楼的角落下,阴沉的天空更显得此处昏暗寂静,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可以放肆的亲吻纠缠,恨不得把所有都给对方,也要把对方的全部掠夺过来。
怪不得人类会有口欲期,江觉厌沉迷地想,这种唇舌之间带来的满足,确实让人割舍不掉。
他微仰着头,任由对方侵犯自己的口腔,呼吸越来越重,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黏腻潮湿。恰在此时,雾蒙蒙的雨丝缥缈而来,落在两人身上带来微微的凉意,才逐渐让人从这种痴迷的侵占与被侵占中回过神来。
雨不大,他们并没有躲雨的想法,谢余倒是收紧了怀抱,把江觉厌困在了自己笼罩着的范围内,不让外界的风雨沾染他分毫。
江觉厌挑眉轻笑,膝盖微抬向上蹭了蹭,意味不明地道:“这场雨来的真是时候。”
谢余面不改色,只是在他力道加重的时候呼吸微微一重。
江觉厌揶揄一笑,谢余倒是还想继续刚才的亲吻,但作为“导火索”的糖已经没有了——无论是牛奶糖还是咖啡糖,都在刚才漫长时间的亲吻中化为了相融的液体,又在两个人的吮吸中被吞咽入腹。
这似乎违背了一开始换糖的目的,不过,换糖的因由倒是解决了。无论咖啡糖有没有中和牛奶糖的甜味,反正江觉厌都觉得刚刚的味道很不错。
各种意义上。
他们没急着从树后面出去,江觉厌懒洋洋地半靠在谢余身上,他这会没什么力气,手脚都在发麻发软,就算听到长路上开始传来喧闹声,他也懒得动弹。
谢余贴心地搂着他,雨丝大半都落在他身上,他垂眸看江觉厌时,那轻柔的雨丝好像也落在了他黑色的眼睛里,否则又怎么会显得那么温柔多情?
江觉厌的心情格外得好了起来。
雨本来就不大,很快就停了下来,随即竟然出了太阳,江觉厌从他的“庇护所”里出来,“不是要看宿舍吗?走吧。”
他说着往前迈了一步,恰好走出了大树下的阴影,温暖灿烂的阳光笼罩着他。或许本该有一道阴影与光明的分割线存在,但江觉厌的手依旧还拉着谢余,十指相扣亲密无间,于是那本该存在的分割线,就从未存在了。
谢余的心中一动。
一片金色的秋叶落在江觉厌黑色的发上,他却全然没有注意,只是晃了晃相握的手,状似若有所思,不怀好意地道:“还没好?”
他揶揄的语气格外明显,谢余上前一步,一手依旧与他紧握,另一只手从江觉厌头顶掠过。
江觉厌奇怪地抬头,怀疑呆头鱼在背着他偷偷搞小动作,但谢余却一片从容。
“头发上沾了些细雨,我替你拂去了。”
他道,背过去的手里,却偷藏了一片金黄的落叶.
江觉厌刚在国外上大学的时候,其实江家给他安排过住宿。
只是那时候的他住在江家的房子里,难免不得不忍受江家人时不时的上门。
不管是虚伪的拉拢还是不怀好意的打压,江觉厌都没有与他们虚与委蛇的心思,那根本就是一件投出和回报完全不相符的事情。于是江觉厌干脆利落地搬进了大学宿舍,物理隔绝了那些讨人厌的苍蝇骚扰。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手里逐渐有了资本的江觉厌就从学校搬了出去,毕竟以他颇有几分唯我独尊的性格,实在不适合与人合住。
这么多年,能够忍受江觉厌漂亮面孔下挑剔脾气的人,也只有一个谢余了。
不过——
江觉厌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向谢余,“你怎么知道我住过宿舍?”
他记得,当年出国的时候,学校的大部分同学都知道他是被家人送出去的吧?
那么以常理推论,知道江家的谢余,为什么觉得他会住在学生宿舍?
他可是记得刚刚谢余说要去他宿舍看看时,语气可是分外笃定。
“你有问题。”江觉厌眯着眼轻声陈述,看着身体蓦然紧绷的谢余,“还不从实招来?”
谢余眼观鼻鼻观心,状似从容地站在那里,显然准备死鸭子嘴硬到底,什么都不肯说出来。
江觉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半晌,冷不丁地开口道:“想不想去我在外面的住处看看?”
他指的当然是,搬离学校后在外面购置的房子。江觉厌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在国外的大多数时光都在那里度过,它见证了江觉厌在国外时与江家人争夺权利的日日夜夜。所以后来换了更大的房子,乃至后来回国,江觉厌都没有把它卖掉。
谢余的眼神轻轻一动,目光追随着江觉厌,显然颇为心动。
他当然会心动,江觉厌了然一笑,如果说连他凑合着住过、曾经留下的痕迹都被其他学生覆盖的宿舍,谢余都想去看一看的话,那又有什么理由,不会想去他留下更深回忆的私人住所去看一看呢?
江觉厌本来也打算带谢余去看一看的。
在快过年的时候耽搁在外,不就是想和谢余一起,去他曾经一个人去过的地方,用两个人的回忆覆盖住那些孤单影只的时光吗?
不过现在嘛,江觉厌改变主意了。
他看着期待的谢余,恶劣地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悠然地说:“不过嘛,我一不小心,把地址给忘了。”
“怎么办,找不到地方了,不能带你去看了。”江觉厌状似苦恼地道,“不然,你带我去?”
“如果你知道地址的话。”
谢余心脏猛地一跳,霎时失语,少见有些无措地看着江觉厌。
理智告诉他江江是在故意逗他,江江不会生他的气,或许还会有几分喜欢。感情也在旁边拼命雀跃地让他接受,让他承认,让他主动把所有的阴暗与渴望都向江觉厌展露。
但习惯,持续了二十多年的习惯却让谢余第一时间感到的是恐惧,是拼命想要躲藏的本能,就像活在灰尘与无光世界里的虫子,暴露在阳光之下只会让它疯狂地逃窜躲避,生怕被那些明亮的光芒所灼伤。
但其实……太阳并不会那样。他明明是温柔的,温暖的,甚至胆大包天的说,他是谢余可以触手可及的。
谢余想起了被他藏起来的那枚金黄色的落叶,不由得在心里重复一遍,对,对谢余来说,他是触手可及的,是可以拥抱的,是能够被他一个人偷偷私藏的。
所以,晒太阳挺好的。
谢余紧绷的心神逐渐被安抚,那些恐惧在江觉厌柔和的眼神下被轻柔地散去,只留下那些温柔的、甜蜜的感觉,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脱口而出,把那些本该变态的行为拿出来炫耀,以此来获得更多的关注和爱意。
江觉厌也那么耐心地看着他,看着谢余越来越松动的表情,心脏突然加快了跳动,生出了很多期待。期待之余,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知道谢余会说出什么?他要不要拿出手机录音啊?不然之后谢余反悔不认了怎么办?
但现在拿出手机,万一惊动了谢余,他又缩回了乌龟壳里怎么办?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江觉厌心里难得懊悔起来,早知道有今天前,他该早早去备好一支录音笔,随身携带才是。
不过现在,当然还是听到谢余的亲口承认更重要。
江觉厌是那么期待,而谢余显然也在他的鼓励下组织语言,对现在的他来说唯一的难题,或许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当那个煞风景的声音响起时,就格外让人厌烦了。
“江!”
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个英俊的外国男人,他一身休闲西装,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极为妥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绅士。现在这个绅士失去了优雅克制的举止,只知道热烈地看着江觉厌,眼神专注而痴迷,完全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语无伦次地道:“我找到,不对,我等到你了……我没想到真的能够在学校等到你,江,这一定是上帝的指引!”
江觉厌眉头一跳,扭头看向突然窜出来的人,眼神不善。
外国男人,也就是奥伦多兀自不觉,还在絮絮叨叨地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意,他早就听闻江觉厌又来了A国,一直都想见上一面,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发出的消息也没有回音。他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来学校转转,却没有想到真的在这里等到了江。
奥伦多碧蓝色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江觉厌,分外庆幸起自己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谢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江觉厌,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又什么话都说了。
江觉厌不可避免地心虚。
等等,他心虚什么?江觉厌在心里小声反驳,他都记不清这个人是谁了!
他打量着奥伦多许久,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来这个人。
似乎是他在国外的室友,为人倒是很热情,但江觉厌向来对别人的亲近敬谢不敏,等他从宿舍搬出来住后,就更是从未有过来往了。
江觉厌都不太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还是想起了今早发出的短信,才缓缓将眼前这个人对上号。
回忆起了这个人,江觉厌脸上露出敷衍的笑容,他并不想和这个曾经的大学室友多说什么,只想着糊弄过去,然后把谢余“绑”到一旁,好好逼问刚刚没能说出来的话。
但奥伦多显然并不这么觉得,他深情地诉说了许久,又在江觉厌不耐烦之前,认真地发出邀请:“江,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第179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六十一)
奥伦多话音落下, 期待地看向江觉厌,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空气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他敏锐地察觉不对,尽量让自己保持从容, 极力恳求道:“是你最喜欢的法国餐厅,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见你, 所以让人把最近的位置都定下来了。江, 请给我一个机会。”
江觉厌眉头微微蹙起, 并不觉得感动, 太多人喜欢他,他从不为此动容, 除了一个谢余。
眼下, 他当然要拒绝,更何况他还要忙着别的事——比如, 逼问谢余刚刚没能说出来的话。
但是在江觉厌开口之前,另一道声音却响起了。
谢余面容镇定, 微微上前一步, 恰好从原本的三角形介入在了两人之间,也让奥伦多不得不注意到他。
“晚餐?好啊。”他语气平静,看似和缓地应下,“晚上我会和江江一起出席。”
他说得理所当然,全然不顾奥伦多并没有邀请他,奥伦多的表情微微一滞,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
他的目光投向谢余,又越过谢余, 看向后面的江觉厌。
察觉到他的动作,谢余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 仿佛只是微微一侧身,却恰好把江觉厌挡得严严实实。
江觉厌感觉到谢余的动作,原本因为突发情况不耐的表情烟消云散,嘴角无声翘起,突然觉得这个室友出现的恰到好处。
要不然他怎么能够看到谢余这样一面呢?
不过开心归开心,想要呆头鱼继续保持,也不能忘了鼓励。这个道理江觉厌还是明白的,他悄悄伸出小指,愉悦地勾住了谢余垂下的手。
谢余的表情微微一动,原本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修长的手毫不遮掩的顺着江觉厌的动作反握回去,直至十指交叉亲密无间也不曾分开。
对面的奥伦多将一切尽收眼底,终于正视了眼前的男人。
谢余一身和江觉厌搭配的休闲装,表情冷淡也遮挡不住他俊逸的面容,只有视线看向江觉厌时,会不自觉地变得分外柔和。
这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奥伦多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可当他看到两个人相牵的手,眼里的情绪就全然变成了嫉恨和不甘。
他才是更早遇到江的那个人,如果不是当年没有把握好机会,吓到了江,那现在牵着江的手的人就是他了。
奥伦多这么想着,面对谢余的挑衅,表情阴沉了一瞬间,随后仍旧尽力保持温和。江觉厌一直没有说话,奥伦多也隐隐明白他的意思,但奥伦多并不想放弃,勉强微笑着和谢余约定好晚上见。
说完,他看向站在谢余身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露面准备的江觉厌,等了又等,最后还是失望地离开了。
他要提前安排好晚餐,奥伦多想,无论如何他都要把握住,这最后一个机会。
那个男人,应该是江回国后认识的人,这并没有多长时间,奥伦多想当然的认为,他还有机会。从刚刚开始,他就在为自己做准备。
比如,他并没有告诉这个后来者居上的男人,江最喜欢的法国餐厅在哪里。
这对于请客的主人来说是一件很失礼的事,但对于奥伦多来说,却是他在炫耀自己和江的过往——那个可恶又幸运的男人所不知道的过往。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这样的事,而江又是那样高傲不低头的性格,如果他因此露出破绽,和江吵架甚至冷战,那就是奥伦多的机会。
奥伦多显然这么认为,所以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然而在他走后,气氛却是他想不到的和谐。
江觉厌依旧和谢余手牵着手,却从他身后绕过来,仰头去看谢余的表情,笑眯眯地道:“怎么,吃醋了?”
他眉眼弯弯,显然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谢余面色不变,一派镇定:“没有。”
江觉厌挑眉,看向两人还紧握的手,想了想,还是不拆穿谢余这个笨蛋。
他顺毛般地拍了拍谢余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我和他没有很熟。如果不是早上看到的消息,我都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消息?”谢余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眯起眼重复了一遍。
他下意识瞥向了自己的口袋,为了拍照方便,江觉厌的手机一直在他这里。
江觉厌神情一动,贴近了谢余,呼出的热气扑在他的耳朵上,轻声道:“怎么,想查我手机啊?”
谢余喉结微动,没有说话。
可是他的江江并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江觉厌恶劣地伸出手,白皙的手指揉捏着他的耳朵,直到那被冬风吹得冰凉的耳朵变得殷红滚烫,反过来把他的手指熏染得火热,才不紧不慢地玩弄着,笑吟吟地催促:“谢余,我问你话呢。”
谢余闭上眼睛,克制地呼出一口气,才没有露出不堪的姿态。他很想亲一亲使坏的江江,可是这里再也没有一棵合适的法国梧桐,供他们亲密无间地躲藏。
他只好重新睁开眼睛,面对江觉厌的逼问,谢余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涩,迟迟没有开口。
江觉厌一点儿都不着急,有谁会对已在掌中的猎物着急呢?他只是眼含笑意,语带诱惑,“谢余,告诉我,你想不想看我的手机。”
“说出来,我就答应你。”
这句话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而与之相比,所要付出的又那么少,仅仅只是他的一句肯定。
而江江,江江想让他那么做,江江不会生气,江江……喜欢他这样。
谢余不可抑制地心动,不仅仅是想要占有江江的一切,还想要讨江江欢心,让江觉厌为他丑陋的行为、他阴暗的心思,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那绝不会是厌恶或者嘲讽,而是欢喜又满意的,说不定还会轻拍他的脸颊,来奖励他养育的贪婪怪物。
谢余神情迷醉,不复之前的冷淡克制,声音带着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的轻颤,“江江,我想看。”
他捉住江觉厌作乱的手,在上面落下滚烫的吻,声音祈求,却无端透着一股蛮横,“江江,给我看。”
江觉厌的手不由得颤了颤,他不自觉地后仰,下一秒却又被谢余紧紧地搂在怀里,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腰,“江江,你不能反悔。”
江觉厌当然不是准备反悔,他只是……只是在庆幸。
幸好是在外面。
江觉厌用手碰了碰脸,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作滚烫,好像现在不是寒冷的冬天,而是炎热的夏季一样。
江觉厌深吸一口气,揪住虎视眈眈看着他的谢余后颈,把男人微微拉开了些,语气无奈:“谁说我要反悔了?”
他不敢再离谢余那么近,又生怕这个笨蛋会多想,只好转变策略,拉着谢余的手往一旁供人休息的长椅走去。
“手机不是在你那里吗?你自己看,还用问我。”
江觉厌瞥了谢余一眼,神情是说不出亲昵的埋怨。
江觉厌本来不准备这会再和谢余更亲密,可是又想到刚刚谢余说出口的话,就像是一只躲在阴暗淤泥里的蚌,好不容易被他撬开了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柔软雪白的肉。
如果不鼓励鼓励,谢余再缩回去怎么办?
那可不行,国王可不允许自己打下的地盘缩小。
江觉厌无声地勾起唇,回头看向亦步亦趋跟着他来到长椅旁的谢余,凑过去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谢余眼睛微亮,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
江觉厌坐下来,就像国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拉着谢余的领口让他俯身,懒洋洋地道:“听话,回去再奖励你。”
谢余果然受到了鼓励,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像是被主人喂饱了的野兽,神情餍足而舒缓。
手机在谢余那里里,江觉厌也不管他想怎么研究,又要查那些内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半靠在谢余身上闭上了眼睛。
实话说,被谢余折腾了那么久,今天还能逛完大半个校园,江觉厌真的很佩服自己。
谢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江江,不要睡,外面冷。”
本来闭上眼睛的江觉厌只好再睁开,不过依旧没有从谢余身上起来,神情懒散。
谢余神色从容,从口袋里拿出江觉厌的手机,当着手机主人的面输入密码划开屏幕,然后点开社交软件查看起来。
奥伦多发来的消息就在前排,谢余轻易地就找到了。他点开看了看,最新发来的消息是询问江觉厌有时间吗?能否出来吃一顿饭。
谢余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上翻,江觉厌并没有清空消息的习惯,所以大多数消息还残留着。只不过多是奥伦多一个人的独角戏,江觉厌很少回复。
江觉厌挑眉:“看完了?满意吗?”
谢余侧首,亲了亲他的江江,语气柔和:“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是我自己太多心,谢谢江江愿意包容我。”
话说得很好,又体贴又自觉,要不是江觉厌早就清楚他的真面目,就真的被狡猾的呆头鱼骗过去了。
江觉厌轻哼一声,不对谢余的装模作样做出评价,倒是其它方面,他很是乐意纵容。
江觉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想不想我更‘包容’你一点?”
他在包容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别有意味地看向谢余。
谢余:“江江准备怎么包容我?”
江觉厌轻飘飘地说:“比如,你把他删了。”
谢余一愣,神情有些迟疑。
“你在犹豫?”江觉厌在他耳边低低的笑,“怎么,不行使你作为男朋友的权利了?”
谢余没有说话,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空,荧光映照在他拇指的指肚上,形成一种奇怪的白。
谢余很心动。
他不能不心动,不仅仅是了解江觉厌社交圈的一切,他还可以控制江觉厌周围出现的人。就像在此时,他可以删掉这个讨厌的追求者,没有了网络,再加上一点现实的手段,那个叫奥伦多的男人,就不会再出现在江觉厌的生命里。
这种奇妙的掌控着江觉厌周围一切的感觉,让谢余沉醉不已,伸出的手指像着了魔一样点开头像,找到删除好友的选项,几乎就要摁下去。
可他最终没有摁下去。
谢余闭了闭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那里涌动的阴暗欲望已经被按了下去,无波无澜,状似平静的潭水。
“江江,”他声音低哑,不再看手机,“不用了。”
接着,谢余想要按灭手机,把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潘多拉魔盒的东西还给江觉厌,可是江觉厌却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连删除好友都不会,真是个笨蛋。”
江觉厌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微凉的手伸了出来,控制住谢余的手指,一起落在了还亮着的屏幕上。
他的力气并不大,谢余只要反抗,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挣开。可是这会儿,谢余却觉得手指沉甸甸的,仿佛上面不是江觉厌纤细的手指,而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试图让自己从江觉厌的掌心抽出手指,停止这不对的操作,可是那只手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乖巧地躺在江觉厌的手心里,任由他动作。
点击删除好友,选择确定,屏幕转起了圈圈,下一秒,显示好友已被删除。
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讨厌的、非要围着江江恶心地嗡嗡作响的苍蝇,彻底被他赶出了江觉厌的生命。
谢余一边为此感到兴奋,嘴角不受控制地高高翘起,一边却感到了一种深沉的恐慌,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闭了闭眼睛,终于还是开了口,像是在祈求,“你不能这样。”
“我不能怎样?”江觉厌的声音还带着轻松的笑意,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谢余柔软的黑发,仿佛在逗弄什么无害的猫咪。
谢余再一次感受到一种不受控制的兴奋。
就是这样,就像这样,江江永远不会害怕他,永远爱着他,会用一种轻易的态度把控制权交在他手里。而谢余,谢余可以拿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信任,对被他付出了一切疯狂欲望的人为所欲为。
谢余什么都不用做,他天真的江江、爱着他的江江,就会把一切交给他。
可是谢余不能什么都不能做。
锁链只有握在主人手里,野兽才会怪怪听话。如果天真的为野兽解除限制,那野兽只会反噬它那柔弱的主人。
撕咬、咀嚼、吞噬……
谢余再一次重复:“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这样纵容我。”
“你不能强求一头野兽会学会约束自己。”
“你不能,你不能……”
你不能那么爱我。
剩下的话在嗓子里吞咽了好几次,谢余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怎么可能让江江不那么爱他呢?
最想要江江爱的就是他,想到许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恨不得把江江吞进肚子里,融在骨血里。似乎只有这样,江江才可以不去爱别人,就只爱他,最爱他……
他想要江江把全部的爱、所有的爱、一分一毫都不会剩下的爱都交给谢余,直到江江一无所有,唯一能收获的,只有谢余那扭曲的爱。
这就是谢余。
谢余从来都是这样。
谢余没有去看江觉厌,他始终低垂着头,不让自己丑陋的面容暴露在江江面前。
然而一只手却轻轻挑起了谢余的下巴,柔和又不容拒绝地把他的脸扭向自己。
谢余本能地闭上眼睛,像准备接受审判的罪人。
“真可爱。”
融在笑意里的声音响起,还不等某个笨蛋反应过来,一个轻柔的吻就落了下来。
落在了谢余的眼皮上,明明那么轻,犹若无物,却让他像是触电一样,猛地睁开眼睛。
他就那么巧,撞进了一双带笑的眼里。
就像是最清澈的湖泊,那双桃花眼里倒映出了谢余的一切,他在里面看到了全部的自己,好的与不好的,光明的与黑暗的,全部被包容在那样一双眼睛里。
谢余怔住了。
江觉厌却低下头,小心又小心,轻柔再轻柔地,在谢余黑色的眼珠上落下一个吻。
玻璃体受到刺激,本能地分泌出液体,最后凝结出一颗透明的水珠,溢出了眼角。
江觉厌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将那颗眼泪卷进去,咸涩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却奇异地不惹人讨厌。
对谢余,江觉厌拥有足够的耐心。
在外人面前果断狠厉的谢余,在江觉厌面前,不过是一个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胆小鬼。
他总是想太多,想那些江觉厌从来不在意的事情,就好像那些小事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恐惧不已,整日里生出些杞人忧天的心思。
不过是删掉一个无所谓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值得谢余露出这幅表情。
江觉厌只觉得又爱又怜,连那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恼都没有了,只像是那些担忧自家孩子不自信的家长一样,一边心疼,一边又在想,怎么可以帮到他。
没办法,这条笨笨的,又总在他面前很自卑的呆头鱼,是他自己想要养的,也只想养这一条,不会有更好的,也不会有更喜欢的了。
那怎么办呢?只好把他好好地养起来,给足够的爱、阳光和亲吻,要多到溢出来,才可以养到无论是什么事情,他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向江觉厌说,这是他身为男朋友的权利。
江觉厌早就想清楚了,他爱怜地又亲了亲谢余,分外悠闲地想,不用急。
虽然浪费了很多年,但幸好他们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可以让谢余清楚地明白一个道理。
他是江觉厌的男朋友。
所以,他对江觉厌做什么都可以。
谢余渐渐从那个吻中回过神。
江觉厌撑着脸,笑吟吟地看着他,谢余忍不住想要摸摸眼睛,换来江觉厌凑过来的查看,“还是弄疼了?”
“……没有。”
谢余不自然地回答,江觉厌的一个吻,已经告诉了他一切。熟悉的爱将他包围,谢余又想到了那一夜,那锁链与床铺上的一夜。
他想到了江江早就和他说过很多遍的话。
一遍又一遍重复,一次又一次响起,谢余本该铭刻于心,本该不在那么轻易地陷入魔怔中,可是事情一来,他又困在了那些阴暗的情绪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余的嗓音涩然:“我是不是,让你很累。”
谢余总有那么多古里古怪的负面情绪,总是要钻进牛角尖里,需要江觉厌一次又一次地安抚,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拽回来。
他这样的爱人,会让江江很累吧?
江觉厌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在谢余不自觉紧张的目光下撑着脸,状似很苦恼地说:“唔,好像也不能叫累?”
“应该叫——”
他拉长了声音,在专注听着的谢余脸上偷了一个吻,才笑吟吟地继续道:“幸福的烦恼。”
谢余又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胆小鬼,别害怕。”
江觉厌的声音难得的温柔,美好到像是一个童话,郑重地许诺,“你的江江陪着你。”
谢余闭上了眼睛。
爱,阳光和吻,一起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又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儿,之后没再耽搁下去,一起去江觉厌曾经住过的宿舍看了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他只住了短短一段时间,之后又换了好几任学生,里面的一切早已被覆盖,更何况,他们也没能进去。
里面的学生应该是上课去了,并不在,谢余本想征得学生的同意进去转一圈的想法也没能实现,只能和江觉厌一起在走廊里走了走,又在宿舍楼下的绿荫里拍了几张合照,才算是勉强没有遗憾。
——才怪。
谢余最小气了,明明已经离开了宿舍楼,却还是心不在焉的,目光时不时往楼上看。江觉厌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在这里,谢余应该不介意用一些办法,征得那位学生的同意,一定要进去看看。
嗯,比如,拿钱砸?
江觉厌的脑海里出现一个谢余小人,表情克制,一脸冷淡,却扛着一捆捆钞票往别人身上摞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谢余疑惑地看过来,江觉厌摇摇头,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安抚他,“好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我根本就没有住多久。而且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也忙着学业,基本上就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回来。”
“你想在这里面找到我留下的痕迹——”
江觉厌沉吟一声,很想要委婉一些,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谢余,你真的确定吗?我的痕迹你可能找不到,外国人的,倒是有很多。”
“哈哈哈哈哈。”
他恶劣地笑起来,像只得意的狐狸,让想要生气的谢余毫无办法,只能惩罚似地咬上他的嘴唇。
江觉厌笑吟吟的,任由他在自己口腔里宣泄怒火,直到他迟迟不停下,才气喘吁吁地把谢余推开。
谢余抬起头,看了看他的江江,突然开口道:“其实我来过这里。”
江觉厌的表情微微一顿,不过并没有说话,而是反握住谢余的手,陪他漫步在绿荫长道上。
谢余:“我来过一次,运气不好,你并不在。我知道自己该躲起来,却忍不住在楼下一遍一遍地走,幻想你就在我身边,我是在送你回宿舍,又或者是在等你下来一起吃晚饭。”
他平静地描绘着,话语没有一刻停顿,仿佛早已在大脑里反复幻想过许多次。
那确实是许多次,在没有江觉厌的那些年来,谢余总是不可自拔地感到后悔,如果他没有做出那件蠢事、如果他坚持藏下去,那么江江就还会在他身边,做他们约好要做的所有事。
——他们曾经那么默契地共同幻想过,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大学生活和未来。
教室、宿舍、图书馆,互相等对方上课,约好了一起吃饭。住宿舍不方便,所以一定要租一间房子,像那些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
他们想的那么好,可是一切还没能来得及实现,就被谢余亲手搞砸了。
所以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幻想,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会是什么样的。
来到国外的那一天,在江觉厌的宿舍楼下站了一夜的时候,谢余一直都在闭上眼睛,反复回想。
可是天亮了,他的梦就醒了,于是只能匆匆搭乘飞机逃离江觉厌的视线,不知道是绝望还是希冀地等待未来。
想到这里,谢余的表情舒缓,抱着他的江江,小声地说:“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本来在静静听他讲述的江觉厌,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抱着我还觉得在做梦?”
谢余于是改口:“不像在做梦。”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梦也没有那么好。”
以前的他就算是做梦,也不敢做这种美梦,因为这样的梦太虚假,一看就知道是他幻想出来的,谢余只会立刻从梦中惊醒,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享受梦里与现实的落差。
所以谢余做梦,做的最好的,也只是江觉厌允许他跟在一旁,他可以一直看着江江,那就是最好的了。
可是现在,不是梦,是现实。谢余从未想过,梦可以比现实更美好。
江觉厌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摇摇头,更握紧了谢余的手。
他们又在宿舍楼下待了一会儿才离开,谢余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楼层,仿佛透过那模糊的玻璃窗户,看到了年少时的江觉厌。
江觉厌笑吟吟地道:“谢余,我说过的,你可以带我去我在外面的房子看一看。”
他在“你带我去”四个字上咬了重音,说完就好整以暇地看着谢余。
谢余不自然地别过脸,就在江觉厌遗憾今天怕是不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谢余的声音。
“明天上午,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江觉厌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胆小鬼谢余能够说出的话。
谢余还在继续,他目视前方,总之就是没有看江觉厌,下意识说着一些话:“今天你很累了,我是说——”
江觉厌侧头,在谢余的侧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当然,我随时奉陪。”
谢余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离开大学后,他们回酒店休息了一会儿,到晚饭时分,江觉厌才被谢余叫醒。
两套情侣装已经准备好,是休闲西装的款式,还有搭配的配饰珠宝,全部摆放在两人眼前。
江觉厌头疼扶额,欲言又止,想要说什么,但看向面不改色挑选配饰的谢余,又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真难为他,半下午的时间就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江觉厌顺着谢余的动作起身,任由他替自己换上西装,又替他戴上一对黑色的宝石袖扣。
谢余早已穿戴完毕,同样戴有一对袖扣,不过是银白色,但完全可以看出这两对袖扣是出自一人之手的同款。
江觉厌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和谢余,不得不说,格外登对。
登对到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外人身上。
江觉厌:“你真的要去吃饭?”
谢余点点头,疑惑地看向他。
江觉厌手指缠着他的领带,懒洋洋地说:“我只是觉得,实在没必要。”
要不是谢余,他根本不会来国外,更别提起兴致去逛校园了,奥伦多也不会遇上他。
所以,谢余实在没必要吃醋。
谢余面色温和,“江江,有些心思,还是早点打消的好。”
“作为男朋友,我有这样的权利,对吗?”
学聪明了。
江觉厌忍不住感叹,亲了亲谢余,“好吧,都听你的。”
谢余满意地笑了。
小气鬼,江觉厌忍不住想到,还说自己不会吃醋,真怕他有天把自己醋成糖醋鱼。
但又没办法,江觉厌叹息地想,只能自己多注意些了。
谢余已经提前约好了车,他们准时出前往那家据说是江觉厌最喜欢的法国餐厅。
路上,江觉厌想到了另一件事,奥伦多并没有说过餐厅的地址。
他当然猜到了奥伦多的心思,不过江觉厌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需要费心的事情,左右谢余带他去哪他就去哪,上次谢余给他订的粤菜,就很符合他的口味。
但谢余显然已经安排好了。
江觉厌看着司机行驶的方向,似笑非笑地搭在谢余身上,“看来,你知道的很多吗?”
谢余坦然地回望,第一次没有避过这个话题,“因为想了解江江的一切。”
他同样第一次觉得,过往那些阴暗的行为,不是没有好处的。
最起码,最了解江江的永远是他,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更知道,江江是什么样子的。
江觉厌显然对他的坦诚很满意,奖励似地亲吻了他一口。
而此时,另一边,奥伦多已经等候在那里。
餐厅最好的位置,奥伦多的目光频频往外飞去,召来侍者询问过多遍,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江还没有来,下午和他告别后,奥伦多有试图再联系他。
只可惜,信息并没有发送成功,奥伦多的脸一沉,知道这是被删除好友的标志。
不过,他并没有懊恼太久,反而为此生出了几分得意。
奥伦多想当然的认为,江当然不会主动删他,那就只可能是那个男人搞的鬼。可是这样冒犯江私人领域的举动,他不信江不会有意见,甚至两个人很可能会为此争吵。
争吵最好,那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但奥伦多同样隐隐忧虑,虽然这样很好,但如果两个人争吵过后,决定不应邀前来,那他要如何再联系上江呢?
好在,就在奥伦多坐立不安的时候,两位姗姗来迟的客人终于出现,在侍者的引领下落座。
奥伦多看向他日思夜想的江,蓝色的眼睛柔情似水,语无伦次地道:“江,你来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他一副激动的样子,还特意看了一眼沉默的谢余,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江觉厌闻言望过去,客气地笑笑,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客气,“我确实不准备来了,但没办法,我的男朋友非要带我来看看。”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谢余,“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时间。”
谢余面不改色,将正对着江觉厌的插瓶玫瑰推得远远的,并换了个方向,让它面向准备他的主人。
奥伦多觉得不对劲,这确实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江或许不愿意来,但那个吃醋的男人可能会在怒火的驱使下一定要来。这样最好,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未来他成功后,这个轻手把江送到他手里的男人懊悔的表情。
可是江的反应却不如奥伦多所想。
似乎是在生气,可又不像是生气,非要说的话,那更像是一种情人之间的揶揄,带着只有你知我知,别人如何也插不进去的亲昵氛围。
尤其当奥伦多看到谢余把玫瑰花挪走后。
那是奥伦多特意准备的小心思,直接送玫瑰太过明显,很有可能适得其反。所以他只是让侍者把餐桌上的装饰,换成了他特意带来的玫瑰,并且精心调整位置,正面对着两人。
江或许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但作为同样喜欢江的人、他的情敌,一定会敏锐地察觉到。如果那个男人会为此失态,那就最好,他丢脸的样子一定会让江看清楚,谁才是最合适的情人。
这又是奥伦多自鸣得意埋下的陷阱。
可是现在,一切明明在按照他预想发展,却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明明那个男人在吃些没意义的飞醋,做出的举动失礼又冒犯,可是他的江像是没看到——不,不对,江看到了,并为此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漂亮的眼睛盈着笑意,飘向了身旁的男人,原本放在餐桌上的手落了下去,引得另一个人低下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奥伦多再蠢,也不能骗自己,餐桌下什么都没有发生。
奥伦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他自以为地挑拨离间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成为了眼前这对情侣的调味剂,让他们的感情更加浓稠。
想到这里,奥伦多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原本碧蓝色的眼睛沉了下来,显露出几分阴郁。
谢余似有所觉,看向奥伦多,语气彬彬有礼,神色自若,“奥伦多先生?”
这在奥伦多眼里,无异于在尽显胜利者的从容。
他勉强保持镇定,不让自己露出更糟糕的表情,“我并没有事,说起来,还忘了询问这位先生的名字。”
“谢余,”谢余从容地回答,意有所指地道,“看来奥伦多先生的记性很差呢。”
奥伦多知道他在指什么,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心里却明白,这个陷阱也没有让他们的关系变坏一分。
奥伦多的心往下沉了沉,他终于收敛了心中的轻蔑,第一次正视谢余。
不怪奥伦多大意,在他的印象中,江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美好的事物大家都喜欢,这很正常,可谁又能夺得国王永远的青睐呢?
国王的王座下,多的是前仆后继爱而不得的年轻人,而他从不在意,纵使动情,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
不过奥伦多并不认为,自己就这样输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认为,江会真的爱上一个人。
哪怕这个男人看上去很优秀,哪怕江——
奥伦多差点维持不住表情,江怎么又在看他。
奥伦多差点破功,可是江觉厌却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很无聊,又对吃醋的谢余很有兴趣,所以撑着脸,饶有兴趣地观察呆头鱼而已。
嗯,没亲没抱,只是在餐桌下偷偷拉了拉手,江觉厌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所以说,他完全想不通,谢余为什么非要赴约前来,他们完全可以另找一家餐厅,吃只有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包厢里,做很多他们能做的事。
不过算了,反正吃醋的呆头鱼,也很可爱。
第180章 旧情人拒绝变情敌(六十二)
奥伦多将一切看在眼底, 差点绷不住表情,他深吸一口气,跳过这一环节,唤来侍者, 让他们准备上菜。
随着菜肴一道道上桌又被撤下, 奥伦多的表情好了许多, 他侃侃而谈, 介绍每一道菜的来历和故事。末了, 又附赠一句, 这都是江最喜欢吃的。
谢余从头沉默,只是贴心地照顾江江吃饭——谁也不知道, 为什么已经二十六岁的江觉厌, 还需要人照顾才能好好吃饭。
直到奥伦多说到“最喜欢”,谢余才移开眼睛看向他, 礼貌地表示异议:“我并不这么认为。”
奥伦多的表情一顿,随后微笑地望过去:“愿闻其详。”
谢余淡淡地道:“首先, 比起法餐, 江江还是最喜欢中餐。其次,在中餐中,江江最喜欢的,也是我做的饭菜。”
正好整以暇等待答案的江觉厌差点笑出来,谢余不动声色地把手垂下握紧,江觉厌只好轻咳一声看向窗外,撑着脸假装自己没有在笑。
他淡出了战场,战场却仍旧因他硝烟弥漫。
奥伦多笑容偏冷, 不再掩饰自己的敌意,“江是中国人, 确实更习惯中餐,可他同样喜欢这个餐厅。据我所知,江和别人在外吃饭,来得最多的,就是这家法国餐厅。”
谢余皱眉,古怪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外国男人。
是他不能理解吗?为什么他能把窥探江江的隐私这件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江觉厌想笑,显然在奥伦多这个出身贵族阶层的外国人眼里,“关注”他的行踪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正常到奥伦多完全没有避讳的意识。可是在他古板又严苛的男朋友眼里,完全不能理解把这种事情视作平常。
虽然他的呆头鱼私底下,做的要过分得多。
江觉厌藏在桌下的手挠了挠谢余的手心,让他不要在关注这个问题,专心对付情——嗯,不算是情敌,总之,抓紧把想做的事情做完,逞完男朋友的威风,他们好早些回去。
比如,他可以兑换答应好的奖励。
谢余不动声色地反握住江江的手,面向奥伦多时又是一片从容,“显然,你并不了解江江。江江来这里吃饭,大多数是有商务合作。我只能说,这家餐厅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但绝对谈不上喜欢。”
奥伦多语噎,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时接不上话,只好夹杂着讽刺地道:“看来,你厨艺很好啊。”
“那倒没有,”谢余坦然地道,“但江江喜欢。”
江江,又是江江,奥伦多脸色铁青,为这个亲密的称呼,也为了江觉厌从头到尾都放在谢余身上的眼神。
除了刚进来时打了一个招呼,他全程都像是没看见奥伦多一样,只时不时的和谢余说些亲昵的小话。奥伦多不是没有试过找他们的共同话题,可每次不是被谢余带过,就是被江觉厌无视。
这让奥伦多越来越沉默,反而是谢余的话一反常态的多了起来。他频频发起问话,每次都是以男朋友的身份,打着更了解江江的旗号,询问大学时的江觉厌是什么样子。
他问奥伦多是怎么和江江认识的,有没有过什么来往,比如大学的食堂、图书馆等等。住在一个宿舍,有约过一起上课吗?哦,他忘了,江江说过,他上大学时独来独往惯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听说这里的景点很有名,不知道奥伦多有没有尽过地主之谊,最好没有,不然他和江江一起逛的话,岂不是没了新鲜感。
除了第一个问题,奥伦多越来越插不上话。晚宴的节奏,已经彻底从他手中失去控制。
最后,他只能故作镇定,最后尖锐地问出一个问题,“别说我了,你和江又是怎么认识的?江回国的时候,那么多人的心都要碎了,没想到不到半年就交了一个男朋友。”
“怎么认识的?”谢余勾唇,收起了刚才的攻击性,“因为他搬到了我家对面。”
不等奥伦多发出疑问,谢余又继续道:“然后我们就一起上学、放学,从小学到高中,我们从未分开,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奥伦多惊愕地睁大眼睛,不等他发表疑惑,谢余又温和地补上了最后一句,“还有,不是半年内才交往。”
“我们是复合。”
江觉厌终于开口了:“不是复合。”
刚刚在奥伦多面前耀武扬威的谢余:“?”
江觉厌懒洋洋地道:“你做的蠢事,为什么让我来承担后果?”
他的眼神格外嫌弃,“总之,我不承认你提的分手,所以我们不算是复合。”
江觉厌绝口不提自己失控时同意过的话,单方面认为这件事是谢余的错,“最多算是冷战了八年,然后和好,怎么就是复合了?”
谢余一愣,随后回过神牵过江觉厌的手,落下一个吻,低笑着说:“江江说的对。”
奥伦多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终于明白,他所有的想法并不是错的。
眼前的男人并不是江觉厌回国后赢得短暂青睐的幸运儿,相反,他一直都拥有,江觉厌的青睐,也一直都属于他。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些年,江身边总是围绕着各色各样的人,绯闻更是满天飞,却没有一个得到过证实。
不是国王太高傲,看不上那些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而是国王的心早就被人俘获,所以无论出现什么样的人,都不能赢得他视线一瞬间的停留。
侍者过来询问,要不要上甜品的时候,谢余注意到时间已经很晚了。
在这顿晚餐上已经花费了很多时间,谢余不准备再耽搁下去,他礼貌地起身,胜利者当然能够从容,带着独属于他的珍宝告别离去。
奥伦多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再也说不上话来,他想要挽留,张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侍者提醒他时间到了,他才勉强恢复注意力,像打了一场败仗的将军,颓废地离开了.
回到酒店后,时辰尚早。
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外出的心思,一进房间,江觉厌就被人带着跌跌撞撞地摔在了床上。
价值不菲的西装被揉得皱巴巴的,江觉厌轻喘着气,轻笑道:“这么急?”
“是江江说的,要兑换奖励。”
谢余的声音格外得哑,黑色的眼睛里是幽深的欲/望,“我本来今晚没想做什么。”
谢余不是不体贴的爱人,他们这两天放纵的太多,谢余本想让江江好好休息。
可是架不住江觉厌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
比如现在,江觉厌抬起眼睛,狭长的桃花眼从某个部位一掠而过,“怎么,不行了?”
谢余呼吸一滞,随后恼恨地咬上去,换来江觉厌吃痛的惊呼。
谢余的手顺着衣摆往上抚摸,触手温热光滑的皮肤让他着迷,忍不住动作更加放肆,换来江觉厌的拧眉,“凉。”
他嗓子沙哑地道,指的是谢余手腕上的宝石袖扣,并且对于这场游戏的另一个主人公一直衣着齐整分外不满。
谢余亲了亲他泛红的眼尾,并没有把手拿出来,或者换下西装的意思,“暖暖就热了。”
江觉厌难耐地往后仰,脱口而出的话断断续续,“这样,不方便。”
“很方便,”谢余眼里的暗色更深,“而且,江江不是喜欢我穿西装的样子吗?”
江觉厌身体猛地紧绷,再也说不出话来.
等到他们再起床的时候,果然已是日上三竿。
江觉厌打了个哈欠,虽然从床上坐起来了,但一时懒洋洋地不想动作。
谢余拿来温热的毛巾给他,敷了一会儿脸,江觉厌终于慢慢找回了神智,想起了今夕是何年。
可是酸疼的腰背却好像还停留在昨昔,每一次动,都是一种折磨。
江觉厌看了一眼谢余,自言自语:“看来以后不用去健身房了。”
“江江?”谢余没有听清,疑惑地问道。
江觉厌摇摇头,没有再重复一遍的意思,只是道:“你确定我今天还能出门?”
江觉厌可没忘记,谢余说要带他去他在国外的住处看一看。
谢余试探性开口:“要不然明天?”
江觉厌心动了一瞬,但随即想到了一个现实,那就是不出门和谢余孤男寡男地待在酒店里,是好好休息和继续放纵,还真说不准。
算了,还是出门吧。
想到这里,江觉厌躺会床上,翻身趴下,声音慵懒:“算了,你给我按按吧。”
谢余依言照做,解开江觉厌的浴衣,露出里面犹带红痕的赤/裸身体。
江觉厌沉默了一瞬,突然道:“要不然,我还是穿着衣服你再按吧。”
谢余低笑,“江江不相信我的自制力?”
江觉厌瞥了他一眼,“你有吗?”
“没有,”谢余说着,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江江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
江觉厌挑眉,“不相信,怎么了?”
“不怎么了。”谢余一边按着,一边假公济私偷了个吻,“喜欢江江对我这样。”
喜欢江觉厌对谢余,一点儿自制力都没有的样子。
江觉厌无声地露出一个笑容。
之后,他们一起下楼吃了个简单的早餐,就乘坐约好的车前往江觉厌的住处。
当然,从头到尾江觉厌都没有插话,饶有趣味地看着谢余表现。
真稀奇,谢余竟然进步了,可以一脸坦然地展现出那些不为人知的面目了。
江觉厌很满意,不为人知这个“人”,当然不能包括他。
谢余察觉到江觉厌的视线,靠近江觉厌,垂首在他耳边问:“我表现的不好吗?”
江觉厌笑意盈盈:“好,很好。”
他同样凑近谢余,也是在男人的耳朵旁:“但是,还可以更好。”
说完,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轻轻舔了舔谢余的耳廓。
谢余的身体下意识一僵,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笑得像个狐狸一样的江觉厌,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假装从容地道带过这个话题,“江江想要我怎么做?”
江觉厌止住笑意,一边感叹谢余没那么好逗了,一边悠闲自如地开口:“比如,告诉我你藏在我朋友圈的小号?”
谢余倏地沉默了。
他不说话,江觉厌也不急,他本来也没打算一下子把谢余的蚌壳全撬开,那样或许会干脆利落,但江觉厌却害怕蚌会不会疼,柔软的蚌肉暴露在阳光下,又会不会产生什么应激反应。
所以慢慢来,不要急,你看,现在这蚌不是已经学乖了,自己在主动从黑色的淤泥爬出来,努力一点点打开自己的蚌壳?
果然,他就听到谢余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江江,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江觉厌侧首亲了亲他,温柔地说:“不用急,不给我看也没关系,反正我也能自己找出来。”
谢余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换来江觉厌愉悦的笑容。
他们的目的地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处位于高档小区的私人公寓,江觉厌在这里住了四年,后来彻底掌握了江氏后,他倒是没怎么回来了,但也没有另找住处,而是常年留宿在各个高档酒店。
毕竟,也没有在等他,那住在酒店和公寓里又有什么区别呢?酒店还更方便些。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江觉厌想,明明出来没几天,他竟然有些想家了。
想和谢余一起缩在他们的家里,什么都不用干最好,非要上班也没什么,反正会一起回家、一起吃饭,再一起睡觉。
江觉厌露出一个笑容,看向眼前的公寓,竟然也有了几分怀念。
明明他最难过的几年几乎都在这里了,江觉厌想到,目光不由得飘向身旁的谢余,或许,是因为呆头鱼在他身边?
谢余误会了他的意思,窘迫地开口:“江江,我没有你的密码。”
他虽然……虽然确实想过,但从没有真正的付诸行动过。
在外面怎么窥伺也好,他知道这些不能真正的伤害到江江,可是拿到江江住处的密码,就代表他随时都能够进入——谢余并不能放心自己。
他心知肚明,自己所谓的克制忍耐,在江江面前只有一败涂地的下场。正如现在,江江不过是多放纵自己几分,他就恨不得把江江的一切吞吃入腹。
江觉厌莞尔,捏了捏他的脸,“为什么没有?”
谢余没回答,江觉厌就握住他的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上,然后又录入指纹,让他成为这所公寓的另一个主人。
“想来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江觉厌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不用和我说。”
“还有,不仅是这所公寓。”他继续道,“属于江觉厌的所有地方,你都可以进出自如。如果我忘记给你钥匙,你可以惩罚我,也可以——”
“直接砸烂那把锁。”
“你有这个权利。”
谢余的心狠狠地颤动,嗓子里坠了一块石头,沉沉地压迫到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顺、血流不畅,既兴奋,又恐惧。
可是这一次,连恐惧都有一种安心感。
就好像你在看恐怖片,当然会害怕,但那种害怕其实只是一种新奇的刺激,是你用来取乐、拿来分泌多巴胺的一种工具。
你不会觉得心脏空落落的,也不会在事后生出担忧和懊悔,你只会沉浸在这种恐惧里,沿着它的道路往前走,去寻找让你快乐和满足的一切,直到恐惧达到顶峰,故事结束,你只会意犹未尽。
这种恐惧是安全的,因为你知道,你会妥帖地落在地上。
而谢余,谢余落在了江觉厌的爱里。
江觉厌打开了公寓的大门,里面许久没有人住,但也有人定时打扫。不过家政显然不敢乱碰他的东西,所以一切还保留着他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样子。
江觉厌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好像还在之前一个人住在公寓里的时候,学业很忙、工作很多,他的日程可以排到一个月后,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来用。可是不论再忙,拥有的财富再多,都好像填不满他空落落的心。
江觉厌在国外的时候,最讨厌天黑。
对于别人来说,夜晚是休息的时光,是忙碌一天终于到来的放松。可是对江觉厌来说,他只觉得黑夜太安静,安静到没有其它声音盖过他心里的空洞。
他听到那里风呼呼地吹,从空洞里掠过,发出尖啸,像是讽刺的笑声。那声音太刺耳了,无论江觉厌怎么命令,它都不会停止。他只好试图用声音盖过它,于是在夜晚大声放歌,又或者开party,参加各种酒会,试图用一切声音来盖过它。
似乎确实有成效。
可是,他总有一个人的时候。
江觉厌沉浸在过去的思绪里,他的手却被人握住了。
谢余关切地问他:“怎么了?”
江觉厌很快回过神,目光停留在两个人相握的手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容。
现在,不是他,是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了。
谢余还在等待他的回答,江觉厌莞尔,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
他看谢余一脸不信,只好无奈地凑过去亲了一下,“真的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了,我在这里的时候还有几次因为太过吵闹,被邻居上门警告了。”
谢余皱眉,想到了国外的风气,不由担心地问:“没有发生冲突吧?”
“冲突?”江觉厌重复一遍,不确定地道,“我把钱拍在他身上,算冲突吗?”
谢余语噎,“江江,不要开玩笑。”
他郁闷地道:“你就算骗我,也要换一个合适的谎话。”
江觉厌是高傲的人,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或者说,他不讲道理只是对谢余。
江觉厌忍不住笑,他看着谢余解释道:“没有骗你,嗯,最多我只是省略了一些事。”
“比如,是他先开的party,还次数颇多,理直气壮。”江觉厌,“我把钱拍在他身上,只是礼尚往来。”
谢余开始觉得当年的自己,对江江的关注还是不够,“他之后没做什么吧?这样的人,报复心一般很重。”
江觉厌挑眉,“或许他想做什么,可是在某一次酒会和他撞见后,他第二天就上门赔礼道歉了,还连夜从这里搬走了。”
“唉,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江觉厌状似苦恼地道,“明明这里除了他这个讨厌的邻居,其它的都很好啊。”
听到他的话,谢余忍不住看向他,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他们进了屋,属于江觉厌的一切很快就吸引了谢余的注意力,他忍不住一样一样地看过去,哪怕那些东西其实只是普通的物件,可是只要打上江觉厌的标签,就变得分外美好起来。
就像谢余,他是人类普世道德观里的变态、窥私狂,潜在的犯罪分子,未来的精神病人。他是阴暗的、疯狂的、不被世人接受的,可是打“属于江觉厌”这个标签落在他身上时,就好像从一个危险丑陋的怪物变成了无害可爱的小动物,江觉厌把他的一切行为简称为撒娇、吃醋,以及爱他。
在江觉厌的眼里,谢余是可爱的。
可爱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词。
房间里,谢余的目光一一掠过,时不时发出问题。
“江江学弹吉他了吗?”
“我哪有时间?那是房子自带的装饰品。”
“这幅画是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哪次慈善晚会时拍下的,买回来也没什么用,我就挂客厅了。”
“沙发上的抱枕不像是江江会喜欢的。”
“你怎么又乱吃飞醋……好吧,我想想,那好像是一位同学送的乔迁礼。”
“男的女的?”
“性别重……换了,换了,你赶紧再给我挑一个。”
谢余满意地点点头,小气地当场就把那个卡通抱枕用垃圾袋打包好,一丝一角都不露在外面,还特意将那个垃圾袋放在门外,美名其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江觉厌很无奈,“至于吗?我们估计不会有时间在这里住。”
一个这辈子都不知道还会来几次的房子,何必这么麻烦?
“怎么会没有?”谢余语气平淡地道,“你我难免都要出国,到这个城市的时候,都可以住在这里。”
“比如今晚,我们就可以住在这里。”
江觉厌的表情微微一动,看向认真的谢余,“今晚不回酒店了?”
谢余从容不迫:“这里完全可以住人。”
江觉厌思考了一下,觉得也不错。
不过——
江觉厌挑起他的领带,声音轻轻的,像一根羽毛在撩拨,“你是不是,想做坏事?”
谢余的目光看向他的手指,他今天的领带是浅灰色的,在领带与手指缠绕间的缝隙里,有一道殷红的痕迹。
并不严重,但一夜过去了也没消下去,显然是被折腾得不轻。
那是昨夜留下的。
谢余还记得是怎么留下的。
也是深色的领带、白皙的手指,和跪趴的姿势。
他的眼神沉了几分,捉住江觉厌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尤其是那道痕迹,他含住那段指节,在口腔里温柔地舔舐。
最后,江觉厌听到谢余这么说,“今天我会小心一点的。”
啊,这个混蛋。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江觉厌懒散地想,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些“报酬”。
“今天不想吃外面的饭了。”江觉厌目光瞥向厨房,“虽然我没用过,但家里什么都用。”
“好,”谢余淡定应下,“想吃什么?来的时候我看见小区里有超市,待会可以一起去买。”
“你看着办吧,”江觉厌没那么挑剔,“就算我想吃,在国外你也不容易凑齐食材。”
谢余微微一笑,亲了亲江觉厌,“那攒起来,等我们回家再做给你吃。”
回家?
江觉厌回味几次,颇为喜欢这个词,于是满意地点点头,“好,等回家再说。”
他们商量好了住宿和吃饭的问题,脚步也停留在了江觉厌的卧室旁。
这一次,谢余没有再询问,也没有再等待,而是直接推开了门,从容自在地就像是回自己的房间。
江江不会怪他。
谢余的心里不由生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想法,就好像他天然就可以如此做,视江觉厌的地盘为自己所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像江江想把他惯成的样子那般。
江觉厌的卧室很简单,除了必备的几样家具,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床前有一个小酒柜。
谢余蹙眉,“江江?”
他记得江觉厌并不爱酒。
江觉厌看了过去,“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喝一点。”
“不多,就半杯左右。”他又补充解释道。
但谢余的脸色依旧不好,如果只是“有时候”,又何必把酒柜放在卧室里?
显然,对于江觉厌来说,这是日常才对。
可是江江怎么会有失眠的毛病吗?在谢余的记忆里,从他身边离开的江觉厌再健康不过,别说失眠了,谢余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不在他身边叫他起床,他会不会迟到。
所以谢余才能自以为是地放走他。
可是现在告诉谢余,江觉厌从他身边离开后并没有过得很好,相反,简直糟透了,连最基本的睡眠都无法保证,还要靠饮酒来助眠,这让谢余如何不难过。
他紧紧地抱住江觉厌,手一圈一圈收紧,好像这样就能回到过去,把那些欠下的拥抱补偿给那些夜晚一个人的江觉厌。
江觉厌无奈,“怎么了?”
谢余埋首在他肩膀上,声音干涩:“江江,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江觉厌的表情柔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谢余的背,像是在哄以为自己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也没有回来找你啊。”
“有时候想想,就很后悔。早知道你这个笨蛋是这么想的,我就应该早一些回国,不,我根本不会出国。”
“我会直接上门找你,帮你绑回来,我们就不会分开那么久。”
“现在想想,我也是个笨蛋,不然怎么会觉得,你是想要和我分手的?早知道你是顾虑那些,我早该告诉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想把我关起来,那就关起来,想关多久就关多久。”
“不过,我们两个都是笨蛋,也算是天生一对了,对不对?”
江觉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谢余耳边响起,他少有那么温柔的时候,这下子,算是要把一辈子的温柔都搭在谢余一个人身上了。
可是谢余仍然不可抑制地感到后悔。
他明知后悔是无用的,就算重来一次,如果没有记忆,那个愚蠢的谢余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如果他们一直都没有分开呢?
江觉厌很无奈,他实在不会哄人,刚才已经算是有感而发下的超常发挥了,再让他来,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想了想,江觉厌只好强硬地抬起谢余的脸,恶狠狠地咬了上去。
他起初是想凶一些的,最好凶到让谢余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真当唇舌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江觉厌又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起来,轻柔地舔舐、吮吸,在两个人的口腔里来回嬉戏。
他们亲得缠绵悱恻,亲到喘不过气来了就分开,仍然抱在一起,你一下我一下地啄吻着对方,从嘴角到脸颊,再到鼻梁、眼睛、额头,然后再回来,重复下一次,就好像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乐此不疲地继续。
等到有些累了,就干脆往后一趟,欲盖弥彰地用被子蒙住两个人,躲起来说悄悄话。
说到最后,两个人都困了起来,于是也不必强撑,头抵着头,就那样直接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就已经是大中午了。
他们几乎是同时醒的,但谁也不想起来,像是突然被惫懒席卷了全身,就那样躺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目光追随着对方,时不时玩弄着对方的头发,惹来另一个人的轻笑。
直到江觉厌有些饿了,谢余才起身,不过起到一半又被江觉厌拽住了。
谢余神色无奈:“江江,我去做饭。”
“嗯……”江觉厌想了想,“你做饭要多长时间?”
谢余思考了一下回答,“家里没有食材和调料,我需要去一趟超市,再加上做饭的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江觉厌蹙眉,干脆手上使力,彻底把人拽了回来。
谢余哭笑不得,“江江,你不是饿了吗?”
江觉厌把人抱住,懒洋洋地道:“叫外卖吧。”
“不是说不想吃外面的饭了吗?”
“没办法,我又不想起来陪你一起,也不想一个人睡,所以还是你陪我吧。”
这会分外黏人的江觉厌说,明明才睡醒也不困,但就是觉得神智昏沉沉的,大脑混沌一团,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这么躺着。
要怪,就要怪谢余,不会分身术。
谢余无奈,一颗心却像是被浸润在了蜜水里,于是随着每一次心跳,那些甜蜜的东西就随着心脏输送的血液流遍全身,整个人都像是醉了一样飘飘然。
好在他还记得江江饿着肚子,于是摸过一旁的手机,也没有打扰江觉厌,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选了几样江觉厌爱吃的菜下单,才把手机放到一旁,又抱着江觉厌。
谢余没说的是,他也喜欢这样,什么都不用去做,什么也不要去想,就这样静静地搂着江江,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需要感受彼此就好。
直到外卖电话响起,谢余才轻柔地拿开他的胳膊,在江觉厌脸上亲了亲,“我去拿外卖,一会儿就回来。”
江觉厌嗯了声,调整了一下睡姿,面朝门的方向。
谢余莞尔,下了床又忍不住亲了一下,要不是顾忌着送餐员还在等候,他怕是一点儿也不急着走了。
等谢余再回来,就是拎着点好的外卖。他这次选的是另一家中国餐厅,主食并着四菜一汤,摆了满满一桌。
江觉厌这会实在不想动弹,可是卧室也实在没有用饭的地方,谢余干脆把他拦腰抱起,到了沙发上也没有放下来,而是干脆放在了自己膝上,一直把人抱在怀里。
江觉厌纠结了一瞬,按道理来说,谢余的腿并不会比他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定制沙发舒服,可是他这会格外贪恋这种两人毫无间隔的亲昵,于是干脆什么也没说,反正辛苦的是谢余。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现在谢余多辛苦一会儿,晚上就会少折腾他一会儿。
于是江觉厌任由谢余把他抱在怀里亲自喂饭,新鲜的鲈鱼一根根挑好刺,鸡肉去骨分成小块,连汤都要吹好了再递到江觉厌的嘴边。江觉厌什么都不用做,连眼睛都不用睁,只需要动一动嘴巴就好。
谢余很有耐心,可是看江觉厌这幅样子,又有些不放心了,放下筷子仔细摸了摸江觉厌的额头,又对比了一下自己。
并没有发热。
谢余还是不放心,“江江,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觉厌睁开眼睛,“没有不舒服。”
“那你……”
“就是不想动,”江觉厌神色慵懒,“非要说的话,你就当我在为晚上养精蓄锐吧。”
谢余轻咳一声,再也不敢多嘴,耳朵却染上了一抹红。
江觉厌勾唇,露出一个笑容。
其实不仅如此,他只是回忆起了那些孤零零的过往,于是格外贪恋起谢余的怀抱。
被谢余抱着的时候,好像那些午夜梦回的孤独都不存在了一样。
他的视线越过谢余,好像在此透过时光,能看到当年的那个自己,正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用手臂遮住脸,连去房间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可以的话,江觉厌想要告诉他,谢余只是一个笨蛋而已。
所以,快回去找他吧。
不过这些,就不需要告诉谢余了。
呆头鱼是个胆小鬼,也是个爱哭鬼,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估计又要难过的哭了。
可是要江觉厌哄,他又不会哄,于是只好从源头解决问题,不让谢余伤心就好了。
不过——
江觉厌低头,亲了亲谢余,笑意盈盈:“告诉我,你都躲在哪里看我。”
他说的不明不白,谢余却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余神色自若,耳根却红了个透,引得江觉厌想要含住吮吸一下,看看会不会滴出血来。
不过这一次,没有等江觉厌用各种手段逼问,谢余就抱住江觉厌,来到了窗边,那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对面是另一栋高楼。
“我在那里,也买了一套房子。”谢余把江觉厌放下来,改为一手搂着他,一手指向对面,“二十六楼,一开始房主不肯卖,是租下来的。后来他急用钱,我就花两倍的价钱买下来了。”
“两倍?”江觉厌挑眉,这里是大都市的市中心,房价可不便宜,“你是冤大头吗?”
“没办法,那里视野最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这里。”谢余头抵在江觉厌的肩膀上,喃喃道,“我想离你再近一点。”
他那个时候既怀着希望,又充斥着永远看不见未来的绝望,所以谢余那么努力拼尽一切,就是想离江觉厌近一点,再近一点。
谢余说得理直气壮,江觉厌听得满心柔和。
知道自己在想着谢余的时候,谢余也在想着自己,怎么不让他动容呢?
就算当年的他不知道,当年的谢余也不懂得,可是他们只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或许在江觉厌夙夜难寐的时候,谢余正同样没有睡意,隔着两道玻璃在看着他。
如果能,江觉厌想,如果他当年能知道——
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对面的那套房子里,把谢余揪出来。
然后再好好和他算一算这些年的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