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赶着下班时间之前。
终于在房管所完成了最后一步,签字盖章,鼓楼南大街的店铺易主。
四人在房管所门口还握了握手,钱度看着地中海中年男子和水桶腰大婶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窃窃私语的背影,一阵感叹。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败家,好好的房产不留着传宗接代,卖什么,后世子孙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骂呢。”
王小飞拎了拎手上轻飘飘的几张纸,白了他一眼,指着道:
“我是搞不懂,一个愿意买,一个愿意卖,白花花的银子就没捂热乎过,转眼又给花出去了。”
钱度掏出烟递给他一根,再塞嘴里,他发现最近自己的烟瘾好像变大了。
细细感觉,其实也没瘾,就是情不自禁的掏出来往嘴里塞。
俩人叼着烟,自行车晃悠悠在街头溜。
“你还是没转换过思维来,手里有一万块钱,放着不花永远是一万块钱。”
“可今年八毛一碗的炸酱面,保不齐明年就涨成一块了,你的钱呢?还是只有一万。”
“不要老盯着眼前这一块小蛋糕,现在把赚的钱花出去,投资,投资你懂不懂投资房产总是不亏的。”
“懂懂,不就是投资么,搞得谁不懂似的。”王小飞使劲蹬着脚踏板,嘟囔道:“反正我是发现了,你说什么都是有理的!”
转天。
中午钱度放学,又跟王小飞碰面,跟平安里的户主约好时间,在全聚德吃了一顿烤鸭。
下午请了半天假,至此终于把两处门面都拿到了自己手里。
就在钱度看着手里的房契感叹的同时,远在民丰胡同的段峰,这时候脸色阴沉的可怕。
“峰哥,真不是我们偷懒不好好干,刚开始生意还好好的,谁知道现在...”
负责人是跟着段峰玩的一个小弟,这时候满脸的苦涩。
热干面店刚开业的时候,场面那叫一个热闹,队伍排的老长,他们连忙都忙不过来。
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每天晚上关门歇业后的对账时间,一张张钞票从手指间划过。
厚实的手感,独有的气味,惊人的数额,无一不让人陶醉。
可谁成想,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店里的客流量越来越少,最后愣是没人光顾了。
段峰叼着烟不满的看着他,这种狡辩的话显然没有听进去。
“卫东,听你的意思,是生意好端端的就成这样了?”
砰!
段峰没忍住一脚踹过去,许卫东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又连忙靠上前。
“峰哥,我是什么人你清楚,骗谁也不可能骗你啊,真不是我们的问题。”
“那钱度的店生意怎么那么好?!”
那你倒是去问问呐...
对上段峰的眼神,许卫东张了张嘴,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段峰是什么样的人,他成天跟在屁股后面自然清楚,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讲什么都白搭。
一根烟吸罢,期间只有一个年轻人进了店门,看见他们这阵仗,又脚底抹油麻溜窜了出去。
段峰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如果不是人的问题,那问题...只可能出在卖的热干面上了。”
“峰哥,不可能吧,我们完全是照着他们做的...”
“钱度卖的热干面,配料绝对不简单。”
段峰摆了摆手,他心里越琢磨越清晰,忙不迭转身看向许卫东。
“快去钱度最近的店买一份热干面回来!”
“我这就去...”
许久,面买回来,他们店里的面也下了一份,段峰挨個吃了一口,随之眉头一拧。
“怎么了峰哥?”许卫东在旁边紧张的问道。
段峰又嗦了两口,筷子一扔。
“你自己吃吃看。”
两家面一起吃,不吃不知道,虽然模样看上去大差不差,可味道上明显有区别。
许卫东吃了两口,还是不明所以,弱弱道:“峰哥,味道差不多啊。”
啪!
段峰呼了他后脑勺一下,没好气道:“差不多,你再敢说差不多信不信我抽你。”
“峰哥,我..当初伱也是尝过的,味道一直是这样的啊,而且,而且咱们刚开业的时候,生意跟钱度他们的一样好,谁知道现在会成这样...”
“峰哥,会不会是风水问题?”
许卫东语出惊人,段峰做势还要打,手抬起来又一顿。
“你的意思是,这店里的风水有问题?”
“我觉着是,”许卫东上前,低声连忙往这上面扯:“峰哥,保不齐这店里以前死过人呢,那人死的冤...”
话说罢,一入耳,在场所有的人后脊梁不自觉凉了一下。
段峰下意识的不信,可又像许卫东说的一样,味道虽然有些差别,可他们开业那几天生意跟钱度开的店是一样好的。
如果真要细想,问题不是出在味道上,难不成真是风水问题?
傍晚的光线愈发的暗淡,屋里的灯还没开,视线所过之处,昏暗,静谧,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滴,总让人看着头皮发凉。
许卫东在一旁自顾自,一个劲儿的往这上面扯,甚至连他小时候太奶讲过的鬼故事都搬了出来。
不然能怎么办,不是风水问题,也不是味道问题,难不成真是自己这个人有问题?
做大哥难,做大哥的小弟更难啊!
“嘶~”段峰麻溜起身,退到了门外:“别说了,关门关门,等找个好点的地段再说!”
翌日,关门大吉的敌店,自然落入了每天都特意从这边路过的王小飞眼里,不由嘴角一咧。
“所以,这就是你又在校门口堵我的原因?”
一处小饭馆内,钱度眼光不善的看着他。
“敌店倒闭了,这么好的事,咱们作为老板不应该庆祝庆祝?”
小酒小菜端上桌,王小飞一脸的惬意,又好奇的看向他。
“你其实早就知道他们会关门,因为什么?”
“真想知道?”
“少卖关子,快说!”
钱度下午得上学,所以没喝酒,夹了一口菜,开口道:“原因很简单,顾客的消费心理。”
“咱们同样都是卖热干面的,价格又都是三毛一碗,如果是你,你会选那家。”
王小飞想了想开口道:“我肯定选味道最好的那家店!”
“可是,他们刚开业那几天...”
“你也说了是刚开业,大家又不是傻子,吃一回品不出来,吃两回难不成还吃不出来?”
“如果只是他们一家卖,那他们味道再差些,都是京城最好的,可现实是有咱们做对比啊。”
过去这么长时间,整个四九城钱度不敢说所有人都吃过他卖的热干面,三四成总是有的吧,口口相传,一做对比。
“这就叫优胜劣汰!”
“那他们不是死定了,”王小飞品着钱度的话一乐。
“那不一定,还有一招能让他们活过来。”
“什么招?”
“降价呗,三毛降到两毛,相信我,如果真降了,味道上的差距会被顾客选择性的抵消掉。”
“.....还能这样?”
王小飞端着酒盅的手一顿,他以为已经稳了呢,那成想钱度又语出惊人。
钱某人乐呵呵的看着他:“傻眼了吧,这个叫价格战,如果对方真是个有头脑的,味道上拼不过,很大概率会来这一手。”
这些同行竞争的小招数,都是老祖宗早就用过的,不能说多高明,只能说实用。
只是时间隔了太长,王小飞同一代年轻人缺少这种意识。
父辈们会把这种经商手段认作偷奸耍滑,况且前几年连经商都不行。
王小飞一口猛嘬,跟见鬼了一样看着钱度。
“我怎么觉着你什么都懂,又是做生意,又是鉴古董的,你比我还小四五岁呢,这些点子怎么想到的。”
“...别问,问就是略懂,略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