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近得罪谁了?
    知县府上,章氏正在院子里的藤萝架子下吃着茶,听着下头人报来的消息,惬意地抿了口花茶。馥郁的花香弥漫在口腔,整个人似乎都舒展了。她咽下喉间的茶水,舒畅道“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现下就剩下最后一桩了。”

    “是啊!也算是守得云开了。”下人附和道。

    “齐哥儿呢?这两天可老实?”章氏说着靠上身后的藤椅,手中的双面绣团扇缓缓摆着,“可要记得看紧些。”

    青松院里,刘知齐身边的百合正候在一旁,垂手恭听着二少爷的吩咐。

    母亲也是愚蠢,用人之前也不仔细查点清楚,这百合早就父亲跟前的长庚有了首尾,可偏偏长庚他娘早年给他买了个童养媳,虽说长庚一直将她当姐姐看待,但却是母亲眼中唯一的儿媳妇儿。

    但这不刚好便宜了他,不然他办事哪这么容易。

    “那边你大可放心,我已托人给你俩造了份身份文书。只消帮我把这件事办成,你俩拿着文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人正是刘知齐,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宽袖交领长袍,腰束浅绛色祥云纹腰带,其上坠着颗通透的墨玉。因未出门,一头乌发只用根木簪别着,瞧着就是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

    说话时,单手把玩着一只翡翠玉连环,语气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能叫他在意。

    章氏一直认为虽说在京城王家府上她拿不了大,但在丈夫任上的宅子里,自己也算是整治得井井有条,里里外外犹如铁桶一只,皆在自己的掌控之内。

    就拿儿子的青松院来说吧,儿子跟前的丫头小厮,事无巨细,不都得过来向自己禀报。这才是章氏心中主母的样子,可不像在京城时,处处受大房掣肘。一想到没几个月就要回京,章氏心里就堵得慌,皱着眉不耐地拍着扇子。

    自家那个长嫂惯是会做人的,章家上上下下哪个不夸她治家有道。哼!要刘氏说,那个位置,掌那么多权,府里随便拎只阿猫阿狗坐上去都能管好。

    正不忿着,管事的进来了,递上来几张银票,弓着腰轻声道“夫人,放在沈家的印子钱收回来了,扣掉工本费、手续费共计一千贰佰两白银。”

    “行,虽说提前支取利润少些,但也不亏。既与沈老板的账已讫了,那他的生意好坏可与咱们不相干了。”她接过银票和单据交给身后的婆子收好,抬头望向管事,“陈管事,你平日里在外头走的多,这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自家老爷得了这外放的机会,原本三年里只要不出什么差错,回京后找找路子,总能往上升一升的,没想到临走却在周县令这桩事上栽了个跟头。那周家已然倾覆了,轮不到她来撒气,这沈老板作为周县令的连襟,给他点苦头吃吃,也是应该的吧!

    那头沈予昌急匆匆地赶回城,发现只是王家的陈管事来催,心中不免有些怨怼,做生意的最忌讳早上送钱出去了,但对方是知府夫人,自家这又刚遭了罪,只能把怨气往肚子里吞,陪着笑与人周旋。

    将手头的现银凑给陈管事后,沈予昌又得去忙活了,今日晌午会有一批生丝到码头,他不大放心,要亲自去验货把把关。

    今夏雨水多,蚕丝受潮易发黄,所以上等蚕丝价格自然也是往上涨了一涨。查验完,工人们正卸着货,沈予昌坐在一旁看着账房的过着秤,一手端着只茶盏,终于有空能坐下来歇息了。

    却听码头那边传来了争吵声,沈予昌定睛一瞧,见是自家大管事与生丝上起了争执,他忙放下茶杯快步走了过去。在自家码头上吵闹,知道的没什么,不知道的传出去还以为沈家布庄怎么了呢?

    “怎么啦?钱老板,和气生财嘛!是有哪里不对吗?”沈予昌上前拉开二人,“有话好好说,咱们都是老相识了。”

    “刚好沈老板也在,”钱老板举手做了个作了个揖,“我实话同你们说吧,有人同我透了风声,说沈老板你这里银两出了问题,所以我今天一定是要拿着现银走的。”说着,挥手叫停了正在卸货的工人。

    沈予昌一听,仿佛一道雷直接劈进天灵盖,整个人立在那儿愣了半响,他的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后背也都被冷汗洇湿。反应过来后,忙扯起嘴角打着哈哈,一手拍着钱老板的肩膀“钱老板,话说我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你算算哪次货款我拖了你的,咱们不都是年尾结账的嘛?怎好说改就改?”

    钱老板也是个人精,一直盯着二人的神色,哪怕一丝的不对劲他也不能放过。本身跟着这趟船来也是顺带一路去其他家收去年的欠款的,收账有多不容易,他深有体会。现下得了消息,他也本是要试探一下的,但瞧见二人不自然的神情,他暗下决心,这趟要么带着钱走,要么亏钱也要把货扛走。

    “沈老板,今时不同往日,我想你心里也是清楚的,还是赶紧去取现银吧!”说着看向码头的工人,“我让工人们再歇息个一盏茶的时间,沈老板,您做个决定。”

    一旁仓库里,大管事焦急地和沈予昌商量着。无他,只万一今天生丝的来拿了现银走,明天送染料的听见消息也要现银,这生意还怎么做啊?

    沈予昌却担心一件事,他看向管事“你说,这钱老板说听见消息,是在唬我呢?还是真有什么消息?”

    不管怎样,今天生丝的银子还是要结掉的。不然那么多机子都停在那儿,那么些工人不能白雇。

    “钱老板,可否向我透露下,您是在哪听的消息?”沈予昌笑笑,“可不能平白叫人污蔑了我不是吗?”

    “沈老板,你我二人多年的交情了,那人是谁?我也不便透露,只是提醒老兄,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晚间,沈予昌派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那人支支吾吾“老爷,现下外头都说......”

    “说什么?说出来无妨。”

    “说老爷您跟前已经没有银子了,说您为了保周县令用了上千两白银,”那名伙计瞧着自己老爷脸色,一边说着今天在茶馆里听到的,“还说您用光了质铺里别人放进来的印子钱,说再不上门讨要,就要不到了。”

    沈予昌听到这儿大抵猜到了是谁在外面放的风声,能知道这些的事的,放眼整个昭县还能有几个人?但却也暂时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秋风渐起,吹落一地金黄,无端让人感到了几分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