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饭后,宁祯和三位兄长被父亲叫到了外书房。

    外书房前后都有副官把守。

    父亲开始骂人。

    宁家虽然疼女儿,家教却是不缺。不管哪个孩子,做错了事都要挨骂,包括宁祯。

    宁祯和三位兄长一样,被骂得抬不起头。

    “……你还不跟祖母和你姆妈讲实情,用这件事把自己嫁了。盛家的门好进的话,轮得到你?”宁州同厉声。

    宁祯低垂视线。

    二哥宁以申立马说“阿爸,您别骂妹妹,骂我们吧。”

    宁州同“你不用挨骂。等事情稳定了,你去领三十军棍,先记下你的错。”

    宁以申“……”

    大哥也说“阿爸,我一直劝您冷静。这次是盛长裕设的圈套,要不是妹妹机敏,如今还不知什么光景。”

    宁州同“姓盛的毛头小子,何足为虑?”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

    盛长裕可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他十几岁在军中,宁家的孩子们一次次跟他打交道,对他颇为忌惮。

    他识人很准,战略也敏锐。

    还有一点,他这个人心狠。哪怕是亲舅舅,挡了他的路都会被除掉。

    一旦他想要得到什么,他就敢用身家性命去拼。

    大帅在世时总骂他,就是看不惯他这个性格,说他不够稳,做事太刻薄,“小地痞群殴都没你下手狠”。

    盛长裕为了获胜,什么下三滥的手法都能用。

    宁家被盛长裕记恨,可不到万不得已,宁祯的哥哥们不想“造反”,没有太大的胜算。

    这次平乱,一切的危机来得那么理所当然,且增援截断,就是盛长裕的计划。

    盛长裕打算逼得宁州同狗急跳墙,然后他痛打落水狗。

    宁州同被新主逼成这样,手下那么多人跟着他吃饭,他要维护师座的体面,就必须做出样子。

    有些时候,“造反”也是一种态度。

    两下僵持,几乎要陷入死局,不反也得反。宁祯只得以自己的婚姻做桥梁,愣是化解了这场危机。

    宁州同发了脾气,把三个儿子赶出书房,只留下宁祯。

    宁祯站在父亲对面。

    宁州同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坐下吧。”

    宁祯这才坐定。

    “这么大的事,你也敢擅自做主。”父亲说这话的口吻,已经变得缓和很多。

    宁祯永远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阿爸,我错了。”

    她有双特别好看的眼,眼珠乌润漆黑,看人的时候眼神一软,简直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宁州同又叹了口气。

    “想过以后怎么办吗?”他问。

    宁祯“阿爸,是咱们家的生死捏在人家手里。人家进攻,咱们防御。往后怎么办,就看盛长裕从哪里出招。”

    宁州同默然半晌,才道“这些事,本不该你们操心。”

    “阿爸,您的孩子长大了,这个家有我们的责任。往后的担子,不是您一个人扛。”宁祯说。

    宁州同神色一缓,复又深深叹气。

    自从大帅去世,盛长裕接手军队,宁州同就没少烦恼。

    新主的脾气秉性,全部都是宁州同看不惯的。他又不是软骨头,和盛长裕磕磕绊绊好几次了。

    关系越来越差。

    盛长裕这条疯狗,这次甚至打算放弃一个省的地盘,也要弄死宁家父子四人。

    最后他愿意和宁祯结婚,估计也是冲动之后冷静了,也妥协了,愿意后退一步。

    到底是他自己的地盘。

    很多人只是看了场热闹,却不知道差点面临兵灾。

    宁祯晚上十点才从父亲书房出来。

    没进内院,三个兄长缩在垂花门的角落处。

    “……吓我一跳,你们扮鬼?”宁祯稳了稳心神。

    二哥宁以申凑上来“怎样,你也要领军棍吗?”

    “不至于。”

    “因为你是掌上明珠?”

    “因为我是督军夫人。”宁祯说。

    二哥“……”

    大哥、三哥没他这么贫,都问了她与父亲交谈的内容。

    得知父亲的态度真软了,兄弟仨松了口气。

    “你们都回去睡觉吧,我送祯儿。”三哥说。

    大哥颔首。

    二哥则道“这几天别叫我,我三天不出门。老子跟着去平乱这几个月,都没闻到肉香。”

    宁祯“……”

    二哥的美梦泡汤。他想在温柔乡沉迷三天,二嫂却要和宁祯去逛街。

    入了夜,宁家开了三辆汽车出门。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和宁祯,去最近红火的销金窟“金凤俱乐部”玩。

    可以打牌、跳舞、喝酒。

    令人不快的是,在门口遇到了苏家一群人。

    身材修长的年轻人,跟在苏家众人身后,眉目疏淡,眼神清傲。他瞧见了宁祯,表情微微一敛。

    宁祯也看到了他。

    “……就是他,上次在咖啡厅不停看祯儿。”金暖低声和自己丈夫宁以申八卦。

    宁以申望过去“长得一般,比不上我。”

    金暖“……”

    平心而论,还是比得上,这男人帅得天怒人怨。哪怕他立在光线暗处,也自有光华。

    苏家与宁家彼此看不惯,孩子们小时候没少打架。

    “这不是督军夫人吗?”苏家二少苏融语带讽刺,看向了宁祯,“宁小姐做了督军夫人,飞上枝头变凤凰,气质不一样了。”

    宁祯的三哥宁策往前一挡“与你何干?”

    “你吃了炸药?我恭喜你妹妹、恭喜你们宁家,攀上了高枝。”苏融说。

    宁策“这高枝,又不需要替你们苏家守节。”

    苏融讥诮的面容顿时扭曲“你还敢提我妹妹?宁策,你是不是想死?”

    “没用的狗都会吠,吠得越响越无能。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则让开,别挡道。”宁策冷冷看向他。

    苏融冷笑“好,宁策。等你死了那一日,老子一定给你上头炷香。”

    宁策“死后那么孝顺你爹,有什么用?你跪下磕头,认我当干爹,现成的好处拿到手软。”

    苏融目眦欲裂。

    眼瞧着就要动手。

    大哥宁以安拉住了宁策,对他说“别吵了,打这些嘴皮官司浪费时间。”

    那边,苏家的人也拉住了苏融。

    宁祯没说话。

    站在人群后的男人,深深看她一眼,也没开口。

    快要进去时,苏家那边一个小姐,声音三分冰凉三分笑“什么督军夫人,自己给自己贴金,督军认不认?”

    “我认啊。”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缓慢又清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