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俱乐部门口,一时安静,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站直了。

    盛长裕缓步上了台阶。

    他出来玩,穿着稍微讲究了几分深色条纹西裤、浅灰色衬衫,袖口整整齐齐。

    他高大,哪怕是衬衫西裤,在他身上也有点类似军装的端肃。

    眉目锋利,肤色深,但五官英俊得近乎完美。

    在场的男人,除了立在暗处的人,没人可以媲美他。

    他淡淡扫视一圈“罚站做什么,等我检阅?”

    说得大家都略微尴尬,稍微活动了几分,又不敢造次。

    盛长裕瞥向方才讥讽宁祯的女郎“你对我夫人有什么意见?”

    女郎是苏家八小姐,脸色煞白,唯唯诺诺恨不能贴墙根,不复方才嚣张“不、不敢,督军。”

    “你最好是真不敢。”盛长裕薄唇线条微微紧绷,很是不悦。

    苏八小姐快要给盛长裕跪下了“督军,我该死。”

    “你的确该死。死远点,别脏污了我的眼。滚吧。”盛长裕道。

    苏八小姐双腿打颤逃离了。

    苏融等人,愣是没敢替苏八小姐说句话。

    宁祯发现,苏城这些纨绔子们,平时一个个都很嚣张,遇到盛长裕就似避猫鼠。

    别说苏家的人,宁祯的兄长们此刻也大气不出。

    “夫人长裕脚步一转,看向了宁祯。

    好像他与宁祯是一起来的,只是宁祯先到。

    他在外给宁祯这么大的面子,宁祯很是抬举接住了。

    她甚至得寸进尺,挽住了他胳膊,笑靥浅淡,不说话。

    盛长裕没甩开她,带着她进了俱乐部。

    宁家众人“……”

    跟在苏家身后的男人,目光晦暗不明,看向宁祯和盛长裕,仍没出声。

    “你们怕他?”男人问苏融。

    苏融“他是督军,手里有人有枪。”

    宁策听了这话,冷笑一声。

    苏家怕盛长裕,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盛长裕乃督军。

    盛长裕和苏晴儿热恋的时候,就记恨上了苏家。

    苏家儿孙众多,苏晴儿不是像宁祯那样千娇万宠。相反,她在家里很不起眼,没少受欺负。

    盛长裕知道后,登门用鞭子抽了她父亲一顿。

    当时苏晴儿的父亲还不是省长,可也是北城政府下派的官员,大帅气得关了盛长裕半个月禁闭。

    盛长裕和苏家结仇。

    别看苏融总拿他妹妹说事,只是为了恶心宁家,他并不是一个疼妹妹的哥哥。

    而后大帅去世,盛长裕做了督军,再也没人敢管他,苏家对他避之不及。

    苏晴儿葬礼期间,盛长裕大闹了苏家。

    本地有个规矩,未婚儿女如果不配阴婚,是不可以葬入祖坟的。

    苏家要么给苏晴儿配个阴丈夫、要么另寻旁处葬她。

    盛长裕听说了,叫人炮轰了苏氏祖坟和祠堂。

    苏家重修了祖坟,把苏晴儿慎重安葬在苏家祖坟风水最好的位置上,盛长裕才罢休。

    因此,哪怕苏晴儿是盛长裕的心尖人,苏家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处处被盛长裕记恨。

    今天如果羞辱宁祯的是别人,盛长裕估计懒得管。

    “祯儿怎么回事?”宁家老二宁以申挤到大哥和三弟身边,“她怎么跟盛长裕走了?”

    宁以安、宁策都微微拧眉。

    “说话啊,我们要去救她吗?”宁以申又催,“回家抄家伙?”

    宁以安啧了声,嫌弃瞥他一眼。

    金暖拉他的袖子“你个莽夫,她和督军是夫妻,你救什么救?”

    宁以申“……”

    宁以安沉吟片刻“老三,你进去后找找督军的包厢,去打个招呼。”

    宁策“好。”

    宁祯和盛长裕一路乘坐电梯,上了俱乐部的四楼,也是顶楼。

    顶楼只接待贵客,四个包厢,每个包厢都是巴洛克风格的装饰,极尽奢华与精美。

    奢靡气质中,毫不掩饰透出腐败与沉沦。

    宁祯是随遇而安的人,什么风格她都欣赏。

    到了包厢门口,宁祯站住脚“督军,方才多谢您了。我就不打扰,我与兄长们定好了三号包厢,就在隔壁。”

    说罢,她要抽出自己搭在他臂弯的手。

    盛长裕黢黑眼眸一沉,锋芒中暗含凛冽“过河拆桥吗,盛夫人?”

    宁祯“我是怕打扰。”

    “会打牌吗?”

    “会。”

    “有多会?”盛长裕又问。

    宁祯“如果是桥牌,我会算牌。做您的上家,可以保驾护航,让您赢一晚上。”

    盛长裕意味不明笑了下。

    “进来。”他推开了包厢的门,招呼宁祯。

    包厢里坐了一个人,正在抽烟。他眉宇间笼罩一层薄薄烟雾,白釉似的面孔,让他宛如一樽雕塑。

    “来了?”他开口。

    盛长裕向宁祯介绍“他叫程柏升,我朋友。”

    程柏升的父亲是军需处的,他与盛长裕是挚友。

    “宁祯,你可以叫我柏升。”程柏升随意道。

    他直接叫她名字,不是夫人。

    宁祯颔首。

    他们坐下,俱乐部老板带着四名交际花进了包厢。

    她们一个个面容绝俗、身段妖娆,手里拿着诡谲又繁复的面具。

    盛长裕站起身,一个个挑选。

    宁祯以为他选人,结果他选了一只白狐狸面具。

    这面具画得瑰丽又诡异,眼睛下红宝石镶嵌着血泪。

    “都出去吧,今晚不用你们伺候。”盛长裕道。

    他把面具扔给宁祯,“你说过的,让我稳赢。我要是输了一把,你知道后果?”

    宁祯微微咬唇。

    “怎么,不甘心伺候?”他又问,语气痞气而轻佻。

    宁祯“不会。只是程先生在场,您的客人肯定尊贵,我恐怕没本事。”

    “刚刚还大放厥词。你们宁家的人,总是这个德行,‘好大喜功’。”盛长裕的不满,从锋利眉梢倾泻。

    宁祯忍住了内心的愤怒,平淡说“督军信任我,那我试试看。”

    她戴上了面具。

    那一行血泪,正好嵌在她眼下,只露出她一双雾沉沉的眸、饱满红唇,将那面具戴得十分绮丽又浓艳。

    盛长裕看了她好几眼。

    宁祯微微侧头,和他对视,仿佛一只化了人形的狐。

    有妖气。

    盛长裕又看了眼程柏升。

    程柏升微微笑了笑。

    很快,他们的客人到了,是一名德国人。

    桌上,谈的是军火买卖,程柏升做翻译官。

    宁祯负责发牌、凑数,在要紧处让盛长裕输了两把,却让对面的军火商心情不错。

    事情谈得很顺利。

    他们这一场牌,打到了凌晨三点,约好了三日后去领事馆见面后,德国人起身告辞。

    “很晚了,出去吃宵夜。”盛长裕推开椅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宁祯?

    她也要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