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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栀清和谢嘉珩到民政局时, 正巧赶上开门。

    今天不是特殊日子,来的人很少,他们拍登记照, 递交资料, 拿结婚证, 流程过得特别快。

    工作人员看见年龄后,忍不住感慨:“刚刚到法定年龄啊。”

    “是。”谢嘉珩扬唇接话:“毕业就领证。”

    许栀清闻言看他一眼, 他愉悦的好像他们真的是毕业来结婚的, 没有经历过中间的冷战分手。

    工作人员把结婚证递上前, 笑着说:“祝你们新婚快乐。”

    许栀清全程跟着谢嘉珩,拿到红本子后,仍然感觉有些不真切,坐进车里还在看,低头盯着很久。

    “看够了吗?”他忽然问。

    许栀清收回视线, 正想放进包里,谢嘉珩伸手抢过去, 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漫声道:“小许总日理万机,结婚证这种不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保管吧。”

    “......”

    “挺重要的, 我自己保管吧。”许栀清想要回来。

    “开什么玩笑!”谢嘉珩的语气夸张极了:“小许总分分钟上下几千万,九块钱的玩意儿不值一提。”

    他边说边往自己包里放,赶紧拉上拉链。

    许栀清记得他出门从来不背包的, 每次都嫌麻烦,今天是故意带的?

    “但是我......”

    她又想反驳时,手机铃声响起来,谢嘉珩做噤声的手势,接通电话:“喂。”

    对面响起裴洛言吵闹的声音:“你最近在干嘛呢, 怎么一个月都了无音讯?难道你分手了也要继续努力拼事业吗,别开玩笑啊,你又不是许栀清,赶紧醒醒,不要浪费宝贵的青春,什么时候出来玩?”

    话音落下,谢嘉珩道:“我结婚了。”

    裴洛言:“......?”

    电话里传来更响亮的声音:“你结婚了?什么时候?和谁啊?兄弟你闷声干大事啊,就这么突然结婚啦?”

    “许栀清。”

    “卧槽!谁?许栀清?许栀清和你结婚?卧槽!”

    “嗯。”他的尾音轻轻上挑,每个字都是飘的:“下次再说吧。”

    谢嘉珩挂掉电话,简言意骇地解释:“是裴洛言打来的,表达了对我们的祝福。”

    许栀清瞥他,淡淡道:“卧槽也能算是祝福?”

    “......你听力挺好的。”

    谢嘉珩面不改色地收起手机,踩油门开车,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明显。

    他的戒指不同于她的华丽贵气,是最普通的男士素戒。

    昨晚回家的路上,许母告诉许栀清,订婚宴是谢家全权安排的,她不知道会有互换戒指环节,没有提前准备,戒指是谢嘉珩临时交给她的。

    他戴的,是他给自己买的婚戒。

    谢嘉珩察觉到她在看自己的手,在签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许栀清今天没有戴戒指。

    等红绿灯时,他作势打量回去,轻呵一声:“你手倒是白白净净的。”

    “......”

    许栀清昨晚洗澡前把婚戒取下来了,今天晨跑自然是不会戴的,出门的时候在找户口本和身份证,忘记了重新戴上。

    她从包里翻出盒子,解释:“太贵重,所以没有戴。”

    谢嘉珩闻言在路边停车,拿过许栀清手中的盒子,打开拿出戒指,再一次戴到她的无名指上。

    “不用取,掉了再给你买。”

    活脱脱纨绔少爷的语气,看着许栀清手上的戒指,终于顺眼了,继续开车。

    许栀清见方向不是回家的路,问道:“去哪里?”

    “吃饭。”

    她没有吃早餐的习惯,摇摇脑袋道:“我不想吃。”

    谢嘉珩说:“我饿了。”

    这段对话以前经常发生,许栀清拗不过他,会陪着用早餐。

    车子开到熟悉的路口,拐弯从侧门进了盛南大学,许栀清不解:“你想去哪里吃饭?”

    “朝夕。”

    谢嘉珩的车停在朝夕奶茶店门口,许栀清有一年多没来,里面格局和装修没有变化,甚至店员都不曾换过。

    他们很熟络的一个点餐,一个坐上高脚椅。

    大学时期总是这样,点过餐后拿出纸笔开始上课,许栀清现在能看得懂建筑图纸,全靠谢嘉珩的指点。

    他点完餐,像从前一样坐在旁边,从包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然后许栀清瞧见谢嘉珩翻开一页,正儿八经地写下四个大字:婚后协议。

    他把本子递过来道:“写你的条件。”

    许栀清不解:“......这个东西难道不是叫婚前协议吗?”

    “差不多。”

    已经领证了,有什么可写的?难道还能离啊。

    “看来你没有条件。”谢嘉珩见许栀清不为所动,把笔记本拿回来,提笔唰唰唰地开始写。

    他写了很长时间,直到店员端上来菠萝包才结束,摊开共同阅览。

    【1.婚后需配合双方回家见长辈,在长辈面前不能出现冷脸、吵架等行为。】

    【2.婚后与任何异性用餐、约会需提前报备,尤其是长相俊俏的学长。】

    【3.婚后不能有欺瞒行为,不能在重大事情上擅自做主。】

    【4.婚后不能无缘无故消失,24小时内给对方回复消息。】

    【5.婚后有任何不愉快需要说出来,不能憋在心里事后算账。】

    【6.婚后如果吵架不能沉默不语,不能一走了之,如果要走不能出小区。】

    【......】

    整整一页纸全写满了,甚至纸张的背面也有两条。

    哪里是婚后协议,明明是许栀清婚后需遵循的规定。

    她把笔记本扔回去,回了三个字:“做不到。”

    许栀清准备吃菠萝包,谢嘉珩直接抢过盘子,问道:“哪条做不到?”

    “除了第一条,都做不到。”

    在许栀清看来,很多都是不现实的,他们南辕北辙,又不是同城同居,竟然连不能走出小区都有。

    谢嘉珩把笔记本放在两个人的中间,大有一种跟她掰扯的架势:“怎么会做不到呢,和异性用餐报备而已,没有不让你去。不能有欺瞒是我们做人的基本,不能擅自做主是为婚姻长久性发展考虑......”

    他讲个不停,许栀清嫌吵,拿起菠萝包直接塞进他嘴里。

    谢嘉珩微怔,许栀清看着自己举动,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

    他拿掉菠萝包道:“这些协议同样在约束我,你想加什么内容都行,是为了维持感情稳定,你也不希望我们吵着架开展接下来的合作吧。”

    最后一句话打动许栀清,她说:“但你写的内容,前提是能天天见。”

    如果见不到人,她很容易忙到忘记回复消息,也会习惯性地把事情憋在心里。

    “行啊,加上这句话。”谢嘉珩改口的很爽快,提笔写下附加条件,然后龙飞凤舞的签上自己大名。

    许栀清再看一遍,不由得开始怀疑。

    她以前有这么过分?

    肯定是他夸张了。

    许栀清签下名字,终于能安心的吃菠萝包,谢嘉珩把笔记本放进包包里,心满意足。

    用过餐后,谢嘉珩和许栀清默契的没有提回家,在校园里闲逛。

    谢嘉珩不觉得新鲜,许栀清却是仔仔细细打量着。

    上次来学校是在长廊提分手,讲完话她就离开了。再上次是毕业答辩,结束后需要赶飞机,走得匆匆忙忙。

    她都想不起来在校园里闲逛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边的树呢?”许栀清指着篮球场旁边的草地。

    “移走了。”

    “教学楼外墙有变化。”

    “重刷了。”

    “这里本来有个公告栏的吧。”

    “撤掉了。”

    许栀清逛过半圈后,禁不住感叹:“变化真大。”

    谢嘉珩侧目望着她,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

    许栀清也看向他,校园景象在不停地变化,而她身边站着的依旧是谢嘉珩。

    “回去吧。”她说。

    再往前走该到女生宿舍和管院的教学楼了,他们如今的关系,不适合故地重游,重温旧时光。

    谢嘉珩开车送许栀清回家,到门口后,很自然的跟着她走进院子。

    许栀清停住脚步,用眼神询问他干嘛。

    “来都来了,不拜访伯母岂不是很没礼数?”谢嘉珩口吻理所当然。

    许栀清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懂得“礼数”这种珍贵的东西了,没有拒绝,允许他继续跟着。

    阿姨打开门的瞬间,小狗汪汪叫着跑出来,在许栀清腿边闻了一下,然后直接奔向谢嘉珩。

    “......”

    小白眼狼。

    谢嘉珩弯腰将小狗抱到怀里,顺着毛道:“不错,还记得你哥。”

    “是姐夫。”许母从客厅里出来,笑着接过话,语气自然:“阿珩进来坐。”

    “伯母。”谢嘉珩礼貌地喊。

    许母扬扬声调:“伯母?你叫伯母我可不答应啊。”

    谢嘉珩笑着改口:“妈。”

    “诶!”

    他们笑盈盈地往客厅里走,许栀清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实在无语。

    谢嘉珩坐下后说明来意:“妈,我和清清的订婚宴太过仓促,有些东西来不及交给你们,我今天带来了。”

    他又一次拉开身后的包包,许栀清简直怀疑他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谢嘉珩先拿出的是一张卡,“这是我父母给清清的。”

    紧接着拿出一份合同:“这是我给清清的。”

    看清楚合同上的字后许母都惊了,天成集团的股份,居然说给就给?

    “你,这个......”

    许母将合同递给坐在旁边的许栀清看,她当即道:“我不需要。”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我给是我的事。”谢嘉珩接着道:“资产证明和身体检查报告我之后邮寄给您。”

    许母的眼神扫过他们,迟疑地说:“你俩已经......检查报告就不用了吧?”

    许栀清听出话里的意思,差点没被水呛到,谢嘉珩也翘起嘴角,说道:“全当身体检查吧。”

    “也行也行。”许母说。

    谢嘉珩交代完事情,没有多停留,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送送。”许母小声道,轻轻推她,递个威胁的眼神。

    许栀清只能听话的把谢嘉珩送到门外,两人相视着没有开口。

    “再见。”她说得直接。

    谢嘉珩勾唇笑起来,话语意味深长:“再见。”

    他转身走出院子,脚步雀跃,透着愉悦。

    许栀清懒得猜原因,进屋后通知闺蜜:【我和谢嘉珩领证了。】

    常梓彤发来一长串哈哈哈:【我已经知道啦,裴洛言这个大喇叭通知了所有人!大家想约你们出来吃饭,但我知道你肯定嫌尴尬,所以说你马上回北京,下次再聚。】

    许栀清:【我确实快要回北京了。】

    她在深城耽误太长时间,需要回北京处理堆积的工作。

    常梓彤:【讲讲过程!你们领证的过程!】

    许栀清把今早的经历复述一遍,顺便提到学校里的变化。

    常梓彤:【啊?学校一年前就是这样了,移树和刷漆是去年暑假的事。】

    许栀清一怔,终于意识到谢嘉珩为什么沉默。

    他很难开口告诉她事实吧,知道后只会无限怀念和遗憾。

    常梓彤现在在当美妆博主,转而吐槽起行业内的事情,许栀清觉得这些事很新鲜,正巧今天没有事,陪她聊到晚上。

    去洗澡时,许栀清又下意识的摘掉戒指,放在梳妆台上。

    等出来后,她问闺蜜:【你给我送戒指的时候,为什么那样笑?】

    常梓彤:【因为我提前看过戒指啊,知道你会很喜欢。】

    许栀清:【你怎么知道?】

    常梓彤:【你不记得了吗,这款戒指你夸过啊!】

    许栀清完全没有记忆:【什么时候?】

    常梓彤:【前两年吧,具体时间我也忘记了,反正我对这款戒指印象挺深刻的,因为它特别贵!别的不说,谢嘉珩挺舍得的。】

    许栀清想到他今天拿来的东西,确实挺舍得的,谢嘉珩对她一直很大方。

    没聊两句,到许栀清睡觉时间,她和闺蜜说晚安,准备入睡。

    常梓彤:【睡吧睡吧,珍惜你现在能够准时入睡的日子。】

    许栀清:【......】

    她知道常梓彤指的什么,她和谢嘉珩热恋期的时候,几乎没有准时睡过觉。

    许栀清不继续和她掰扯,赶紧关电脑睡了。

    原本是打算在深城待两天再飞走,可公司临时有个很重要的客户需要见,许栀清只能早起往机场赶。

    准备托运的时候,她听见“呲啦”的声响,是搬行李箱时戒指不小心划到上面了。

    她想取掉戒指的瞬间,突然想到谢嘉珩的话,最终仍由它戴在手上。

    在贵宾室候机时,许栀清的目光再次落在戒指上,回想着两年前发生的事情。

    她对项链、耳环、戒指这些装饰品不感兴趣,可能偶尔刷到漂亮的款式时,会随口称赞一句,但并不会放在心上。

    她实在记不起来。

    许栀清不再勉强自己,放下手,又想到谢嘉珩。

    按照协议,她似乎应该跟他报备。

    许栀清想了想,拿出手机发消息:【我今天飞北京。】

    发出去后没有回复,她也不再管。

    他们结婚后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她仍然需要长期留在北京,为公司的琐事操心操劳,而谢嘉珩依旧待在深城,在天成总部跟着他哥学习。

    一场婚约,最后到结果是换了两个项目。

    许栀清摇摇脑袋,见时间快到了,优先登机找到座位。

    她拿出随身包里的眼罩,刚想戴上睡觉,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气定神闲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许栀清问道。

    “去北京啊。”谢嘉珩语气自然。

    她又问:“你不是在天成总部学习吗,去北京干什么?”

    “不好意思啊小许总,我已经正式就任天成北京分公司的CEO。”他扬起唇角,笑得又拽又欠:“从今天开始,你天天都要见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