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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嘉珩就这么明晃晃地闯入许栀清的家中。

    他走了一圈, 眼神扫过客厅的每个角落,像是小狗似的到处闻闻嗅嗅,寻找有没有熟悉的记号, 最后满意地颔首:“不错。”

    他当初买的装饰品没有被动过, 也没有添置新东西。

    许栀清想到要跟谢嘉珩同住一个屋檐, 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是, 在这个房子。

    她说:“允许你今天住一晚, 明天出去找房子。”

    谢嘉珩往柔软的沙发上一靠, 透出的松弛感仿佛真是回到自己家:“你又何必再挣扎呢。”

    “......”

    “我们的协议里,没有婚后必须同居这条吧?”许栀清说。

    他们为什么会结婚,彼此心知肚明。

    “是没有。”谢嘉珩说得义正言辞:“我都是为了项目,才勉强牺牲自己。”

    许栀清注意到他的用词:“牺牲?”

    “毕竟我们是项目的负责人,如果感情不和, 会给合作造成很多麻烦。”

    项目都启动了,难道他能再下绊子?

    许栀清对上谢嘉珩的眼神, 他姿态闲散,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随意撑着脑袋, 玩世不恭的欠揍模样。

    ......他还真干的出来。

    “你的意思是,项目结束前你都要住在这里?”

    谢嘉珩拖长音嗯了一声:“都是为了项目,小许总, 格局要打开。”

    “......”

    许栀清被迫接受事实,把助理放回来的行李箱推进卧室,转身瞧见谢嘉珩在门口晃悠。

    她反手关上卧室门,提醒:“你晚上睡......”

    谢嘉珩立马接话:“我当然睡侧卧,你别以为同居就能馋我的身子。”

    “你睡客厅。”

    “......”

    谢嘉珩轻咳, 态度变好不少:“北京这个天气吧,我一个南方人不怎么能适应,如果生病传染给小许总也不好。”

    “有暖气。”

    “太贵,舍不得开。”

    许栀清懒得再跟他胡诌八扯,没好气地瞥他:“你睡侧卧,来我房间门口晃什么?”

    “想看看我的摇椅过得好不好。”谢嘉珩拖腔带调,双手抱臂斜靠在墙边,暧昧不清的眼神直直落在她身上。

    许栀清想到摇椅,别过视线,回道:“坏了。”

    “不可能。”谢嘉珩有意无意提醒着摇椅上发生过什么:“它的质量特别好,两个人都压不垮呢。”

    “......”

    许栀清觉得跟他在卧室门口探讨摇椅,就是件错误的事情。

    她越过他想走开,谢嘉珩又侧身挡在前面,弯腰缓慢地靠近脸,漫声道:“小许总,我没有带被单和被褥。”

    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把她拦在自己和墙之间,就这么直直地对视了几秒。

    “侧卧有新的,自己铺。”许栀清推开他肩膀,往书房的方向走。

    现在没有到睡觉时间,她通常会在书房看行业相关资料,找找信安集团未来发展的突破口。

    坐下不久,谢嘉珩慢悠悠地晃进来了,许栀清下意识蹙眉。

    她工作时不喜欢被人打扰,而谢嘉珩是完全闲不住的性格,时不时发个视频,又爱讲话,之前两人因此闹过脾气。

    他自食其力的搬来座椅,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对面,也开始安静的看公司资料。

    书房里只剩下敲键盘和点鼠标的声响。

    许栀清看完项目策划案,都没有听见他一句话,不由偏过脑袋,好奇地望过去。

    谢嘉珩的神情很专注,不知道在浏览什么,皱眉带着点严肃,模样比起四年前初见时成熟不少,侧脸棱角分明,气场全开,倒真有些CEO的架势了。

    尽管谢嘉珩依然不怎么要脸,嘴巴也欠的厉害,但总感觉他和以前不同了。

    许栀清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同,除去在长廊分手的那次,他们其实有半年没有见过了。

    “我说小许总——”

    懒散的嗓音欠欠地响起:“男色比工作更吸引你了吗?”

    “......”

    许栀清解释:“我是在想和你家的合作项目。”

    “哦,想到项目负责人头上来了。”

    她忍着脾气道:“我在想具体的合作方式。”

    “虽然我们已经成为合法夫妻并且住在同一屋檐下。”谢嘉珩歪过脑袋,语调懒洋洋:“但我是不会因此假公济私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许栀清气得想给他两拳,不再继续讲下去,收回目光重新落电脑屏幕上,想让助理发一份合作的合同模板过来,随即意识到现在时间很晚了,不能耽误助理休息,自己翻文件夹找到一份。

    她仍然是之前的想法,想要合作项目的主导权,但天成集团并不是弱于信安的小企业,不一定能谈得下来。

    尤其是,面对谢嘉珩。

    许栀清正在浏览思考时,手机铃声响起来,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

    他们同时望向屏幕上显示的名字——骆向文。

    谢嘉珩意味不明地道:“是俊俏的学长呢。”

    许栀清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接通电话,对面传来骆向文温和的声音:“喂,栀清你现在忙吗?”

    “不忙,学长你说。”

    “先前跟你提到的新项目公开招标了,百耀官网有具体信息,你如果有意向可以看看。”

    “好,我现在看看。”许栀清打开扩音器,把手机放旁边,伸手在键盘上打字,进入百耀集团的官网,在服务中心找到最新发布的信息,看完后道:“信安的条件确实希望不大,但可以投标试试。”

    骆向文那边轻嗯一声,心不在焉的,似乎是有想说的话。

    他迟迟不开口,许栀清也不想继续等着,准备找借口挂断时,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和谢嘉珩结婚了吗?”

    话音落下,谢嘉珩不屑地嗤声,语气里满是嘲讽的先开口了:“怎么,他家不通网的吗?”

    许栀清撩眼看向他,有些不悦。

    她关掉扩音器,拿着手机走出书房,淡声回答:“是的。”

    骆向文听得出来是谢嘉珩的声音,沉默很久,又问:“你是自愿的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结果,她和谢嘉珩已经结婚了。

    “你如果是为了两家的项目......”

    “学长,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许栀清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我们之间不必再讨论感情方面的问题。”

    “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把错误的路再走一遍。”

    “与你无关。”

    骆向文听出她话里的决绝,语气带着点无奈:“你早点睡,投标方面如果有困惑,再来问我。”

    许栀清应声,挂断电话,转身想进书房时,看见谢嘉珩正站在门口,沉着脸不讲话。

    她突然想到年初的时候,她去天成集团找他,他也是这副模样。

    只要碰上骆向文的事,他就会变得敏感多疑。

    “他跟你说什么了?”谢嘉珩问。

    “你不是听到了吗,还抢先回答了。”许栀清说着往里面走,准备关电脑去睡觉。

    他的嗓音很低,一字一句地问着:“你在怪我出声?还是,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在一起?”

    许栀清实在不愿意过多纠结这件事,但也不想让历史重演,回头道:“如果换个人问结婚的事,你绝对不会出声,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对骆向文这么敏感?”

    “我不喜欢他。”谢嘉珩直白道。

    “我也不喜欢他。”许栀清脱口而出。

    谢嘉珩微怔,定定地望着她。

    许栀清不再继续说下去:“很晚了,我先去睡觉,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洗过澡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栀清脑子里想到的是谢嘉珩刚刚的眼神,明明是他的问题,但他的神情里莫名带着无助,就好像是有苦说不出。

    论起来,谢嘉珩和骆向文在大学的时候就见过。

    许栀清和骆向文都是学校创业协会的,但因为他大三届,所以许栀清入会的时候他已经在外实习,退出社团了,有一次他回校来协会看朋友,正巧迎面撞见。

    “现在入会都需要审核颜值了?”骆向文开玩笑地道。

    “哪敢啊,本来就没什么人愿意来。”朋友说:“栀清是我们社团的福星。”

    “福星那要认识一下。”他自我介绍:“12届,工商管理专业骆向文。”

    许栀清礼貌地颔首,说道:“我也是工管的,学长好。”

    骆向文笑起来:“原来是小师妹。”

    因为这层关系,他们加了微信好友,骆向文时不时的会找她聊天,从专业聊到他现在的实习工作,许栀清正巧对公司感兴趣,经常回复。

    后来是骆向文找导师改论文,回学校时,主动约她出去吃饭,许栀清才隐约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她在感情方面没有经验,所以询问常梓彤,他是什么意思。

    “想追你啊,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常梓彤因为元旦晚会,已经非常认可谢嘉珩,连忙问:“骆向文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家公司?看看什么档次敢撩拨我们阿清。”

    照片自然是找不到的,公司名字许栀清知道,是一家很厉害的大型企业,常梓彤知道后艰难地挤出一句夸赞的话:“算他小子有点档次。”

    “......”

    那餐饭许栀清没有赴约,她本来就不喜欢和别人吃饭,找理由拒绝了,但骆向文并没有放弃,在管院教学楼下等她。

    “栀清。”骆向文见到人,上前拦住她,“给你发消息没有回,所以我直接来了。”

    “不好意思学长,我没有看到消息。”许栀清很体面地道:“有什么事吗?”

    骆向文说:“正好到午餐时间,我请你吃饭吧,边吃边聊。”

    许栀清想再找理由拒绝时,身后传来一道散漫的声音:“不好意思,清清跟我有约了。”

    谢嘉珩走过来,想宣示主权般搂住她的肩膀,随即意识到不合适,伸出的手变成拽着她的衣袖,动作虽怂,语气却拽:“你得排着!”

    骆向文用眼神询问许栀清,她只能顺水推舟:“是的学长,我和他今天有约。”

    “那我们改天再约。”骆向文扬唇笑笑,转身离开。

    他都没有走远,谢嘉珩就不满地问:“这小子谁啊!”

    “比你大三届的学长。”

    “这大小子不识趣!”

    “.....”

    后来变成许栀清和谢嘉珩一起用餐,吃完饭他忍不住问骆向文的个人情况,许栀清知道的也不多,只说他是工商管理专业的,目前在大厂实习。

    谢嘉珩顿了顿道:“你的语气听起来,挺憧憬的。”

    许栀清没有意识到什么,回答:“毕竟是大厂,他挺厉害的,工作能力很强。”

    再后来,骆向文又找过许栀清两次,都是谢嘉珩出面解围的,直到他们确定恋爱关系,骆向文才终于放弃。

    六月份他毕业后,进入北京百耀集团,他们的联系便断了,去年因为项目才重新开始接触。

    许栀清想不明白,骆向文到底哪里惹得谢嘉珩这么敏感。

    收起思绪再看手机,早已过了十点钟。

    谢嘉珩似乎总是能影响她的睡眠。

    许栀清在网上找到一个助眠视频,正想听着入睡时,传来两下敲门声。

    她暂停视频,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来,许栀清扬声问:“谢嘉珩?”

    门外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许栀清不知道他大晚上不睡觉发什么疯,但还是下床给他开门。

    谢嘉珩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单手抱着枕头,神色闲闲地,瞧不出情绪。

    “干嘛?”

    他直截了当:“我认床,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