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虽想接触卓相的夫人贾氏,但他既不能直接宣见臣妻,也没机会约见私下会面。
他派出去的玄鼍卫跟踪了半月,也只说贾氏从不出府,甚至不离开她居住的院子。
府里除了她的贴身婢女外,没有一人与她接触密切,连她自己的子女也亦然。
“属下也觉得奇怪,连他的亲儿子计相大人,给她早晚请安也只是在屋外问好。”
“还有贾璜的娘子卓氏,她回娘家时一家子吃饭,贾夫人也不出席。”
“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啊。”
卢小嘉揶揄道:“夫妻隔阂如末路,母子疏远不亲近。”
俞成靖记得,母后刚入主中宫时不了解状况,还曾邀请过贾夫人入宫参加典礼、宴请。
但被太后以贾氏素体弱多病、缠绵病榻为由拒绝了。
那时俞成靖也耳闻过一些风流韵事,如太后与卓相有私,贾夫人深恶之,又不得不忍气吞声。
可夫妻不睦就罢了,怎么连对子女都如此淡薄疏远,更不至于足不出户吧。
“贾夫人身体怎么样?”
卢小嘉回道:“没什么毛病,密探说还时常见她在院子里饲弄花草呢,瞧她饲养花草的劲头可不像个病人。”
“而且病人哪有一念经念半宿的,那也熬不住呀。”
贾合璧身上的种种疑点让那晚的猜测更坐实一些。
贾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说贾太后的血亲宗族各个封侯拜官,连姻亲连襟也都荣华富贵。
偏偏她最亲近的妹妹却过着被囚禁、被提防的日子。
若真相仅仅是姐姐与妹夫的风流旧案,人都已经被圈禁起来,卓淇又何必对贾合璧敬而远之。
“根据彤史记载的内宫实录和起居注册来看,治历元年时姐妹俩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因有帘幕隔着,卢小嘉不知青鸾郡主也在。
他循声回头,只见俞明鸾从内间出来,手里还拿着卷册,似乎来了许久。
“那一年陛下往离宫避暑,时为贵嫔的太后曾请旨为惠帝在无相寺祈福,贾夫人随驾。”
“而在这之后,贾夫人就再没出现过了。”
“甚至四时八节、国宴寿礼均未曾提过丝毫。”
“太后产幼子时贾夫人作为妹妹不曾入宫侍奉,来的反而是堂妹、表妹。”
“对比治历元年之前,贾夫人入宫的频率就高的离谱。”
俞成靖深思着点头,说:“可见姐妹俩的嫌隙根本就不是坊间流传的那般。”
那时卓淇在工部任侍郎,奉旨修缮河堤,经常不在京。
“也有可能是反过来的”,明鸾睨着太子说。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高宗与韩国夫人、玄宗与虢国夫人的艳闻。”
“不过我们在这里猜什么都是瞎猜,能从贾夫人嘴里问出来的才是真。”
卢小嘉不无丧气地说:“郡主,要是能直接问贾夫人,殿下何苦让我拐着弯去查哦。”
“萧欢卿的身份查得如何?”
一条路堵死了,那也就只能看看其他路走不走得通。
“萧欢卿胸口有一图腾,倒是查到些眉目,是山海关外的一个刺客组织。”
“属下已经派人往辽东去了。”
萧欢卿应该也是不满太后背刺他,临死前扒了下自己的衣襟,想将身上的刺青徽记给太子的内应看。
奈何因为浸了血,情势又紧张,内应害怕暴露,只草草记了个大概。
复刻时自然也顾及不了细节。
玄鼍卫依样找到了好几种相似的徽记,只能费精力得一点点筛查。
明鸾问道:“那刺杀我的宫女呢?”
“她是个凉州人,家人都在战乱中死了,刑部的廖侍郎主张结案,说此女很可能是因灭家之仇才刺杀郡主,内侍省已经处死了将选她入宫的太监。”
明鸾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做事真够滴水不漏。”
“我不信她有家仇不去找我父亲复,反而来刺杀我。”
“皇宫难道要比王府更容易混进来?分明就是托辞。”
明鸾心里暗暗骂他,“这个廖侍郎不愧是贾璜的一条走狗。”
俞成靖安抚她说:“你也别太心急,查案就是这样,哪能像捋着绳子找狗,得着线索一捋就出真凶的?”
案子进展打听得差不多了,明鸾将自己的新发现也告诉给了太子,便要告辞。
而且快到晚膳时间,她答应芳菲今天去翊襄宫探望她,一起用膳的。
她起身告辞道:“也请殿下保重自己,臣女先告退了。”
“一会儿我要去未央宫给父皇后母后请安,要不你随我一同去吧。”
“母亲还惦记着要你去未央宫一起用膳呢。”
俞成靖留她道。
“我先答应芳菲了”,明鸾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端王这几日往丰源公务去了,她一个人寂寞。”
“晚膳后我和王妃一起去给娘娘请晚安时,明鸾一定当面谢娘娘惦念。”
俞成靖起身送她,“母亲已经免了端王妃晨昏定省,她何必再如此操劳呢,休养身体要紧。”
“芳菲倒是没大碍,就是那日闻了血腥味受不住。”
“太医诊了脉也说无碍,还劝她多动动。”
明鸾见他送到仪门了还要往外送,忙劝止。
“殿下就送到这吧。”
……
因帝后不日要起驾往离宫避暑,今年太后也去,还要在离宫过寿,所以俞铮吩咐太子和礼部要提前做好准备。
明鸾和芳菲去未央宫请安时,太子已经领命出去,忙正事去了。
“娘娘,今年我就留在宫里吧。”
明鸾看了眼芳菲,“我怕芳菲一个人寂寞。”
往年陛下在离宫驻留的时间短则数月,长着半年有余,而距离芳菲临盆还有两个来月,她想留下来陪产。
“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留在这也帮不上忙。”
舒后知道她二人情深,说道:“我已经让芳菲的母亲、舅母明日就入宫陪产,成端也留下。”
明鸾见芳菲面露悦色,拉着她的手说:“果然还是娘娘考虑周到。”
“怎么没见宣妹妹?”
明鸾不见江宣便问道,皇后今天一早就将她叫来未央宫的。
“跟公主去常羲宫找雪汀玩儿去了。”
淑怀乡君与微生家结亲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只等着太后过寿这个恩泽广布的吉时,册封淑怀为公主,并正式下旨赐婚。
“这次我一定要你去离宫其实有别的心思。”
舒后拉着明鸾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脚旁,托着她的下颌,亲昵地说。
“国子监祭酒有一幼子,族中行九,都唤他作梅九郎。”
“这个人你母亲也见过,生得很好,为人端方。”
明鸾听出话里的意思,皇后和母亲又要给她安排相亲了。
“最重要的是,九郎虽有才学但立志此生不入仕。”
“他科举高中,但推辞了陛下的封官,只在祖产镜湖山庄内隐居。”
芳菲感慨道:“真有这样的人吗?”
“他既如此无欲无求,竟没有梅妻鹤子,还愿意娶妻。”
舒后见明鸾没什么表情,拍拍她的手说:“你母亲见过他,说他是陶潜、王维之流的隐士,不喜仕途醉心学术。”
“而且他很仰慕你的文名。”
皇后越想越觉得他二人般配。
“你化名徐元写得诗和文章他都很喜欢。”
“还奉你的行楷为当世第一。”
当世第一也太夸张了吧,明鸾尴尬得微一蹙眉。
“他的仰慕怎么人尽皆知?连娘娘在深宫中都知道了。”
舒绾面有喜色,说:“他隐居在庄内,不晓世事,慕才访人才出山,访来访去也没找到徐元。”
“无意中打听到长宁王府的西席先生处,这才惊动了你父母。”
“这次陛下召他为太后的寿宴写一篇赋”,舒后挑了下眉,“也许你愿意见见他。”
“既然是娘娘和母亲都看好的人,阿元当然愿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