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人被带走后,土国宝才拆开书信,查看起里面的内容。
待看完后,他将书信的内容用简短的语言叙述了一遍,随后询问起自己的亲信副将,道:“杨栋,你对书信中对贼人实力的描述怎么看?”
“抚台,我认为这个情报可信,也不可全信。”杨栋思索片刻,恭敬道。
“哦?”土国宝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些士绅向来狡诈多端,难保这不是他们与贼人合力设下的局,等我军自投罗网。”
土国宝深以为然,但他并不认为那些士绅有胆量欺骗他:“我大清定鼎中原,横扫天下,苏州四面又皆为我大清控制,那些士绅素来贪生怕死,怎么敢在陷入重围的情况下和贼人合作呢?
因此,在我看来,那个姜冠宇没有胆量蒙骗我,他几家定是真心想要投靠王师,换取城破以后我军的庇护。”
说到后面,他发出几声阴冷的笑声,道:“如果能够少死些弟兄拿下苏州,赦免他们又有何不可?反正苏州城内富人遍地,少他十二家,我们照样能抢个盆满钵满。”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苏言此人倒是要留意些,此獠先前籍籍无名,现在又横空出世拿下苏州,其中手段不可不防,不管贼军是否如信中所说孱弱,都不可小窥。”
……
清军南下的动作没有逃过苏言的耳目,他派出去作为斥候的枪骑兵第一时间将清军拿下的消息传回城内,让整个苏州城上下顿时陷入紧张的气氛之中。
苏言也立即召见了文乘、卓文义等人,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知晓清军动向,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如临大敌。
在他们到齐后,苏言直接开门见山,道:
“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土国宝率军往苏州而来的消息了,这是我们光复苏州后需要解决的第一个威胁,如果连土国宝这关都过不了,更不用说光复江南恢复旧都了。”
几人面面相窥,都认为有些棘手,卓文义最先说道:“都督,苏州墙高城坚,以城墙固守保准清军有来无回,您又何必担心呢?”
“谁说我要固守了?”苏言微微一笑,道:“我准备主动出击,在苏州城外与清军野战,一战定乾坤!”
此言一出,除了陈彬,其他几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文乘神色大变,连忙劝道:“都督三思,且不说我军兵力远逊清军,其中还有许多训练不满两天的新兵,若是将他们送上战场,唯有一死耳!”
卓文义也连忙劝阻:“是啊都督,末将与土国宝麾下抚标也有所接触,他们都是跟随土国宝降清以后南征北战的老兵,说来惭愧,苏州绿营和他们相比,几乎可用土鸡瓦狗形容,出城野战必败无疑。”
陈彬和蔡玄虽然没有出言相劝,但从他们那不赞同的神色就足以看出他们的内心所想。
苏言心中无奈,他也不想这么冒险,但如果不趁对手只有土国宝一部时将清军击败,等李成栋闻讯而来,就真的打不过,只能被动守城了。
而且要是他们能够获胜,也能借此练兵,提前获得许多见了血的可靠老兵。
“我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苏言沉声说道,并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几人一听,顿时没了言语,因为苏言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见他们一时沉默,苏言便接着说道:“根据清军行军的速度,最快也需要三天以后才能到达苏州城外,但我准备明日出城寻找战场,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个晚上的准备时间。
从常熟到苏州之间水网密布,土壤松软,不利于骑兵作战,这对我军而言反而有利——能够抵消双方之间的骑兵差距,让土国宝麾下的五百骑兵没有用武之地。”
“可即便清军骑兵无法发挥作用,他们也还有两千多名步兵,我军虽然也有两千余可战之兵,但正面鏖战,必定不是敌人的对手。”卓文义担忧道,他没有将新兵算进去,在他看来新兵完全就是凑数的,上战场不捣乱就算不错了。
他也算是这些人里面最不愿明军溃败的人之一,他反复投降明军这件事到还算是小事,但他带着明军抓捕屠杀军官就是大事了,就算他叛回清军,土国宝不追究他投降明军,单是屠杀军官这个举动就足以让他丧命。
“若是有火炮助战呢?”苏言微微一笑,道:“可别忘了,苏州的城头上还有数门火炮,将火炮拆卸下来,随军出征,定能成为我军制胜的利器!”
众人这才想起被部署在城墙上的那些城防火炮,苏州作为江南重镇,城头自然也有部署多门城防火炮,清军虽然将城内的大部分火器带走,但并没有将城防炮拆下来。
“如果有火炮助战的话,倒也未必不能获胜。”文乘抚掌说道。
苏言微笑点头,道:“那就这样定下,火速命人将城头火炮卸下,武库内剩下的火药也尽数打包带走。”
“此外,明日我会亲自率领忠武镇兵马出城迎战土国宝,卓文义与陈彬二人随同,城中事务就交由文先生和蔡知府负责,为了避免有小人趁机生乱,就给今日招募的新兵分发军械,组成巡逻队,登墙把守吧。”
几人听言,齐声答应下来。
这场简短的会议结束后,为了安抚民心,苏言将于明天出城迎战的消息也很快传遍全城,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得知清军正在往苏州而来后,就有更多百姓跑到都指挥司报名投军,想要为保卫苏州出一份力。
卓文义对那些百姓自然是来者不拒,短短一天时间,两个镇的兵员名额就已经全部招满。
……
当晚,都督府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母亲,您怎么来了?”
看着眼前被婢女搀扶着走进都督府的老母亲,以及跟在她身后好奇地四处观望的便宜弟弟,苏言有些无奈地问道。
“怎么,你现在成了高高在上的都督,就不想见我这个老妈子了吗?”老夫人看出了他脸上的无奈,再加上对他瞒着自己起事不满,说起话来就难免有了几分刻薄的味道。
苏言听了,连忙上前搀扶起老夫人的另一条胳膊,陪笑着说道:“母亲怎么会呢,只是大战当前,孩儿不想让您徒增担忧。”
“哼。”老夫人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如果你不想让娘担心,怎么会瞒着娘干出这么大的事情。”
说完,她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苏言头上敲打了一下,骂道:“你这个不孝子,那天晚上害娘担心的睡不着觉,如果不是必安回来通报,娘差点就要让辅儿出去找你了。”
老夫人虽然敲的不痛,但苏言还是故意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讪笑道:“娘,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孩儿不是好好的吗?不仅好好的,还成了这苏州的一府之主,您就不要生气了。”
“娘不生气,娘只是担心,害怕……”
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抬手抚摸着苏言的脸庞,眼中满是忧愁:“你明日就要出城和清军作战,娘担心你啊,战场上刀剑无眼,娘就怕你这一去……”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哽噎起来,苏言虽然对这个便宜母亲没什么感情,但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位母亲的真情实感,他的心底也涌起了几分感动。
“娘。”他抓着老母亲的手,认真道:“我不会出事的,我还要建立一番功勋,为您挣一个诰命夫人的头衔来呢。”
当然,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诰命夫人,他的野心要比那更高,但现在还不能表露出来。
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道:“娘不要什么诰命夫人,娘只要你和辅儿平平安安的活着……”
话没说完,她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又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便去吧,娘在苏州等你平安归来。”
“我会的,娘。”苏言认真道。
说完,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弟弟,想了想,道:“娘,等我回来了,就让二弟来我这帮忙吧。”
听他这么说,苏辅眼前一亮,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老夫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让辅儿自己决定吧,你父亲亡故的早,你们兄弟俩也应该相互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