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攻城只持续了数个时辰,眼见进攻迟迟没有取得进展,又试探出了守军的火力密度,博洛便下令鸣金收兵。
“撤退!撤退!”
听见后方传来的悠远号角声,清兵如释重负一般,都长舒口气,毫不犹豫转身后撤。
眼见清军撤退,城墙上顿时响起阵阵欢呼声,在欢呼声平息后,士兵们就在苏言的命令下打扫战场,将己方战死者的尸体收殓起来安葬,伤者送往城内治疗。
而敌军的尸体在收集起来后纵火焚烧,不仅是城墙上的敌军尸体,城墙底下的尸体也需要派人收集清理,不然时间一久很有可能引发瘟疫。
清军投入的十几座攻城塔都被明军使用火油焚毁,要么被烧得只剩下骨架,要么只剩下一半,而城墙底下也堆满了大量尸体,空气中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外,还掺杂着一些烤肉的味道和烧焦味。
虽然清军只准备试探性攻城,但经过粗略统计,单单城南还是有上千名绿营兵战死,而明军一方得利于守城优势,死伤者不过一百多人。
这样的伤亡差距并没有让苏言觉得开心,他心底非常清楚清军还没动用更加精锐的八旗满洲兵。
八旗满洲兵可都是身着多层重甲且战技精湛的存在,一旦登上城墙,除非是纯系统兵与之对抗,否则都有被杀穿的风险。
清军没有动用八旗精锐,苏言也还藏着一些底牌没有用,在围城前储备的大量擂石滚木和收集起来的粪便尿液可都还没有使用呢。
擂石滚木就不用说了,粪便尿液能够熬煮至滚烫,被称为金汁,居高临下往城墙底下倾倒,凡是沾染者皆会被烫伤并伤口感染,最终痛苦而死。
一直到黄昏时刻,另外两个方向也先后传来了军报,清军从三面发起进攻,但都被明军轻松击退。
城西的义武镇、城北的安江镇合计杀敌约莫一千七百余人,而己方仅伤亡不过百余人。
看完军报后,苏言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前往城中的伤兵营巡视一番。
伤兵营其实就设在城中最大的医馆内,苏言直接聘用了全城的医师,请他们来为伤兵进行治疗。
那些医师都清楚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吴江陷落,他们也难逃一死,因此大部分人婉拒了苏言提出的报酬,自愿充当军医为士兵疗伤。
虽然他们自愿出任军医,但苏言还是强行给每个人发放了薪酬,这些医师们便纷纷称赞起苏言的慷慨,对工作更加尽心尽力。
等苏言来到医馆时,门口已经有许多士兵进进出出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浓郁的中药的味道。
苏言正欲往里面走,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焦急的喊声,他下意识向后看去,就看见两名士兵抬着一个担架,风风火火往里面闯。
他连忙往旁边退了一步,给两人让出一条道,在担架从身边经过时,苏言注意到上面躺着一名腹部破开一个大洞的伤兵,甚至还有部分肠子从伤口冒了出来。
两名士兵抬着担架大步闯进医馆,在医师的指引下被送到后院,苏言紧跟着走了进去。
到了后院,他们才发现里面已经架起了一道道竹竿,学徒们将洗干净的白布条挂在竹竿上晾晒,许多被鲜血染红的布条堆积在盆子里,等待清洗。
而围绕着院子的厢房内躺着被送来的伤兵,不时有人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整个后院充斥着士兵的哀嚎声和医师焦急的叫喊声。
苏言几人的盔甲与普通士兵不同,因此很快就有一名医师模样的男人迎了上来,他试探地询问道:“敢问几位是?”
“这位是苏松经略。”一旁的卫兵出声提醒道。
医师一听,连忙抬手行礼,道:“原来是经略亲至,在下是济善堂堂主席性仁,有失远迎,还望经略见谅。”
苏言摆了摆手,问道:“这里可是你在负责?”
席性仁点头应下,苏言见状便接着发问:“这里接收了多少伤员,床位是否充足?”
“嗯……”席性仁思索一番,回答道:“启禀经略,目前为止有一百四十五人被送了过来,而济善堂只有床位一百二十张,多出来的二十五人已经被送到一条街以外的仁善坊安置了,那里有足够的床位。”
说到后面,席性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惭愧的神情,道:“济善堂还是不够大,无法容纳所有的将士。”
“你们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苏言宽慰了几句,随后让席性仁带着自己巡视一番。
席性仁连声答应下来,随即领着苏言走进后院的厢房内,一进入厢房,就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言眉头微蹙,看向躺在床上的伤兵们,大多数伤兵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用洗干净的白布条包扎起来,他们还有心情相互聊天打屁。
他听见靠门口的一名士兵还在吹嘘自己如何在战斗中宛如天神下凡一般杀死多个敌人,还差点杀红了眼爬上吊桥冲进攻城塔和清兵厮杀。
旁边的士兵听了忍不住揶揄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冲进去呢?如果你真做了,那肯定能闻名全军。”
吹嘘的士兵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道:“我已经爬上吊桥准备追上去了,可直到我的膝盖中了一箭……”
他话没说完,就注意到床边靠近了几个人,下意识瞥了一眼,认出了苏言,吓得连忙想要直起身子行礼。
苏言微笑着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躺着,并看向其他士兵,道:“你们都不必多礼,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探望你们的。”
“经略……”
苏言轻轻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膀,走进厢房内与士兵们交谈起来,询问他们的伤势情况和在战场上的表现。
并当众许诺,即便是他们因为伤势不得不退伍,自己也会给他们安排好的去处和退伍待遇。
虽然苏言没有做到像吴起那般仔细,但他的表态和举动还是让他得到了所有士兵的拥戴与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