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清军大营内。
在进攻失利后,博洛当即将军中的所有将佐都召集起来,召开一场临时军事会议,准备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等张天福与和托以及一众满蒙汉将佐到达之时,大帐外的杆子上已经悬挂着几颗狰狞的人头,鲜血还顺着断头的伤口不断向下滴着。
和张天福一起过来的部将下意识抬头打量了一番,就惊恐地认出了其中一人居然是与他相识的绿营参将,死去参将的双眼并未合上,还在不甘地盯着吴江城的方向。
张天福察觉到身后部将的小动作,他偏头看了一眼,见后者盯着那几颗头颅,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要乱看。”
随后,他跟着和托一起走进了大帐,大帐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博洛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上,满蒙将佐皆沉默不语,那些绿营将领则面色发白,听见有人进来先是下意识看了一眼,然后连忙低下头来。
“贝勒爷。”
两人齐声向博洛行礼问候,随后分坐两侧,待他们坐下后,博洛才缓缓开口,沉声道:
“今日之战,南蛮抵抗之顽强,想必尔等皆有目共睹,我大军虽有精兵三万,可今日一役就足足死伤近三千之众,这还只是试探攻城,若是大举强攻,会有多少大清勇士死于城下?”
听见今日有近三千人阵亡,底下的将佐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帐内的绿营将领们都面露悲戚,今天上阵的可都是他们,死伤的也都是汉人,甚至还有人因为监管不力,被博洛下令退出去斩了。
他们虽然对那些绿营兵不会有身为族人的怜悯之心,但也难免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绪。
今天死的是那几个倒霉蛋和他们的部下,等明天或是后天,不就轮到他们了吗?
“贝勒爷,明军三面固守,而东面紧邻运河,想必不会留有重兵把守,为何不乘船自水路攻城呢?”
总兵张天福突然开口询问道,他驻扎于城西,并不清楚运河那边的情况。
见有人开口,博洛表情稍稍缓和许多,身旁的侍卫代为回答道:
“张总兵有所不知,南蛮于运河两岸设置铁链阻截,舟船不得通过,况且我大军自北而来,不习水性,乘船攻城反而自落下风。”
张天福听言,直接反驳道:“非也,明军也知晓我军弱于水性,又自恃设置铁链阻碍,舟船无法通过,定会松懈疏于戒备。”
“还请贝勒爷命人查探运河情况,若是那道铁链能以小舟通行,可挑选小股精兵乘船混入城内,待我军白日攻城之时袭击城门,里应外合,一举攻克!”
张天福说完,再看博洛的脸色,已经隐隐带上了几分满意的笑容,他动作小幅度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先依张总兵之言,查探运河情况。”
见博洛采纳一个汉人的意见,在座的满蒙将佐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们怎么能看一个汉人骑在自己头上。
一个满人将佐当即跳出来,质疑道:“张总兵,若是小舟无法通过铁链呢?”
张天福不假思索,回答道:“若是无法通过,可强行将其炸开,我军三面攻城,牵制明军兵力,另派精兵乘船突入渡河,杀进城内。”
“可是我军对城中地形一无所知,贸然孤军深入,岂不是白白送死?”有人反驳道。
“这点就无需担心了。”博洛这时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一响起,便让满蒙将佐们安静了下来。
“我军搜捕回来的南蛮里不乏对吴江熟悉之人,可以从中选出向导带路,一同入城。”
博洛说完,众人也就没了别的意见,这场临时会议结束后,他便派人借着夜色掩护前去查探运河情况。
同时,又命人在抓捕回来的汉人炮灰里寻找熟悉吴江城中地形的人,用其家人安危威胁,金银珠宝收买。
一番恩威并施之下,果然有人愿意成为清军向导。
斥候那边也取得了进展,他们再回来的时候就带给博洛一个好消息——横跨运河两岸的铁链沉入水中的最深处的部分能够容许承载十几人的小渔舟穿行。
听了斥候的汇报,博洛心底顿时活络起来,他命人将张天福召到身前,简单说明了斥候的汇报,随后问道:
“张总兵,你认为何时行动为好?”
张天福知道这是他立功的好机会,不敢轻慢,仔细思索一番后,说道:“回贝勒爷,可明日再展开佯攻,趁势派人前往城东河对岸观察守军情况,如若城东守军果然不多,那边明晚组织精兵潜入城内。”
“待精兵潜入城内后,可分兵突袭吴江县衙与南城门,末将认为伪明经略定会暂住在县衙内,若能将其擒获,我军已然获胜大半了!”
啪啪啪——
“不错,不错!”
博洛满意地为张天福鼓起了掌,笑着称赞起来,随后也没有在意后者汉人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膀,许诺道:“等吴江攻克,擒获伪明经略,我定会如实向朝廷汇报你的大功。”
张天福听言大喜,但还是连忙说道:“能够拿下吴江,全赖贝勒爷统筹全局,英明神武,末将怎敢窃功。”
博洛听言不由得哈哈大笑,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这帮汉人就喜欢说这些奉承话,你放心,本贝勒还不屑于和你抢这小小的战功,该属于你的总归会属于你!”
张天福这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憨笑着应下。
翌日,清军再度向吴江县城发起进攻,这一次仍然是以绿营兵打头阵,不过守军能够明显感受到,清军的攻城力度似乎没有昨天那么凶猛。
苏言亲自坐镇城南,也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眉头微蹙,对此有些不解,还未等他找到合适的理由,从城东那边就有人前来汇报。
“启禀经略,运河东岸有鞑子游骑出没,似乎是在观察城东守备情况。”
听了士兵的汇报,苏言心底又忍不住多想起来,因为城东紧邻着运河,河道又被铁链阻截,清军无法通过水道攻城。
所以,他并没有在城东部署战兵,而是命吴江典吏率领响应征召的壮丁驻守,时刻注意运河情况。
清军突然开始观察城东情况,是否代表着他们准备对城东动手了呢?
河道虽然被铁链阻截,但这并不能完全阻断清军从运河进攻的可能,毕竟如果清军使用火药强行炸开铁链,便可以长驱直入。
而提前埋下的暗桩也只能挡住吃水较深的中大型船只,小舟想要通行的话没有任何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