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头穿山甲魔兽从树林中扑出来的时候,束行云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离阿宝的距离有些远,大概有五六十丈的距离吧。
因为已经确定周围一带不可能再有魔兽了,加上他们这一行人,除了那大家闺秀之外,其他人都是元力者,安全上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连束行云都有些放松了警惕,即使他对其他人说过“在魔染之地中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这样的话。
此刻眼看就要走出这片灰雾笼罩的山林,所以他也任由队伍越拉越长,并没有出声阻止。
当身后传来那名大家闺秀的又一声尖叫时,束行云皱了皱眉,以为那名冒失的女子又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花花草草。
然后他回过头,看到了从林中扑出的那头穿山甲魔兽时,束行云眼中异色一闪。
此时他对于阿宝的安危倒是没有太过担心,他很清楚阿宝的实力,既然阿宝已经预先察知到危险,那么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毕竟两年前吴道人离开蜀山时,已经将蜀山中那些最强大的魔兽都清理掉了。
两年时间,这里还不足孕育出能真正威胁到阿宝的魔兽。
束行云只是有些疑惑,这头魔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今天自己在这周围山林中转了一大圈,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这头魔兽留下的痕迹。
不过此时束行云也无暇多想,立刻转身朝阿宝那边飞掠而去,同时右手按在了腰间紫斧束心的斧柄之上。
依然不是太过担心阿宝,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然而紧接着,当束行云看到那头魔兽和阿宝双爪相握,互相对峙之时,眉头再次一皱。
在这些人中,只有他才清楚阿宝拥有着何等强悍的力量。
束行云立时一脚蹬在一棵大树的树身上,蓦然加速掠去。
能够和阿宝在力量比拼上丝毫不落下风,那头魔兽是斗星境!
加速飞掠。
束行云同时抽出了插在腰带上的束心斧。
几个呼吸之间,束行云就掠到了阿宝和魔兽相斗之处,此时那穿山甲般的魔兽,一个翻身反将阿宝压在了下面,又尖又细的长嘴猛然刺进了阿宝的胸膛。
看得出来阿宝正在奋力挣扎,但一时间竟无法从那穿山甲魔兽的爪下挣脱出来。
束行云的瞳孔猛然一缩。
难道这魔兽力量比阿宝还要强大?
束行云的眼中在闪过了一缕奇异之色,似乎在这一个瞬间,他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而但也极其艰难的决定。
神情瞬息转为毅然。
接着束行云做了一件奇怪事情。
他并没有直接挥斧砍向那头魔兽,而是闪电般先将带在自己右手腕上的那个黑玉镯子摘了下来,然后才再次扬起了斧头。
……
如果一定要说,那头穿山甲魔兽从密林中扑出来的前一刻,只有熊天宝一人察觉,也是不对的。
魔兽扑出之前,熊天宝扔飞大家闺秀的一瞬间,落在队伍最后方的那名木讷中年男子,猛然抬目。
却不是看向举动怪异的熊天宝,而是看向熊天宝旁边的密林。
和熊天宝不同。
熊天宝是靠自己的某种本能天赋察觉到穿山甲魔兽的靠近,但这中年木讷男子是真的听到了野兽脚掌轻落在落叶上发出的极细微的声音。
中年木讷男子的身形一晃,似要有所动作。
但是下一刻,熊天宝发出一声声震山林嘶吼,抬臂扛住那头魔兽之时,中年目讷男子顿时眼射奇光。
而当熊天宝狠狠将穿山甲魔兽掼倒在地时,中年男子眼中的神色已经变得如发现了什么稀罕的宝物般,满满都是意外惊喜之意。
然后他的身子再次微动。
“秦叔,我来吧!”
就在此时,只听身前的白袍女子,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
“小姐,你的身子……”
中年木讷男子微微一怔道。
“无妨,斗星境而已。”
女子的手在面纱之下摸了摸自己耳垂内的那枚小铁片,想着今日听到的某些关于她的对话,让她有些生气。
所以她想让那两个背后调笑自己的男子,他们碎嘴皮子的对象到底是什么人。
木讷中年男子没有再说话,直接扯下了手中那长形之物上缠绕的布条。
那长形之物看去像是一柄枪。
而当扯下布条之后,果然是一柄枪。
枪长九尺,其中枪刃占了一尺半,两条闪烁着锋锐光芒的美妙弧线在顶端处收束成一点,枪尖如晨星般明亮,枪杆通体呈金黄之色,上面刻满了无数复杂的花纹,枪柄雕成一头展翅高飞的金凤之形。
这是一柄无比华美精致的长枪。
中年木讷男子将长枪往前一送。
白袍女子抬手,单手握住枪柄,整个人往前方飞去。
身姿轻盈优美如灵燕,但给人的感觉,却像一支摧枯拉朽,无坚不摧的箭。
那是一种清晰而无法言说的“势”。
瞬息之间,白袍女子来到了穿山甲魔兽之旁,举枪,出枪。
此时在这片山林中的所有元力者的心湖之上,仿佛都有一轮明月冉冉升起。
月境。
……
穿山甲魔兽的长嘴,正刺进了熊天宝的胸口,鲜血飞溅。
一柄锋利的长枪突兀地出现在它脑侧,从左至右,一枪贯穿了它的脑袋,将它钉在了地上。
那坚硬的鳞片在此枪之下宛如纸片般脆薄。
几乎是在同时,被穿山甲魔兽一直按在地上的熊天宝,猛然仰起了身子,雄壮的臂膀爆发出一股巨力,将穿山甲魔兽的身躯顶了起来,然后张嘴露出森森獠牙,凶相毕露,一口咬在了穿山甲魔兽的脖颈处。
鳞片同样被熊天宝一咬而碎。
这一咬,将魔兽半个脑袋都咬了下来。
很难说是因为白袍女子的那一枪,让熊天宝有了反击的机会。
还是即使没有这一枪,熊天宝也能纯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反杀。
……
远处,中年木讷男子眼中的奇异之色变得越发浓厚。
……
束行云举着紫斧束心。
斧刃距离穿山甲魔兽的脑袋还有二尺距离。
他的斧头现在当然已经没有必要落下去了,因为那头魔兽已经死了。
即是死于那柄华美精致的金色长枪之下。
也是死于阿宝的巨口獠牙之下。
两者同样致命。
但是束行云依然保持着举斧的姿势,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好惊艳的一枪……
……好惊艳的人……
刚才白袍女子的一枪,看似轻松随意,但是却有一种沛然莫御的气势,就像一条自九天而落的瀑布,浩浩荡荡,席卷一切。
束行云就站在这一枪的对面。
虽然那一枪并不是针对他而来,那一瞬间依然让束行云有一种寒毛直竖的心悸之感。
而如果这一枪是刺向他的呢?
束行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抵御这一枪。
特别是这样的一枪,居然出自一名女子之手,更是让人震撼至极。
不是说女子不可以强,而是那一枪的枪势太过堂皇浩然,有王者之气,这种枪势出自一名女子手中,实属异事。
但是真正让束行云有些恍神的,还并不仅是这一枪,而是因为用枪的人。
白袍女子刺出那一枪的时候,或许是自身元灵之力波动的原因,笠帽上的垂纱无风自动,高高扬起了那么一下。
虽然垂纱马上就再度落下,但也依然足以让束行云看清面纱下的那张脸了。
惊鸿一瞥却惊心动魄。
于是束行云恍神那么几息时间。
几息之后,束行云回过神来,默默地,先将黑玉镯子戴回了右手腕上,再将束心斧插回了腰带间,心中感叹般嘀咕了一句。
……漂亮地没天理啊……
而在身后不远处,也传来的一声轻微的,似感叹似呻吟还有许多惊慌之意的声音。
“金凤枪!”
束行云侧头望去,只见那名被他评价为“也不咋样”的魁梧青年,脸色变得越发苍白,一脸惶恐,汗如雨下地僵立在那里。
……原来这柄枪叫金凤枪……
束行云朝对面那面容重新遮掩在面纱之下的白袍女子灿烂一笑,说了两个字。
“多谢。”
然后他神情凝重地蹲下身子,仔细地看向了那具穿山甲魔兽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