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扎闻言直接愣在那里。
阿贝多像是明白了什么，沉吟片刻又抬起头：“是我的表述有问题吗？”
“什么？”皮尔扎下意识道。
“否则你为何是这样的表情，”阿贝多感到奇怪，用一种探讨学术的语气继续说着，“难道是因为不够正式？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我会去冒险家协会那里发布指名委托。”
“也可以当场拟合约。”
话毕，不等皮尔扎回答，阿贝多便从衣袍下掏出记录板，在上面写了起来，熟练程度甚至让皮尔扎觉得对方经常这样做。
“关于实验的内容，大部分是一些比较常规的身体检查与能力测试，部分需要日常生活轨迹的数据，还有元素力的使用这方面也是一大观测方向...”
阿贝多说了许多，可皮尔扎却没有听进去多少，事实上从对方提出那个问题后他的大脑就有些不够用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他知不知道我现在是被通缉状态，而且还是被他即将加入的西风骑士团通缉，况且如果只是想研究的话直接把我上报了不是更好，为什么又要这样私下雇佣...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皮尔扎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任何，最终只能用干巴巴的语气道：“我可以认为您是认真的吗？”
“当然可以。”阿贝多将记录板翻了过来，递给了皮尔扎，“这是我可能需要的部分，接下来你可以写上你的要求。”说到这他的视线扫过皮尔扎，在右肩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继续道：“也可以口述，我一并写下。”
“如果你现在不方便的话。”
皮尔扎有些头疼：“我觉得问题不在这里。”
阿贝多反问：“那在哪里？”
皮尔扎揉着太阳穴：“首先我并不想答应你，也不希望被研究，其次我还在被通缉状态，”他摆了摆手，“你也不希望自己刚来蒙德第二天就被赶出去或者关进大牢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也没有理由答应你。”
皮尔扎看向阿贝多：“不是吗？”
阿贝多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皮尔扎，后者回望过去，不知是因为注意力分散，还是因为先前大脑有些混乱，这个时候皮尔扎才注意到对方那青绿的眼眸，仿佛皮尔扎曾经见过的翡翠晶石一般，剔透澄澈。
如果不考虑身份和处境的话，皮尔扎其实还蛮喜欢的——壁炉之家的人都知道，他向来喜欢绿色。
就在皮尔扎胡思乱想时，阿贝多似乎笑了下，就连那对青绿的眼眸也带上了三分笑意。
“你说得对，这些确实是问题。”
于是他开始了回答。
“关于通缉，据我所知今日事件的主要人有伊洛克大督察长和一名身穿白色绒袍，使用长柄武器的男子。”
阿贝多上下扫视着皮尔扎：“很显然你并不拥有水元素力，而据芭芭拉小姐所说，你整个下午都和她待在一起整理书籍，也没有时间做那个事情。”
阿贝多坦然道：“就身高来说也与描述的不同。”
皮尔扎本来听得还觉得不错，然而后面的话却直接将他噎了下：“我似乎和您个子差不多，阿贝多先生。”
“所以那个人也不会是我。”阿贝多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么说时，他突然抬起了双手，将某样东西握于掌心合十，片刻又猛然展开，只见一条毛毯自手中浮现——那大概是由雪貂绒制成，肩膀处有菱形的装饰，整体的样式比起蒙德倒是更加偏向于璃月那种系扣在前的款式。
皮尔扎也曾见过这种样式。至冬的长袍大多是家境不错或地位较高者拥有，大多数都系扣在侧，意为女皇的臂膀。他之前的那件白袍便是离开至冬时阿雷奇诺所赠，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了，连带着那柄长矛一起留在了骑士团驻地前。
得找机会拿回来，皮尔扎心想。
在皮尔扎平静地注视下，阿贝多将毛毯盖在了他的身上，将那一身狼狈掩去：“既然我们都不符合要求，就可以认为与此事无关，也就不必担心这一件事。”
说得很有道理，但怎么听起来那么让人想戳一刀呢。
皮尔扎一阵无语，他拨了下发梢，脚下也不由自主点了点——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但这只是外因，”皮尔扎微微眯眼，“从内因来看，答应这件事对我并没有好处，而现阶段的我虽然缺少摩拉，但也谈不上无所不用。”
皮尔扎打趣：“或者您也可以试着说服一下我，要知道冒险家除了有冒险的精神外，更多的还是在追求利益。”
“这是自然，”阿贝多点了点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记录板收回到身前，“其实比起利益，更多的应当是人们常说的交易。”
“比如说...”
阿贝多猛得站起身，回过头冲着门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坐一坐吧。”
皮尔扎听得一惊，这才发现空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种元素力。虽说从元素感应上显得极弱，但因为同源的缘故，右肩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了发冷——他本以为是身体旧疾的原因。
而在短暂的静默后，门再一次被人推开。
“本来只是散个步，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两位。”
背对着月光，修长的身影投射而下。等黑影终于走近，才看到那耷拉在肩侧的那一缕长发，以及那如同标志物一样的眼罩——是骑士团的庶务长凯亚。
当然同皮尔扎的狼狈相似，庶务长一手绑着绷带，一肩外袍虚搭，脸颊边也贴着纱布，如此模样看得皮尔扎心情舒畅不少。
凯亚很自来熟地走到了阿贝多身边：“如果是在进行炼金研究的话，可否让我也观摩一下呢？”
“我对炼金术也蛮感兴趣的。”凯亚笑眯眯道。
“当然可以，”阿贝多看向凯亚，“正好现在也需要你。”他用炼金术又造了把椅子，“具体的说明需要点时间，不妨先坐下来吧。”
“那还真是荣幸啊，能观摩到大炼金术士的炼金过程，”凯亚坐了下来，像是对现状毫不知情，就那样大大咧咧地问着，“那么需要我做什么？”
可不等阿贝多回答，凯亚却话锋一转，将话题带到了皮尔扎身上。
“说起来皮尔扎先生为何躺在这里呢？”凯亚看着皮尔扎，脸上带着笑，“而且这里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味道...”
皮尔扎沉默，粉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就那样盯着面前笑盈盈的青年。
凯亚毫不受影响，反倒是挂着一张无辜的脸，继续问道：“嗯...好像还有些熟悉...”
皮尔扎垂眸：“是...”
阿贝多却抢先一步：“我确实做了新的烈火精油。”他掏出一支被封存于玻璃器皿中的红色液体，顿时便有馨香溢散，“改良了下制作工艺，现在的不仅可以用作调和剂，同时也很适合作为室内的香精使用。”
“不愧是阿贝多啊，还真是厉害。”凯亚看起来很惊讶，他接过那瓶烈火精油看了看，又还给了阿贝多，“不过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难道是在炼制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阿贝多刚开口，皮尔扎却是抬起了手，冷淡道：“是我晚上做委托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胳膊刮破了。”
“不过阿贝多先生已经替我包扎过了。”
这么说着，皮尔扎将胳膊展示给凯亚看，不知何时胳膊上已经被绑上了绷带，就连衣服也像是换了一套，已经不是下午的那身。
阿贝多看了眼，没有再开口，而凯亚却是凝了神。
“那还真是糟糕，”凯亚看着皮尔扎，脸上带着担忧，“虽然已经包扎过，但明天还是再找修女看看吧。”
“说起来还真是巧啊，”凯亚指了指自己绑着绷带的手，“我和皮尔扎先生都受了伤。”
“要不是知道皮尔扎先生下午一直和芭芭拉小姐在一起，我都要怀疑先生就是那个‘神出鬼没’的白袍人了呢。”
皮尔扎很确信凯亚是故意的，毕竟以这位的心思，别说是看出这件事，就算今晚没有碰见大概也会想到他那去，更别提他刚刚还一时冲动，自己将这件事抖了出来，明明丢给那炼金术士解决其实也可以的，毕竟自己对对方来说还有价值。
早知道刚才就该跟着阿卡茜一起走的。
皮尔扎有些后悔，可后悔已经没有用了，接下来的事情才是关键。他瞥了眼凯亚，突然扬起了一个微笑。
“是啊，还真是巧，可能我和凯亚先生有缘吧，”皮尔扎笑道，突然转变的态度直接将两人都给惊得愣在那里，“中午碰见了晚上还能再碰见。”
“只是没想到骑士团的庶务长竟是这么繁忙的职位，看起来比巡逻队要忙多了。”
凯亚显然没有料到皮尔扎会这样回答，他沉默了几秒，这才跟着笑。
“哈...那可是，毕竟要处理骑士团大大小小的事务呢。”凯亚摆了下手，像是在抱怨，“比如说和各个部门的对接，季度的财务报表，又或者是骑士们的检讨书，最后都会汇总到我这里，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呢。”
凯亚说完，又陡然问道：“倒是皮尔扎先生，这么晚了怎么躺在这里休息？”
好在这个问题皮尔扎早就想到过对策：“您知道的，我一直没有住所，这段时间都是在旅馆里暂住。”
凯亚回想了下，肯定了皮尔扎的说法：“确实，楠塔克也提过，您一直想在蒙德购置房产。”
“是的，这也是我一直接委托的原因，”皮尔扎缓了缓，语气放低了点，“可自从夏季到，协会里能做的委托也少了许多。”
“今天楠塔克还跟我说最近没有业务，这收入就少了一大部分，”皮尔扎说着还叹了口气，“还好这里没有锁，不然我今晚可能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皮尔扎道：“毕竟蒙德的旅馆也不便宜。”
听了皮尔扎的说辞，凯亚恍然：“哎呀如果是这个问题的话...”他想了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骑士团最近正好空了一批宿舍，皮尔扎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暂住骑士团内。”
凯亚真诚道：“我想其他人应当不会介意的，毕竟只要在蒙德内，就算是蒙德的市民。”
“解决市民遇到的麻烦同样也是骑士团的职责之一。”
暂住骑士团？怕是前一秒进宿舍后一秒就要被关起来吧。
皮尔扎没想到会直接踩了对方的套，好在他面上不变，只是推拒：“那也太麻烦骑士团了，而且我只是刚到蒙德不久...最开始定的房间比较好，明天就会重新找旅馆。”
“或者住到清泉镇也可以，我听说那边的猎人也会给过路冒险家提供食宿。”皮尔扎这样说道。
凯亚有些不赞同：“那样的话来回不方便吧，如果每天还要回蒙德找凯瑟琳，还是住在城内比较方便。”
“而且最近城内外都不太安全，下午还有入侵者，”凯亚扬了扬自己的胳膊，“这就是那个家伙做的。”
皮尔扎：“但是...”
不等皮尔扎说完，凯亚抬了下手：“皮尔扎先生这般不愿意和骑士团打交道，难道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凯亚怀疑道：“比如做了某些不该做的事情？”
这一下算是把皮尔扎的话给堵死了，他抿紧了嘴，如果视线有实体，现在凯亚大概已经被扎穿了。
可皮尔扎没有办法，他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走出这个圈，只能向对方妥协。
“那就先谢...”
皮尔扎正说着，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
“你可以先住在我那。”
说话的自然是阿贝多。皮尔扎看向他，而他则是看着凯亚。
“正好我有实验需要协助，就像下午提到的，我想改造一下工坊。”
“但有些材料需要去城外搜寻，如果有熟悉的冒险家带路会方便许多。”
皮尔扎看到凯亚皱了眉，看着阿贝多的眼神也带了几分不解。他迟疑了很久，久到皮尔扎以为他甚至会直接点破这件事，就算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就是下午的白袍人。
可最终的结果是，凯亚竟然没有反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想必有皮尔扎先生的帮助，您的实验一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闻言皮尔扎感觉不太对劲，尤其是看到凯亚脸上笑意更深后，这份怪异感便越发清晰，像是在身体内不断敲响的警钟。
自己到底是漏掉了什么？皮尔扎试图回想。
下一秒答案就被揭晓。
“确实普通骑士的宿舍都比较小，而且皮尔扎先生身体不好，要论修养的话果然还是阿贝多的宿舍更适合。”
凯亚笑道：“那就拜托你了。”
阿贝多：“嗯。”
皮尔扎：“......”
这不还是在西风骑士团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