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她?”
“她镖上的毒十分狠辣,我险些被她杀死。”
“这么说你当日也在山中?”
“她就是奔着我与师傅去的,只是不知为何,沈天泽出现时,她连同伙都杀了个干净,最后却死在了沈天泽的手里。”
李雁无冷笑一声,“即便如此恶毒的人,在情字面前竟也迷失了自己,我早就知道她与一个男人有情,只是不知是谁,没想到她死在了情人手中。”
“雁无姐姐,以后没人欺负你了。”
“嗯,其实自从师傅死后,我早就自由了,只是心无归处……”
一席话勾起了无名山的往事,那时的谢晴岚的心也如浮萍不知飘向何处,是江风影将她的心留了下来,给她带来了温暖、乐趣与希望,她低声细语,“心之所向是归途,有情可依是故乡。”
李雁无琢磨着她的话,唇角泛起笑意,“以前我不知为何而活,现在我明白了,有你在才是我活下去的动力,或许以后我还会遇见更多的人,但你永远是我心之所依,因为你是第一个给了我温暖的人。”
谢晴岚揽住李雁无,“雁无姐姐,我虽不能将你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可你是我最好的姐姐。”
“这就已经足够了。”李雁无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着珍贵之人,紧紧拥抱。
谢晴岚松开手,笑望着李雁无,左看右看,“我们去街上逛逛,买些新衣,我想给姐姐打扮打扮,说不定这缘分就来了。”
“好,只要你开心。”
李雁无望着眼前乖巧纯真的妹妹,眼中满是怜爱。
三日后,依旧是个晴日,或是日照时间太长,有些燥热。
谢晴岚一早不见江风影与云深,心里纳闷,过午问正在堂屋洒扫的青幂,“青幂姑娘,今日为何不见你们少主。”
青幂擦着桌子,随口说道:“他呀,收到一张请柬,就出去了。”
“你可知他去了哪?“
“不知,他们似乎提起过大运河。”
江风影不在,谢晴岚呆得无趣,也想出门走走,想着兴许路上能遇见他,便换了件轻薄衣衫,邀李雁无一同去街上游玩。
傍晚的天边好似燃起了掀天烁地的大火,赤红一片。大运河岸旁围满了看客,不时发出哀叹、愤愤之声,摇摇头相继离去。
马上高人一截,所见之处自是一览无余。
只见一艘又高又长的龙舟颇为壮观,全身金光灿灿,硕大的龙头雕镂得栩栩如生,龙眼中镶嵌着宝石,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似活物一般。船身绘着龙鳞,楼舱分为四层,角檐飞翘,如一座宫殿坐落其上,顶上彩幡飘飘,一面龙幡当头插立,千条彩缆垂于岸旁。
龙舟旁千艘画舫有序排列,连绵不绝,两船之间首尾相接,彩色花灯已提前点亮。画舫内轻歌曼舞,座无虚席,几只小船穿梭其中,为舫中相继传送菜品。
谢晴岚扭头问李雁无,“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般热闹?”
“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日子,看这龙舟应该是皇帝在设宴吧。”
谢晴岚自语:“皇帝的宴?江风影会不会在此……”
她左瞄右瞧一艘艘画舫寻着,恍然间见到熟悉的身影坐于席内,即刻跳下马奔了过去。
李雁无见她不吱声便跑了,忙问道:“欸,你去哪?”
谢晴岚头也没回,“我去去就来。”
见她走得匆忙,李雁无也下了马,拽着马绳栓在一棵树上。
谢晴岚走到近处扶树而望,仔细瞧了瞧正是江风影,只是她的脸色忽地有些凝重。
舫中宴席已至中场,席中央几名舞姬袅袅婷婷,翩然起舞,丝竹声悠扬婉转,不绝于耳,伴着嘈杂的宾客谈笑声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盘盘珍馐佳肴,堆堆叠叠,若不是皇帝的宴平日里极难吃到。宾客大多吃得尽兴,喝得畅意,江风影却半晌未动一筷子,便是酒也不过浅动两口,对于这种场合,他着实乏了,拈着酒杯想着谢晴岚在宅子等了他一日,愈发没了心思。云深在外候着,只有眼馋的份。
不时来几个宾客上前攀谈,他依旧与之谈笑风生,三言两语引得几人将他奉为知己。
这几年在官场混,曲意迎合的日子最是煎熬,只是江家树大招风,若在官场没个说话的人,生存艰难,这便练就了他能说会道的本事。
苏威两朝肱骨,德高望重,深得皇上器重,倒是个能说话的人,不过江风影也知道不能全靠他,什么事还得自己来,狐假虎威罢了。
正望着酒杯发呆,余光中晃过一道白影,定在他的身旁。
“江公子,好久不见。”
锐利的声音扬起,带着一丝挑衅,江风影抬眸一望,瞳孔蓦地放大,只见身旁之人一袭白衣,浓眉横飞,眼角内勾,凌厉的眼神中藏着一丝诡谲,唇角携着半分浅笑,此人便是沈端。
听闻沈端被罢了官,可才几日功夫便就从大理寺出来了,还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赴着皇帝的宴,这倒是出人意料。
江风影微怔一瞬,面上即刻堆着笑,风轻云淡道:“哟,原来是沈兄,多日不见愈发春风满面,想必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吧。”
沈端面色微青,似是嗤笑,话锋一转,“哪里,江公子一向风流,今日怎么未携美人前来?”
江风影听他话里有话,逶迤道:“沈公子说笑了,我那些个美人怎好来陛下的宴上献丑。”
沈端望了一眼舫外的景色,唇角半勾,“不如我为江公子送上两位美人伺候着如何?”
江风影也不知他藏的是何心思,扇子一点,作出正中下怀之意,“还是沈公子知我心意,如此再好不过了。”
谢晴岚在外见他身侧围绕莺莺燕燕,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伏在他腿旁,他半揽着那女子以扇挑在颌下,似在调笑,忽地鼻子一酸,告诉自己要相信他,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可心中还是泛起一阵一阵的难受。
江风影的视线浮过,她赶紧撤开身子藏在树后。
李雁无追着她来,自然是见到了那一幕,宽解道:“他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此话一出,谢晴岚却再也忍不住,抱着李雁无哭出声来。
过了半晌,抽抽噎噎地说道:“若是以后他日日有苦衷,我岂不日日要忍受这心酸,我不愿,可我也舍不得他,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李雁无似乎也说不出到底该怎么办,只好抚着她安慰。
“不如,待他回去我替你问问他?”
“不用。”谢晴岚哽咽,目光忍不住又移去了船上,江风影却不见了,她左右张望,依旧没见到他。
“晴岚。”
人潮中,江风影正隔着几层来来去去的行人遥遥相望。
她欲上前,可心中仿佛扎了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之前的不快,即刻撤回了目光。李雁无见状默默地去了马旁。
江风影赶上来,笑意中带着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会看见你搂着……搂着……”谢晴岚委屈的声音越说越低,似乎说不下去。”
江风影微垂着眼睑,低声道:“对不起,我有苦衷。”
“你有苦衷为何不早说,今日你一言不发地就来赴宴,什么都没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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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
“我怕出来酬酢你胡思乱想,便没告诉你。”
“我胡思乱想?现在可是我亲眼所见。”谢晴岚的泪绷不住,一滴滴滚落,纵使心中有一百个相信他的理由,可依旧想发泄出心中的难过,泪落在她心中如火星般灼烫。
两人的面庞在霞光的映衬下灼热了几分。
这份灼烫同样落在了江风影的心里,听她说着咄咄逼人的话,霎时控制不住情绪,“为了你我连命都能豁出去,你为何还是不信我,我看见白雪,立马就赶来了,你还要怎样?”
他的言语中透着不满,谢晴岚愈发觉得委屈,好似做错事的是她,她不愿再说下去,抹着泪向李雁无跑去。
江风影转身负气地去了船上,两人背道而行,如一道双刃穿过了彼此的心。
余晖渐去,赤红的霞光下,面色愈加阴沉。
谢晴岚哭着跑向李雁无,骂道:“他就是个大混蛋。”
白雪蹭了蹭她,鼻孔中喷出气,似在为她抱不平。
“好了,你们都在气头上,等误会解释清了就好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兴许他回去就会解释清楚。”
谢晴岚忽觉刚才说了些气话,委屈地点了点头。
江风影闷闷不乐地回到宴上,一个年迈的白须老人走过来问道:“你刚才去了何处?陛下的宴怎可如此随心所欲。”
“师傅,是风影考虑不周。”
苏威在他耳旁细语,“你与那女子还是适当保持些距离为好,圣心难测,他得不到的岂能容别人得到,当初的前朝公主不是如此……”说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师傅,你是说……是陛下!……”
“心知便好……”苏威拍了拍他的手。
江风影心头一凉,害怕却又心存侥幸,可想起刚才为何如此凑巧,恰逢谢晴岚来,沈端便送了两名女子,还有沈端的爹是杀蓝罗刹的凶手……而他密谋造反都能全身而退,这其中经历了什么?难道皇帝想利用沈端来敲打他?……
苏威又说道:“还有,自古帝王看不起商人,怎会邀你来参加名士之宴,此宴结束后皇上欲筹备粮草、军需东征,少不了又要让你出些血……但此次你不可提前揣测圣意,他若需要你时你再看着办吧。”
“多谢恩师提点。”
终席后,江风影呆呆地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一路的颠簸好似全然无觉,心中如一团乱麻寻不着头绪。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远远比他想得更加可怖。他不舍放下谢晴岚,可又怕害了她,如蓝罗刹那般厉害的人,终究着了皇帝的道,更何况是谢晴岚,即使江家有一千暗卫,可皇帝随便一个由头便可灭了江家满门……
回宅后,谢晴岚房中的灯火依旧亮着,他远远站在蓝花楹树下,脚步迟迟挪不开一分。
忽地门开半扇,他急速旋身捱在墙角,悄悄望去谢晴岚正四处观望,似在等他,或是见他屋内的灯火未明又将门阖上。
江风影的眼神空洞了几分,刚欲回屋,只听身后喊道:“风影……”回眸一见,谢晴岚站在他的身后。
“你刚才不是……”
“我总觉得你好像在,所以又看了一眼,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江风影的言语辨不出情绪,“是我对不起,你早些睡吧,明日我有话对你说。”
刚转身,忽觉身后一撞,谢晴岚紧紧抱在他的腰间,他的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泥,稀稀散散地落下,再也聚不起来。
“风影……”谢晴岚的声音微颤。
江风影沉默许久,终是忍不住,转身托着她的后脑,欲狂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