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影钻出门帘的那一瞬,谢晴岚心里莫名泛起酸楚。
她撩起幔帘,见他骑上白雪,在一声策马中越过队伍疾驰而去,仔细回想刚才的事,似乎是自己触了他的逆鳞。他曾多次说过不要提幽竹,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又忍不住想问。
唉,心里跟刺挠了似的,下次一定管住自己的嘴,不要问。
云深掀开帘子,“欸,他怎么了?”
谢晴岚噘着嘴,“惹他不高兴了呗。”
云深一副操不尽心的样子,“你俩又咋了?”
爬不上杨树上柳树,谢晴岚一想,干嘛非得逮着江风影问,问别人不就好了,猛地一拍自己的脑瓜子,真是够笨的。
“云深,你可知江风影与幽竹间有什么恩怨?”
云深蓦地笑起来,“他俩?”他倚在门框,枕着臂,望着远方蜿蜒的山路,手中马鞭颇为随意的甩动两下,“他俩可是冤家,儿时幽竹样样都比他强,让他这个少主失了颜面,他哥偏又不袒着他,还常常责怪他不如人。他本集宠爱于一身却被幽竹夺了光彩。这幽竹不光功夫好,连脸面也长得唇红齿白,他半大不大时便有侍女偷窥他的容颜,个个目中春水荡漾,恨不得他赶紧长大好嫁给他。也不知何时幽竹戴上了鬼面,听下人碎嘴子猜测,少主嫉妒他将他容貌毁了,少主听见气不打一处来,让他哥给住持公道,却被他哥痛斥了一顿,从此冤便结下了。”
“难怪他不让人提。”
“这么说你是提了幽竹才将他气跑的?那你可惨了,以前若有下人提他一句,他便再也不要那人服侍,他哥无奈只好换了几人。”
听到此处谢晴岚叹了口气,想是不好哄了,别人提了一句就如此,自己多次提起,撂挑子走人便是十分客气。
云深这么聊着,忽地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声:“糟了糟了。”心道这祖宗此时不知跑哪去了。他抢下骑卫的一匹马,赶忙追了上去,骑卫只好接下驾马的差事。
江风影心烦意乱地冲在前路,甚至超过了哨子的范围。栖在树上的南烟惊立,不知发生何事,紧接着云深呼啸而过。
过了这条山路,江风影蓦地一惊,赶忙刹住了马。只见一队士兵俨然堵在这道上,对方听闻马的嘶鸣即刻引起了注意。
“那有人!”
“糟了!对方是有备而来,看来这场厮杀是免不了了。”
江风影即刻调转马头,吹响口哨。
这哨响贯穿山谷,所有人都惊了,即刻停下马车,将钱箱藏于荒林之中。
谢晴岚听闻哨响,马车又陡然停下,车外一阵匆忙之声,只听一声:“姑娘,下车。”即刻撩帘子下了马。见众人皆匿于荒草树梢中,心道是出了什么事,赶忙跟了去,顿时心中一慌,莫不是江风影遇上了危险,这么想着便在林间奔向前路,眼眶蓦地红了起来。
一阵马蹄声临近,她定在那里,见江风影安然回来这才舒了口气,刚想拦住他问问,却见他目光一扫,走去了她的身后。
谢晴岚回眸,江明月赶了过来。
“哥,追兵来了,那条路被堵了。”
江明月锁眉沉思一瞬,“这条道狭隘,如今之计……”他环视四野望见不远处的荒草地,向身后的骑卫说道:“赶紧将马从车上卸下,将车丢在那边的草地里,往那沿途泼撒两箱白钱,分散得越长越好,将银箱背在身上。”
“是。”骑卫即刻行动。
路对面是处斜草坡,而江家人所在之处刚好有片茂林遮挡,众人屏声静气观察着士兵的动静。
谢晴岚没有马,也不知江风影还气不气,默默站在一旁不吱声。她打定主意,若江风影不理她,她就跟着暗卫在林间穿梭,反正她要赖着他。他若再赶她走,她便真的一走了之,再不见他。
正想着眼前伸来一只手,她抬眸见江风影并没理她,似乎还在生着气,可也没有抛下她的打算。
她愣愣地伸出手任他拽上了马,坐在他的身前,扭头瞧着他下颌的弧线,轻声道:“你不生气了?”
江风影勉为其难地笑了笑。
草丛那头,只听脚步碾草的沙沙声,须臾有兵道:“队正,那边有车。”
队正张望一眼,请示身后隔着人群的郎将,“将军,前面遗下几辆车。”
郎将身子坐得板正,在马上似乎高人一等,随着马的挪步,摇头晃脑,眼神有些蔑视之意,“去看看。”
队正一声令下,“搜!”
身后的一队兵匆忙往草丛中查探。
须臾只听有人笑得变了调,“发财了,这里好多白钱,快看那边还有……”
后面的兵见前面的人捡得合不拢嘴赶忙一涌而上,不一会抢作一团。
一群人后的队正倒是有些心急,不光急队伍乱了,更急自己没抢上,又瞧着郎将铁青的脸色,公鸭嗓般一声大吼,“给我停下!”
此时江明月一挥手,“走!”众人皆骑上了马,使劲一扬鞭子,在一声嘶鸣中冲了出去。
郎将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一众人便从他身旁疾驰而过,他瞧着这阵势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快停下,给我抓住他们!”
士兵的队伍绵长,为防止拥塞与敌方偷袭留了半条道,分散着几个卫兵。此时众人见群马冲出,惊骇地让出了道,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马上之人挥挥洒洒地抛出些银白暗器,吓得连连退进路旁的草丛或林子里,无奈“暗器”众多,砸在身上似乎并不疼,这才定睛一瞧,竟是白钱,瞧着间脸上乐开了花,险些以为散财童子降临,稍稍一愣后哄抢起来。
前面的人这才后知后觉人跑了,又见四处撒着钱,顿时见钱眼开,心不在焉,见着几十匹马跑了这才撵着屁股追。暗卫自是来去无踪,也不与他们打,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郎将见一阵树摇影动,赶忙下令放箭,只可惜待弦拉满之时人完全没了踪影,一脸哀怨丧气,“娘的,又让他们跑了!”
人跑了便跑了,眼见这队伍一盘散沙,不少人又冲进了草堆里,只听一声大吼:“给老子停下!迅速归队,再有人不守规矩军法处置!”
这一吼果然有用,士兵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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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撤了回来,有满面春风的,也有垂头丧气的,只有这郎将脸上五彩纷呈。
一行人奔至大道,却见这大道留守了一批弓箭手,正开弓瞄向一行人。
正在此时,艳阳下似有两条银蛇舞动在弓箭之中,速度极快,须臾弓断箭散,便是士兵的手也裂出一道红痕。
谢晴岚见这招式灵动自如,张嘴惊叹,未及反应马便冲了出去,吓得她一激灵。
士兵被硬生生地冲出一条道,目送着这群“匪人”离开。
一行人分了三路,林旭领了一队人去城门外约定处接几位老掌柜。
这老掌柜本是在江夏城里呆惯了,不愿跋山涉水去那么远的地方,可家主都走了,又遇上皇帝东征,任军府的人四处抓捕壮丁,这年头壮丁不是被抓去修建行宫,便是挖河道,这小娃长得没他们抓得快,抓不到人便会抓些年老的,保不齐一把老命还在军途便没了,无可奈何还是跟着家主安心,乘着征兵的人还未来,收拾好行囊拖家带口等在城门外的林子里。
幽竹的一队人不知去了何处。
南烟领着另一队人随江明月奔着渡口去了,打算走水路由汉水到京都,再转行陆路至张掖。
此处渡口甚为隐秘,是处湖泊,铁链栓了八艘可载几十人的中等船以及几只小舟。
众人下马歇息,等着林旭回来。
谢晴岚寻了个石块坐下,望着船疑惑道:“这些船都是江家的?”
江风影似乎消了气,唇角浮出温和的笑,“自然。”
她怎么算也载不下八百多人,抬眸问道:“这船如何能载这么多的人?”
“我哥让幽竹带一队人马走陆路,水路比陆路要安全的多,我们与老掌柜走水路。”
“幽……”谢晴岚刚想说什么,又怕提起让他不高兴,换了个话问道:“那么多人走陆路,还走这么远,这要走多久啊?”
“他们去孑江的马场领马,比我们慢不了多少。”
“孑江马场?你真是马场的东家啊?”
“现在告诉你了,那是江家的秘密,谁都不知。”
提到孑江,谢晴岚想起她还没来得及去无名山看雪儿,这几日事情太多她都没顾上。
“本来打算回无名山看看雪儿的,只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谢晴岚叹了口气,从腰上囊中取出那撮狐尾毛,托腮发起呆来,玄影剑至今没下落,那是师傅留给她的遗物,更何况她有仇未报,此时并不想去张掖。可如果不去张掖江风影该怎么办。
林旭接了老掌柜的马车欲与家主汇合,策马穿过一处林子时以他多年暗卫的敏锐,察觉前方似乎有潜在的危险,急忙拽停了马,做了个手势,令众人调转马头撤退。
林中潜藏的飞箭迫不及待发了出来,如雨急骤,林旭瞳孔倏地一扩,迅速解下披风随手扬起一面软盾,卷下身前的利箭。他有些庆幸,因着最近天寒加了件披衣。
“撤!快撤!”
暗卫纷纷护着马车往回路跑去,哪知刚调转头,却见身后已被一众杀手围堵,这下倒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