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发蓬乱将入暮年的男子正拍着巴掌,喜眉笑眼地盯着她瞧。
闻声而来一人,竟是明真。
她刚想起身,却发觉手上无力,胸口一阵牵痛,衣物也换了身青灰色的农家女衣。
“明真……”
明真坐在床旁,欣然一笑,“你终于醒了。”取来床里侧的一床褥子垫在她身后。
“醒了好,你们何时洞房花烛呀?”韩衡又拍起了巴掌,望着二人左瞄瞄右瞧瞧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洞房花烛?”谢晴岚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疯癫男人。
明真连忙解释,“对不起,我爹有些疯疯癫癫,晴岚姑娘别放在心上。”
“哼,一点都不好玩。”韩衡噘着嘴瞅了两人一眼,揪起小辫子又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谢晴岚不禁一笑,会心地点头,环顾四处瞥见窗外的小木屋,没想到自己竟在莫及山。
“我怎么会在许前辈这里?”
“那日你落崖时是我爹救了你,他将你带来了此处。”
落崖!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此刻梦才方醒,眼眶一下就热了,焦急问道:“你有没有见到江风影、幽竹、云深三人?”
明真摇了摇头,“没有。”
她惊恐着又问,“我睡了多久?”
明真不紧不慢道:“你已昏迷了六七日。”
谢晴岚的心猛地一震,慌乱急跳,糟了!六七日!……六七日!这六七日发生了什么?江风影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样了?……
“我要去找他们!”她急到发疯,想掀被子下床,却怎么也抓不住被角,无助地哭了起来。想起江风影那剑避开了要害,在最后时刻给她喂了药,他救了她,可他自己……
明真见她情绪激动,手足无措,劝道:“晴岚,你刚脱离危险,若要寻他们不急于一时。”
“可他为了救我,用了最后一颗保命药,只怕……”她不忍说出口,狠狠地咬住了唇,泪落如珠。
明真取出帕子为她蘸干泪水,“几位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你安心养伤,我替你去寻人。”
”我都能活着,他们一定也活着,对不对……对不对?”谢晴岚泪眼望着明真,极力期待他肯定的回复。
“对。”明真眼神闪烁,却不得不为她打下诳语。
“我要亲自去寻他,我要亲自去见他……”谢晴岚心中忽地有了些安慰,边流着泪边悲苦地笑起来。
她在拭泪时手贴上了脸颊,忽地目光一顿,眼睫颤了起来,”我的脸……”声音也跟着颤了起来。她险些忘了自己容貌尽毁,难以接受地又摸了摸,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如一张网覆盖了整张脸。
她双手掩面,在痛苦边缘挣扎,在信与不信之间徘徊,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折磨,放声哭泣。
见她难受,明真心中一揪,不知如何是好,轻声安慰道:“昨日伤口才长好,过几日会好一些的。”
“呜……呜呜……”
门“吱呀”一响,许重茵端来了粥,和悦地笑,“老远我就听见你醒了,想着你饿了,便将粥热了热,快趁热喝。”见她掩面在哭,打趣道:“哟,这是哪来的一只小花猫,哭得眼睛鼻子都找不到了。”
“让我来吧。”明真起身接过粥。
许重茵坐在床旁,拿下她的手,“我们早就见过了,相由心生,即便有些缺憾你在我们心中依旧是美的,何况这些伤疤需要时间抚平,过些日子便就好了。”
谢晴岚些不自在,湿润的眼睫下依旧泛着红,抽抽噎噎道:“前辈,在你这里打扰了。”
“嗐,我巴不得多来些人热闹热闹,这些个时日阿冉已在那古树上又搭了间屋子,你若想住可以一辈子住这里。”许重茵笑起来。
“不,我要下山,有人还在等着我。”谢晴岚湿润的眼睫下依旧泛着红,只要没见到尸身,她就相信他还活着。
“那也等身子养好了再去,见什么人能比自己的身子重要?”
“不,他很重要……”
“好好好,你这几日没好好吃东西,我正炖着鸡,不如中午吃了饭再去,你先喝碗粥垫垫肚子,啊。”许重茵哄孩子似的,起身便出了门,“我去园子里扯些菜,中午做顿好的。”
许重茵走后,明真舀了一勺吹吹正欲喂,谢晴岚忙伸手去接,“我自己来……”
还未碰到碗,便被明真拿开,“不行,你腕上的伤还未好,我便是给你也端不稳,还是我来。”如此说着他依旧吹了吹,送至她嘴旁,还细心地为她拭去唇角的残液。
谢晴岚从未想过与明真匆匆几面,他曾为她舍命,还这般照顾他。她本是一无所有的山野丫头,却如此幸运地得结识了这么多情深义重的朋友,这辈子她值了。
“我昏迷的这些日子,你这般照顾我,不知该如何感激。”
“晴岚姑娘对我数次相救,我早已将你视为知己,无需感激。
知己?谢晴岚眸光一动,没想到明真对她竟有如此情谊,惭愧道:“你将我视为知己,我却无以为报,以后我必也视你为知己。”
明真微微一笑,“好。”
喝完了粥,她才见腕上的皮肉已被针线缝了起来,细瞧这线似是青丝,细密交错间竟将伤口缝得平平整整,抬眸望了他一眼,不禁疑惑,“这是你缝的?”
明真近乎羞涩地一笑,“是。”
“你竟有如此奇思异想,缝得还这般好,快赶上绣娘了。”
“粗略学了些,不值一提。”
两人相望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谢晴岚这才发觉曾经的小唠叨不知何时起话却少了许多。
沉默中她开口问道:“可否带我一起去寻他?”
明真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犹豫,“好,午后我带你去。”
上午,趁着明真出去的空档谢晴岚下床走了走,活动了下筋骨。试着去拿梳子,竟没握稳,“哐当”落在了地上,不禁悲从心来,如今竟连这个力气都没了吗?枉费了师傅一身内力,不出几日便被她毁了,再也使不出招式。她的泪又流淌而出,一股劲地骂道:“该死,我真该死!……”
一阵脚步声来,谢晴岚赶紧用衣袖擦干了泪,在床上躺好。
再见明真时,他换上了阿冉的圆领袍与幞头,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中拿着一顶幂篱。
“明真,你?……”
“叫我韩珏吧……”韩珏笑了笑,“我若是和尚不好背你。”
“我腿脚很好,可以走。”
“你不可动力,我背你行得快些。”
谢晴岚见他坚持,又想快些去寻江风影,暂且答应,“我走不动时你再背我。”
“好。”韩珏说着为她戴上幂篱,唇角浮笑仔细瞧了瞧,倒挺合适。这是阿冉下山赶集时拜托他买回的,因此还搜刮了他爹不少白钱,也不知这钱是从何处来,兴许是哪个好心人给的。
隔着幂篱的纱幔,谢晴岚望着眼前的人,未曾想有一日与他如此靠近。他与江风影是同一日相识的,与江风影在一起时大多是开心或是心酸,而与韩珏在一起时心中宁静,好似悲伤与疑惑时更想与他倾诉,只是此时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什么,有些话不便再说。
两人谁也不问对方过往,只言当下。
午时,韩衡偷吃了鸡,许重茵一锅鸡汤端来时只剩下了汤,韩珏连连道歉。
许重茵也不是小气之人,只是气笑了。许是韩衡心虚跑了,半晌都不见人影。
韩珏习惯了他爹的来去无踪,也不知他爹有什么神通,即便他到天涯海角,他爹总能寻到他。午后辞过许重茵夫妇两人便下山去了。
走久了谢晴岚心口有些提不上气,两人走走停停消磨了一个多时辰,眼见距山脚还有些远。韩珏拦在她前弓下身子,“晴岚,还是我背你吧,否则天色晚了怕是很难到云城。”
谢晴岚犹豫一瞬,却不得不照做,手臂环上他的颈,却将脸颊错开,吞吞吐吐道:“你放心,我……我绝不会说出去害你做不了和尚。”
单薄的肩背,背起她似乎并不费力,一步一落间行得沉稳。韩珏淡淡说道:“做不做和尚没有太大关系。”
“可你不是一直想做和尚么?”。
“现在不想了。”依旧是淡淡的语调。
她想是因为自己还受着伤的缘故,没有再问。
两人一路没有说太多话,下山的颠簸中谢晴岚在他肩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韩珏在唤她,睁眼时已到了路旁,眼前停着老农夫拉的骡车。
韩珏付了些钱,让老农夫载他们一程。
两人坐在车上,谢晴岚有些歉意,“对不起,我睡着了,背了这么久背累了吧。”
韩珏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中闪耀着几点温馨的光芒,“没有,我不累。”
幂篱里的感觉让人很舒适,即便不说话也不会太过尴尬。她的神情他看不见,她便可以肆意发呆,或是哭,或是笑,回忆似乎又回到了几日前与江风影分离的那个夜晚,不知他到底如何。
————
六日前那夜,段飞与幽竹举着火把在崖下寻了许久未见着人,只听山中嗷嗷狼叫,令人一阵悚然。
天色朦胧时,远处忽地冒出一群凌霄宫的人来,两人旋即躲在岩壁后窥望。可见当头的便是云雨、肖雨二人。凌霄宫的弟子围着一名女尸,那女尸一身白衣,满身血色,隔得太远看不清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