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希诚微笑着摇摇头,眼底尽是轻松:“不累。”
这一路赶来,不必说路上恶劣的天气和身上开裂得愈发厉害的伤口,只说他每日只修整两个半时辰,就知道此刻实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了。
他就是怕没办法在除夕前追上她。
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他骑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马,冷风如刀子般刮得他脸生疼,背后的伤口疼得更厉害,大概是裂开了。
他越走越难过,开始怀疑李清壁是不是为了图快走了小路,而他一路沿官道追过来,早就错过了。
这般想着,他的心和这糟透了的天气一样凉。
好在大约上天怜他心诚,居然让他在二十九的中午赶上了。
李清壁见他虽然努力笑着,但眼里的疲惫遮掩不住,叫丹若拿了干粮给他:“这会儿只有胡饼,将就吃点,晚上有热食。”
范希诚虽然是节度使的孩子,但范巡和仆固艾依都不是娇惯孩子的人。并且他还上过战场,什么苦没吃过,有胡饼吃他也很满足。
只是他知道,李清壁自小锦衣玉食,根本过不惯这样的日子。她现在已经瘦了这么多,但愿后面换了水路,状况能好一些。
他解开随身携带的水囊,因为受伤,他姿态有些奇怪。
但丹若不在马车里,李清壁正在从匣子里找肉干给他,没看见他奇怪的姿势。这原本是仆固艾依带给她做零嘴的,这会儿刚好给范希诚垫垫肚子。
范希诚灌了一口水,把胡饼放下。他顾不得自己的伤:“阿九姐姐,这些日子,你就吃这些吗?难怪瘦了这么多。”
“没事,听说江南水土养人,到了以后便会养回来。你快吃吧,我看你也瘦了好多。”
在路上,李清壁都听仆固艾依的,尽量往好处想,让自己的精神不那么紧绷。她希望事实如她想的那样,待她到了越州,阿兄已经好转,她们可以团聚。
范希诚歪头,特别自豪地告诉她:“我这是在战场上瘦的,我杀了好多敌人呢!丰州的邓节度也夸我,说虎父无犬子,我以后肯定和我阿耶一样厉害。”
李清壁笑了笑,没说什么。丰州节度只要不是傻子便肯定会夸他,丰州向灵州求援,范巡可是把自己女儿女婿还有儿子都送去帮忙,不可谓不仁义。
但见范希诚那等着她顺毛撸的期待样子,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伤人。因为他是范巡的儿子,所以他得到的所有认可都是沾了父亲的光吗?
见她久久不言语,范希诚眼里的光黯淡下去。但下一刻,李清壁特别认真地说:“那你很厉害。父亲十六岁的时候,可能还没你厉害呢。”
他很快被这句话哄好:“那是自然。”他又咬了一口胡饼,一边嚼一边瞧她,李清壁被看得脸热,索性转过身去。
他吃完那一口,又略思索了下:“我阿耶是市井出身,他十六岁还未从军。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十四岁就入军营,也算是沾了他的光。”
李清壁失笑:“都很厉害,快吃吧。”
这些日子,在路上不好传信,她一直也不知道李怀的最新消息。李怀十月便病得起不来身,想到这里,她的心都要碎了。
可大家都在全力陪她赶过去,她也只能强撑起精神,尽力往好处去想。
齐王妃程荻才十七岁,比她还小一岁,该怎么办?一个人随着新婚丈夫到完全不熟悉的地方,丈夫也逐渐重病,她该有多慌。
李清壁不敢细想。之前见面时,程荻完全还是孩子性子,与李怀说两句话便要脸红。她想不到程荻要如何去承受这一切。
范希诚吃完那块饼,又跳下马车,见他带来的人都休整得差不多。这才回到马车上:“阿九姐姐,可以出发了。”
——
出发后,李清壁见他眼底青黑,劝他在马车上睡一会儿。
他扭扭捏捏半天,最终还是说算了。李清壁想不明白:“累了为什么不睡?马车是有些晃,但你躺着总比坐着舒服些。”
他脸微微红了,虽竭力保持正常但还是藏不住那份扭捏:“我去方便一下,你们先走,我待会儿便追上来。”
李清壁刚想说可以叫队伍停下等他一会儿,他已经飞快地跳下了马车。
大概一刻钟,范希诚回来了。李清壁眼尖地发现他换了双鞋,想了想,倒也明白了。
他长途跋涉十分辛苦,鞋袜难免有些味道。他们虽是夫妻,但什么亲密事都没做过,这种事彼此间还是会觉得尴尬。
事实上,范希诚不仅换了双鞋。他避到无人处,用自己水囊里剩的不多的水打湿了帕子,将两只脚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又从阿福带的包袱里换上崭新的鞋袜,这才回到马车上。
李清壁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只催他快休息。
范希诚脱了鞋,都准备睡了,又突然想起什么,掀起帘子叫阿福拿东西过来。
见范希诚态度谨慎,李清壁不禁好奇:“什么呀?”
范希诚小心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株植物,被人细心晒干保存好的。
“是丰州当地的一种药材,叫紫乌,听说对齐王殿下这种病症很有效。只是东西少见,我派人寻遍了药铺,也只得了这一株。”
李清壁有些动容:“难为你费心,你们战胜之后还在丰州停留了一段时间吗?还有时间去找药材。”
“没有,我就待了三天就走了。阿姐他们当时还没走,现在应该都走了。”
李清壁:“为何不一起走。”
范希诚:“我们不是说好以后每个除夕都要一起过吗?阿姐受伤了,要多休息几日才能走。等他们的话,我怕来不及。”
“阿姐都受伤了,你怎么还丢下她先走?”
范希诚一心追她而来,直到见到人了才觉得心里满足了,没成想竟然被她埋怨。
李清壁很少对他说什么重话,这样略带责备的语气让范希诚很受伤。
他耷拉着脑袋,觉得自己可委屈,小声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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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十分重的伤,只是需要养着。再说了,有桓大哥在,她也用不着我。”
听他这样说,李清壁又觉得自己刚刚对他语气确实有些不好。
“那,你有没有受伤?”
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停住,顿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我都躲开了,他们打不着我。”
在丰州时,他受了点小伤时总想要李清壁知道,想要她心疼。但现在人到了眼前,也问了他的伤势,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忽然就不想说了。
可能他怕李清壁知道他受伤之后觉得他没用。本来他读书就不怎么样,李清壁却画艺超群,在文采上他已经这样配不上她了。若是自己武艺军功上再无建树,有何脸面站在她身旁呢?
连自己瞧不上的张应,人家也是实打实的科举出身。难道自己要一辈子躲在父亲的威名背后安享富贵吗?
不过是一点伤而已,又有什么理由叫委屈呢?
他想起出征时夸下的大话,让阿娘等着自己立战功回来便是。如今战功是立了,但是这可不算全须全尾。
他这样说了,李清壁见他精神头不大好,便催他快些休息。
他确实也累了,这些日子每日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到,一睁眼就是赶路。看李清壁挪开眼,他快速脱去鞋袜和外衣,钻进被子里趴着准备睡一觉。
刚钻进被窝,他就后悔了。
这是李清壁的马车,他盖着的这床莲花纹蜀锦被面的被子也是李清壁的,床褥间似乎还留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这香气说来也奇怪,他曾经觉得好闻,问过李清壁用的是什么香。
可李清壁说她不爱用香。范希诚以为她在唬人,直说自己都闻到了沁人心脾的香味。当时李清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又怀疑地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才确定:“确实没什么香味。”
“真的有,我每次离你近一点就会闻到。”范希诚又凑近了一点,“现在就闻到了。”
他转头问玉荷与丹若:“你们能闻到吗?真的很明显。”
可当时丹若与玉荷都不解地摇了摇头,说确实没有什么香味。
难道这个香味真的是只有他一人才能闻到,他也不想追究原因了,大概就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吧!
鼻尖传来的清香让他心乱如麻,他心里有些羞涩,但想想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什么好羞的?
想到这里,他理直气壮地埋头在枕头上蹭了蹭,又深深呼吸,好像要把之前没闻到的都补回来。
李清壁起床已经很久,被窝应该是冷冰冰的才对。可他却偏偏觉得这被窝好暖,烧得他心慌,一股热气自下而上升腾,他有些喘不过气,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心思荡漾起来,他们这也算同睡过一张床,盖过同一张被,彼此的体温也在这寝被中交缠过。他们是不分彼此的夫妻。
李清壁转头回来见他趴着,又想到他之前答她问题时的停顿,肯定道:“你背后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