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
乘务长露着八颗牙齿,蹲在头等舱的唯二两位乘客旁,语气轻柔地为他们点餐。
坐在外侧的男人穿着质感上佳的休闲西装,喷了发胶梳着背头,打扮得很年轻,但要是仔细观察,能看到他眼周不甚明显的皱纹,少说也得有四十多岁。
男人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扫过面前的平板,看样子没打算回应她。
乘务长十分标准地等待两秒,这两秒里她放轻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疑似不耐烦的声音,接着准备再问一次。
“不用,谢谢。”
男人依然没抬眼,是坐在内侧的女人代他回答。跟男人不同的是,女人的语气称得上是体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头等舱只有他们两位客人,男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止都透着“上等人”的气质,甚至可以说是目中无人,这样的乘客她们少不得要小心伺候。
而在登机的时候,女人一直安静地跟在男人后面,在他的衬托下,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因此乘务长这会儿才正经瞧了她一眼——给她解围的这位低调女人居然长得很优越。
之所以说优越,而不是漂亮或者精致,是因为她这张脸美得并不表面,甚至很有味道。她五官都很柔和,面部线条自然流畅。这些加在一起,不出错,但也不出圈。
真正出圈的是她那双眼睛,眼尾上挑,瞳孔颜色淡得像对无暇的琥珀。明明是狭长妩媚的凤眼,但得益于浅色的瞳孔,看上去并不凌厉,反而一派温柔多情。
女人说话的时候礼貌地注视着她,那双凤眼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乘务长只愣神了一秒,就立马重新挂上笑容:“那您呢?”
“我也不用。”窗外的日光刺眼,许阳秋微微眯着眼把遮光板拉下来一半,补了一句,“辛苦。”
乘务长趁着她扭头的功夫又看了几眼,这才起身走回前舱服务间,开始备餐。
“姐,你觉不觉得那男的眼熟啊?”旁边年轻一些的空乘小声说,“我在网上刷到过他,好像是某家公司的老总,但实在想不起来公司名。我刚才伸手要给他挂衣服,他也没理我,我最怵这种乘客,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会不会被投诉。”
“能坐全价头等舱的哪有一般人......把餐摆齐,这摆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哦哦。”空乘手忙脚乱地调整好,“姐,他旁边那个女人......跟他关系应该很......很那个啥。”
乘务长瞥她一眼,被她努着嘴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你这什么表情?这么一会儿就能看出他们关系不一般了?”
“氛围很暧昧,而且那男的刚才拿过她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
“我刚刚隐约听到他们在聊工作,应该是老板和秘书,你别在这瞎猜。”
“哎,姐,那你说公司老总身边为什么要带着个漂亮的女秘书?那老总年纪不小,肯定已婚。你说那女秘书能不知道老板的想法吗?要是我的话,肯定多少钱也不干,没得招人非议。”
乘务长没来由地想到女人温柔的眼神,皱眉说道:“你师傅谁啊?光教你在背后嚼旅客舌根吗?抓紧干活,想吃投诉吗?”
“你不也......”她咕咕哝哝地说着,满脸不情愿地干活去了。
飞机已经进入平飞阶段,宁总正在闭目养神,以此缓解晕机的不适感,因此她也没开口打扰。她透过下半扇机窗望着外面的一抹浅蓝,缓解眼部疲劳。
“Cho,你有五分钟时间。”宁总惜字如金道。
许阳秋一愣,印象中宁总晕车晕机都很严重,一般不会在这时候聊工作,但她还是迅速进入状态,
“目前一共有五件事要汇报,其中有两件不太重要,我已经做好决策,但结论要同步你。先说重要的事,第一件,资源整合规划初版已经完成,在你邮箱里,需要你拍板的主要是战略目标、部门架构调整这两个模块,其他可以不看。第二件,本年度水城互联网峰会邀请函已经送达,我还没替你答复。
第三件,我们的全资子公司祥云跟浮城科技有限公司之间的侵权诉讼已经启动应急程序,舆情侧、法务侧和涉事部门三方协作顺畅,我们大概率不会受影响。但是,我不建议继续走诉讼链路。”
宁总嘴里嗯了一声,没表态。
许阳秋凑近一些,低声说:“浮城科技技术能力扎实,创新发展潜力也很大,信杨集团目前并没有能够与之媲美的能力,我建议不要采取强势手段,温和处理。”
宁总靠在椅子上,保持闭目养神的姿态:“你是想说浮城科技比祥云强多了,这次事件根本就是祥云抄袭,让我们买单,你建议我放弃嫡系子公司,转而收购浮城科技?”
她不语,等着宁总继续。
“思路没错,但不行。”宁总终于睁开眼睛,“峰会我会去,邀请函两张,你跟我去。本年度有其他收购计划,暂不考虑收购浮城科技。”
他停顿片刻,继续说:“对浮城还是强势些,必要的时候拖着他们。”
许阳秋点点头:“没问题。这样一来,不论官司输赢,对浮城来说都是消耗。你还是想要浮城?”
“嗯。另外两件事不用说了,就按照你的判断来。”说完,宁宗把视线移开,示意她汇报终止。
许阳秋掏出手机联系互联网峰会的主办方,报了宁总和她自己的名字,又找主办方要了一份受邀公司名单。
近两年来科技发展相对缓慢,人工智能之后,再没有什么科技热点,因此互联网峰会也变了味道,从尖端技术交流,转变为大型的融资路演。参会的公司也自然而然地分成两种,金主爸爸和萌芽阶段的小公司。
信杨集团目前还没有跟任何公司建联,她甚至不确定宁总大致的收购方向,他大概率是想在互联网峰会上充分地了解信息,再做具体决策。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联系了一下陈经文,也就是另一位特助,打算找他问问宁总收购上的考虑:
【陈哥,我跟宁总下午三点落地,我五点左右回公司,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可以,五点见。】
发完消息,她从包里掏出龙角散、晕车贴和薄荷油,摆在宁总面前的桌上,放完一抬头,才发现宁总正扭过头来看着她。
许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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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总,怎么了?”
“你做我的特助多久了?”
“接张璃的班,一年多了。”
宁总说:“集团审计总监跳槽,公司不打算对外招聘,你做财务出身也带过纪律团队,我认为你能胜任。”
集团审计负责审查公司经营、管理和财务情况,总监直接向董事会汇报,说白了审的就是他宁总本人。
宁总显然希望这个职位落在自己人手里。
许阳秋斟酌片刻才开口:“宁总,我推荐陈哥,他之前做过财务尽调和企业咨询管理,审计和调查经验比我多。”
宁总一挑眉:“不想去?”
许阳秋:“我去不太合适。”
宁总无言地审视她,视线落在她眉眼处。
许阳秋迎上他的目光,语气诚恳:“宁总,目前我比陈哥更加熟悉你的工作节奏和各项事务,把我放走,陈哥接手成本很高,可能会影响效率。”
宁总皱眉,语气不耐:“当初我其实根本没打算让你做我的特助,你履历单薄,不过是信杨子公司的财务副总监,且有两个月的求职空窗期,我压根没觉得你能胜任。要不是张璃的大力推荐,我不可能会选你。
你用了半个月就让我对你改观。你这人其实很冷静,什么都看得很清楚,从不草率。这是你跟张璃最大的区别,也是你最大的优点。没有任何人做特助是为了在这个位子上待一辈子,这道理要我教给你吗?”
许阳秋从软绵绵的椅子上直起身子,正色道:“不是为我自己考虑。”
“什么意思?”
许阳秋说:“卡索去年年中被信杨集团收购,年底的时候没有纳入子公司审计范畴,按照公司制度,今年卡索无论如何都要被审计。我去年才从卡索辞职,在卡索担任的还是财务,让我带团队审计卡索,独立性会有问题。”
宁总说一不二,很讨厌被忤逆,闻言神色倒是松下来一些:“你当上审计总监之后,避嫌的方式也有很多种。”
这么好的职位,怎么弄得跟没人要了似的?宁总希望自己人做审计总监,劝她一轮还算合理,但劝两轮就很反常了。
他手下有两位特助,她不愿意,陈经文也可以顶上,看他这样子,是没打算放陈经文?
是陈经文自己不愿意,还是宁总信不过他呢?
想到这,许阳秋换了个角度:“宁总,集团审计总监的人选也需要经过董事会同意。我和陈哥摆明了是你的人,赢面大吗?”
宁总闻言侧过头,又打量她片刻,没再逼她,而是拿起桌上的晕车贴,抬手贴在耳后,又拆开一颗龙角糖塞进嘴里,接着躺下去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会儿,宁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没睁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你总不会是在卡索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硬要躲着卡索。”
许阳秋语气不卑不亢:“我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那就不会拒绝你的提拔,毕竟这样才有机会掩盖我做过的亏心事。”
飞机平稳地飞行,引擎发出稳定的轰鸣声。
许阳秋见宁总没有继续聊工作的意思,也闭上眼睛,窝进软绵绵的座椅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