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我此生最痛恨的就是京城,京城不属于我,更不会去。”

    山杏酸涩此前姜凌并没有体会过,但她现在知道了。

    留在唇齿之间的甘甜杏香顿时苦涩起来,仅存的甘甜早已消失不见。

    姜凌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是她想。

    但她知道人心和别的不同,她不是没见过某个皇叔强取豪夺,或者哪个将军金屋锁佳人,只是结局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人心绑不来,也锁不住。

    可能是她敌不过计长淮身后的秘密吧,她没有力气再去争取了,甚至没有勇气去问为什么。

    因为她明知计长淮不会答。

    她的手搭在云母桌面上,此刻只觉得冰凉无比,抿去唇边最后一丝杏汁。

    姜凌惶惶回过神,只是喃喃道:“明白了。”

    她撑着桌案起身,屋外暖阳正浓,跨步出去却感受不到半分暖意。

    姜凌侧过身,看向在屋荫中的人,缓缓说道:“我后日回城,你别后悔。”

    她确定了,这是最后一次问他,不会再问了。

    红木雕漆的主屋中,坐在桌前的人怔了半晌,盯着那剩下的一捧杏核,也只能将人影藏进思绪中。

    他只配得到这样的结局。

    *

    姜凌这次没哭,也许是早有准备,回到了院内早早吩咐了芸琴收拾东西。

    只是难以入睡如约而至,姜凌盯着帷幔,心中想的还是计长淮的那句——“此生最痛恨京城。”

    一个不肯说来历的男子,还说着最痛恨京城,若是往常她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只是这一次她不想了,因为明知道他不会说。

    皇姐说得对,留不住的男人别去留,终归是要走的,换一个不就好了。

    只是她无法做到像皇姐那般洒脱,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是现在这个样子。

    若即若离,捉摸不透,但只要逼问,这人必定会拒绝。

    罢了,何必勉强。

    姜凌唤了芸琴进来,先前总是睡不着的时候都是芸琴陪着她的。

    芸琴拿了团扇坐了过来,轻轻地为姜凌扇着风,瞧这个样子,这是又在计先生那里碰了壁。

    她是不好说什么,但也是不能理解那计先生到底有什么执念,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回去了我要找十七八个公子,都找好看的。”姜凌侧躺着,喃喃自语。

    皇兄拿给她的那些画册她要好好看看,一个月约上几个公子,挨个游湖赏灯看庙会。

    京城什么都不缺,肯定不比宿州差。

    “殿下若想肯定宫门口都得排队呢。”芸琴知道这是气话,但若是找十七八个也不是不行,就是劳累了点。

    “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宿州了,没意思。”姜凌吸了吸鼻子,换成了平躺着。

    想着外祖家里冷清,她回来还能热闹些,只是回来看看两位老人家似乎自己活得更加自在。

    倒是她来想个惹祸精。

    “不来了,不如明年去南方转转?”芸琴哄着说。

    皇帝明年许是要去南巡,跟着去看看也都还不错。

    “江南出美人,想必男子也定是不错。”芸琴捡着姜凌想听的说,“还可以看国子监南部,听着有许多监生十分杰出,对状元势在必得呢。”

    “嗯。”姜凌闷闷的答了一句,只是心中所想并不是南方的四季如春。

    姜凌半晌没再出声,芸琴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准备拉上帷幔退出去。

    只是过了一会姜凌转过身,丝缎的软枕上湿了大片,捂着心口,喃喃说道:

    “怎么会这么难受啊……”

    *

    转眼过了一日,姜凌没再出现在计长淮眼前,那人也很自觉地离她很远。

    只要姜凌不靠近那个院子,就绝对不会碰面。

    也许是计长淮拒绝的次数多了,她早已经习惯了,没那么大期待到也不算是那么难熬。

    山庄的人都知道姜凌要回去了,准备了好些东西让她带着上路。

    小孩子们还凑了些东西想送给姜凌,一些编织的的小玩意倒是很精巧。

    扎着红绳的小姑娘,拉着姜凌手晃悠了一阵,“我家上个月母猫生崽了呢,本来还想给姐姐一只小猫的,但……”

    “别说了阿柔!”她旁边的小男孩立刻拉住了她不让她再说下去。

    “怎么了?”姜凌半蹲了下来问,看着小姑娘脸色苍白,应是想起了不大好的事情。

    她确实见山野里跑着些野猫,也有人家捉了自己喂养。北方猫长着长毛,看起来格外毛茸茸,倒是有些新奇,还说想带一只回去。

    没想到小孩子们就记了下来。

    小姑娘喃喃的说:“但就活了一只,小猫刚睁开眼睛,娘亲见是异瞳就给……”

    “就给摔死了。”

    小姑娘想起来就抹了眼泪,姜凌一听有些愕然,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着。

    “摔就摔了,姑母说是不吉利,会招致灾祸呢!”小男孩也不安地看向一旁,大人说的话总是没错的,一只猫而已,怎能比得上凶兆?

    异瞳在民间有着不少的看法,大多都是觉得不吉利,或者是凶兆之类的,大多都是这样。

    一双眼睛,生得两种颜色,姜凌倒是觉得要是猫的话应是很好看。

    只是可惜了。

    姜凌与两人视线平齐,缓缓说道:“若只是生得异瞳就说是凶兆,明日若说人长白发不吉利,难不成把夫子头发都剃了?”

    “书上怎么说得?莫要人云亦云。”

    两个小孩懵懵懂懂地点着头,但想想好像确实不能把夫子头发剃了,山村里的那位可年纪不小了。

    小孩子忘性大,没过一会就都忘了,还拉着她问姐姐什么时候再来。

    她笑着说,可能等嫁人了再回来了。

    “那是跟计先生成亲吗?”

    连小孩都看出来姜凌是喜欢计长淮的,只是终究是无果的喜欢罢了。

    童言无忌,只是让姜凌心中刺痛一番,她笑了笑答:“不行呢,我学的太差了,先生不喜欢。”

    “那姐姐学好一点?”

    姜凌轻叹一声,“来不及了。”

    “姐姐明天就走?”小孩子天真,只当是姜凌急着走所以来不及了,“那姐姐要小心哦,娘亲说最近山匪可横了呢……先生教的叫什么来着?”

    一群小孩子想了半天计长淮教了什么,结果一个小姑娘脱口而出。

    “烧杀抢掠,谋财害命!”

    这都教给小孩些什么啊?

    姜凌抿嘴笑着让他们放心,这次外祖母怕她私奔可是带来了不少护卫家丁,浩浩荡荡十分厚重。

    她的东西装置好只待着明日一早启程了,姜凌远远瞧见一个身影,只是这次她没有再迎过去。

    只当今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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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的一天,回到京城就忘掉在宿州发生的一切。

    滚滚红尘,永不停歇,无人能逃离这尘缘牵绊。

    入夜,计长淮在桌前誊抄着账簿,两本一模一样的账簿并排摆开。

    这一次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没有翻窗进来,而是见前院无人直接从正门走了进来。

    计长淮正好最后一笔落定,吹干墨迹,将刚刚誊抄好的递给来者,又从旁边的卷着的画中抽出一张一同递了出去。

    “送到徐州驿站,若是三日之内这画像上的人未去取,直接送到京城隋将军府。”

    来者手中一顿,国公府素来与隋将军府交恶,不过是表面未撕破脸罢了,这账簿到了隋将军府必定会让国公府脱层皮。

    先生这是……真狠啊。

    男人点头,即刻就要出去派人去办。

    但是计长淮却把他叫了回来。

    他盯着桌面一阵,一会才出声:“明日……你替我送个人。”

    *

    姜凌启程较早,山间清晨还是有着些许清冷。

    她挑了套春桃色的衣裙,虽已然不是春日,但让人见了遥想那春日徐风,温和娟秀。

    只是她打不起精神,站在马车前频频向山庄里看,像是等什么人一样。

    芸琴见了也不好劝,她知道等的是谁,瞧了令人心疼。

    她们家殿下还从来没对谁这么上心过,就像是第一次喜欢人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泻出来,只是那人收下了不能给予回音。

    芸琴也许是不明白计长淮为何要拒绝,但她明白就此了断对两人都好。

    “殿下,时候不早了。”

    许是拖得不能再拖了,姜凌眼见着没什么借口了,瞧了四周一圈,都等着她上马车启程。

    终究是叹了口气,“走吧。”

    马车晃悠着走着盘山的小路,姜凌掀开了马车帘惶惶出神,转头看向了山庄,也许不会再来了吧。

    “殿下,已经交代好了。”芸琴见姜凌平稳差不多了,才回话。

    “嗯。”姜凌撑在窗口,心不在焉的答道。

    姜凌交代了山庄留计长淮到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以计长淮的性子,恐怕是要立马就走的吧。

    芸琴还是有些不放心,此前她悄悄地去动用太子那边的人探查过计长淮的背景,但一无所获,除了户贴上的那个来自京城转出的红印。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但若是动了太子殿下都查不到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

    如此来历不明的人,若是断了倒也好。

    两人一时无言,马车周边只能听到马蹄的“嗒嗒”声。

    下山的路其实不太好走,马车颠簸,只是快到山脚竟然起了雾气。

    姜凌放下了车帘,山间起雾倒是不稀奇,只是快到山脚竟然有了这么浓的雾。

    那雾气似乎越来越大,甚至从窗边涌了进来。

    姜凌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一股诡异的味道混杂在雾气中,她顿觉一惊,“不好,这雾有毒!”

    芸琴赶紧倒水沾湿了手帕,两人捂住口鼻,只是马车外传来一个又一个闷声倒地的声音,马车也最终停了下来。

    姜凌攥住芸琴的手,只是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混沌,呼吸渐渐困难了起来。

    “嘭”得一声终是倒在了车厢内。

    最终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有人掀了车帘进来。

    “就是这两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