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山庄中,计长淮确实已经收拾起自己的行囊,只是他站在院内往下望去……

    不知何时山脚下起了一片浓雾,他皱起眉梢,看向万里无云的晴天,这不是该起雾的时段。

    算着姜凌的马车已经快要到山脚了,他的面色立刻阴沉了起来。

    计长淮赶紧牵了马出了山庄,只是半路上就遇上了料想中的人。

    “先生,马车被劫了!”

    *

    姜凌从一阵头痛中清醒过来,眼前晕眩不止,险些吐了出来。

    “姑娘,还好吗?”

    头顶传来了芸琴的声音,她试着坐了起来,显然身上被捆着的绳索,扭了好几下才强撑着起来靠在墙上。

    姜凌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以后发现,这是个无人的茅草屋,四周窗户都被钉死了,虽是破败但防止人逃离的装置倒是齐全,门口有一名劫匪拿着砍刀看守。

    屋内泛着腥臭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血迹散发出来的,角落里还有五六名女子挤在一起低声啜泣,衣着来看似乎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们。

    那些姑娘们见她看了过来,都惊慌地跟她摇头,让她不要声张。

    富家小姐被绑了多半都是这样惊慌失措,只是姜凌冲她们笑了回去,似乎很淡然的样子。

    那些姑娘们看向她都是一愣,她、她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这也不能怪姜凌,作为皇后的女儿,太子的妹妹,想害她的人可不少。

    被毒,被淹,被绑票,这都是常见的。

    这时候喊也没用,要么运气好等着人救,要么命硬自己跑出去。

    六岁落水那年来了位道师给她算了一卦,说是命硬,命中必有一劫,挺过去就好了。

    大师说得还真对,反正害她也都挺过来了,但是看那数量,想必都不是大师说的一劫。

    那这次也不应该是。

    姜凌悄悄地挪到了芸琴的旁边,确认了芸琴无恙后,低声问:“那雾……?”

    这也不是护卫不尽心,这明目张胆的散雾上哪防去。

    “掺了迷镠,煮沸可成雾。”芸琴凑过去在她耳边说,“是管制的药材,寻常人拿不到。”

    芸琴也是跟着她受苦受难的,什么风浪没见过,此时也十分冷静。

    “若是这样,恐怕今日这事……”姜凌眉头紧锁,药材管制甚至都不归地方府尹管辖,能动到药材的,在这宿州府没有几个人。

    姜凌眯着眼看向那名劫匪,那人正打磨着指甲,应是觉得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不用怎么看守。

    “你觉得是谁?”姜凌沉声问。

    能在山脚精准的劫住她,而且还有那劫匪那句“就是这两个人,是吧?”。

    那是在确认她们的身份,是有预谋的绑票。

    两人对视一眼,想必已有答案。

    姜凌撇撇嘴,“干出这蠢事的也没有别人了。”

    这时,锁链晃动的声音响了一阵,茅草屋的木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个劫匪,衣着粗狂但作为这行当身上该有的器件都有了,几把弯刀挂在腰间叮当作响。

    几个姑娘瑟缩在一团,十分惧怕他们靠近。

    “这也到时辰了,家里都不肯来交赎金是吧?那就杀一个助助兴!”

    劫匪横晃着走进来,见姜凌醒了瞥了她一眼,顿时眉毛就皱了起来。

    劫匪提着刀转了一圈,时不时拔出刀恐吓这群姑娘们。

    茅屋内光线昏暗,但是姜凌看到了劫匪身上的衣服上的补丁都是被精细缝补过的,还有个人在腰间挂了荷包,绣工还不错。

    这是个有家室的。

    只是姜凌沉得住气,绑票,特别是绑官家姑娘,要的就是家里人为了名声不敢声张,甚至事后不敢报官,只要交了赎金还算好说,若是乱来家里人会鱼死网破。

    更别说他们这是受了人指使。

    那劫匪见姜凌丝毫不害怕心里思忖一阵,狠戾地笑道:“看你们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姑娘顿时吓得泪水涟涟,猛摇着头向后退去。

    她们眼见着带出去一个又一个姑娘,有交赎金的,有没交的,都不知道结果怎样。

    那绑匪转了一圈,眼神落在了姜凌身边的人身上。

    姜凌暗啧一声,确实绑富家姑娘是不会害命,但是侍女就不一样了。

    “那就是你了!”绑匪指着芸琴就走了过来。

    姜凌眼神一立,刚想开口,但芸琴挡在她前面,轻轻地摇头,不想让她出头。

    芸琴被拉扯出泪光,歹人谋财害命,一个小侍女在他们眼里不算是什么值钱的。

    但姜凌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冲劫匪说道:“你们雇主知道你们这么办差吗?”

    那劫匪一愣,转眼看向她,挥刀过来,“还没轮到你!老实点!”

    剩下几人也是盯着姜凌,眼中也有些警惕,不像是对待其他姑娘一样。

    他们确实是接了雇主的指派,到那里去劫人,赏金还非常高,事先给了一半的定金。

    这活他们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已经干成好几桩了,但一听是关家的表姑娘,心里是有点犯合计的。

    关家的人他们是不敢动,但是那赏金太过于诱人,雇主交代了只要杀一个婢女就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然后只要让他把人接回去他们配合演一下就可以。

    这他们就明白了,这是想演英雄救美。

    那人连计划都为他们想好了,甚至拿来了药物和解药,这种便宜买卖怎么能不做?

    只是这绑来的姑娘,面容绝美,但从容不迫,哪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这能英雄救美?

    “许诺了多少钱?”姜凌视恐吓如无物,直直地看过去。

    “一百两?”

    劫匪嘴角抽动,这个被绑的富家姑娘怎么还这么张狂。

    “一千两?”

    劫匪脸色凝住了。

    “哦?”姜凌冷笑一声,“还真抠搜。”

    绑个公主就给这么点赏金,像话吗?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劫匪被看穿以后气急败坏地冲姜凌喊道。

    “知道什么下场吗?你们陪他演完,会留你们活口?”姜凌淡淡地说道。

    她还不知道这是计南安耍的花招的话,那这几年宫里也算是白待了。

    无非就是想玩一手英雄救美,然后以名声相逼,最后她不得不嫁与计南安。

    而要处理掉芸琴,则是留她一个活下来,那就是百口莫辩。

    谁也不会相信国公府世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只当是姜凌平日极度厌烦计南安,被救了也不知道知恩图报。

    原先她只是以为计南安蠢笨,但现在看来是歹毒至极了。

    “出得起这么多钱只为了演场戏,你觉得他会没有手段抹平一切?”

    “但凡在这的姑娘伤了分毫,都是他们清剿你们的理由,甚至还会成为他的功名录。”

    绑匪拉扯芸琴的手停在原地,原以为只是个黑白两道混的来想攀上关家的亲缘,但还没想到这次一层。

    计南安打得好算盘,救了姜凌必会清剿山匪,回京就又是功名一件。

    “你不怕被清剿,就不怕找到你家里人吗?”姜凌盯着那身上挂着荷包的劫匪说道,既然有了家室,那就有了软肋。

    “留着我们,你还有谈判的余地,让他放你们一条生路。”姜凌冲他们扬了扬下巴,“要是这少了一个,就是坐实了罪名,怕不是你骨灰都留不下。”

    动她的人?想都不要想。

    劫匪恶狠狠地盯着姜凌打量了好一阵,三人又嘀咕了一阵,阴沉着脸放芸琴回来,但又觉得面子过不去,指着姜凌:

    “把她嘴给我堵上!”

    *

    “大哥,怎么办?”

    此时劫匪们都到了另一个屋子,一屋子八个人凑了一桌,只是有人惴惴不安,应是受了姜凌的影响。

    拿了钱才想到是个烫手山芋。

    “什么怎么办!那一半的钱还没拿到,现在就跑?能跑到哪去?”为首的人拍着桌子,眼见着到手的钱怎么能让一个小姑娘几句话就动摇了。

    “但……!”

    “但什么但!等他来,先让他拿钱跑远了在让他找到人不就行了!”为首的人下了定论,找不到人他们是不会来追杀他们的。

    “你不想想你自己,你也的想想英娘!”

    “我同英娘的事,不用你操心。你个单身汉想些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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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时茅屋的木门响起了敲门声,几个人一时就静了下来。

    “几时了?”

    有人从窗户看出去,摇了摇头,还没到接头的时间。

    为首的狐疑着去开了门,心想自己人才不会这么礼貌地敲门,开了门以后,只见门口站了一位戴着眼罩的男人。

    “我来替公子付剩下的酬金。”来者微笑着绕开他,自然地走到了桌前。

    一个扁长的红木匣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片金光瞬间夺目。

    “诸位拿了酬金即可离去了。”男人笑着说,将红木匣推了出去。

    绑匪们都惊呆了,没想到雇主竟然这么大方,原说是一千两白银,现在竟然是百两黄金,这是翻了多少倍啊!

    不少人搓着手就想去拿,但那人看了一圈,“啪”得关上了红木匣收了回来。

    “哦,算上那看门的你们一共是九个人,多带了一个。”他笑着把红木匣转了过来,就势想拿回一个。

    绑匪见状自然是不会放过到手的钱财,按着红木匣想拿过来,“凑、凑个整,跟公子说好的是百两的。”

    男人倒也松了手,看着他们缓缓说道:“这倒无妨,只是诸位可想好怎么分?”

    顿时一室寂静。

    九个人分十个金锭,即刻就生了九种不一样的心思。

    谁能放心让一人多带一个金锭走呢?

    “瞧着这位身上的荷包绣工不错,应是有家室?”男人瞥了一眼为首的绑匪身上的饰物,那东西倒是惹眼。

    只是不止他一个人有那东西,“这位身上缝补更是精细,这图案瞧着都跟那荷包上别无二致,也应当是娶了妻?”

    此话一出,那两人对视了对方身上的绣品,陡时眼中燃起了怒火。

    “不如就从这两位中选?”

    戴着单侧眼罩的男人如是说道。

    *

    计长淮走出那茅屋,轻轻关上了木门,只是屋内的打砸声不绝于耳,但是渐渐就停滞了下来。

    只是这与他都并无关系,他只不过是进去说了几句话而已,他们就因为多出的一枚金锭大打出手。

    看来这兄弟情谊也不怎么深厚。

    另一侧茅屋外倒着一个男人,有一两个惊慌失措的姑娘站在门口不敢出来。

    只待一名刀疤脸的男人牵了马车过来,她们才急急跑向了马车。

    姜凌是最后走出来的,她扶着一个已经被吓晕浑身发热的姑娘走了出来。

    她看到那名刀疤脸的男子时更是一阵惊慌,这不是去计长淮铺子里接头的商会的人吗?

    但他表明了来意,“在下霍青,是先生派我来的,姑娘莫慌。”

    姜凌立刻就明白了,原来他也是个线人!

    ……那这么说,是计长淮找到这了?

    姜凌忐忑着迈出了门槛,借着月光向院子里看去,果真……那个穿着涧石蓝的男人立在那里。

    月光姣姣,劈出一片清净之地为他留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似乎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

    姜凌觉得眼前一热,刚想开口,就听见计长淮的声音。

    “先送她们回去。”计长淮缓声对霍青说道,他没有去看姜凌。

    只是这时茅屋的窗户猛地被推开,冲出来一个人。

    姜凌正扶着那位姑娘上马车,那绑匪提着刀就冲向了她。

    “小心!!”

    没等反应过来,姜凌被猛拽到一旁,但那“铛”的一声铁器的碰撞让耳朵一震。

    姜凌吓得一抖,但身上并没有任何疼痛,她缓缓睁开眼。

    “计长淮!”

    但眼前的景象更让她震动,计长淮拿出了红木匣为姜凌挡刀,但那刀刃太长顺着计长淮头侧砍了下去。

    计长淮的肩膀被划开一个深重的伤口,他来不及躲闪,但更多的感觉是那绑在眼前纤细的缎带也被划断应声而落,眼前开阔了许多。

    啧。

    那绑匪已将被霍青按在地上,那人挣扎着看向计长淮,眼中更是无比的震惊。

    借着烛火他看清了计长淮的面容,和隐藏在眼罩之下的——

    阴狠、冷绝,他从未见过这样、这样的——

    “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