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斗转星移,夜色更加深厚。

    姜凌和姑娘们回到山庄,她挨个问清了这些姑娘住在哪里,交代人明天把她们都送回家。

    “姑娘。”芸琴找到姜凌,“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只是这山村里大夫不大好找。”

    “嗯,先照看那位发热的姑娘。”姜凌忙碌着安顿姑娘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山庄在计长淮出去找她时已经安排好了,向城里传话只是马车坏了,改日修好了再回去。

    几名家丁也是被勒令三缄其口,若是有任何消息传出,他们也活不了。

    计长淮是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只是现在人还没有回来。

    那绑匪捆得严实,姜凌手腕上都勒出了淤青,她在手腕上摩挲着,有些不安地拉住了芸琴,“还没……?”

    芸琴摇了摇头,知道她是担心计长淮,“还没有消息。”

    姜凌看向山脚下,已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任何火光。

    就不该留他一个人在那,万一出些事情怎么办。

    姜凌又想叫住芸琴,要不派几个护卫过去,只是霍青再三拒绝说是没事的,他们带够了人。

    这就更让她担忧,计长淮身上还有伤,什么事还要他带伤去办?

    犹豫半晌,这时跑进来一个山庄的小孩子,也是跟着娘亲过来帮忙的。

    小孩子有些不安地跑到姜凌身边,“姐姐……我、我好像看到先生回来了呢。”

    “回来了?”姜凌立马起身,只是被小孩子拉住。

    “姐姐还是先别去……”小孩子支支吾吾地,拦着姜凌不让她出去。

    “怎么了?”姜凌见小孩面色有些发白,半蹲下来,以为是计长淮身上带了血气吓到孩子了。

    “有点害怕呢,先生的眼睛……”小孩子低着头,嘟囔着,回想起来还是浑身发抖。

    姜凌一愣,想起计长淮的眼罩断掉的那一瞬,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睛。

    小孩子喃喃自语一样说了一句,“像狼眼睛一样……”

    *

    姜凌去了计长淮的院子中找了他,看到了地上滴了几滴血迹,但是却不见人影,书房也没有人,急得她拿着药瓶直转。

    但在下人们偏房门口看到了一群围在一起的婆子们,低声说这些什么。

    “你可瞧见了?”

    “哎呦,瞅着那挺瘆人啊!”

    “就说是平日里遮着眼,没想到竟是那样子。”

    “都说这天降异瞳,必是凶兆,老爷怎么就挑了这么个账房先生?”

    “你瞧,这不就出事了?都跟着倒霉!”

    姜凌沉了脸,走了过去,“可是看见计先生了?”

    婆子们见姜凌过来皆是一惊,连忙同她说:“刚回来就瞧见了,姑娘可莫要去,吓人的呢!”

    “怕什么,平日里他帮忙的时候不念着好,此时因为这些虚传就开始闲言碎语?”姜凌冷着脸训斥了一顿,心中的火莫名升了起来。

    婆子们都缄了言,低头听着姜凌的话,心中想的却是这凌姑娘确实待计先生不一样,如此都还为其说话。

    “往哪去了?”姜凌没理会,面无表情地问。

    “看着像往下人们冲洗的地方去了。”一个婆子垂着首指向了后院的方向。

    姜凌顿时就提步赶了过去,这人带着伤还要自己清理伤口不成?

    山中有着温泉眼,主屋中的那处已经腾给姑娘们用了,不过山庄也给下人们引了一处,那偏房里的池子不太大,此时屋中只有一人,端了煮沸晾至温热的清水坐到了池水旁边。

    计长淮已经重新带上了眼罩,换下了身上溅上血迹的外衣,褪下半臂衣袖拧干了盆中的汗巾。

    伤口已经上了止血的药粉,只是血痕因剧烈的活动又被扯开了,细细的血流顺着臂膀流淌下来,混杂着蒸汽让肌肤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水珠,迅速与血水纠集在一起。

    这时他才感觉到肩膀的疼痛,甚至让他抬不起左臂,但骨头应是没有断,倒也算不上问题。

    只是刚抬起右手,房门就被推开了。

    “计长淮!”

    他手中一顿,不知是先穿上衣物好还是先擦净身上的污渍。

    姜凌直直地冲了进来,绕过屏风就见到计长淮裸着半臂坐在池水边,见她进来像是有些手足无措。

    但她没想那么多,直接走过去拿走计长淮手上的汗巾,盯着那颇深的伤口低头不语,只是轻轻的从伤口外沿擦拭过去,舀了一小捧水轻轻的从伤口冲洗下去。

    池水中温泉涌动的“咕嘟”声弥漫在水雾中,屋内也因水汽腾升了不少温热,两人默契地都没出声,也都没看向对方。

    姜凌手中的汗巾很快被血水沾满,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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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的污渍也清理的差不多,她拿出带来的药膏指尖抹了一团,轻轻的在伤口上推了上去。

    她抹完之后,她盖上了纱布,这时才想起侧过头看向计长淮,这人未免也太安静了。

    啧,这人嘴唇发白一直抿着,只是忍着没出声罢了。

    “疼你就说啊!”姜凌急了,想了想是不是自己哪里下手重了,赶紧抬开了手。

    但就是这么抽离的一下,让计长淮的伤口一阵撕痛。

    “嘶!”计长淮本能地皱眉,却又很快笑了出来,只是没看向姜凌,他笑着说:“不能耽误大夫治病。”

    姜凌没好气地说:“庸医,没治死算你走运。”

    她给计长淮的肩膀上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计长淮觉得看不下去了才让她停手,“还没到半身不遂那种地步。”

    纱布撕裂的最后一声结束以后,姜凌细细确认过不会散开以后,指尖停留在计长淮的肩膀上。

    男子的肩膀紧实有力,不像是看起来那么文弱,只是这时她才注意到计长淮裸出的半身上有着不少的伤疤,白净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个突起变白的伤痕,也许是独自生活这么多年留下的痕迹,也许是因为今天这种事身陷险情。

    “谢谢。”姜凌忽然说道。

    “嗯。”计长淮仍旧没有看向她,依旧躲避着姜凌的目光。

    计长淮无恙地回来就证明那些绑匪的后事已经被处理好了,她此刻无比相信计长淮。

    他要比人们想象中的厉害许多。

    她除了说谢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甚至此时说报答之类的话计长淮也不会接受。

    也只会让他越来越远。

    但至少……

    姜凌抬手抚上计长淮的下颌,强迫着他转过来看向她。

    计长淮的眼神微讹,但只见姜凌另一只手伸向了他的头后,拽了那纤细的缎带。

    他下意识抓住姜凌的手腕,抬眼看去那姑娘似乎含着泪的目光。

    屋内的温热他感受不到,刀光剑影他并不会畏惧,但他害怕面前的人的目光。

    只是姜凌应当已经看到了,计长淮陡然心中一沉,仿佛认命一样移开了眼神,松开了手。

    姜凌的手轻轻拽开缎带,眼罩垂落在计长淮的胸前,展露出来的是那许久不见天日的眼睛。

    湛蓝、纯净,与常人无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