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月乖乖将牛乳喝完,舔舐一下红唇,“里面放灵芝粉了吧?”
无花点头:“你近来整日奔波,肯定累坏了,我打算给你养一养元气。”
顾白月摊开嫩生生的手掌,玩笑道:“我的礼物呢?”
“你来。”
无花拉着顾白月起床,两人一起漫步到帐篷外,只见几个圆头圆脑的奶娃娃正伸长脖子等着,人人穿着鲜亮彩衣,手里各自拿着几样玩具。
见到顾白月出来,小孩子们眼睛一亮,兴奋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你就是阿爸阿妈说的仙女姐姐吗?”
“仙女姐姐好香哦!”
“我们真的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小孩子们的喜欢天真又直白,顾白月受宠若惊,几乎对他们的热情难以招架,只能无助地看向哥哥,向他投去求救的视线。
无花笑着摆摆手,鼓励她:“去玩吧,阿月。”
真是奇怪,明明顾白月和无花并肩走出来,小朋友却仿佛天生就会趋利避害,谁都不敢主动靠近无花一步,只笑嘻嘻地来拉顾白月的手,簇拥着她来到开阔的草地。
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问:“我们今日玩什么?”
另一个大些的非常气派地回答:“今日人多,咱们先玩老鹰抓小鸡|吧。”
顾白月大为窘迫:“我不会玩。”
小孩子们笑道:“没关系,我们教你啊。”
少女身上有一种温柔的亲和力,似月光一般干净澄澈,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很喜欢靠近她,就连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也会借着游戏故意讨好少女,幼稚地献出孩童的一片真心。
小孩子的游戏又能有多难呢?何况顾白月那般冰雪聪明,没一会儿就熟谙规则,她玩得畅快极了,鼻尖沁出细密汗珠,两靥生春,晕染出绯绯之色。
由始至终,无花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含笑观望,那些诡谲与奸诈,盘剥与筹谋,一点点游离。
他在这一刻的目光,才是真正的慈悲。
为了感谢小朋友们的陪伴,中午的时候,顾白月投桃报李,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美食款待大家,小孩子们吃饱喝足,争抢着要让仙女姐姐加入己方阵营,下午还要教她几种有趣的玩法呢。
这一天,顾白月跟小孩子们打成一片,学会了好多新奇的游戏,一直到夕阳西下,孩子们才在父母的呼唤声中,依依不舍地挥手离开。
顾白月又累又痛快,同无花一起坐在山坡瞧夕阳,脑袋轻轻枕在无花肩膀,说话时还带着微微喘息。
无花:“开心吗?”
顾白月控制不住地笑:“开心,特别开心。”
无花也笑了:“那就好,阿月,这个世道亏欠你的,我总会一一补偿。”
顾白月:“可惜了你送我的那只缀着彩绣樱带的蹴鞠,落在湖边小屋了。
无花:“那有什么关系,我再送你一百只。”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春日,无花背着顾白月,跌跌撞撞地去往少林寺,路过一处农庄,两人依偎着坐在大石头上休息。
旁边有几个小孩儿在玩耍,笑声一阵阵传了过来。
顾白月自出生起就被锁在房间,除了无花,从未接触过同龄人,自然也不懂得小孩子们的把戏,她痴痴地瞧了好一会儿,脸上浮现出渴望。
谁知,有一个小孩瞅见顾白月,竟然哈哈哈地嘲笑起来,大声戏弄道:“嘿,你们快来看啊,一个臭乞丐,背着一个小瘫子,来我们村子讨饭了!”
无花那时虽然年幼,却已经开始习武,力气也比寻常孩子大一些,性子也透着狠厉古怪,闻言捡起小石子就去砸他们,一人单挑五六个小孩,丝毫不落下风,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往事历历在目,对于那些伤害顾白月的言论,无花总是比顾白月本人记得还要清楚。
暖融融的光辉中,顾白月握了握无花的手腕,“哥,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无花摇头:“可我每次想起都觉得心口疼,替你委屈,你那时乖乖软软,粉团子一样可爱,他们凭什么欺负你?”
……
第二日。
顾白月起床时,无花照旧在床边守着,不过这一回他并没有安排小孩子陪玩,而是将顾白月带进一个房间。
房间里摆满锦衣华服,匣子里放着各式翡翠头面,一群披红挂绿,打扮得端庄得体的年轻姑娘等在那里,见到顾白月后,纷纷笑吟吟地迎上来,亲热地说道:“公主殿下,您可算来了。”
顾白月疑惑:“你们是?”
姑娘们笑道:“我们是公主殿下的侍女。”
虽说是侍女,但这些姑娘穿着贵气,衣饰也极尽奢华,一看便知出身不凡,想必是王公大臣家的闺阁千金。
她们言语可亲,浅笑盈盈,细致地将顾白月安顿在铜镜前,桌上放着一盒盒胭脂水粉,珍珠眉黛。
有人问:“公主今天想画什么妆面呢?”
顾白月哪里懂这些,满心好奇:“都有什么妆面?”
那人笑道:“那可多了,常见的有桃花妆、梅花妆、寿阳妆、飞霞妆……”
顾白月据实已告:“这些我听都没有听过。”
“没关系,我们教您。”
无花正在外间喝茶,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几句欢声笑语,他便也跟着笑。
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一位紫衣姑娘开门:“公主装扮好了。”
无花应声看去,忽而呆愣在那里,他素来知道阿月漂亮,否则两人慢慢长大后,他也不会心魔渐起,甚至于不敢直视阿月的眼睛。
可是,以往受制于石观音的掌控,阿月一直有意隐藏美貌,习惯了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朴素样子,从未花心思在妆容与衣物鞋袜上。
无花原以为,那般出水芙蓉般的阿月,已经美得世所无匹,不想换上斑斓锦衣,系着湘妃色马面裙,精心梳理过妆发的阿月,竟然可以如此惊艳,简直让他难以自控,一瞬间执念丛生。
许是无花的眼神太过炽热,顾白月羞赧地抿起嘴角:“哥,你怎么这样瞧着我,不好看吗?”
无花喉头一哽:“好看,很好看。”
顾白月亲昵地牵着他的手,兴致勃勃地同他分享:“哥,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女孩子衣服妆容有那么多讲究,挽着惊鸿髻,就要搭配远山黛,若是飞仙髻,最适合柳叶眉,单单眉毛的画法,就有几十种呢……”
无花很认真地听着,“你若有兴趣,就学着玩儿,若是觉得繁琐,让她们每日服侍你梳洗,也是一样的。”
两人正在闲聊,楚留香和胡铁花姬冰雁也走了过来,他们见了顾白月,也惊诧得睁大眼睛,目眩神迷,楚留香语气诙谐:“阿绿,你这样好似瑶池仙娥,感觉随时都会冯虚御风,凌空而去一样。”
顾白月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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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铁花气得跺脚:“他说得都是我的词啊!”
姬冰雁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家库房有几十匹落霞流光锦,最适合给女孩子做裙衫。”
楚留香倒抽一口凉气:“老姬,我记得你不是见色起意的人啊?!”
姬冰雁面无表情:“哦,你记错了,我一直都是。”
无花冷笑:一群色欲熏心的蠢货。
顾白月新奇了一会儿,就扶着头上的金钗玉冠道:“这些首饰漂亮是漂亮,就是压得脑袋沉甸甸的,我还是把它们取下来吧。”
少女一离开,氛围瞬间冷下来,几人相互横眉立目,嗤之以鼻。
无花毫不客气地逐客:“没事就赶紧滚吧,跟谁欢迎你们似的。”
楚留香笑了:“大师,阿绿不在,你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做了吗?不过,我来却是有正事要问你的。”
无花:“你最好真有事。”
楚留香正色道:“不知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眼下江湖人盛传,都说少林寺的无花大师死而复生,还说你是龟兹国新王,正在极力探寻历任国主积攒下来的宝藏,如今已有许多人眼热,还有一些你得罪过,或者得罪过你的大小门派,正准备来分一杯羹。”
无花不以为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寻常,我自有法子,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有一人昂然走了进来,森然道:“那么接下来这件事,你听完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却是那位金牌杀手,中原一点红。
无花:“什么?”
一点红:“三日前,一幅白衣美人图横空出世,在京城引得万人空巷,无数武林豪客为了争抢这幅画大打出手,血溅三尺,青衣楼接了有史以来酬金最高的一笔单子,雇主只有一个诉求:找到画中人,毫发无损地带到他面前。”
无花已然猜到那画中人是谁,神情阴鸷:“那就让他们来吧,听说用血肉滋养过的花,会开得格外鲜妍,想必阿月会喜欢的。”
……
第三天。
顾白月还没睁开眼睛,已经在期待今天会收到什么礼物了。
椸架上挂着一套凤冠霞帔,明珠彩绣,煌煌夺目,映照得房间蓬荜生辉,旁边还放了一块大红色盖头,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栩栩如生。
顾白月愣住了:怎么会是嫁衣?
她能感觉到无花的爱究竟有多沉重,也知道他其实不喜欢自己接触外人,只希望自己躲在他的羽翼下。
可,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逾越雷池,哪怕是被石观音下了催.情.药的时候。
爱是欲言又止。
爱是望而却步。
正因为爱得深沉内敛,才更需隐忍克制。
顾白月惊怯得退了一步,后背抵着一具温热高大的男性躯体,有人握住少女双肩,递来一枝纯白栀子,含着央求之意,哀伤如孤鸿,卑微示弱:
“阿月,哥哥还从未见过你身着嫁衣的模样,我晓得我们是兄妹,你放心,我记着的,一刻都不敢忘,哥哥什么都不做,我只是……只是有些不甘心,可恨造化弄人,误我终生,这辈子我不敢奢望,只求能看一眼,就一眼……”
看过之后,死而无憾。
栀子花洁净如雪,上面还带着几粒朝露,那人用滚烫的唇舌衔着花枝,俯身垂首,姿态恭顺,颤巍巍地将花放在顾白月手里,霎时,像捧了一颗晦涩难懂的心:
赠君栀子,愿君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