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茕行月下5
    沈奇的周岁宴定在当月十六。十五这日,城中有集,洪玉瞧着天候还早,便应了沈芯的央求,放几人出去闲逛。

    申时,一二客栈前已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那活招牌胡说挽着袖子金刀大马往那长条凳上一坐,一面抖腿一面清了清嗓子,眉飞色舞的开始表演他的绝活:“那曹家公,本是尉迟帐下兵,一架打入登云梯,王爷瞧了直喊行,天都山外成就名!”

    说的便驻守西北的二十万延军的主帅曹让。这位赫赫有名的军中神威虽起势于数年前的天都山一战,但青年时便为当时的肃王、当今的皇帝李炟所赏识。如今独掌延军军权,妹妹曹莹还是圣眷正浓的宠妃,曹氏一族眼看要与那文臣之首姚秉纯的姚氏平起平坐。若是这一战再叫他曹让打下来了,那日后的史官们怕是给他单独列传了!

    当然,镇西之战至今仍未结束,自然与延嘉八年那场黄钧万贪墨军粮案有关。今日,胡说说的就是这一段往事当中的细节。在场所有人都熟知这段往事,比以前的龙川伯爵案要出名多了。但如前所述,胡说这人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最善在旁人不晓得之处做文章。

    唱完这一段,他笑眯眯打了个哈哈,“叫小老儿说呀,人世间什么最有趣?自然还是人了!你管他家国大事还是红颜祸乱,到最后,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军人也是人,皇帝也是人!今儿,小老儿就要从那偷天换日的军饷案讲起,且说那曹氏军中,原本看大门的是那……”

    他还没说完,一人便插嘴道:“谁要听你的平头老百姓啊!老子花钱是听这个的?”

    “客官且慢,小的没说不讲那家国大事啊!小的讲的是趣事,是寻常事,好叫大家晓得,名人也拉屎,名人也睡觉,名人也有彷徨时!”

    “老子要听赵子龙七进七出那种!不要听你这种阿猫阿狗的破事儿!”

    这若是放在延嘉六年那时候,青年的胡说血气方刚,他怕是早就骂开了,可今日却只听他细声细气道:“这位客官,难道说,要晓得黄相为何要打这军饷的主意,不需要摸清楚他周围有些什么人?在朝中又有什么样的敌人?您不想晓得这等大事里头小人物的来龙去脉就罢了,难道也不想晓得一个人为什么要做一件事,又如何做这样一件事?那岂非听了个糊涂?”

    可见五六年过去,人终是会变的。

    那人还没说什么,其他人便开始了呵斥,“爱听听,不听滚啊!就你话多!”“我就要听平明百姓怎地了?”“是啊,怎地了?”

    眼看着看官们要先打起来,胡说也不急,在那处笑而不语。一旁的洪思廉皱眉,忙将刘溪鸰拉了出来,又叫住了沈芯,“还在那处作甚?还不快走!”

    刘溪鸰道:“没事,他们打不起来的。”

    洪思廉眉毛一竖,压低了声音拽着她走:“还打起来?这不是咱们来的地方!你看有几个正经人在那处坐着的?”再一听里头还在继续问候对方祖宗,拉她俩跑得更远,“说的都是些什么话,简直不堪入耳!”

    刘溪鸰道:“那些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就好了!咱们斯文咱们的,他们粗野他们的呗!”

    洪思廉正色:“那不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能保证你不受影响?你说是不是,芯儿?”

    沈芯点点头:“唔,也是不能的。”被刘溪鸰斜了一眼顿时闭嘴。

    洪思廉继续道:“所以圣人曰‘礼不可废’说的就是这个理。物以类聚,你若是长期同他们在一处,耳濡目染,那岂不也是张嘴老子闭嘴娘?谁敢娶你?”刘溪鸰心道我还不信这史上就没个文人骚客骂骂街了,一瞧他那一套套的说辞便开始头疼。赶情儿这洪家人说起话来都是一个模样。

    但洪思廉年纪长些,又是客人,几日下来她也算是摸得清楚他那爱说教人的脾性,连忙堆着笑,“对对对,你说的是。”

    这书生自是受用,一脸的孺子可教,又强调:“你看那坐着的都是些孩童长工闲人,若是芯儿可还去得,你这么个年纪,在那处坐着也不怎么像样!何况那奶孩子的和光膀子的都坐一块,像什么话!你一个大姑娘家的你不害臊?”

    怎料一旁乖巧的沈芯却突然开口:“原来五哥哥方才瞧了半天都在瞧这些?”

    刘溪鸰强忍笑意:“是啊,非礼勿视喊得那么勤快你自己还看?”

    书生似是没想到这俩回嘴回得如此快,一愣,当即驳道:“可见你也是个不仔细的!”瞧了瞧那胡说,“说个话东倒西歪,也不如何,这地方不来也罢。走了走了!”

    三人正说着,却听那胡说又开始放声大唱他那朗朗上口的打油诗。看来这架吵赢了。

    洪思廉摇头,“小聪明,但说的这些都做不得数,都是挣的嘴皮子辛苦钱罢了!但要晓得这世间万物真正的道法,还是要少听这样的东西,要听,便要听那正统的讲学布道,譬如去官学什么的,每个地方的官学才能引导其风物教化。”

    姐妹俩对视一眼,得,学究这课是非上不可了。

    刘溪鸰于是提议:“公子既如此说,那不如带您去咱们这儿的真书院熏陶一下?”

    三人便去了那名满泰州的归锦书院。

    此时院外的桥上还能听见阵阵读书声,进去不难,只是没个人带路走不得大门,而须从那后山的斜坡上翻入望角凉亭,再从凉亭穿过日常练武的场子。

    可那洪学究洪君子又怎能乐意干这种大门不走走邪门歪道的事?

    他严词拒绝后,正了正衣冠,一展长袖端着四方步便去那门口自荐入院。

    一瞧见那看大门的小厮抬手便是一个揖作下去:“这位小哥,在下乃是白鹿书院之弟子洪氏修文,今特来此地拜访许居士,能否请您......哎哎哎!”还没说完,便被刘溪鸰一把拽走。

    那洪思廉柔弱书生一枚,哪里是这丫头的对手,连拉带拽的就被拖到了那望角亭下,“他不会放你进去的,我又不是没试过!”

    书生正色道:“那想必是你没好好说,你若是仔细带着诚意同他讲,我瞧那小哥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总能......”

    一抬头,少女已经爬上了那一仗多高的台,书生愣在原地。

    “喂,你,”他压低了声,“你下来!”

    “你上来。”她俯视着他,简短地道。

    “这么高我怎么上!”书生气愤。

    “芯儿,来。”她递下来一条树藤,“等她上来你再上。”

    书生拍腿,“你你,你简直,简直有辱斯文有伤风化啊,有门不走你要走这!”

    “不是,你没爬过树啊?”

    “人家不让你进去你就翻墙啊?你懂不懂......”书生气结。

    三两句话的功夫,沈芯也已经翻了上去,刘溪鸰表情微黠:“那怎么着,还是你自己回去?”她束着裤脚的腿儿挂在那玉石栏杆上一晃一晃,晃得他眼晕。

    未几,三人落地,没走两步,洪思廉已经把礼记背了一半。

    “你再大点声,我们就真的要被捉走了。”她抠了抠耳朵。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么大的几个人,如何不被发现?如何……”

    果然听一人在前头喝道:“谁!光天化日的在这翻甚么墙?”

    刘溪鸰一回头,见一个黑胖的青年一脸严肃地站在那步道中间挡住了去路。他手里拿着根长长的竹竿,上头绑了个棒槌头,这东西她倒是眼熟——便是那用来敲钟的锤子。再一打量那张略显厚实的黑脸,她立刻想到了当年在蹴鞠场上那个发足狂奔的人。

    “酱缸子……亦修师兄?”

    “嗯?”那青年一愣,“你谁啊?”

    “我啊!”刘溪鸰快步上前,笑道,“你不认得我了?我回来了!”

    青年上下打量她,想了半天,挠了挠头:“青青?你门牙换了?”

    “呸!你就知道青青!”她又比划着自己以前的发型,“是我啊哈哈,咋的女大十八变你不认得了?”

    青年恍然大悟:“哦是你啊四喜……”却一把被她捂住嘴。

    “叫名字叫名字,给个面子,有外人在呢!”

    “咳,是师妹啊!好久不见!”他顺当改了口,又瞧着一行人,一看她身后,那长袍少年低着头拍着身上的灰,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便打趣道,“怎么的这是,率众翻山越岭回来玩儿?”

    一来就碰见了熟人,事情倒好办了许多。说着,谷大师兄便亲领着他们在那院子当中逛了起来。

    这谷亦修长她几岁,当年她屁颠颠进书院时他就已经念了好几年,如今便专门领了书院的敲钟一职,偶尔也领着学生们念念书。

    “没想到啊,如今你也算是混成半个教习了!再考个功名当个真教习岂不更好?”

    谷亦修笑道:“嘿嘿,我读书可没有你的赵大公子厉害,他都不考我考什么!功名什么的也不做指望了。身子好,睡得少,能看大门,关键时刻还能瞧瞧头疼脑热,当个杂家也不差的!”

    “一月给你多少银钱?”她很关心这种冷门营生的收入。

    “嗳,没多少,几两。”

    “够花吗?”

    谷亦修摆摆手:“够吃喝便罢了,这山上也没甚脏活累活要做,还管饭,又清净,我老子娘走的早,没甚顾虑,哪里还要什么银子!”

    刘溪鸰颔首:“虽不是什么肥差,但也算自在。”

    “是这么个理儿,我记得你还是谁来着,当时还要和我抢敲钟的活计,你一走,后来想抢我这差事的就更多了去了,还有走后门的,但一听是许山长将我留下来只好作罢!”

    “多好,整日与书院山水为伴,还有夫子学生看顾。”

    “说来都怪你。你走了以后,赵珏、青青他们几个都走了。我早早都没伴儿了!”

    原来一别数年,书院里头走的不只是她。那爱搓牙花子的有德教习回老家去了,那许子瓒老先生已不做山长,一年才来得几回。而赵珏一家自她离开泰州没多久,便也举家迁往了京都一带,他那女学究老娘自然也是不在的。而兔牙女孩张青青也随着父母北上去了淮西一带。

    几人逛了一阵,谷亦修便领他们上了那闻鸣楼,“喏,你的闻鸡起舞楼。”便是说她念鸣成鸡的笑话,这话照例被一记飞刀眼斩断。

    此处仍然是做休憩用,此刻学子们还在埋头苦读,他便放他们在此处喝茶歇息,自己去帮教习督课去了。

    蝉鸣声懒洋洋,叫人睁不开眼,午后的太阳晒得她头顶发烫。刘溪鸰站在那闻鸣楼上瞧着湖面的反光出神,楼下诵读的是《道德经》,只是领读的不再是冯夫子,但孩子们念的腔调还是那样一板一眼,可她却觉得陌生。

    原来小小一方书院,三五年间日月换新便是不在话下,原先翻着熟悉的院墙,闻着熟悉的竹香给她造成的那种“我又回来了”的错觉和意气风发顿时烟消云散。

    这时,沈芯一句话却又将她拉回了尘封的记忆:“姐姐,这儿便是你每日来等赵家公子的地方?”姐妹俩之间,这等女儿家的悄悄话自然是没有少说的,对于赵珏这位翩翩世家公子,沈芯还并不算陌生。

    “是啊。”

    沈芯四下一瞧,奇道:“如此开阔之地,只你一人痴痴等他,他难道不晓得你在看他吗?”

    刘溪鸰摇摇头,“他还问我,为何每回都一个人跑来这楼上站着?我说,看日出。”

    不过二人缘何在此处一个在楼上等,一个在楼下奔,是有一段笑话的。一日二人都迟到了,一个在楼上往下冲,一个在楼下往里赶,谁也没瞧见谁,“梆梆”撞了个满怀,动静大的全院都晓得了,还都被夫子罚了抄书。后来,她便时常蹲在那楼上见着赵珏踏钟狂奔。

    沈芯笑骂:“这傻子!大冷天的谁要在这楼上吹风看日出,闲的吗!”

    刘溪鸰自嘲一笑,“还不晓得谁傻呢。”

    姐妹二人倚在那美人靠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四喜丸子,一聊便没个完,一个时辰也就这么过去了。

    说来,这洪思廉也还算识趣,真的跟着翻了进来也没甚怨言。方才谷亦修同刘溪鸰聊得热火朝天,他也是默不作声地带着沈芯在后头瞧瞧这个碑看看那个廊,倒是未打扰二人叙旧。这回轮到两姐妹说悄悄话了,他便下了楼去听先生讲书。两姐妹终于说得口干舌燥,他才又适时背着个手上了楼。

    瞧那谷亦修不在此处,书生才摇头直言:“讲的不好,东扯西拉的,还是白鹿书院的荆先生讲得好。”心道怪不得此处许多人像是教化未开的模样,最好的书院也不过如此,而那看门的黑脸少年,他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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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觉着不能理解了,“你那师兄年纪轻轻,就这么混着,倒是想得开。”

    “他觉着好便好咯!”

    书生叹气:“穷且志坚啊,他怎如此没个长性,若说是能和山长攀上关系,应当想尽办法珍惜这样的机会才是。怎得就如此妄自菲薄,甘愿做个看大门的?”

    “各人有各人的去处罢了,你当人人都似你一般有那青云之志?等你当了大相公,再来说人家看大门的好不好吧!”刘溪鸰闭着眼靠在处懒懒笑着,细长的脖子挂在那栏杆上,下午的太阳晒得她又热又困,回泰州一年多没怎么出门,她倒是白净了许多,此刻的面色更是白里透红。

    洪学究一怔,好一会儿才回神。

    他像是头一回瞧见这样没半点志气却还理直气壮的人,被噎得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一晃一个下午便这样过去,末了,刘溪鸰抠了抠被蚊子咬出来的包,拍拍裤腿,“是没甚意思,咱们走吧!那集市要开了。”

    一路上,洪思廉还在那处道:“我们白鹿书院的先生天下闻名,当朝副相可就是这儿出去的,赶明儿你去听听便知,保你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刘溪鸰一瞧,发现他是对着自己说的,便摇摇头,“太远,去不了!”

    那洪思廉瞧她一眼,又道:“没事,届时邀你们一大家子来。到时候你也来!我引荐你见见那白鹿书院的山长祝先生,他与我家是至交,学问做的极好。女孩儿家多读点书我倒是赞成的,我可不是那迂腐之人。”

    刘溪鸰扬眉:“……哦。”

    “我回头和姑姑说一声,她会允了你。”

    刘溪鸰:“呃,我答应你了?”

    “答应我甚么?”

    刘溪鸰:“这话应该我问你。”

    “问我甚么?”他皱眉。

    装傻?还是真脑子不好使?刘溪鸰默默转身:“芯儿,你饿了吗?”

    沈芯乖巧点头。

    “喏,前头有家打糕,去尝尝?”她坏笑。

    “好啊好啊!”

    “走!”她掂了掂钱袋子,薅着沈芯三两步便冲在了前头。

    “喂,喂,等等我!”鞋里进了石子的学究在后头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狼狈地追着叫唤。

    晚上,刘溪鸰洗漱完毕才得空拆信。这几日忒忙,虽然不知忙得个什么,但也是随叫随到,这信放上好几天了,却也没顾得上看。她和庐州一直保持着一月一封的信件来往,这个月来的还算迟了。

    她翻了一页,“唐叔父病了?怪不得这么久。升官挺累。”

    又翻一页,是舒放的。这小子前日里摔在了半山脚,遇到个采药的女神医,信中对那女神医不乏赞美之词。“啧啧,美救狗熊。情窦初开了?”

    信封里还有鼓鼓一小包,打开一看,是包压扁了的桂花糖,“切,谁稀的吃你的!”

    她砸吧着糖,正在那处自言自语。“吱呀”一声,沈芯摸了进来,她默默收起了信。

    沈芯蹭到了她旁边:“姐姐,你的桂花糖好香啊!”

    “你要吃吗?不好吃哦。”

    “我拿蜜枣跟你换着吃成吗?”

    “成,怎么不成。”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刘溪鸰刚纳闷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蹭糖吃,沈芯便道:“姐姐,你觉得我这表哥如何?”

    “什么如何?”

    这女娃也是有趣,一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便抓耳挠腮的,她犹犹豫豫道:“嗯……就是人品样貌学识之类之类的?嗯,怎么说呢……就好比你说的赵公子啊,还有你在黄州认得的那些伙伴,你觉得我戎表哥同他们是不是差不多?”

    “差不多?”

    “嗯。”

    “差得远了!”她哼笑一声,“你家戎表哥才高敏慧,除了赵珏,我认得的那几个野小子怕是都赶不上他半根手指头!”

    “唉,我就知你不喜欢!”沈芯瞅了她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又道:“但我娘怪喜欢他,还老在他跟前说你的好话。”

    刘溪鸰眯了眼,“不对劲啊你,有话直说。”

    沈芯绞着手,又叹了气:“你没看出来吗?我姥姥这番带我表哥来是要给你说亲事。”

    “亲事?给我?”她没忍住破了音,“你不要胡说八道……”

    “嘘!”沈芯急得直甩手,“当然没有!这话我还能传假的?这几日我娘跟我姥姥都提了好几次了,说你二人配得一配,你不是整天还在他跟前晃悠嘛!”她今年才八岁,但对这些宅院之事倒是耳濡目染了不少。

    “我……你说的是真的?”

    沈芯怒道:“我会骗你嘛!”

    刘溪鸰怔愣良久。

    对她而言,“亲事”这两个字还是有点陌生的。

    艰难咽下一口点心,她道:“我甚么都没听见。明日早起,睡了吧!”

    夜深人静,整个沈府静悄悄,有人辗转睡不着。

    虽然闭着眼,但刘溪鸰的脑子却一阵阵的眩晕。这几日,她只当是家里头热闹,凑个脸熟去帮帮忙,也没甚坏处,省得叫人说她惫懒娇气真当自己是个外客,她可从未往那方面想过。但她想没想过,重要吗?

    如果沈芯说的是真的,那怎么办?

    “说亲?当小媳妇儿?”她喃喃自语,莫说这几日里她瞧着一大家子婆婆妈妈今日吃茶明日带娃令人头大,便是平日里舅妈操持的那些家中琐事,她帮着支应时也觉着件件烦心。

    再一想,成亲岂不是要马上和人睡觉?

    和谁,和那洪思廉。

    “老天爷,这不能想,这不能想。”她翻了个身再度准备睡过去。

    “……和人睡完之后还要做绣活做规矩,说不定还要纳鞋底子!”

    “……然后前面一个框后面一个袋,挂着娃娃哼哼唧唧,哼唧完了还要防着别人抢孩子生孩子!”

    她又翻了个身。

    “……啊娃娃,那不就是刚满周岁的沈奇?前天我还抱着他走进走出来着,那和这学究不会生个小古板出来吧?那得是啥样!”

    她浑身顿时升起一层密密的小疙瘩。

    许久才甩了甩头,“小孩儿听得些闲话,做不得数做不得数。这才哪儿到那!一门亲事哪有那样容易?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