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州风大,吹得沈府后院的桃树枝桠断了好几截,一落下地,有人便眼疾手快捡了去。
“老大!这个好!”神奇的沈奇腰里别了好几根桃树棍儿在房梁下来回穿梭,一身锦袍连风带片,沈家后院里尽是他的呜呜喳喳。
不一会儿那廊子的尽头便堆了一小座柴火山。不为别的,只因他的老大答应要给他做一串桃木宝剑挂身上。没错,一串,比隔壁王小二的那两把破木头厉害多了。
这个老大,自前日里在后院见到刘溪鸰练完一整套宛心流云剑之后,便服服帖帖地刻在了沈奇的嗓门上,也板板正正地贴在了刘侠女的脑门上。
“很好,再探。”刘溪鸰捏着棋子赞许道,沈奇立马旋风一样窜了出去。
今日沈舜两口子都不在家,她便跟沈芯在小厅下着五子棋,顺便带娃。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个说宿州人,一个说东京人,各有各的趣事。
沈芯:“这么说,那赵公子如今不在你心中了?”
刘溪鸰:“这么说,你的心头好又换成了柳公子?”
“你先说。”姐妹异口同声。
刘溪鸰一笑,落下一子:“他已有心上人,心中事,而在我心中的,也从来不是他。”她早已明白,她一心念着的赵珏,只是借着儿时的那人幻化成的一个影子罢了。
“这样啊……那也没关系!反正你又不会跟他在一起!”沈芯眼波一转,“那柳公子生的好看,我自然更欢喜他!”
她口中的柳公子,是日前在宿州书画铺子里头碰到的一个俏书生。宿州人生得多半魁梧些,但那柳公子倒像个江南人,秀气得很。她偶然碰掉了案上的几支笔,那公子还帮着捡了来,这一抬首低眉间,她的好妹妹便生了花痴病。
后来一通打听才晓得,那美男竟是宿州通判的外甥。
刘溪鸰笑道:“你这双招子厉害呢,一瞧便又瞧上个官门公子!”沈芯如今大了,也晓得了喜欢人这码事,不过女娃的喜欢还是单纯好变的,不过一年,她的心头便是换了又换,前头信里还说欢喜是个唱戏的伶官,今儿又成了那柳公子。
“那可不!往我跟前一站,再闻闻墨水味儿,我就晓得他是干什么的。”沈芯不无得意,“说来咱家果然还是书香门第,喜好读书人那是天生的!”
“你爹娘晓得不?”
“自然晓得。”
是了,她如今已满了十岁,按照洪家人的做派,怕是手上已经有了个小册子了。正这么想着,沈芯便落下一子,赢了这局。
“老大!快来看!”神奇小子适时出现,拉着姐姐们出了门,“我给你造了个塔!”
原来他还是会说话的,只是不爱搭理人,这会子服了刘溪鸰,话便一句比一句多。二女闻声望去,只见那廊子尽头凸起了一个小小的桃枝山包,那模样当真颇费心思,远远瞧去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芯扑哧一笑,刘溪鸰轻叹:“你这是要埋我呀。”
三两下里,再战三局,沈芯先起话头。
“说来,我也见过唐叔父。”
“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吧,那时候我们刚来这里,他来这办些事,来家中坐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又道,“他瞧着其实挺年轻的。”
“唔,是吗?”刘溪鸰自棋盘上抬起了眸子。
“我觉着比我表哥大不了多少,比小叔父要年轻些。”小叔父便是沈家幺子沈仪,如今二十来岁便掌管着整个沈家商号。
刘溪鸰手指一顿,“你表哥?小叔父?”
“嗯,嗯……”她讪讪道。
刘溪鸰皱了皱眉:“为何突然说起唐叔父来?”
“哎呀,这不是说我能闻着味儿嘛!我那日一见他,虽不晓得他是谁,但也觉得他那官身气派惹眼的很,生得还那样好看!”说着笑嘻嘻瞧她一眼,又道,“无怪乎我爹,我爹说……他前途不可限量!”那眼神里头可说不上是什么单纯的好奇仰慕,而似乎是一种艳羡。
“就这?”
“嗯。”她诚恳点头。
“没别的要说了?”
“没有。”极度诚恳。
道行长了呢。刘溪鸰一笑,拿了把瓜子磕,“说来……这唐叔父身上也有个怪事。”
“什么怪事?”可好奇心也跟着长了,你看这就不妙。
“不好说,你太小。”她漫不经心地摆着那棋子。
沈芯了然一笑:“嚯,是不是他二十多了还未成婚?”
“咦,你怎地这也晓得?舅舅还说这话给你听?”刘溪鸰狐疑瞧着她。
“没说没说。你说怪嘛,我瞎猜的!”沈芯大喘一口气,又找补道:“最近我爹跟我娘正说着要给我张罗亲事,这事听得多了吧,难免往这处想!”
表现不错,可以耍耍小心眼儿了。
刘溪鸰笑眯眯点了点她的鼻子:“真聪明,猜对了。他是未娶,但缘故我是不晓得的。”
“真的啊!”她表演着惊愕,又道,“不过那不重要!我爹跟我娘成婚那会子也都二十三了呢!我爹说他是不中不娶,想来这样的男子也不少。是吧姐姐?”那打量的眼神不要太明显。
“嗯。”
刘溪鸰接着道,“不过他有个妾氏。”
“啊?”手中棋子一停,她接着道,“哦,这也算正常。”
“嘶,也不晓得算不算。”刘溪鸰落下黑子,舌尖一转,面露古怪,“说来,那女子还是我师傅,教我武功的,我还正儿八经跪过她给她磕过头。”
沈芯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咳咳……什么?你师傅是他的妾?”
这几句话显然超出了她的准备,“等等,你还给她磕过头?”这个“她”字咬的很重,听着像是质问。
“嗯,徒弟磕师傅,天经地义嘛!”刘溪鸰笑得不以为意,“眼下她还不是妾,但是我颇有些苦恼……你看,你输了。”
“再来再来!”沈芯小手一挥重新摆谱,语气傲然,“苦恼什么?你怕她当了妾给你……不好好教你武功?”哦,想了想又还是忍住了。
刘溪鸰衔着茶杯,眯着眼慢悠悠道:“是啊。我现在叫她师傅是没错的,但以后还不晓得要如何称呼她。”
接着,又把那日在校场上问何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说,若是哪天唐叔父将我师傅收了房,那我这口可咋改?叫她小姨?小夫人?还是婶婶?还是我要叫唐叔父师公呢?”刘溪鸰余光不错地关注着她的妹妹,缓缓落下一子。
“嘶……”沈芯拧紧了眉,憋了好半天终于还是憋出一句:“你也有这种困扰啊!”
这个“也”字说得极为巧妙。
刘溪鸰一听,心下便涌上了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滋味,她扯了扯嘴角,“不过毕竟是以后,谁晓得怎么回事呢!到你了。”
沈芯低了头苦思冥想,含糊着咕哝道:“以后岂不是更……麻烦。”
“是吗?”她努力不再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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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想。
“嗯。”
今日之前,刘溪鸰自然没想到同样的一番话竟然能恰如其分地用在两拨人的身上。只是意境全然不同,那时候被非议的是她的好师傅陈维宁,而此刻,却是她亲自示范如何腹诽她自己。
只是相较而言,要沈芯将称呼从“唐叔父”变成其他的,那可比她刘溪鸰将陈维宁从“师傅”换成“姨娘”要别扭许多。
三局棋完,姐弟几人便打扫起了那个小坟堆,挑了几根粗一些的桃枝出来做剑。
“桃枝辟邪,挂在身上也是不错的。”沈芯掂了掂,“姐姐也给我做一把剑背着!”
“行。”
沈大小姐拿着桃枝比划了比划,学着她运剑的姿势,挥砍之间嫣然一笑,“姐姐,行走江湖好玩吗?”
刘溪鸰捡着枝桠的手一顿,只见姐弟俩雾蒙蒙的眸子天真地瞧着自己。“老大,好玩吗?”
这话听着何其耳熟。刘溪鸰许久才道:“没行走,不好玩。”
她终于晓得去年初见着陈维宁时,愚蠢的自己是如何愚蠢发问的。
这几日的夜饭有了那家何记豆腐。果真如沈舜所说,脆嫩弹牙却又易碎,不易夹起便只得拿了勺子拌着糖水吃,除了豆味浓以外,像是还有一股子乳香,不一会儿便吃了个底朝天。
夜里刘溪鸰去沈舜书房时,他又着人送了两碗来吃。
瞧见她闷闷不乐,沈舜并不惊讶:“怎么了?可是亦惇有什么话要你带?”平白无故跑回来,依着她的性子,那还能没点子幺蛾子?
“不,”她想了想,“舅舅,是我有话想问您。”
沈舜先是一怔,顺手关了门:“嗯,你说。”
刘溪鸰瞧舅舅那未疑由他的模样,心下却先设想着。若是旁人,总得眼神闪躲什么的。便想着,若是根本没有提及这事呢?那岂不是乌龙?
她于是这样问,“……您是否同叔父说过我的婚事?”
沈舜一愣,打量她片刻,便道:“怎么?”
“他……”她咬了咬牙,“他问了我。”
“什么?”
“问我,可有心仪之人。”说着她低下了头,这是真难堪。
沈舜见状,似是晓得她心中踟蹰,再张口仍是娓娓温言:“你在他身边那样久,他自然晓得你的。我们两家相交数年,知根知底,你的事交给他,我还是放心。”
他的回答值得一学,什么也没说。刘溪鸰心知这样是问不出来的,于是道:“是吗?舅舅这样放心?他可是外男。”
沈舜闻言瞧了她一眼,又倒好了茶,面上才露出一丝奇特的笑意:“你也晓得他是外男。”那语气暗昧不明,但绝对说不上有多好听。
言下之意不必再说,她当年一步踏错,如今只能认栽。
她瞧着舅舅。他还是在意的,只是他缘何从来不说,也许是善良,也许是纵容。她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会无限包容她,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
如今想来,那只是后头再算,而不是既往不咎。
“是,也是我的错。”那么她也须先认了,才好说后头的事,“我让您如此难做。”
沈舜叹了口气摆摆手,“这些都不提了,如今家中日子好过些。你若愿意,多待些时日,想想清楚也好。”
刘溪鸰抬眸,“是吗?”
“自然是了。”沈舜随口一答。
舅甥俩短短一刻的对视间,她心里便开始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