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插曲1
    听闻国公薨逝当夜,曹贵妃一天昏死过去好几回,二皇子的哭号声更是震动了整个国公府。也震动了朝野。

    他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却几乎符合了大多数的预期,世家门阀幸灾乐祸,大皇子长吐一口气,皇帝伤心震惊之余却也会觉得心头一轻,更不提那仰其鼻息之下的西北戎狄。

    国公之死,死得突然,却又死得其所。

    哀鸿遍野还来不及听,当务之急却是那边境的二十万延军。

    这一晃便是几个月。

    春蝉轻鸣,柳枝荡漾,又是一年浓春。

    御书房内,皇帝又撂了折子。

    贵妃在一旁研墨。眼睛稍稍一掠,便瞧见了那自都护府来的快信,心下不由一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御前伺候,这个秘折的封面她自然眼熟。

    如今距哥哥过身已经有四个月,这已是派去整肃延军的第四波人了,奏报报得仍是失踪,连延军的半只靴子都没见着不说,人还没了好几波。皇帝今日怕是不会气顺了。

    果然,沉默多时的皇帝低声唤了一句“贵妃”。

    她忙垂头答了个是。只见他将那帖子徐徐推到她跟前:“你说,朕若是再派人去,回来的会不会还是一个‘不知所踪’呢?”他抿着唇,似是在笑,但表情却称得上森寒。

    贵妃心下一凛:“前朝战事,臣妾自是不知。”

    屋子里静如无人。

    皇帝的笑声中却是山雨欲来,“你如何不知?你可是朕的好贵妃呢!”一双凤眸瞥向了她,此时此刻邪火上头,他语气哪能不尖刻阴狠呢?

    曹莹袅袅一跪:“陛下,臣妾自……”

    毫无预兆地,一个清脆的巴掌就这么上了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怎么,他们是什么意思你瞧不明白?你还在这给朕装什么贤淑大度,延军正巴巴儿盼着你曹家人去呢!”皇帝咬牙笑道。

    也是,事不过三,依着皇帝的脾气已算是能忍了。她虽料想今日说什么也得挨上一巴掌,但仍是被他甩了个猝不及防,她捂着脸匐在一旁,耳中嗡嗡作响。只听皇帝继续道:

    “怎么,你曹家军的事,只得有你曹家管是吧?”接着袖子一扫,那满桌子的文房墨宝便哗啦啦散了满地,伴随着的是他的笑转怒骂,“混账东西!一群目无王法的乱臣贼子!反了天了!”

    莹妃捂着脸,直到房中只余李炟的喘气声后,才默然道:“陛下息怒。”

    话音未落,皇帝哼笑一声:“朕的好贵妃心想事成,朕应当快慰才是,有何好怒的?”

    “陛下,”她支起身子,痛声一拜,“臣妾冤枉!”

    “呵呵!冤枉?来朕跟前喊冤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每一个都说自己冤枉得很!”皇帝倾身向前,擭住了她的下巴,幽幽道,“贵妃喊冤,不稀奇。”

    “臣妾自十三岁起就跟着陛下,如今已是整整二十四年了。臣妾自知能有今天都是陛下的天恩,便是从未想过……”

    “朕当你忘了呢!”皇帝打断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不说,朕还以为你能有今天都是曹国公之劳呢!”

    曹莹道:“若非陛下垂爱,以妾之出身资质,如何配得今日?如何能有这样的地位?臣妾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常伴陛下身侧,绝无他想!”

    “贵妃莫要妄自菲薄。朕娶你时,也不过是个郡王,你自然配得!”

    曹莹一听,这是说什么都能点着火了,忙连磕三个头。

    起身时才道:“臣妾当年入府时,臣妾的母亲便将《女则》放于臣妾的箱底,要臣妾日日诵读,铭记于心。随陛下入宫那年,父亲又告诉臣妾,要恪守臣道与妇道,陛下先是君父,才是妾夫,所谓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陛下是天下人的父,也是臣妾的君父,臣妾何敢与天作对?”

    说来,曹氏到了曹莹曹让这一脉本已式微,他们的父亲年余五十也还只是一个起居郎,但教导子女一事还向来上心,将他一双兄妹教得出类拔萃。不若然,皇帝为何对曹莹一见倾心?又为何一眼便相中了曹让做前锋?

    但这又如何呢?在巨大的权力诱惑面前,何谈什么纲纪什么底线?这个皇帝做到今天,他比谁都清楚这帮世家开国臣是如何将法则至于身外的,御民之术永远御不到这些新旧世家头上。

    只是嘴上说得永远比唱得好听,龙椅上的人却恰恰需要这种迎合罢了。

    “也不知曹家公若是泉下有知,他辛苦教导的子女成了如今这模样,会如何?”

    曹莹闻声一颤,忍了忍,又开口:“臣妾伴陛下身侧数载,只盼陛下万岁无忧,这几日里,每每瞧见陛下夙兴夜寐,忧心国策,臣妾如何不焦心?臣妾自知年华老去朱颜不再,若是明知这样的事情要让陛下厌弃臣妾,臣妾为何要做呢?”说到这儿声色已是哽咽。

    “说得好,”皇帝站直了身子,眯了眯眼,“那朕如何晓得你是欲为吕氏还是薄氏呢?”

    曹莹怔然抬头。

    想了许久,声音终是弱了下去,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无力:“臣妾自知乃一无能女流之辈,如何能隔着千军万马在这深宫中决策其行动?如今惟儿的婚事、宫中的琐事、臣妾的孩儿、臣妾的娘家,哪一个都须臣妾去安抚去调停。又何空闲,有何胆量敢肖想那根本摸不着影子的事?”

    这点曹莹说得也对,如今曹国公刚走不过仨月,除了礼法之事,多得是宅中宫中的事要她这个娘娘来操持定夺,更何况还有个皇子婚事等着她。曹让这两腿一蹬,宫中府中简直乱了套。

    皇帝闻言,许久才扯了扯嘴角,“贵妃如此辛苦,叫朕汗颜。”

    曹莹正欲缓口气,怎料皇帝的下一句话便差点要了她的命:“你不想,不代表你曹家不想,不代表你哥哥没这么想过。”李炟心道,若不是曹让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那延军姓曹也是迟早的事。

    打眼一瞥,曹莹那张小脸已是紫中泛白白中泛紫。

    她紧紧攥住衣角,缩在那处颤抖着,许久才倒过来一口气,梗着嗓子迫着自己发出声音:“臣妾的哥哥……尸骨未寒!陛下竟连他也要疑心么!”

    说着便是长长的一声泣嚎,涕泪具下时,面上的妆容顿时晕开了一半。

    门外的欧少春将将把书房内苑的人都轰走了,一回来便听见屋内的动静变成了这般,却也是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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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抬,只得跪着拿了拂尘闭了眼,在心中默念了个“天爷保佑菩萨保佑今日二位主子能平心和气下来便好”……

    只听贵妃一声长嚎:“……若他真有此心,又何须这么早死!”

    “可这不就是他没料到的么。”皇帝自顾自嘲,“他没料到,朕也没料到啊。若是晓得十多年后延军要姓了曹,天都山一战,当真是不必派他去!”

    哭号中曹莹赶紧道:“当年若没有陛下力排众议派哥哥前去天都山打西夏,他如何能有今天这个成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恩赐!哥哥每每与我说起,从来都是感怀帝恩。万万没有拥兵自重的心思!”说到哥哥,曹莹的心更是如刀绞一般,“哥哥绝无此心啊陛下!”

    她这倒是真感冤屈,因而哭得格外真切。正喊着,只听院外隐隐约约传来雷声。

    这几日雷声闷闷,却少风少雨,是夏天快到了。只是这御书房中,香兽不动,青烟盘桓,帝妃二人的哀恸怒骂引来这雷声,便大有那苍天惜泪的意思。

    “……我兄妹二人早早与本家有嫌,本是弃子。若非陛下恩泽,我们本不该拥有这样的荣光。这一点我们从来就晓得!何况曹家人丁单薄,哥哥年纪轻轻便一身伤病,膝下只有隽儿一子。为了让陛下宽心,哥哥更是从不让族内人涉足官场军队一事。哥哥素来严明军纪,整军之策几乎也用于整顿曹氏上下。”

    这曹国公别的不提,素来便是一个谨慎二字挂嘴边,京城当中鲜有听说他家的什么人惹了什么事。若要挑错,从这处怕是挑不出来什么的。谁料他如此小心,皇帝还是疑心到了他头上。

    曹莹说着又一磕头,“何况那延军自哥哥麾下整编以来,又有几个真正姓了曹?哪天说散就散,另立山头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说着又起身长跪一拜,“臣妾一家上下,绝无能,也无意,有不臣之心!陛下……若臣妾……”想了想,她还是没提收整延军一事。

    “哈!好一个无能也无意,这么说,都是朕的错了?”李炟声量也拔高了,他深吸一口气,质问道:

    “怎么?是朕把延军给了你哥哥,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做大,想尽办法害死了他然后要来诬陷你曹家,好将延军收回到朕手中。是朕活该?是也不是?!”说罢怒目圆瞪步步逼近,“贵妃你好大的胆子!”

    试问谁人敢在这样的时候直视帝王之怒?

    曹莹不敢。

    所以她闭了眼,惨笑一声:“人人都道我兄妹得天助上青云,实则不过一嘴上的花架子,如今我哥哥一家破人亡,我嫂嫂一病不起,我那侄儿他才十七便失怙还整日要靠汤药吊着命!若早知是这样的下场,我要这满门荣耀作甚?我宁愿我与哥哥从未见过天颜!”

    “很好,你好得很。哈哈哈!”皇帝大笑几声,“朕把后宫交给你,把延军交给你哥哥,相信他,宠着你。结果你们呢?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既说到这份上了,火却还没能消,那想来也不是什么道理能说得通的了。曹莹脑中懵懵然之余,开始后悔浪费这么多唇舌。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陛下既然这样说,臣妾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