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场秋雨的落下,接下来的两天,都变得更加凉爽,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徐霁到来以后,就开始启程。他已经知晓徐纾言受了伤,于是来的时候紧急唤了辆马车前来。现下已经停在了裴空青的院门外。
徐纾言没带什么东西走,这里的东西说到底还是太过于简陋。以往在中京,这些东西甚至都到不了徐纾言的面前。
徐霁徐淮跟在徐纾言身后,乔昭慢悠悠的跟在他们后面。身边还有裴空青以及她的小药童。
昨晚乔昭已经跟徐纾言说了此事,裴空青想和他们一同前往中京,徐纾言对此事没有异议。
裴空青不似乔昭他们两手空空,她在这里住了好多年,院子里的树,黄了又绿,细数光阴流转。她收拾的东西很多,尤其是她房间里的医书,就装了好几个箱子。
从昨晚她已经开始整理行李,昏黄的烛光将屋里照亮。裴空青将书一本一本装在箱子里,动作小心翼翼,眼里都透露出珍惜。她翻了翻书,里面有很多批注,上面的字矫健有力,与裴空青婉约清秀的字体全然不同,明显是个男人的字。
裴空青用手轻轻摩挲上面的批注,脸上露出留恋之情。
她的小药童在旁边收拾些零碎的物件,小姑娘年纪还小,一下子要离开居住了这么久的地方,十分舍不得。嘟着嘴,泪眼汪汪的样子,看得人心软。
小药童是裴空青和母亲回到杏花村的的路上捡到的弃儿,看着实在小,就三四岁的样子,孤苦伶仃的在路边乞讨要食。裴母看到,心酸的不行,忍不住鼻酸。
虽然当时母女俩自身都是风雨飘零之际,还是将小药童抱养回了家。后来得知其实小孩子已经五六岁了,竟然看着如此瘦小,裴母还抱着小药童结结实实哭了一场。
杏花村是母亲幼时长大的地方,遇见裴父以后,便和丈夫一直居住在中京,再没回来过。裴父身死后,裴母日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整个人都消瘦不少。后来某一天,裴母从过往回忆中抽离出来,擦去泪水。想到女儿年幼,自己不能如此郁郁度日,要振作起来。
丈夫身死,让裴母意识到,中京就是个吃人的魔窟,无权无势只会被啃食殆尽。她不愿让女儿再走父亲的老路,于是举家搬离了中京,回到杏花村。
在杏花村,裴空青度过了较为单纯的一段时间,每日和山野为伴,和医书为伴,与母亲和小药童三人相依为命。裴空青自小医术了得,到了杏花村,偶尔给村民治个头疼脑热,迅速在村里扎下根。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裴空青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十里八村有名的裴郎中。
裴空青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的,直到有一日,裴空青在接诊,有一个村民面色焦急的跑来,大喊道:
“裴郎中,你母亲掉进河里了!”
裴空青倏然站起身,不管不顾的往河边跑去。她还记得那日不知为何,路怎么这样远,怎么跑也跑不到河边。去往河边的路,怎么会那样难走,到处都是荆棘坎坷,将她绊倒,让她不能去到母亲身边。
等裴空青赶去河边的时候,岸上已经围了很多人了。隐约能从人群的空隙中看见躺在地上的人影,穿着姜黄色的衣袍,看着明亮又温柔。
是母亲在中京最爱穿这样颜色的衣物,因为裴父裴母第一次相见时,裴母就穿着姜黄色的布绢衣。
裴空青一时不敢上前,害怕看到母亲的脸。人群中有人看见了裴空青,七嘴八舌的。
“裴郎中来了!”
“裴郎中来了!”
裴郎中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道,裴空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前去的,麻木的向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
裴空青低头看向母亲青紫的面容,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轻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裴空青与她有几分相似。
哪怕是在父亲死后,最艰难的几年,裴母都未曾向裴空青透露过痛苦绝望。她总是掩上门在夜里悄然落泪,在面对裴空青的时候又是温和婉约的笑容。
父亲死后,裴空青再也没见过母亲穿姜黄色的衣物,她穿得更加低调,十分沉闷的颜色,像是没有爱的滋养,逐渐凋零的清秀茉莉。
裴空青惊觉母亲竟然瘦了这么多,那件压箱度多年的姜黄色布绢衣再次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显得空荡荡的。
母亲近一两年,确实有些精神恍惚,裴空青知道父亲亡故对母亲打击很大。创伤不可磨灭,裴空青只能多陪伴在母亲身边,将日子过起来。
裴空青一日起夜,发现母亲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孤零零的看着月亮,身影在月光下冷寂又枯败。
母亲似乎出神了很久,连裴空青走至她的身边都没有发现。裴空青将衣服轻轻披在母亲身上,裴母才似有所觉,转过头来,望向女儿微微一笑。
“今日重阳佳节,不知道你父亲在天上可有喝那菊花酒,往日都是我酿,现下都没人喝了。”裴母声音轻轻的,好像会被风吹散卷到天上去。
裴空青不爱饮酒,这一点与裴父截然不同。其他地方倒是像了个七八成,尤其是在医术热爱上,遗传了十成十。
裴母又悠悠开口,声音温柔,又陷在了回忆里:“你父亲就是太过耿直才会被人陷害至此,他为人正直,一心扑在医术上,我以往最是欣赏他这一点,未曾想最后也是这一点害了他。”
裴空青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徒增伤悲。
所以母亲早就有了寻死的征兆,只是裴空青从未发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苦的日子也过来了。
她是郎中,很多病裴空青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她看向母亲紧闭的双眼,脸色已经呈现苍白的青紫色,这已经是回天乏力的症状。
裴空青猛然跪倒在母亲身边,她好像突然有了感情,慌乱的摸着母亲冰冷的脸颊,又颤抖着手,去触碰母亲的鼻息。
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冰冷。
裴空青脑子一片空白,一遍又一遍按着父亲教导她的急救手法,用在自己的母亲身上。
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人们从刚才的满怀希望,到后面的轻声叹息。
母亲依然没有醒过来。
好像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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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不过来了。
但是裴空青不愿意停下来,她是郎中,怎么可能救不了自己的母亲呢?
她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郎中。
怎么会救不了自己的母亲呢?
......
围观的村民不忍心,有些撇开眼不再看,有些捂着嘴低泣落泪,年纪小的孩子,被父母轻轻的捂住眼睛,不去看这人间的生死离别。
裴空青仍然跪俯在母亲身边,她脸色木然,像是流不出眼泪一般,只低垂着眉眼,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一位大婶上前,想要拉住裴空青,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就是观世音菩萨来了也救不活了。
“裴郎中,没用的,还是将你母亲抬回去下葬吧。”
她想要将裴空青拉起来,裴空青一家在村里孤儿寡母的,大伙对她家都是多有照顾。这下裴母遭此噩耗,裴空青一个年轻姑娘,又怎么会懂这些丧事。
“放手!”
裴空青一把甩开大婶的手,脸色十分难看,眼眶红的要命,好像要流出血来,但是哪怕如此,她也没有落下一滴泪。
树欲静而风不止,
......
母亲下葬以后,裴空青依然留在了杏花村,小院里更加安静,白日问诊的时候,还有些人气。到了夜晚,只剩下裴空青和小药童,就显得十分孤寂。
裴空青就呆子杏花村,哪里都没去过,她医术那样好,在医术探究上又勤奋,就连村里的百姓都夸赞道。
裴郎中的医术就算是宫里的御医也是比得过的。
可是这样厉害的裴空青,就甘愿留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杏花村。
......
夜晚这样安静,万籁俱寂,只有烛火微微摇曳。小药童已经抵不住睡意,沉沉入睡。裴空青还在收拾自己的书,很多东西她都带不走,唯独这书架上的医书她是要全部带走的。
这些全是父亲的书,当年也是这样一本一本放在箱子里,带到了杏花村。现下又以同样的方式带离杏花村。
她现在还有些恍惚,她真的要离开这个呆了几年的地方。
她看到乔昭和徐纾言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但她起初并未在意,毕竟裴空青救人从不看重家世身份。
但是在给徐纾言把脉的时候,裴空青迅速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这人的脉象明显是无根的男子才会有的脉象,他是从中京来的宦官。太监只有宫里才有,而他穿着如此不凡,又被人追杀,想必是个手里握着权利的太监。
宫里。
......
裴空青这一刻,脑子里那根沉默的弦颤动了。
她又想起了那年重阳夜,也是这样晚,皎洁月光洒满大地。母亲拉着她的手,望向她的目光复杂又柔和。
裴母轻轻摩挲着裴空青稍显冰冷的手,缓缓道:“前尘往事,早已过去,母亲只希望你能岁岁无虞。”
“空青,就呆在这里吧,不要再去中京了。”
前尘往事,早已过去?可母亲从未过去,她一辈子都陷在回忆里。
父母皆亡,裴空青又怎能岁岁无虞,长安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