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徐纾言这次生病,来势汹汹,怎么也不见好,甚至病得更加严重。
最开始发高热,后来又开始咳嗽,半夜的时候咳得睡不着觉。再后来他虽然不高热了,但是却断断续续发着低烧。
所以他总是怏怏的,脸上挂着嫣红,没有精力,也不爱讲话
大夫每日都来给徐纾言诊脉,都摇头叹息,得出的结论还是跟之前一样。
“身体亏空太过厉害,伤了元气。”
而且他身子弱,虚不受补,还不能用药效太强的补品。只能吃些温和的东西。
徐霁徐淮这次是真的急了,不再让徐纾言去看那些奏折,害怕他更加耗费心神。
“您可别再看那些折子了,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比得过掌印您的身体重要?!”
“今日我二人便斗胆做主,把这些折子收起来。日后掌印身体康健,要打要罚,我们都认。只求您能好好修养。”
于是徐纾言难得的闲了下来,躺在床榻上,感到有些空洞。
以前的徐纾言可以处理朝政来充实自己,但是,如果某一天,他不再是司礼监掌印,他要做的事情也不再需要他。
那他的存在似乎就没了意义。
这种空虚是致命的,让徐纾言不断审视自己,是否是一个无用的,没有价值的人。
所以每日暗卫来向他汇报乔昭的事情,成了他一整天最为鲜活,自由的时候。
“乔都尉昨日又去西市,最近她常吃锦芳斋的条头糕。”
“乔都尉去了郊外,策马飞奔。”
……
徐纾言每日从暗卫的只言片语中,去勾勒,去想象乔昭的生活。
她无事就骑马闲逛,有时候在中京,有的时候去了郊外。她很喜欢去西市买小摊贩上的东西,还会讲价。她爱吃甜的糯米糕,倒是不太能吃辣。她在路上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总是会出手帮一帮。
太多太多关于乔昭生活的片段,都散发着昂扬的生命力。她很自由,很放松,像微风轻抚的树叶,迎风舒展,绿油油的。
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小片段,让徐纾言灰暗的生活,能够短暂的拥有一点彩色。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听着乔昭的事情,乐此不疲。
…………………………
“端走,太苦。”徐纾言喝了两口药,便撇开了头,满脸拒绝。
他今日醒时又发着低烧,现下这碗药是去热的。
“您好歹再喝两口,这药不喝完,便达不到去热的效果。良药苦口,属下准备蜜饯,都是您平日爱吃的,江南特贡。”
徐淮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这几日他真的是操碎了心。
徐霁在一旁手里拿着蜜饯,中药甚苦,徐纾言每每喝药,都要搭配着蜜饯才能咽下去。
虽然徐淮在旁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但是徐纾言依然沉默拒绝。
他就这样靠着床榻,眼神向着门外看去,似乎是期待,又或者是其他更加复杂的情绪。
徐霁心思细腻,他眸光微闪,对着徐纾言低声说道:“暗卫大抵下午才会回来。您现下把药喝了,睡一觉,他们便回来了。”
徐纾言听见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失落,没说话。随后又闭上双眼,了无生气的样子,没有阳光滋养就会在阴暗处枯萎的植物。
看样子也是不准备喝药了。
徐淮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他又不敢用强的,只能温声的劝,但是徐纾言不想喝就是不想喝。
徐霁见状,又说:“乔都尉日常不爱呆在家里,有空便四处游玩。日后不知哪家公子,有幸和乔都尉在一起,定要有好体魄才跟得上她。”
徐淮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徐霁通透敏锐,自然发现了些情感的蛛丝马迹。细细想来,掌印看乔昭的眼神,从来都是不同的。
“你说她干什么?掌印本来就和乔昭不对付,这个时候说她纯膈应人。”
徐淮对情爱这方面完全不了解,所以他觉得徐霁简直莫名其妙。这个时候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徐淮听不懂,但是徐纾言却听得懂。他微闭双眼,但轻颤的睫毛,代表他的心绪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他又想起乔昭骑在马上,身穿戎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她是逐击苍穹的鹰。想必定然不会喜欢那些病歪歪的人。
半晌,徐纾言睁开双眼,有气无力道:
“把药端过来。”
“好嘞!属下这就去。”徐淮眉开眼笑的,将药端过去,一口一口喂他喝了。
徐霁也缓缓一笑,心想:果然还是乔都尉管用。随后他看着徐纾言苍白的面容,突然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有些忧愁。
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哪怕徐纾言贵为司礼监掌印。但是情之一字,估计也很艰难啊。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中药,不知里面加了什么,苦的要命。徐纾言很艰难才慢慢喝下,徐霁连忙将蜜饯给他递过去。
尽管如此,徐纾言还是蹙着双眉,十分难受的模样。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徐纾言忙抬眼往过去,眼中有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细碎亮光。
“属下去看一下。”徐霁起身,转身开门。
随后一个全身穿着黑衣的男子,冷寂严肃,跟在徐霁的身后,一同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掌印。”他单膝下跪,沉声道。
徐纾言望向他,淡淡道:“起来吧。”
那暗卫站起了身。他也没多犹豫,简洁明了的开始汇报乔昭的事情。
徐纾言就这样靠在床榻上,听着乔昭的事情,感受到内心一点一点的变得充盈起来。
“乔都尉去西市,遇见一管家强行拖走佃户家的儿女,出手相助,两方打了起来。”暗卫一板一眼的描述。
徐纾言语气严肃,道:“那乔昭可有受伤?”
“乔都尉胜算很大。”暗卫如实回答道。
“我问的是她有没有受伤!”徐纾言面色沉沉,声音冷硬。
暗卫见他发怒,连忙跪下:“应当是没有的。”
“什么叫做应当?不要跟我讲这些模棱两可的说辞,我要确切的答复!”
徐纾言发起火来,很吓人。
他平日里不说话,就已经气势逼人,让人心神不安,不敢去触他的霉头。现下发怒,更是把徐霁徐淮吓成鹌鹑,缩在一旁。
那暗卫跪着,低着头,连忙说道:
“乔都尉没有受伤!现场还没有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羽林卫便来了人,将闹剧压了下来。”
暗卫抬眼,小心的看了看徐纾言,见他没有别的指示,只能继续说:
“这位羽林卫似乎与乔都尉相识,二人将现场的事情处理完以后,便一同离开了。”
空气沉默。
……
“羽林卫?叫什么名字?”徐纾言面色平静问道。
“属下后来去查了此人,是兵部太尉周承远独子,周行亭。现任羽林卫中郎将。”暗卫回答道。
“他和乔昭。”
徐纾言顿了一下,抬眼,一错不错的盯着暗卫,又问:“很熟悉吗?”
暗卫一下子感受到了危险,汗毛竖起,但是他只能实话实说:
“颇为熟悉,二人一见面便认出对方,互相打招呼,道好久不见,应该是旧相识。”
“且那位中郎将在处理事情上明显偏向乔都尉。二人在事情处理完以后,有说有笑的离开了,看起来像是关系很好。”
他说完以后,屋里安静了下来,徐纾言没讲话,似乎在放空。徐霁徐淮更不敢讲话,站在一旁。暗卫也只能弯腰低头,沉默不语。
一时间屋里寂静得让人心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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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颇为熟悉,有说有笑。
乔昭和周行亭怎么会有关系呢?
徐纾言让自己不要慌,要冷静的去分析。但是手指细细的颤抖,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只能紧紧抓住锦被,不想让下人看出端倪。
“你们都出去。”徐纾言低声道。
“掌印……”徐霁有些犹豫,他明显看出来徐纾言情绪有些不对。
徐纾言情绪突然爆发,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滚!”
“是。”众人沉默,安静的退了出去。
寝卧里瞬间安静下来,但是徐纾言的脑子却乱杂如麻,他强迫要冷静下来,一件一件去理清楚。
乔昭厌恶周承远,这是毋庸置疑的。从五年前她夜闯掌印府,让徐纾言换掉周承远一事就能看出来。
周承远是太后一党的人,昌敬候府在朝廷中立,定然不会与他们走得太近。
这个周行亭是周承远的独子,乔昭知道此事。按她的性格,肯定是不愿意和周行亭走的太近。乔昭应该像当初拒绝他一样,拒绝周行亭才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乔昭会与周行亭熟识?她应该一开始就对他敬而远之。这不符合乔昭的性格,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徐纾言开始有些头痛,隐隐约约,像是用绵绵的针扎着。喉咙里渐渐有了痒意,开始忍受不住的咳嗽。
他觉得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忽略了感情。
徐纾言捂住心口,双眸失神,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隐隐有喘不上气的征兆。
他想,乔昭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又和那个周行亭年龄相仿。再加上那个男人,能当上中郎将,除了有个好爹,自身实力并不差。
乔昭对他另眼相看也说得通。乔昭同样如此耀眼,二人少年慕艾也并非没有可能的。
徐纾言越是深思,就越发觉得痛苦。头晕目眩,眼前阵阵发黑。他不愿承认,乔昭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徐纾言了解乔昭,他知道乔昭这样谨慎的性子,是不可能不顾身后的昌敬候府的。
所以她与那周行亭,本来就不该有交集。可是乔昭还是与他有说有笑,在西市那样热闹的地方,完全不顾忌世人的眼光。
但是她对自己……
徐纾言心头的酸涩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迅速将他淹没。他轻轻从枕下拿出那根红绸,眼眶开始泛红。
这根红绸还是在肃州时,乔昭在寺庙里求的。他那日不知为何,没有将红绸挂上去,就一直带在身边,从肃州到中京。
他轻轻摩挲红绸,觉得乔昭给自己的东西太少了。
东西也是,感情也是。
她一到中京就急忙与自己撇清关系,生怕被他沾染上半分。她对他,半分感情也没有。甚至她从一开始就与他保持界限。
是因为太喜欢了吗?
太喜欢周行亭了,所以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在一起。
仿佛再也止不住喉间的痒意,他面色苍白,眉头一皱,咳嗽了起来,握着红绸的手轻微颤抖着。
守在门外的徐霁徐淮听见了里面的动静,在外面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不管了!我先进去看看。”徐淮眼看着就要冲进去。
徐霁一把拉住他,严肃道:“没有掌印的吩咐,不能擅闯他的寝卧!”
“那也要看时候吧!掌印病得这样重!”徐淮想要挣开双手。
徐霁拉住他不放,两人在外面争执起来,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来人。”里面突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徐霁徐淮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将门推开,急匆匆走了进去。
徐纾言伏在床榻上,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眼眶红的要命,隐隐有泪光闪过,不知道是咳的,还是别的原因。
他紧紧拽着红绸,涩声道:“乔昭,让乔昭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