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居里的窗都开着,昂然生机入户,崔息与陆笙对坐着。
“永平县耕作之事不可再拖延。”她先点出事情的关键点。
耕种水稻的事至多拖到清明前,若清明后就需要换一种稻,但那种稻产量低味道还差,商人多半是不会收的。
崔息听到陆笙提及此事郑重点头。
“所以……”陆笙放在桌子下的手掐住自己,逼迫自己一个字一个字说完,“希望大人可以献出家财购买百姓手中多余米粮。”
后面的话是她对于崔息目前手中财产的掌握度,她想开口的时候却被崔息打断。
“我也是为此事而来,本是想求夫人原谅,不曾想实是以小人之心揣度夫人大量,实在有罪。”他笑一笑,方才那点严肃顷刻就散去。
“好!一言为定!”喜悦冲上来,陆笙高兴地用手大力拍了一记。
她用力太猛掌心火辣辣地发烫,鼻子又莫名酸涩,但惊喜过后是困惑。
对于捐献资产,陆笙可以理解。但陆笙不明白是,为什么他要问自己呢?
“只是为何?这件事你不必问我。”
自己对于他的资产拥有没有半点贡献,而且只是一场约定,何必寻求自己的同意。
“我们是夫妻,动用家里几乎所有的钱财自然是要问过夫人的,就算不说,夫人如此聪慧又怎能察觉不到?士为知己者死,夫人于我不只是一场约定。”崔息说得恳切。
陆笙觉得自己像一块苔藓,这件事则好似巨力碾压,碾出她的血泪,自己小时候看的《白蛇传》里说许仙早知道白素贞不是人,因为他知道人世间不会有如此毫无要求的爱情,这根本不是人的感情。
原来不明白,现在陆笙明白了一些,甚至觉得崔息的身上有这种非人的感情。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否则又怎会把出家当作自己的归宿。
陆笙刚才还把他设计成“帮凶”,把他的仁慈作为弱点……
虽然可以推脱的理由很多,但是于自己于他都是一场辜负。
陆笙又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一种新的东西,不顾一切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锐利,如崔息性格中那那一部分仁慈的柔软,它们或许可以合二为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宽厚四季流转生生不息,说出来又成了大话,落在人间实在是变化万千,不可概论。
“云尘,若天下父母官如你这般,便真如春风化雨。”陆笙真心夸奖。
崔息却摆摆手,有些自嘲地笑一笑。“不过是家中分我的产业,我无甚本事。”
“何必自谦如此,你字就写得好,天下比你字还好要的人怕是不多吧?”陆笙希望他不要如此自贬,他是好人,太好的人。
崔息忍不住笑,陆笙夸他很难不得意,他说:“夫人的刀剑是我写字换的,没有动家中分的产业。”
陆笙心里震动,他真是……
无法用言语形容这种感觉,她按下不去想,好在事情可以暂时揭过,陆笙不再那么严肃笑着说:“那为何不多写?只要天天写不是富可敌国了?”
“怎好如此。”崔息笑着摇头。
这句话陆笙说出口觉得过分,在竹有节,人应有节的此时,自己这句话有点像自己在劝崔息做个无赖。虽无心,但不好。
陆笙搜肠刮肚没有别的话,话在这个时候太过轻飘飘,所以她站起来,走到崔息身边,崔息看到走过来也不坐着了,也站起来。他想听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但她什么也没说,张开双手抱住自己。
这些日子应是练武有成效,她力气变大了许多。
“传说某处有种习俗,表达开心应如此。”
她的声音闷闷的,或许是因为自己穿的衣服太厚,声音不能很好地透过来,崔息垂下的手也落在她的背上,拍一拍,叫她安心。
陆笙身上有草木气息,衣服上还留着些瓦上灰。
“夫人辛苦。”他对陆笙说。
说自己辛苦,他也是饮了风尘和暴雨,走过泥泞与陡峭。
“你走出永平县的时候香椿正是吃的时候,回来以后却老了,春天万物过时不候。”陆笙说完松了手,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陆笙记得那天自己正在教阿灵做菜,讲春日的菜品。春日的植物嫩芽可入菜,又可冲茶,再过一段时间,山林里的菌子也会冒出来,春日勃发,夏日荣荣,若有心可多识草木,认得多了,可吃得也就更丰富些。
她又讲火候,说夏日荣荣全仰仗冬藏与春发,做菜也是一样,不要怠慢了火候,该等的时候要等,切莫心急,否则糟踏了食材,不可取。
崔息瞳中如点灯,他看着陆笙讲:“夫人,怪我回来得太迟,下次应换一匹千里马,日夜兼程,定不叫春光老去。”
“公子、笙姐姐,你们在做什么?”秦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秦厌,你怎么不敲门?”陆笙斜他一眼。
“那真是天大的冤枉,我敲了门的,笙姐姐你都在门上放铃防我了,我也没有在你说的时间闯进来,我冤枉!”秦厌双手环在胸前头往左边一撇。
“何事?”崔息问他。
“要紧事,重大事,否则我怎会如此不识大体!”
“说正事!”陆笙提醒他。
“谢家和隹家各开一家食肆,都在码头那。”
“这不奇怪,码头以后人来人往的,是个人都要吃饭,开食肆也很正常。”陆笙知道他们对外消息灵通的。
秦厌表情夸张地强调一个细节:“可把我们家夹在中间呢!”
“夫人准备如何应对?”崔息听了也皱眉。
“开满足口腹之欲的店,好吃是关键,熬呗,看谁熬得过谁。”
陆笙一点都不怵,码头工人要吃的是量大、管饱最好味道重些的食物,这两家会不会做还不一定。
转头她对秦厌说:“你空了去尝尝两家的吃食,回来给我报个信。这样我也好教阿灵应对一二!”
“好嘞!”秦厌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公子,你说你一回来就让我提醒你,你要巡视一圈永平县附近的农田。”
“嗯,明日就出发。”崔息点点头。
“这回离家近些,不必住在外头和应酬吧?”陆笙问。
“日日都可回来,夫人要与我同去么?”
“嗯!这回与你同去!”陆笙点头。
因为她听到些消息,说谢家不知从哪里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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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曲辕犁,本来这里是长直辕犁,耕作效率并不高,或许她也应该去买些曲辕犁来。
“我回县衙一趟,还有些文书要回。”崔息听她说要与自己同去,不由笑起来。
“好。”陆笙也笑。
秦厌先走出去,在这里待着要发光。
崔息迈开步子要走,陆笙却觉得心像失了引力乱飘,好像有些话还没有说尽,语言的力量使她失衡,陆笙一把抓住了崔息的衣袖。
陆笙少见如此,崔息以为她还有事。她却不说话,轻轻抱了一下他,用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崔息没有听清,他的心跳得太快。
直到骑上马,崔息还是摸一摸自己的胸口。
“公子,你莫不是心口不适?要不要叫大夫瞧瞧?”秦厌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必了。”崔息打马而去,马蹄奋疾分神片刻便不见身影。
秦厌本只是摇头,看来公子都避不开美人关。
又想到自己,自己心上人若为妻,又日日陪在身边,自己恐怕只会骑得更快。
这些日子他给阿木凌递消息很勤快,但她却繁忙,都是攒五封回一次。秦厌心疼想提议叫她回来,但又不敢再出口,阿木凌的性子要强,只愿靠她自己的手来糊口。
一程山水,跟着公子从上京到永平,这半年没到的时间,秦厌却觉得自己年纪长了许多岁,人的年岁果真不是看春秋,而是看经历的呀。
“驾。”秦厌松了马绳,双腿一夹,马儿屈蹄小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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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莲丰去退休居送花的时候陆笙正在发呆。
“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今日乏力什么都不想做,觉得疲累。”
丰娘把兰花放在窗口,菖蒲放在案头,坐到陆笙身边拍拍她的肩。
“娘子,你从前不适意都做些什么?”
陆笙看着沈莲丰关切的神色,突然觉得心里升起几分委屈,也不是真委屈,只是丰娘太容得下自己了。她克服了骄纵却没能克服被包容的肆意,好像在她身边可以肆意地哭,极致地去爱,极致地去恨。
“在树上待一天。”
“在树上?”沈莲丰震惊。
“从前县城里有一棵很大的不知道什么树,扎马步、练骑马累了就去树上待着,什么也不干。”
“那今日我们出去吧,之前听秦厌说你们在山林子里做饭吃,我从前多去曲江池和终南山,不曾真在野林子里吃过饭,也想恣意一回,如何?”
“今日晚一些还要教阿灵做菜,还要写字,菜地里的情况也要好好看看,还有我们家的地,还没有想好耕种什么……”
这么一说陆笙觉得头大,居然有这样多的事,一开始不是只为了种地么?怎么自己和502胶水一样粘了这么些个杂物,搞了个俗事缠身!
“娘子,虽说能者多劳,可不是你这么劳的,是不是阿郎传给你的坏习惯?人力有限,不必苛求,做不完的拿出来我们开会。人生在世至多百年,该休息就得休息。今日我替你做一回主,学习那天竺佛国的道,放下,放下,放下!如何?”
“好——,那就听丰娘的!”
陆笙眨眨眼,心里泛起些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