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君原以为这里的文字和自己知道的差不多,顶多有几个字不同,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大意了。
她蹲在裴眠的轮椅旁等他给自己念信,因为急着听信,她并未多想,丝毫不觉得裴眠的身份给她读信有何不妥。
“信上说......”裴眠垂眸瞥了秦见君一眼,她正认真盯着自己手中的信纸,眉毛挑得高高的,眼睛很圆,睫毛很长,红润的嘴微张着。
半晌没听到下文,秦见君抬头去追问:“说什么?”
“咳......”裴眠收回视线,清了清嗓子道,“说恭喜你进了知州府,她已经会做......千......千层饼了,千层饼是什么?”
“明早给你做。”
裴眠满意地抿了抿唇,继续往下看:“她还说前几日在县里遇上了冯莲,冯莲问你近况,她告知了冯莲,并且叮嘱冯莲不要告诉别人......她自己也会替你瞒住......”裴眠微微蹙眉,低头问秦见君,“在知州府上当厨娘,为何不能告知别人?”他不理解,这难道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吗?
秦见君搬出了先前糊弄裴小之的那套说辞:“爹娘要我嫁人,我不肯,就跑出来了,若是让他们知道我的行踪......”
“嫁人?”裴眠眉头蹙得更紧了。
“嗯。”秦见君眉心上吊,两条眉毛呈“八”字型挂着,眼眸溜圆湿润,看着既委屈又可怜,她仔细观察着裴眠的表情,恰好捕捉到他脸上的一丝心软之色。
裴眠顿了顿,继续往下看信:“湖梁县只知入知州府的是个厨娘,若不是她爹安知县,她也不能确定就是你,所以你放心,村里人不会知晓的。”
“那就好......”秦见君松了口气,她探了探身子,想看看信上还有没有字。
裴眠由着她的袖口碰到自己的衣摆,虽久在厨房,但她身上仍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无患子的味道。
“没了吗?”秦见君起身从裴眠手中抽出信纸,统共两张,她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真没了。
那股清香随着秦见君起身走开而消失了,裴眠有些疑惑,明明自己沐浴用的也是无患子,却从不觉得它有多好闻,怎么在秦见君身上就那么特别呢?
“郎君,桃花酥没有了,只有樱花酥了。”裴小之一手拿着书册一手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给她吧。”裴眠道。
裴小之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嘴里轻声嘟囔着:“难怪要我去那边拿酥饼,还以为你又有胃口吃大厨房的菜了呢......”
知州府的下人们都在大厨房吃饭,秦见君没来之前,裴小之也在那边吃,里头的厨子们都是从虔渊州裴府带来的,手艺很不错,只是还不能入裴眠的眼罢了。
秦见君接过食盒,掀开盖子,里面的酥饼形似樱花,四块粉花瓣围着中间的黄蕊,很是养眼,她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裴眠——想来是怕自己觉得尴尬,他方才还特地将袁原打发走了......
秦见君捏了一块酥饼放进嘴里,香香甜甜的,正好填饱空荡的胃,她一口接一口,两颊塞得鼓鼓囊囊的。
“好吃吗?”裴眠问。
“嗯!”秦见君嘴里还有饼,说不出话,她慢慢嚼着,好一会儿才咽下去,“好吃!”
她转头去看摆在窗台上的两张信纸,问裴眠:“我能回信吗?”她想问问冯莲的近况,她生怕自己店还没开起来,冯莲就嫁人了。
“能,随我来书房吧。”
裴小之走上前来推轮椅,秦见君便跟着走。
路过了落霞轩,又绕过池塘,秦见君抬头看了一眼,院门上写着“淌虹苑”。
她这是第一次来书房,进门后,面前的一整片墙上都嵌着书柜,里头的书摆放得整整齐齐,前面有一张大书桌,上面笔墨纸砚都有,还堆着一沓高高的信件。
她走上前,看见最上面的信封上写着字:“科......什么......名单?”
裴小之想上前把她拉过来,却被裴眠抬手制止了。
“科举名单。”裴眠道。
秦见君惊讶,前几日上街还听说科举名次未公布,裴眠居然能提前拿到名单!这属于机密文件吧?她退了两步,没敢拿起来看。
裴眠抬头与裴小之对视:看吧,她胆子小,不敢拿的。
其实裴眠也拿不准秦见君的性子,她有时过分谨慎小心,有时又莽撞得可爱。
昨日池塘误会,她战战兢兢地反复道歉,极其卑微,今日看信,又没大没小地扒在自己轮椅上......实在有趣。
秦见君看了看书桌上挂着的毛笔,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问裴眠:“大人,我不识字,您能替我写信吗?”
这下连裴小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裴眠是什么人?且不说他先前是正三品官员,即便是如今的从七品官,也不是秦见君能随意使唤的啊!
“秦小......”裴小之正要开口,又被裴眠拦下了。
“你先出去吧。”裴眠吩咐。
裴小之熟知自家郎君脾性,这是要帮忙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正在伸手摸砚台的秦见君,随后退了出去。
裴眠操纵轮椅到了桌前:“研墨。”
秦见君连忙取了水来研墨。
裴眠铺好纸,取了一根细毛笔,问:“要写什么?”
“替我问问冯莲嫁人没......”秦见君想了想又道,“再问问,我爹娘和弟弟如何了......”
她倒不是关心三人的生活,只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寻找自己,要是秦留志找上门来,她都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能不能保住......
裴眠抬笔写着,骨节突出的大手握着毛笔,柔软的笔尖在纸上顺畅滑行,秦见君认得这是小楷,大字结密无间、小字宽绰有余,看着极其和谐漂亮。
秦见君看着那双极其干瘦的手,心中感慨:这也太瘦了......
裴眠写得认真,秦见君研完墨帮不上忙,不一会儿就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她伸手去摸纸张,却不小心碰掉了那封“科举名单”,捡起来时发现这信根本没被打开过,封口还是完整的。
裴眠收了笔,纸上墨迹未干,他便没挪动纸张,只让秦见君过来看。
秦见君凑过去,字迹工整,竟一处涂改都没有!
“写得真好......”她由衷赞叹。
裴眠唇角微动,操纵轮椅往后挪了挪,给秦见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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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出位置来,两人一起等墨干。
秦见君三番四次转头偷看裴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说什么?”裴眠问。
秦见君看他问出口了,便也不再犹豫,指着桌上未拆封的信道:“你不拆开看看吗?”
裴眠微微挑眉,她一脸的坦然无畏,问得斩钉截铁——有点小聪明,知道先试探,得到允许后便肆无忌惮起来。
“你拆吧。”裴眠后靠在轮椅上,轻轻阖上眼,似是累了要休息。
秦见君当然没有真的去拆信,她想了想,问:“这信是送给你的,你真的不打算看吗?”
裴眠的睫毛颤了颤,唇角微微勾起——才一日,她已经大胆到不喊“您”,而是“你”了。
“桌上堆着的,是这一个多月来别人送我的信,”裴眠睁开眼,看着秦见君,“都是虔渊州来信。”
秦见君不明所以,虔渊州的来信都不看吗?
见她一脸疑惑,裴眠便开口道:“裴小之有没有同你说过我先前是做什么的?”
他暗中观察了秦见君一个多月,心觉她不是政敌派来的奸细,也知晓她聪明大胆,却从不走旁门左道,做菜时脚踏实地、极有耐心——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此时阳光正好,他忽然有了倾诉欲。
“先前是......在朝为官?”秦见君犹疑道。
裴小之倒没具体说过,主要是听城中脚店的伙计说的八卦......
“嗯。”裴眠微微点头,“在朝为官......”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在想要如何说。
秦见君眨了眨眼问:“是勾心斗角太累了吗?”
这话许多人都说过,官家、爹娘、赵浅聿、裴小之甚至连大夫也这样说,但裴眠并不觉得这话是对的。
在朝七年间,他夜以继日、提心吊胆、步步为营,每日睁眼闭眼都在盘算朝中势力,其中艰苦难以言说,可他并不觉得累,为了改制,他可以牺牲很多。
“不累。”裴眠低下头,秦见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我不累。”
“你的心不累,但身体累了啊......”不然也不会得厌食症......
裴眠没说话。
秦见君很快便想通了:“这些虔渊州的来信,都是官场上的事,你身体不好,看了就会更差对吗?”
“嗯。”裴眠应了一声。
秦见君转头再去看桌上那沓信,似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心道:害人的东西!可别把我老板折磨死了,我可不能丢了这么好的工作!
她伸手将信件都揽进怀里,起身要往外走。
裴眠见状叫住了她:“去做什么?”
秦见君站在门口,背着光,理直气壮道:“去做午饭,刚好最近点火有些困难,用信件引火应该更好烧,大人要一起吗?”
裴眠愣了愣——烧掉这些信件吗?
秦见君看他呆坐着,便走上前,将信件一股脑放在裴眠腿上,绕到他身后,推着轮椅出了门。
“反正也不看,索性烧掉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裴眠眨了眨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革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