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眠依然待在厨房大窗外的树下,不过这次他离窗口更近了,秦见君索性将窗台上放着的绿植拿走,窗沿空着,够让裴眠放书册。
她将信件都堆在灶膛前,穿上围裙着手备菜。
裴眠看她淘米煮饭,转身拿起两条苦瓜,不由眉头一皱,他先前吃过清炒苦瓜,那种舌根发苦的滋味,他迄今还记得。
秦见君拿完苦瓜,又拿了块猪肉。
猪肉洗净后切片,再切条,接着她一手一把大刀,刚要下手剁肉,忽然动作一顿,想起裴眠还在窗外看书。
“会吵到你吗?”
裴眠摇了摇头。
秦见君低下头,开始专心剁肉,苦瓜酿肉中间的肉糜一定要碎,可惜这个季节没有荸荠,不然将荸荠碎揉进去,口感粗中有细,那才是上佳。
四月的天不算热,但秦见君剁了会儿肉后,额角还是沁出了汗,她转头去看裴眠。
他是真的没有被吵到,正认真看书,一身白衣,清爽宜人。
秦见君又看看自己,粗布麻衣,还满头大汗——人比人,气死人。
剁肉声停了,裴眠便抬头去看。
秦见君把肉糜放入碗中,加酱油、胡椒粉、淀粉与鸡蛋进去,抓匀后便放在一旁,转身去处理苦瓜。
她今日没有穿粉,而是一身青衣,像溪面上的青翠柳叶,看似柔软易折,实则坚韧结实。
不知是不是日头太盛,照得厨房里热,秦见君的额间与颈间都挂着汗珠,晶莹的汗珠愈发饱满,忽然从皮肤上滚落,一路洇进领子中,留下一串清亮的水迹。
她头发挽起,用木簪子别着,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被汗水打湿,黏在雪白的腮边......
裴眠忽然觉得有些干渴,他想起先前在虔渊州裴府中,五六月时便会有人送来蜜桃,都是庄子上的下人们种的。
桃子个大又饱满,粉白的皮透着红,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齿缝间都是香甜。
也不知今年爹娘会不会派人运些蜜桃来......
裴眠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秦见君正在切苦瓜,察觉到裴眠的视线便转过头去看,恰好看见他在咽口水。
她放下刀,洗好手,拿碗倒了水,往水中掺了些蜂蜜,搅和匀了,端过去给裴眠。
蜂蜜水甜滋滋的,与茶水的甘甜不同,蜂蜜是入口便能尝出的甜,而茶水则是细品出的回甘。
见裴眠小口嘬着蜂蜜水,秦见君便放心地继续忙活去了。
苦瓜切段去瓤,过一遍凉水,再放入锅中用热水煮,这样能消减一点苦味。
捞出苦瓜放凉后便开始塞肉,将肉糜仔细塞入苦瓜中后,秦见君还拎起来试了试,确保肉糜不会从苦瓜中滑落,才去塞下一个。
起锅烧油,秦见君说到做到,真的用信件引了火。
将酿苦瓜煎至两面金黄,随着热油滋啦声,锅边开始冒出些油烟,好在风向合适,白烟都被吹离了秦见君。
她见苦瓜差不多了,便倒入酱油、白砂糖和半碗水,接着开始收汁。
窗外的裴眠已经放下了书,秦见君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不知道这苦瓜会不会同自己记忆中难吃的味道不同......
厨房中的油烟都散了,秦见君把裴眠推进来,盛好饭和菜放在台面上。
挂着酱汁的肉糜看着金黄发脆,外面围着一圈翠绿的苦瓜,肉香夹杂着一丝苦气钻入裴眠的鼻腔,他用筷子戳住肉糜,想将肉糜挖出来吃,余光瞥见秦见君垂在身侧的手抬起,葱白的手指敲了敲台面。
厨房中厨子是老大,裴眠抿了抿嘴,终究是没将肉糜剥离出来,他把苦瓜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这苦瓜选得好,又经过烹煮,汁水丰厚,滑过舌根时激起一丝苦味,但并不似先前印象中那么浓郁,他将苦瓜咽下后,又忽觉舌尖回甜,这感觉奇妙,惹他又吃了几口苦瓜细细咂摸。
苦瓜被咬开了,里面的肉糜露出来,牙齿轻碰,只觉嫩滑,一股带着苦瓜气息的咸香味落入口中,外焦里嫩,每咀嚼一口都有汁水爆出,并不油腻,反而让人觉得喷鲜清爽。
见裴眠吃得沉浸,秦见君这才去给自己添了饭。
苦瓜是一种“边界感”很强的食物,爱吃的人在其地界中畅游,不爱吃的人即便路过也不会多瞧一眼。
秦见君一边吃饭一边高兴地眯了眯眼睛,愈发觉得这份工作好了。
没有勾心斗角的同事,而且薪资高、老板帅,尤其这个老板还不挑食,到目前为止,秦见君做什么,裴眠就吃什么,他还足够信任秦见君,敢于尝试一开始并不看好的食物,这点让秦见君太满意了。
从前做直播的时候,弹幕就很容易因为食材偏好吵架,固执己见不肯尝试新鲜食物的大有人在,那时她就想,如果自己开了餐厅,希望来的都是信任自己的顾客。
看着旁边这位埋头干饭的老板,秦见君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吃完饭,秦见君解了围裙,问裴眠:“我要去药铺抓十三香,大人要不要出门逛逛?”
今日天气晴好,春风和煦,是出门的好日子。
“不了。”裴眠听到要出门,方才还放松的脸色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连声音了低了几度。
秦见君看向他,裴眠却不看她,只低着头假装不在意的样子,手上的书却半晌都没翻页。
秦见君多少能猜到原因,他瘦得厉害,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对比从前健康的时候,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的。
秦见君也不多劝,泡了一壶茶放在裴眠手边,她拿了钱,叮嘱裴眠:“这里晒不着太阳,你看会儿书,我买完十三香就回来。”
裴眠不良于行,做什么都不方便,最好还是有人看着。
秦见君并不知道,袁原每日并没有许多事要办,多数时候都是潜在暗处保护裴眠,所以才叫“暗卫”。
所以即便她离开,也不必担心裴眠。
但她并不知道此事,离开厨房时一步三回头,连裴眠都看不下去了。
“若是需要药材,可以去明心阁找齐大夫,他那儿药材齐全,且有专人定时补货。”裴眠道。
虽然能在府中直接抓到十三香是挺方便的,但秦见君有点不敢去。
裴小之闲聊时跟她提起过,前段日子齐大夫知晓裴眠请了外来大夫来诊脉,心中颇为不忿,闹脾气不给裴眠诊脉了,如今日日在明心阁闭关,先前裴小之去请过两次,都被拒在门外了。
秦见君觉得自己去明心阁,应该也不会得到齐大夫什么好脸色......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打算实话实说:“能在府中买到十三香当然最好,但齐大夫最近不是在闭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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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裴眠轻叹了一声,道:“他不会为难你的,你尽管去。”
明心阁在知州府南边,入了院门便能闻到草药味,正前方是一座高楼,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像塔,秦见君抬头数了数窗户,有四层,一楼只有一个门出入。
高楼左右有几间屋子,都关着门,不知是做什么的,她上了台阶,敲响高楼的门。
一个小药童来开了门,看是秦见君,便侧身将她放了进去。
“师父在四楼等您。”小药童说了一声,便转头去忙自己的事了。
秦见君一边往楼梯上走,一边观察了一下一楼,墙上都嵌着抽屉,抽屉上贴着字条,应该是药材名,那小药童正在用碾子磨药,她收回视线往上走。
每一层都是一样的布局,她上了四楼,看见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大叔正背对着自己写字。
齐冬青停了笔,转过身看着秦见君,半晌才道:“你就是给裴眠做饭的小厨娘?”
秦见君点点头,恭敬地鞠了个躬:“齐大夫。”
“找我何事?”
齐冬青是粗眉毛,上眼皮与眉毛的间距近,眉眼紧凑,加上他总是喜欢蹙眉,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秦见君悄悄吸了口气,心想大夫不都是治病救命的吗?她记得医院里的医生看起来都挺慈眉善目的,怎么这位齐大夫看着像是来要自己狗命的......
“我做菜需要用到一种材料,叫做‘十三香’,是由十三种药材按比例配好,再研磨成粉制成的,听说齐大夫备受知州大人敬重,大人特意给您一座明心阁来贮存药材,所以想来问问,能不能在您这里配十三香。”
齐冬青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秦见君,半晌都不说话,把秦见君看得后背发毛,头也不自觉低了下去:该不会马屁拍过头了吧?
空气中的静谧几乎要把秦见君的脖子压断了,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要么还是去街上的药店抓十三香吧,这齐大夫也太吓人了......
“要不......”还是算了。
话还没说完,齐冬青忽然发出了突兀的笑声,他笑起来时眼角有褶子,紧凑压抑的眉眼也舒展开来,看着倒是有几分大夫的慈悲像了。
“你怎么这么不禁吓?”他笑够了,手心向上朝秦见君伸过去,“方子拿来,我给你抓。”
秦见君被耍了也没生气,她尴尬地搓了搓手:“我不识字,能把方子念给您听吗?”
“不识字还能记住方子?”齐冬青挑起了粗眉,“念来听听。”
待秦见君将药材与数量都说了一遍,齐冬青的眉毛便挑得更高了。
“这是裴眠教你背的?”
秦见君摇头:“这是我家祖传的配料方子。”反正大荆也没有十三香,自己是首创,说是祖传的应该不容易被拆穿吧?
齐冬青不信,他偏了偏头,怀疑道:“难道不是裴眠让你来找我的?”
秦见君知道瞒不过齐冬青,老实道:“是大人让我来找你的,但只是让我来抓十三......”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冬青打断了:“抓十三香不还是为了给他做饭?他连诊脉都不信我,我才不帮他这个忙......”
说着,他看似不经意地轻声嘟囔了一句:“外面那些大夫能诊出来他死期将至?真是心大......”
秦见君抬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