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都有些意想不到的波折,可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过。
雪融春寒,轻风送暖,天地万物开始复苏,转眼便入二月。
大小朝议上,依旧是些不休争吵,国库的钱粮开支,总是捉襟见肘。
那个小皇帝,也是时乖时坏,一副还没完全长醒的样子。懂事的时候,让人感动得想哭,捣乱起来,又把那群到资善学宫读书的宫女们,捉弄得哭。
许多个夜晚,亦还要挑灯夜战,处理那些政事堂呈上来的各类文书。
其实,那些可以由政事堂做主的,晏西棠已经处理得妥妥当当,只需她签印即可;需要御笔批复的,他也给她拟了些关键,甚至草案,她若想捡懒,只需抄腾即可。
可是,夜鸣珂心头作怪,偏要自己从头仔细思量妥当了,才能落笔。
一则,是对那人有些怪怪的抵触情绪,就是不想顺着他。
二来,亦存有些警醒,不想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皇家凋零,皇帝年幼,她便是这掌舵之人,自当诸事小心。
二月初二,龙抬头。
皇家祭祀,一番尊俗与礼数过后,便开始这二月里的大事。
二月里,有两件例行的大事,一是各路边防将领回朝述职,二是天下学士赴京参加春闱。
二月初三开始,那各路的边防将领,就排着队的,上殿呈词了。
首当其冲,最先来的,是最大的一头,西北军。
西北一路,千里防线,数十万驻军,这几年又颇受草原上的莫折部侵扰。军事动静多,军需开销也甚大。
所以,那殿前陈词,既是述职,亦是要钱要粮。
不过,今年在那殿上陈词的,不是坐镇西北的云中侯,而是秦家三郎秦琅。据说是老军侯腿上的旧疾犯了,行动不便,所以,遣了最得力的三子回朝,代父述职。
那秦琅么……是只小老虎。
身材高大,剑眉星眸,本就是出落得英挺俊朗的将门虎子,被西北风沙吹了三年,越发的成熟,大气,摄人心魄。
最要命的,他喜欢她!
他曾经,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大小宫宴,只要能逮着人的,便是各种表白,闹得众人皆知。后来,先皇替琳琅公主钦定了一个世家子做驸马,他本亦是要冲上去,掂量掂量那文弱公子的斤两的,却被晏西棠先下手,把人给吓残了,他竟也在一旁,公然拍手称快!
故而,云中侯的三公子,算是琳琅长公主的半个绯闻情郎吧。
如今,三年未见,在这煊赫朝殿之上,那人仍是毫不避讳,一边朗朗音色,磊磊容颜,陈说着军事与军需,一边仰面抬眸,直直地,将御座一侧的琳琅长公主,紧紧地看着。
将门虎子,目光如炬,看起人来,大约有种火光四溅的感觉。
秦三郎之心,恨不得路人皆知。
看得在两侧听陈词的朝臣们,都有些不自在了。
夜鸣珂亦有些脸皮发烫。装着闷热,轻抬手背,掂了掂腮面,便侧了头,旁顾开去。
一个转眸,却瞥见那殿下左首的首辅大人,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也不知,在恼什么?是听那军饷空洞太大,着急了吗?
她都不急,反正,就是个烂摊子,都有些债多不压身的赖皮感觉了。
不觉一个莞尔浅笑,于那朝堂之上,轻缓从容,仪态万千,倒是颇能安慰群臣的愁苦与焦虑。
那秦三郎铿锵言完军事与军需,便迈步走上御前,亲手呈上云中侯的亲笔奏表。
一身明光戎装,绒花玉佩替换了腰间长剑,走得气势豪迈,骄纵风流。
夜鸣珂仰头看他,按捺住心头悸跳,接过奏疏,按例打开来,一字一句,当场细读。
那奏表洋洋洒洒上千言,遒劲笔触,除了条陈刚才秦琅已经述及之事外,还捎带了云中侯的老将忠诚,老父苦心。
大意是,秦家世代镇守西北边疆之劳苦,秦家子弟尽数沙场埋骨之忠良,又述自己一身伤病,行将就木,膝下继承衣钵的嫡子三郎已经二十有三,却未娶亲生子,且还成日将头颅系在腰间,在枪林箭雨中来回穿梭所以,他深感惶恐,愧对祖宗,想替子请尚一位皇室公主,传宗接代,以耀门楣
又拍着胸脯地说了,西北战事频繁,军饷军需,以战养战,东拼西凑,其实也能凑合,可这儿子的婚事,和秦家的传承,还得请皇家,帮着解决一下。
云中侯的言下之意,尚个皇家公主,比军饷补给,更合他老侯心意。
大兴的军侯可世袭,经营得久的军队,也自带家姓。因此,基本上,定了主帅之心,也就定了半个军心。
夜鸣珂快速而认真地读完,读出其中真意,便啪地一声合了折子,笑着抬头,目视虚空,谁也不去看,什么也没说,继续下一件议事。
就跟云中侯写了一封私信给她一般。
这件事情,她有些心动,又有些犹豫。
能够用一桩皇家姻亲,安定西北军心,她自然觉得划算。只是,她这里,还有些难处,而且,秦琅的心意,她亦要再确认一下。
遂暂且按下不说。
∝∝∝
散了朝议。
又撵了皇帝去资善学宫听讲。
琳琅长公主便拿了云中侯那份奏表在手,径直往内宫去。
行至那垂拱殿东侧的甬道中间,却停下了。
让常小山到口子上去候着。自己则往那高厚宫墙上一靠,深吸口气,先定定神。
这条甬道,是从垂拱殿出来,往内宫去的必经之路。
散朝的朝官们,出了内朝宫门,会转向西侧,往宫外走,而那个在朝堂上递了请婚,却没有得到答复的人,定会请求往内宫来来找她确认。那就定要经过此处。
果然,靠墙歇了少息,秦琅便追了过来。
“公主!”
随着一声中气浑亮的呼唤,人已至跟前,杵她眼皮底下了。
“……”夜鸣珂背抵宫墙,又反了双手去撑。
面对那旋风般袭来的沙场将领气势,竟莫名有一丝儿心慌。
“家父所求之事,公主可允否?”秦琅开口,也是单刀直入,不讲迂回。
秦三郎从来都是个很直接的人。战场上,是一员虎将;情场上,也是个……直憨憨。
“秦将军……想要尚哪一位皇家公主?”夜鸣珂讪讪地笑。
她腹中的弯拐,可就比他多多了。云中侯只说替子请尚公主,却没有说哪一位公主,她岂能自行对号入座?
“公主难道不知,我想要哪个皇家公主么?”
秦琅蹙眉反问,继而咧嘴绽笑,笑出那明朗的心思。也许,就像那西北天空,晴碧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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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知道?……”夜鸣珂垂眸,别头,心头竟一阵突跳。
说来惭愧,她如今,高高在上,孤家寡人,许久都没怎么受过,这么直白而真诚的撩拨了。
没想到,还有更直的。
秦琅一个迈步,抵了她身侧,抬一只手,撑她头侧宫墙,另一只手,捧住护心镜,以示剖心:
“满朝皆知,在我心里,就只有一个皇家公主……”
铁甲寒光,硬汉柔情,就这样直直地压迫而来,竟将她压在墙上,有些手软脚软的,直想往下滑。
好不容易,强作了镇静,站稳了双腿,客气地笑说:
“这事情,有些难……满朝皆知,我在先帝临前起过誓,陛下成年之前,不能婚嫁……”
秦琅却觉得,这就是肯定的回答。激动得一个滑手,就将她搂了腰,将她笼在灼灼的目光中,深情地起誓:
“无妨!我等公主就是,公主什么时候能嫁人了,我就回来迎娶!”
隔着厚锦宫装,那掌心温度,竟也熨她小腰发麻,那浑厚的男儿血气,亦笼她寒毛发颤。
“你等得,老侯爷可等不得”琳琅长公主偏头,尚有一丝清明,去想那云中侯替子请尚公主的真意。
“那是我娶亲,又不是他娶……”秦琅就笑,笑着笑着,又入了另一层旖旎境地,“你若是跟他一样急,咱们可以先生个孩儿交差……”
那军中儿郎,见惯了生死大事,可能是觉得,其他的,都没什么可以羞躁的。
本是轻佻之言,却因不矫揉,不造作,反倒有种让人感动的执诚。
“……”夜鸣珂就有些……感动,转眸认真看了他一眼。却也矜持地,仰头举目,去看天。
甬道上空,有一线碧蓝天色,边角上挂半朵残云,像一副空白藏境的画。
别有一种信赖与美好。
女郎悠悠浮笑,笑得温柔妩婉。
终于,有人这样许诺她……
然后,偏偏,也总是有人来掐她的桃花——
“琳琅长公主殿下……”
一声庄重呼唤,在甬道口子上,严肃地响起。
转头一看,晏西棠站在那处,一身玄色朝服,笔直青松,面色无波,且还散发着黑气。
“臣有急事,要与公主议!”那人高高举起手中一捧文书,微微欠身,恭敬请礼,却又蛮横地撵人:“有请秦将军,回避一下!”
政事堂的宰执相公,要跟摄政的长公主议点十万火急的事情,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秦琅见状,倒不觉惊奇,却也维持着那撑壁的姿势,求了一句:
“末将请允下午入宫,与公主叙旧可好?”
见着夜鸣珂沉吟少息,终是点头允了。
他才放开手,笑吟吟地,退开几步,再潇洒转身,与晏西棠行礼,错开而去。
甬道中,剩下一片无言的寂静。
夜鸣珂靠着宫墙,还没怎么走出那番温柔境地,就看着晏西棠,捧着文书,一步一步过来,一副板脸的老师傅模样,十分不悦的教训,一字一句地掷地:
“公主这烂桃花,怎的这么多?”
一身浩然正气,俨然一个纠察皇家不是的宰执相公。
亦有种说不出的……酸气,像个捉奸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