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连清池(2)
    温飞雪冷眼旁观:他倒要看看,秦奕这个人面兽心之辈,还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连仪带着秦升,站在秦奕面前:“秦奕。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要扔下我们,自己飞升?”

    秦奕微低下头,看了秦升一眼:“我们商量,你带着孩子做什么?想拿孩子威胁我?小仪,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被他这么倒打一耙,连仪咬住下唇,下意识收紧手。

    秦升吃痛,抬起头,奶声奶气:“娘亲,你抓疼我了。”

    连仪急忙卸下手中的力道。抬眸,便对上秦奕似乎万年不变的微笑。

    她匆匆别开眼,觉得难堪。

    “你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告诉你秦奕。你要是敢飞升,就别怪我不让小升认你这个父亲。”这话说出口,连仪自觉失言。可惜覆水难收,说出口的话,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了。

    这场谈判,她气势已失,注定达不到目的。再挣扎下去,只会更加出丑。

    何必呢?自讨没趣。

    连仪没再说什么,牵着秦升,转身离去。

    秦奕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开口挽留,显然是对连仪的行为早有预料。

    连仪虽然是女儿家,但却没有女儿家那些娇憨情态,她习惯于依靠自己,纤瘦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像宁折不弯的竹。

    她绝不会因为自身情感而行背其义之事。不然,作为他的妻子,洛隐门地位崇高的圣尊之女,阻止他飞升的法子多得是。

    但她没有。

    她不齿。

    可惜,她的傲骨成了别人最好利用的刀刃。

    这是谁的错?

    错的是连仪吗?

    或者说是秦奕?

    很难论断,只能说一句人心复杂,宵小难除。

    温飞雪眼底寒凉,结着一层化不去的霜。

    乌云渐渐汇集在洛隐门主峰上空,遮天蔽日,声势浩大。

    紫金色的雷电在其中穿梭,噼啪不绝,酝酿着一场风暴。

    天地茫茫,一个颀长人影立于半空,衬着黑沉的天色,身上的白衣越发耀眼夺目,像悲悯世间的神。

    连仪坐在房内,望着天边,心中不安愈盛。

    大乘期修士的直觉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她索性走出门去,一探究竟。

    “轰隆隆——”

    第一道天雷悍然劈下。

    连仪后背一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浮上心头,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身体里流失。

    随着这种感觉的持续,连仪竟然开始止不住的心悸。她极力平复下急促的呼吸,仔细去感受。

    再次睁开眼,连仪眼中的慌乱一扫而空,心痛早已麻木,只剩下讽刺。

    原来这就是识人不清的后果。

    也罢,随他去吧。

    丢了那劳什子,她又不是不能继续修炼,扰不了她的事。顶多是不能飞升罢了。

    反正她也不想飞升,又在天上看到他虚伪丑恶的嘴脸。

    苍生不在天,她何必往天上去?

    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已经失态过两次,没有必要再失态了。

    情情爱爱绝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连仪欲转身回房。

    “扑通。”不远处,一个弟子突然跪倒在地。

    “怎么了?”连仪伸手扶起他。

    那弟子困惑地皱眉:“回清止仙尊的话,弟子也不知为何,突然心悸,不自觉就软了腿。”

    连仪脸色大变。

    清止仙尊素常待人都是温和的,脸上的表情总是从容,带着笃定和自信,让人不自觉安下心。何时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弟子不由得一惊。正欲开口,连仪已经御风离去,背影慌乱。

    清止仙尊这是怎么了?

    弟子有些忧心。

    连仪心下早成了一团乱麻,又怀着几分侥幸:万一不是她想的那样呢?好歹是同门,他总不至于丧心病狂如此,总不至于下得了手……

    她脚下不停,一路往后山飞去。

    连仪主修阵法,心里很明白:如果真的有法阵存在的话,依照它该有的规模,后山必然有一个阵眼。

    如果……

    她的思绪被眼前这一幕骤然打断。

    丛林掩蔽间,赫然是一个已成形的法阵。

    如果抛开一切不管,单论构造,这个法阵称得上是精妙绝伦。

    难以计数的线条轮转于小小一方土地,勾勒出极致繁复的图案,耀目的金光流淌在其间,裹挟着每一丝线条,整个法阵看起来诡谲而神圣,诱人心神。

    放在平时,连仪定然是眼前一亮,不管不顾的要扑上去研究个透彻的。

    然而如今……

    连仪的一颗心沉入谷底,仅有的一点侥幸被彻底打碎。

    在来的路上,她一遍遍地期望,是自己心思阴暗,错冤好人。

    一遍遍地用那人对同门温和的态度说服自己,他做不出这样的事……

    可惜啊,终究是幻想。

    ——幻想注定是要破灭的。

    连仪看着眼前的法阵,只觉喉间干涩。

    众所周知,秦奕他……向来不擅长阵法一道。

    这样精绝的法阵,就算是浸淫阵法多年的大能,想要一丝不错地布下,也需要两三年的功夫。

    秦奕向来对阵法符箓之流不感兴趣,连仪作为阵修,也避免着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及这些,惹得两人都心烦。

    ……那么,秦奕完美地布完整个法阵,用了多少时间?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抑或是百余年?

    连仪不敢深想。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惊觉,在这么多年的相伴时光里,她竟从未真正了解过她这位枕边人。

    原来以为他只是情感浅薄,没想到他却不择手段,想要赔上整个洛隐门的气运来铺就他的成神之路。

    他这是要绝了洛隐门的根啊!

    真是个疯子!

    连仪掌心举起一团灵力,毫不犹豫地打向法阵中心。

    通常来讲,作用越大,益处越集中于自身的法阵,一旦被破,对破阵者的反噬就越剧烈。

    若换做是旁人,伤害的对象是自己爱了半辈子的道侣,犹豫不决几乎是肯定的,有的还会伤心落泪。更有甚者,为虎作伥,狼狈为奸也是有的。

    连仪不是旁人。

    她是卫道者。

    卫道者,心忍志坚。对于背道之人,诛之后快。

    她的剑指向过无数邪魔,如今终于指向了她的伴侣。

    她仍旧稳健的手,彰显着她的名副其实。

    温飞雪的双手出了汗。

    他多么希望,她能成功。

    周围的土块轰然炸开,扬起满天的尘土。待到尘埃落尽,法阵悠悠浮在半空,完好无损。

    ……果然。

    温飞雪手指松开,对这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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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并不意外。

    若是成功,洛隐门也不该有那么一段历史了。

    连仪脸色唰地惨白。

    这一击,她用了八成力。

    如果她没有猜错,要想停下这个法阵,只有两条路——

    要么,布阵者自己中止;

    要么,布阵者身陨。

    她的修为不及秦奕。

    而峰主尽出。

    她该怎么办?

    连仪攥尽手指。

    ……等等,峰主尽出?

    陆师弟!

    连仪心跳猛然加速。

    时不待人,连仪飞身而起,正欲朝桃花逐水去。

    黑云压来。

    连仪抬头,对上秦奕叹息的视线。

    “小仪,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你本来可以好好活着的。为什么非要与我作对呢?那些人与你的关系浅薄到除了一层同门的身份,便再也没有了。而我是你的日夜相处的道侣。你做什么为了他们,和我刀剑相向?”

    秦奕一抬手,连仪就身不由己地浮上半空,挡在他上方。

    只看她的姿势,仿佛是自愿要为道侣挡下天劫。

    连仪感受着身侧挟持着自己的、与灵力截然不同的力量,唇边扬起一抹凄然的笑。

    这便是所谓的机缘,天道规则之力么?

    不分好坏,不论对错?

    狗屁的老天,说什么天道公平,全他娘是放屁!

    连仪第一次爆了粗口。

    天雷劈下。

    连仪高挑纤瘦的身躯微微抽搐,雷光乱窜。

    秦奕又叹了口气。

    他确信自己是爱连仪的。不然也不会和她结成道侣,相伴百余年。

    但是在实实在在的飞升面前,虚无缥缈的爱自然不再重要。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很奇怪,人在即将死亡的时候,总会回顾自己的一生。

    自出生起,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天赋卓绝,地位显赫,艳冠天下。

    远超同龄人的实力,令她永远自觉去庇护身旁的一切。

    她的身躯永远是挺拔的,因为她的背后是她的初心,责任,宿命。

    她的师弟师妹们跟在她身后,声音里是满溢的信赖:“大师姐!”

    那些平民百姓和低阶修士们会怀带崇敬,唤她:“清止仙尊!”

    清止清止,清人间污秽,止天下祸乱。这是她一生的期望,一直的理想。

    她习惯于承担保护者的角色,也为这个角色感到无比骄傲。

    她想,只要她努力修炼,总有一天,她能真正庇护住天下人。

    虽然困难,但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一切皆可能。

    她坚定着。

    她从不怀疑。

    但一切都被打碎了。

    她无能为力。

    对不起,对不起。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以为需要她保护的师弟师妹们,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她赖以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盔甲与长剑。

    她早就不是那个永远挡在所有人前的大师姐了。

    她曾经妄想护住天下,现在甚至救不了一个洛隐门,护不住他们的家。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滴泪划过连仪的脸庞,她的眼中现出一抹决然。

    这是她第一次哭。

    也将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