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屏也入了结界里。
陆言卿手上的灵力没听过,一次一次砸在结界上。武羲也沉默着帮忙。
殷芊芊看武羲动作,叹口气,指挥上死士,也开始攻击结界。
其余人没有轻举妄动。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什么事?
但是他们也不想拦住陆言卿武羲等人。
之前能被武羲等人破开一条口子的结界却在这时突然坚固起来,两个大乘期并一堆化神元婴期的攻击,甚至未能让它损坏分毫。
眼看人就要灵力枯竭损伤经脉,木离出手将所有人拦下来:“好了,发泄也发泄够了。先住手,我们会想办法。”
“哈,”陆言卿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剥离。现在被拦住,干脆坐在地上,笑出一声。
他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会想办法?你们想出办法需要多久?玠之一人独自涉险,他又能等你们多久?”
木离眉宇间浮现出愠怒:“住口!在座各位,谁不是在竭力想办法?你自己刚才也试了,这结界牢固非常。我们所有人一起上都不一定能给它留下什么伤害。像你这样盲干,才是愚不可及!”
陆言卿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木离给他下了禁言咒。
陆言卿现在灵力近枯,哪里能够反抗?
心里不断涌出暴虐的想法,又被生生压制住。往日温和的面孔此时狰狞如恶鬼。
结界里。
温飞雪坐在软椅上,周身被结界禁锢住,动弹不得。
沈青屏坐在他对面,端着一盏茶,吹开热气,撇去浮沫,啜饮一口,神情惬意。
“素尘啊。我请你来,是想要好好和你聊聊。”
温飞雪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就是你请人聊聊的方式?恐怕没人想和万寿仙尊聊聊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的话?若不是看在你师尊的面子上,你还能苟延残喘上这一时半刻?”沈青屏一副教育晚辈的口气。
“就你,也配提我师尊?我呸!”提起木白俞,温飞雪手指抓紧,手背上爆出几根青筋。他微微歪头,朝着旁边啐了一口。
“本尊不与小辈计较。”沈青屏情绪出乎意料的稳定,“等本尊与你说完,你就明白了。”
沈青屏和木白俞是一对挚友。年少时,他也想行侠仗义,降妖除魔。
后来经历的事情渐渐多了,见过的人也数不胜数。沈青屏就收了年少时稚幼的心思,却也没起过什么害人的想法。
他曾经与木白俞天马行空地讨论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其中的一人成了圣尊,庇护天下百姓。遇到了飞升的机会,是抓住还是放弃?
木白俞率先说,他要放弃。
当了圣尊已经想了天底下最高的名声地位,庇护苍生是圣尊的责任,享受了好处,自然应该担上随之而来的责任。
再说飞升有什么好?天界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不如人间逍遥。
沈青屏笑他:“你现在这么说,等到了那时候,你就自然明白飞升的诱惑所在了。修道者谁不想与天齐寿,万寿无疆?圣尊还可以再有,可是我飞升的机会就再没别人送我了。我自然是要飞升的。”
那时玩笑的他们怎么能想到,多年后,他们之间,真的有人坐到了圣尊的位置。
沈青屏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夕阳渐垂的下午。
他当时正在和木白俞切磋论道。
那时的他们,修为都达到了大乘期,一个号万寿,一个叫白榆。
木白俞笑过他:“万寿万寿,真是俗气。”
沈青屏不以为意:“俗气怎么了?我就是想要万寿无疆,这寓意多好。反倒是你的,白榆,一看就是被人砍掉当木材的料。”
“当木材又怎么了?能给全天下人当木材,那我也高兴。”
他们已经是大乘期的人了,却还是幼稚的仿如少年一般,揪着这个问题吵了好久,都觉得自己的好听,别人的不好。终究是谁也不服谁。
当修真界派出的使者来找木白俞时,他们刚刚下完一局平棋。
使者恭谨地对着二人行礼:“白榆仙尊,万寿仙尊。”
木白俞摆摆手,让他说来找有什么事。
使者为难地看了沈青屏一眼。木白俞注意到他的眼神,说:“没事,万寿仙尊与我是刎颈之交。就和我亲兄弟一般,说什么事情,不用避着他,直说就好。”
修真界谁人不知道白榆仙尊和万寿仙尊年少相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关系比千年玄铁还坚硬?
两人又都是修真奇才,天赋卓绝,是修真界有名的“双星”。
可是……
使者又看了一眼沈青屏,一咬牙,还是说了:“白榆仙尊。修真界想请您担任圣尊之位。”
圣尊这个名声,可不单单是实力强盛就可以拿到的。还要看在修真界的口碑。
木白俞和沈青屏实力不相上下,眼下圣尊之位落到了木白俞而不是沈青屏的头上,这不是明晃晃地说:喂,万寿仙尊,你在修真界的名声可不如白榆仙尊好。
要是是单独和白榆仙尊说也还好,现在两人都在。他这么一说,可不是尴尬得紧?
使者头皮发麻,低着头不敢瞧沈青屏现在的神情。心里直后悔——自己怎么就想不开,非要挑这个时候来。刚好撞上万寿仙尊找白榆仙尊。
正忐忑着,倏然听见万寿仙尊一声笑:“君离你看。他这样子,像不像是我下一秒就要把他吃了?你说你害怕什么?就这么个事情也值得你害怕成这样。这圣尊之位让给我做,我还不做呢。麻烦得紧,管那么多人,老得快。我还想多活上几年。”
木白俞说他:“说些什么呢。人家这样子也是因为人家尊重你。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收一收?”
“知道了。”沈青屏答应,果然不再说话。
使者暗松了口气,心道:修真界的传言果然不欺他,白榆仙尊和万寿仙尊的关系也太好了。
当晚回去,沈青屏就在雾禅峰摔盆子砸碗,摔琉璃砸玉器的,发了好大一通火。
凭什么,凭什么这圣尊之位落到他木君离的头上。他沈青屏是有哪点不如他了?他平日里为修真界人做的那些事,就不是事了吗?他的名声凭什么比不过木白俞?!
沈青屏的目光落到墙上挂着的路尧雀画像上。
“嘭!”,巨大的一声响,一方砚台被狠狠地砸在了画像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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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都是你败坏了我的名声。你恶事做尽,到头来,还要拉着你徒弟一起下地狱!你他妈就该遗臭万年,永不超生!!!”
沈青屏对着路尧雀的画像肆意咒骂,语言恶毒到如果有人瞧见这一幕,都要怀疑,万寿仙尊是不是被夺了舍?
可惜雾禅峰弟子稀少,一个掌门也就收上几个弟子。路尧雀又出了那档子事,徒弟死的死,跑的跑,散的散。整个雾禅峰竟都留给了沈青屏。
当年也多亏了木白俞带着他师尊来帮忙。不然就凭沈青屏一个人,哪能守得住整个雾禅峰?宗门的传承早就断绝了。
虽说沈青屏不在乎这狗屁宗门传承。但是这雾禅峰,他还是乐意要一要的。
头天晚上发泄完,第二日沈青屏就又去找了木白俞。
生气归生气,兄弟归兄弟。气可以生。生完了,兄弟还是不能不要的。
沈青屏去的时候,洛隐门上下都在准备宗主担当圣尊之位的大典,忙忙碌碌的,一派喜庆气氛。
木白俞一会儿跟在这个长老旁边说两句“没必要,一切从简。”,一会儿又凑到另一个长老后面“太奢侈了,换了吧。”。
他絮絮叨叨说了挺多,都被长老好言劝了回去,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他的话没一个人听。
木白俞还想往人堆里扎,被沈青屏好笑地揪出来:“你就别去打扰人家忙了,碍手碍脚的。”
这么大人了,还是天真得像个少年。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木白俞看见沈青屏来了,也顾不上那边的人,拽着沈青屏衣角,眼睛亮亮的:“我知道你会来!”
沈青屏故意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万一我看到你这么出息,生气伤心嫉妒了,躲在雾禅峰,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办?”
木白俞道:“你不会的。我知道!”
“那你可真聪明啊。”
“不聪明,怎么配得上做你万寿仙尊的刎颈之交?”
“好了好了,”沈青屏止住话题,“你这么盼着我来,是想要干什么?”
木白俞语气微顿,旋即又兴奋道:“你知道的,我师尊抛下我自个儿飞升去了。主持大典的司仪位置就空缺,我想请你来当我的司仪。”
他眼里带着期盼,显得一双凤眸格外有神。
沈青屏道:“宗门不是还有其他长老吗?怎么不叫他们,反倒要叫我这个外宗人?”
“你不愿意么?”木白俞问他。
“怎么会。我当然愿意。”
“你既然愿意,就不要问为什么了。我就乐意你来做我的司仪。”木白俞一锤定音。
大典开始,沈青屏站在高台旁,看着身穿华服,向他走来的木白俞,口中的念词不断,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从此以后,木白俞就是属于天下苍生的圣尊了。
以前两人精心挑了好久,互相有对方印记的衣领纹饰,也要换成早有规定、独属于圣尊的云水暗纹和金线鹤样。
年少时的一句玩笑,竟然真在这时成了真。
到底是时光无情,岁月荏苒。转眼间,他们都成了能够镇守一方的大能,不再是曾经那个跌跌撞撞、意气风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