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落梅香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花间楼外热闹非凡,宇内亦是富贵无极。

    雕花啄兽的绘金梁柱横亘楼中,镂空浮雕的楠木楼梯蜿蜒而上,雕花窗桕中撒入星星点点金灿的阳光。

    有秀美女子抱了凤颈琵琶低声弹唱,清新的酒香混着淡淡的檀香,将琵琶声衬得无比哀婉动人。十分雅致。

    时辰尚早,楼内已十分热闹,座无虚席。

    雪茶不由得叹道,“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果真名不虚传!”

    林清如选了大堂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望着来往人头攒动,店小二在人群中奔走穿梭。

    “小二!来一壶米酒,一碟花生米。”

    小二爽快地应了一声,脚步却不曾停下片刻,十分好一副红火繁忙的景象。

    雪茶撅着嘴,“好不容易来一次这花间楼,咱就点一碟花生米啊。”

    林清如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就这几两月俸银子,哪里够得了这种花销。”

    “大人哪有钱不够花的。光是夫人留下的几个铺子,便也怎么吃也吃不完了。不过是周济百姓去了。”

    林清如笑她,“你整日就想着吃了!”

    雪茶只瘪嘴,“来都来了……”

    小二刚将酒水送至座前,便听得有哄闹之声,让人不由得引颈望去。

    原是堂内有一男一女正拉扯不休。

    那男子獐头鼠目,衣衫破败,拉着堂内一座中女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你这贱人!我在外辛苦活计,你却在这里风流喝酒!走!跟我回家!”

    那女子衣衫鲜亮,容貌娇丽。瞪着眼睛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被那男子猛的一拉,姣好面容上不由得露出疑惑惊惶的神色,慌乱甩开他的手,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男子手被甩开,愈发来了劲,上前用了更大的力气捏住她的手腕,

    “孩子在家连热饭都吃不上一口!你还在这里跟我装糊涂?”

    女子的手腕被捏住,露出玉藕似的手臂来,男子指着她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手镯,

    “我辛苦做活儿,给你买这样好的物件儿,你嫌我鄙陋,竟敢说不认识我?”

    那女子意图挣开手臂,却几经挣扎不得脱身,只慌乱说到,

    “你在说什么呀!我不认识你!”

    林清如眉头拧起,“小二!你们店里的事,你们不管管?”

    小二神色略有尴尬,“这……不过是人家家事,我们怎么好管呀……”

    林清如见那女子惊惶不定,定是有异,来不及多想,低声对雪茶说到,“快去通知捕快来抓人!速去速回!”

    临了又将腰间令牌递给雪茶,“捕快大多懒散,你一人前去难免叫不动他们。拿着我的牌子!切记不可耽搁!”

    雪茶见她神色郑重,知晓事态严重,不敢耽搁,扭身出了花间楼。

    你推我攘间,酒客大多围观看个热闹,挣扎中竟无一人上前。眼见那女子就要被男子扯走,林清如不由得大喝一声,“住手!”

    男子见有人来拦,不由得恶狠狠地盯着,“住什么手?我家的事,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

    林清如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女子护在身后,冷冷一笑,“我听着,可不像是你的家事。”

    那女子得救,不由得抓住救命稻草般捏住林清如的衣袖。她的发丝因推搡已有了微微的散乱,小声啜泣着,语气里带着软糯的方言味道,

    “我并不认得他。”

    那男子闻言眼睛一瞪,欲绕过林清如去拉扯女子,“你这贱人,我供你吃供你喝,有了相好的,就想把我和孩子甩下可是?”

    此话一出,围观者不由得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不怀好意的目光如刮骨一般刺在女子身上。

    更有不明就里之人劝到林清如,“姑娘!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还是不要管的为好!”

    林清如柳眉倒竖,“这位姑娘说了不认识他,何来家务事一说?不若报了官府!将户籍一查,便尽可知了!”

    一听要上报官府,那人倒吊的三角眼中露出一点急切,“我自己家事!报官府做甚!”

    他不由分说就去扯那女子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姐妹商量好了!你做姐姐不教妹妹好,倒带着她四处找野男人风流?”

    他一边将林清如也攀扯上,一遍与林清如拉扯着那女子。女子不知所措,竟哀哀哭了起来。

    围观众人皆是哗然。对着林清如二人低声议论,眼神委实算不得和善。

    突然,有围观之人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与那男人是一路打扮,亦拉着林清如的手,

    “娘子!妹妹家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林清如被他拉住,心下嫌弃,一把甩开。只觉这二人如同狗屁膏药一般,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索性下意识欲摸出腰牌亮明身份,一摸腰间空空,才记起腰牌已然给了雪茶。

    情急之下,林清如拿起旁桌之人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

    哐啷一声响,一时间瓷片溅射,酒香四溢。

    旁桌之人不由得怒目冷对,“诶!我刚点的酒!”

    店小二亦是着急上火,“那可是官窑烧出来的壶!”

    男人见众人注意力被转移,趁这空当拉着女子欲走,却被小二和那酒客拦在三人面前,

    “赔钱!”

    林清如见状心神一动,索性心一横,穿着黑皮小靴的脚一脚将面前鸡翅木雕花的八仙桌给踢翻了来。

    那女子亦是聪明。见林清如如此,亦是摔盆砸碗,将面前能摔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一时间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店小二急得眼睛都红了,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唤了高大家丁出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几方人马僵持之际,突然从楼上传来一个清冽入水的好听声音,

    “几位今日这样大闹我花间楼,实是不给我容某人面子了。”

    林清如循声望去,从楼上缓缓下来的,正是花间楼的掌柜容朔。

    她秀眉微挑,“花间楼险些有人强抢民女,容老板不管,在下便替你管管。”

    容朔狭长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眼神落在那男子紧紧抓住女子的手上。故作愁态,

    “可他说他们是一家人。”

    “一家之言,岂可轻信?”

    林清如转脸看向那攀扯自己的男子,“你说我是你娘子,那你说说我姓甚名谁?家在何处?是何营生?”

    有看向那拉扯女子的男子,“你亦说个清楚!”

    那两人神色躲闪,微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左右张望一番,拔腿穿过人缝欲跑。

    已然明了。

    容朔只垂眸一个轻轻的眼神,家丁已将两人去路堵死,等待发落。

    容朔弯起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看向林清如“如此,多谢姑娘仗义执言了。”

    林清如微微颔首,“举手之劳而已。”

    容朔语气里却有调侃之意,“姑娘实乃女中豪杰也。只是……”

    他顿了顿,眸子扫过满屋狼藉,“我这一屋子陈设佳肴,该算谁的呢?”

    被抢的女子从慌乱中反应过来,不由得豪爽应了一声,“算我的!”

    她从腕中撸出那枚晴水翡翠镯子来,递给容朔,“这镯子,够补上掌柜的亏空了吧。”

    虽脸上还有泪痕,依旧笑盈盈地看向林清如,“今日多谢姑娘相救,我乃姑苏叶水柔,来京城祖父家小住,不料遭此祸事。定当重谢姑娘。只是不知姑娘是何许氏人?”

    林清如摆了摆手,此刻已不欲漏了身份,“小门小户,不足挂齿。”

    叶水柔又从腰间取一玉坠子交到林清如手中,郑重道,“姑娘不想说,自有姑娘的道理。这枚坠子姑且当作谢礼。我家铺子就在这街头,还望姑娘常来坐坐。”

    容朔将镯子还于她手,“叶姑娘在我花间楼受惊,怎有算您头上的道理。容某不过玩笑一二。”

    他又看向林清如,“大堂杂乱,欲待收拾。二位姑娘若是有空,不如楼上雅间小坐片刻?”

    林清如本欲去雅间等着雪茶,却皱眉看了看被家丁扣下的二人。

    想是明白她的意思,容朔轻笑,“姑娘放心,这二人必定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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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府。”

    叶水柔却摇了摇头,对林清如说,“姑娘,你且去吧,我在此等候家人。”

    林清如的目光循着木制楼梯望向二楼雅间,明纸糊在雕花漆木门上,隐隐见灯火闪烁似夜间星辰,却不闻人声不见人影,到不似大堂这般热闹,颇有闹中取静之意。

    容朔将她迎上楼,楼上有侍女盈盈走来,手执一把貂蝉拜月腰扇,轻轻摇晃间已是香风袭人。她声音软糯,迎着林清如,“小姐,您这边请。”

    与楼下的喧闹熙攘不同,楼上已是十分安静谧然。偶有轻弹浅唱传来,亦近亦远,并不真切。

    凝香阁内陈设十分雅致,一扇雕四时花卉镶象牙的四折屏风,一副吴千子的山水字画,一个维宁年间的古董花瓶,简单古朴。

    红木窗花雕刻福寿仙鹤云纹,只需轻轻一推便可看到洛淮河之景,河上游船,船上花灯,自成一景,亦是十分动人。

    林清如暗叹,这楼上雅间总有二三十间,若是每间都如此装潢,不知家底如何深厚。不由得好奇容朔身份。

    屏风后有软侬弹唱缓缓传来,容朔挑眉问道,“姑娘可想喝点什么?不如试试我花间楼十二花酿的头牌——落梅香。”

    林清如微怔,“落梅香?楼下似乎没这酒?”

    容朔轻轻抬眸,“这酒只有雅间的客人方才能点。”

    林清如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片刻,木门被轻轻叩响,随着吱呀一声响,林清如循声望去,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对上林清如琥珀色双眸。

    远看只觉此人风流俊美,近观倒是更觉耀目灼眼。

    容朔手捧着一罐土瓷坛子,嘴角微微扬起,平添几分邪气,“姑娘,落梅香。”

    林清如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容朔。这般商人,实在少见。

    容朔好看的眼睛亦是盯着她,“姑娘今日颇有豪气。只是寻常少见贵妇小姐独自出门饮酒。不知阁下是哪家小姐?”

    他语气中有探寻身份之意,林清如略有警觉,推辞道,“哪里是什么贵妇小姐,不过是寻常人家罢了。”

    “寻常人家?”容朔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寻常人家可穿不起提暗花的苏锦料子。”

    林清如扫了身上一眼,含糊了一声,随口答道,“不过做些买卖营生,有几个碎银子罢了。”

    “女子行商,更是罕见了。”容朔故作轻叹一声,“不知姑娘做的是什么买卖,日后若有来往,也可行个方便。”

    见他有意打探自己身份,林清如顿了一顿,“不过做些粮食买卖,倒是不堪入眼了。比不得京城第一酒楼的名头。”

    她反过来打量容朔,亦是小做试探,“倒是掌柜的,生意如此红火,竟也有空亲自送了酒来?你这里,贵客不少吧?”

    容朔唇角一勾,“小姐不正是贵客?自有我亲自相送的道理。”

    “这琼楼玉宇,掌柜的可花费不少吧。”

    “不过是家中有些底子罢了。”

    “哦?”林清如亦是试探,故意叹道,“不知是做何生意,富贵无极,令人艳羡不已啊。”

    容朔的回答滴水不漏,“如小姐所见,酒楼生意罢了。小姐倒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林清如微微抿着嘴,“生意人,见你这里红火,有些好奇而已。”

    拉扯之间,谁也不露了分毫。

    容朔不再回答。只微微挑眉,修长如玉的指着那古朴的土陶坛子,“那小姐可好奇为何我这落梅香最是出名?”

    林清如凝眸,以做回答。

    只见容朔拿起那坛子,轻轻往地上一摔。

    林清如伸手欲接,却是反应不及。只听得哐啷一声脆响,土坛兀的摔成了碎片。

    晶莹清澈的液体盈于碎片之上,顿时一股铺面而来的凛冽香气,如数九寒冬盛开的傲骨梅枝,融化在冰天雪地的寒气之中,流淌出四溢的清洌梅香。

    闻之欲醉。

    林清如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当真是落梅香。

    容朔轻轻一笑,“如何?”

    林清如亦挑眉轻笑,“掌柜的,那这坛酒,又该算谁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