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乐再用银针刺入鸨母肺脏之中,在指尖的轻轻捻动中,缓缓将银针取出。
雪茶不由得露出讶异之色,惊呼一声,“大人,您怎么知道问题出在肺腑?”
林清如注视着银针其上分明的青黑之色,果然如此。她眼神转向床边矮几之上,凝于其上一点细微的灰痕。是草木烟灰的痕迹。
她声音沉静地说道:“她的烟杆不见了。”
沈知乐这才转头在屋内四下打量一圈,有恍然大悟之色,“砒霜下在了烟杆里?”
怪不得他能闻到明显的砒霜气味,却在胃中始终查验不到砒霜的痕迹。鸨母并未曾服食砒霜,而是经由烟杆吸入肺腑之中。
林清如脑中千头万绪,却始终难以厘清,她摇着头说,“不对,不对。”
只见她眉头紧紧皱起,始是沉思的模样,“鸨母的死法,很是奇怪。我虽不甚了解仵作勘验之术,可当日在牢中,我分明所见孙荣是因失血过多而死。”
她指着鸨母的尸身,“可此处却并未出现像孙荣那般的大量血迹。”
说着,她又一一指出其他疑点,“孙荣死状,全身蜷缩紧张,而鸨母却四肢舒张,手自然垂落。”
她抬头望向沈知乐,“当日你师父牢中勘验孙荣尸身,可有和你提到过什么?”
沈知乐摇摇头,“师父对当晚之事讳莫如深,未曾轻易提及。只是……”沈知乐想了想,“大人,若是活人割舌,血气翻涌,则血如泉涌;若是死后割舌,血滞不动,则血迹甚少。全身蜷缩紧张,大概是因为割舌瞬间,导致的剧痛所致。”
林清如明白他的意思,覃思后说道:“孙荣死因,是割舌所致的失血而死,而鸨母死因,却是砒霜中毒后才被割舌?”
她总觉得不对劲,“死因不一样,是否说明凶手的杀人手法也发生了变化。割舌而后塞糖,为何会突然多此一举,先用砒霜呢?”她缓缓摇头,“不对,应该不是这样。”
她总觉思绪纷扰杂乱,却始终摸不着头绪。
一旁的雪茶似乎也陷入思索之中,突然说道:“大人,凶手会不会有两人?”
林清如闻言眼皮焉得一跳,凝眸看着雪茶。
“如果有两人同时想致鸨母于死地呢?砒霜在前,割舌在后,如此便能说通了。”
林清如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只是如此一来,岂非更是错综复杂。
“你去找人将鸨母尸身带回大理寺中,再做勘验。另则……”她想了想,“砒霜购买不易,皆需登记在册。派人去京中各大药铺盘查,近月来购买砒霜的详细记录。”
“派人将教坊司围起来,一般人等不许出入。尤其是这间院子,谁也不得轻易进入。”她眼神瞥了一眼在外间守候的管事,给雪茶使了个眼神,“给我盯紧了他!”
水刑之事哪里是凭鸨母一人之力就能做到的,管事必然参与其中。
临走之时,林清如匆匆一瞥,却见鸨母血迹斑斑大张的嘴角,似乎有浅浅的裂开痕迹。
匆忙回到大理寺中,林清如还来不及休息,又匆忙投入方朝的审问之中。
方朝依旧还是那副老实模样,也不多言,带着镣铐垂手利于堂中。
林清如用手轻轻撑着额头,许是风寒之故,兼之顾虑多思,她只觉十分疲乏。于是半眯着眼看方朝,声音里带着厚重的鼻音,“知道带你来大理寺所为何事么?”
方朝像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轻笑一声,“大人既抓了我个现行,就不必再来问我了。”
“你买卖私盐,证据齐全,我已无甚可问。我要问的,是另一桩事。”
方朝掀起眼皮看向她,只见林清如缓缓说道,“锦霜之死,是你所为吧。”
他面不改色,只一脸平静地问道:“大人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又何以见得是我?”
“你先别急着否认。”林清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买卖私盐已是罪无可恕的九族之罪,你认与不认这桩命案,都难逃一死。至于证据……”
林清如泰然自若地看着他,“锦霜身上的盐,与你有关吧。那日晚间,你其实并不在青黛房中吧。”
她看着方朝那张老实而又淡漠的脸,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理,“七月初三傍晚,你前往教坊司寻找锦霜,意图动手。正好锦霜身子不适不接客为由,你便找上青黛,以她作为不在场证据。”
林清如语气略作停顿,试图在方朝脸上找到一丝异样痕迹,“等到后半夜青黛熟睡,你将锦霜掐晕后带至北山盐矿,抛至盐井之中,眼睁睁看其溺死。随后再回到教坊司中呆至天明。”
她冷笑一声,“与鸨母吵那一架,是你故意为之的吧。若不让其印象深刻,怎么会有这般周全的不在场证明?”
方朝闻言,没有意想之中的激烈反驳,也没有被戳穿后的痛哭流涕。他似乎并未作何挣扎之举,也并不为自己辩驳分毫。他老实的双眼中突然露出狠厉之色,
“我以为她会永远呆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盐井之中的。”
他冷笑着看向林清如,“大人倒是很聪明。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早就想要杀她了对吗。”林清如神色中有些微的锋利之意,“你如此费心计划不在场证明,可若是那日锦霜并未推辞接客呢?你又该如何?”
方朝轻蔑一笑,十分笃定地看着她,“她一定会身子不适,也一定会推辞接客。”
林清如不解他为何会如此笃定,却听得嗤笑一声,不屑一顾,“因为她想在那夜私奔。”
闻得此言的林清如眼睛微眯,“你是从何得知?”
“她以为她将那些书信藏得很好。”方朝神色中尽是嘲弄之意,“不过是人尽可夫的贱人,信中竟也那般矫情肉麻,哄得对面傻子心甘情愿攒了钱带她走呢。”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难以掩饰其中变态的恶意,
“大人可知,我掐晕她之前,她浑身一副湿漉漉的狼狈之像,却还忙着收拾包袱细软呢。哈哈。”
他看似老实的双眸中突有杀意涌动,“不过也多亏了那些信。否则我也不知道,她已然知晓我的身份。”
林清如眼神骤然一冷,“这便是你杀她的理由?”
她突然想起唐玉昭所说,锦霜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莫非就是察觉了方朝的身份?
“不然留着她跑出教坊司,将我的身份宣之于口么?”方朝狠戾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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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一副理所应当的神色来,似乎杀死锦霜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般。
不知为何,方朝这般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的样子,让林清如觉得十分愤怒。他亲手毁去别人的希望,还觉得这般理所应当。
她双手紧紧握住,沉声质问,“她只为私奔,怎会揭露你身份节外生枝?”
方朝只是嗤地冷笑,不以为意地耸肩,“做我们这一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然要扼杀一切风险。”
他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来,“别的不说,她那小情郎必然第一个知道。又是官宦之家,将我抓去岂非大功一件?”
说罢,他似是冷笑地着看向林清如,“现下大人可以拿着我去邀功了。”
林清如面若冰霜地问他,“教坊司守卫众多,你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将她带出教坊司的?”
“教坊司西南角,她那小情郎悄悄为她开了一处狗洞,以便私奔之用。”方朝眸中露出阴戾之意,嗤地轻蔑一笑,“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我。”
林清如鼓胀的眉间笼罩着隐约可见的怒气。那不是狗洞,是锦霜的希望之门,也是向死之路。
他却只是清毫不在意地说道:“大人若要怪,就怪锦霜太聪明吧,轻而易举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见林清如脸上有愤怒神色,他也只是哂笑一声,“大人也不必对我怒目而视,人各有命罢了。说真的,大人,我其实挺后悔的。”
他突然抬眸凝视于林清如面庞,但林清如却未在他毫不在乎的脸上看到半分悔意。
“那日大人第一次因锦霜之事盘问我,我应该胡乱找个理由承认下来,或许大人就不会追根究底,扯出我买卖私盐一事了。”
他即使后悔,也不曾后悔杀了人害了命,而是这般轻飘淡然,只是后悔牵扯出自己更大的事端,害得自己也要丢了性命。
似乎锦霜飘零的性命,在他眼中如同风中秋叶,一把扯下也就算了。
林清如的声音冰冷如寒锋雪刃,“杀人害命,亦是死路一条。你以为如此便能逃脱?”
“非也,大人。”他嗤之以鼻,脸上带着讥笑之意,“锦霜不过是罪臣之女,身负贱籍,身份本就低贱。若我只是与她争执呢?若我只是失手而已呢?兼之自首行径,不过是在牢里度过几年光景罢了。有谁会在意呢。”
他说的没错,像锦霜这样身在底层的可怜女子,死去也如同风过无痕,谁也不会在意。即使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世间有多少女子,死在这样的“失手”之中,死在这样的“争执”之中,却未曾被追究。
林清如紧抿着唇,“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你终究难逃一死。”
“也是我百密一疏。不想她的尸体竟会被山雨冲至河中。否则又哪里来的这般事端?”
他双眸紧紧盯着林清如的面庞,眼中忽有一闪而过的杀意,在上下打量着林清如后,兀的狠戾一笑,
“只是我没想到,大人竟会为了一个贱籍女子,这般上心。深夜探访,将我查个了一干二净。”
林清如只冷眼看着他,说道,
“一干二净?我看你并未曾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