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人性之恶
    这日早朝,林清如没想到的是,还未来得及等她上报教坊司害命之事,礼部侍郎萧书达自己倒先禀报了。

    “启禀皇上,礼部辖下教坊司闹出命案。在大理寺林大人追查之下,挖出事关教坊司官妓的陈年命案数十起。”

    他重重叩首,“是臣失察,还请皇上降罪。”

    林清如微微皱眉,虽是禀报,多少有些避重就轻。不谈教坊司其间恶劣行径,不过轻飘淡然的一句失察,便将那么多女子的性命轻易遮掩而过。

    皇帝只“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这二十多条性命,只平淡地问道:“可有查到凶手?”

    “业已查到凶手,不过……”他语气略显迟疑,“凶手亦死在了命案之中。”

    皇帝一直平静的脸上这才露出些不满的表情,“小小一个教坊司,怎得闹出这么多文章?”

    简单的一句质问带着突如其来的压力,让萧书达脊背之间已有冷汗之意。他再次叩头,“是微臣失察。”

    皇帝不耐地摆了摆手,似乎并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费心,“罢了,责令大理寺迅速破案,尽快平息事端,惹得物议如沸,百姓议论不止。”

    司徒南看提及自己,忙恭敬答道:“是。”

    说着,他嫌恶地瞥了林清如一眼,似乎是在烦她怎么又给自己找事情上门。

    林清如只恍若未见,沉默地垂着头。

    刚下早朝,陈礼便鬼鬼祟祟地凑到林清如身边,试探性地问道:

    “林大人,听说你扣了两个人在大理寺中,是什么来路?”

    林清如不知他是自己好奇,还是为旁人试探,上下打量他一眼,神色平淡地说道:“河上浮尸那个案子的嫌疑人罢了。”

    “案子破了?”陈礼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一边拍马道:“甚好甚好。还是林大人明察秋毫,这么快的功夫就把案子破了。”

    说着,他语气一顿,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为何不丢去刑部大牢?反倒是神神秘秘的?”

    林清如瞥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还未曾认罪画押。现在大理寺扣两天。”

    陈礼了然似的点点头,不再追问此事。随后他又假意恭维了一番,

    “不过这几日功夫,林大人又查出了教坊司命案。在下佩服佩服。”

    林清如懒得听他恭维,皱眉只欲离去。陈礼却站在她前面半步将人拦住,

    “前日里我问大人案子是否事涉教坊司,大人还连连否认。怎得今儿个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轻轻一笑,“莫不是大人怕我抢了您的功劳,不肯诚实告知?”

    他虽是笑眯眯的,语气里却能让人听出十足的阴阳怪气,

    林清如心生不耐之意,冷眼看着他,“陈大人,我有向你禀告的必要吗?”

    陈礼不想她竟会用官阶来压自己,神色一怔,脸上的笑有些尴尬和勉强,“这……毕竟我也参与此案,总有知情的必要嘛……”

    “此案?陈大人说的是河上浮尸?还是教坊司命案?”

    她冰冷的语气并未给陈礼留几分情面,“陈大人除了在接到报案时不慌不忙赶至现场以外,还做过别的吗?”

    陈礼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他脸上隐约露出恼怒之意,“林大人是在怪我碌碌无为了?”

    说着,他也不再客气,阴阳怪气地反呛了一句,“也是,毕竟谁也不会像林大人一般,整日辛勤忙碌于功名之中。”

    言下之意,不过是说林清如贪图功名。

    “那是自然。”林清如冷笑一声,脸上并未露出什么恼怒神色来,只扬着下巴睨了他一眼,

    “靠自己辛苦挣来的东西,自然比四处打听来的要心安理得的多。陈大人,你说可是?”

    陈礼见她讥讽自己,一时间脸上挂不住,连面子上的客套也懒得做,拂袖离去。

    马车依旧驶往教坊司的方向,有些事情,她还需要搞个清楚。

    青黛早已在车内等候多时,她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大人,昨夜那么晚了,您怎么还去了花间楼一趟?”

    林清如脑海中想起容朔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沉着声音说道:“我怀疑,容朔只怕是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雪茶脸上露出微微的讶异,“啊?”

    林清如将昨夜的前因后果向她说了一遍。随后又像是自问自答的说道:

    “你说,杜梁怎么会那么乖乖地回答我的问题?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一个女子,怎么会问他这些事关紧要的问题?更何况,贿赂朝廷官员,可是重罪。”

    林清如面露迟疑之色,“除非,本就有人事先警告过他。”

    “大人是说容朔?”

    林清如点点头,“也许容朔,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了。”

    想起之前如容朔相处的种种怪异与拉扯,如今倒是能说得通几分。

    “可是容朔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雪茶歪头看着她,“商人向来无利不起早,他看起来,倒像是一直在帮着大人的样子。”

    “他绝不是商人那么简单。”林清如缓缓摇头,“这些事情,没有哪一样是一个小小商贾能够做成的。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雪茶嘟哝着嘴,“那他总不能真是靖玉侯府的世子吧。”

    说着,就连她自己也摇摇头,“人家是侯府世子,又是宫中皇子伴读,怎么可能抛头露面的,在闹市之中行商贾之事。多丢这些王侯世家的脸面啊。”

    “那也未必。”林清如沉吟片刻,只缓缓说道:

    “人有所为,必有所图。”

    这句话,似乎也同样适用于青黛。

    彼时青黛正执了一只紫竹狼毫,垂首在窗下作画。清晨的阳光正好,从云层中破开的光束洒在窗台之上,带着暖意的光斑闪烁其间,映照着青黛那张仍旧苍白的面庞。

    林清如无声立于窗外,看着她一笔一画,勾勒画中之人。

    “大人来了?”她察觉到林清如的靠近,忽而抬眸看她,脸上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明媚笑容。

    两人隔窗相望,似乎那扇雕花木窗,也将青黛框成了画中之人。

    “这几日的教坊司,真是安静呢。”她眼眸一弯,“这几日,我总梦见旧事迷离,闲来无事,这才将其描摹绘出。”

    林清如眼眸凝于她笔下宣纸之上,画就一副美人扑蝶之姿。蝴蝶蹁跹,跃于纸上,两个十三四岁的姑娘以手中团扇轻扑蝴蝶,笑得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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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晨曦的阳光之下,那是极其美好的画面。

    林清如看着画中之人,眼眸只觉十分熟悉,一人是青黛,另一人……

    “这是……锦霜?”

    她从未见过锦霜那张鲜活的面容。只能从水中那张肿胀的面庞,和大家对她倔强孤傲的描述,想象她是怎样一个孤高冷清的女子。

    可在锦霜的画中,她笑眼盈盈,温柔如花。

    “大人真是好眼力,即使是这样,也能认出这是锦霜。”青黛浅笑着看她,那层似有若无的忧愁似乎又重新笼罩于她,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真不知该说她命好还是不好。”

    林清如听得她话中意味不明。于是凝眸看向她,终究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告发锦霜?”

    青黛用笔杆虚撑着脸颊,似乎是在想一个理由。不过良久之后,她还是轻轻一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林清如嘴唇微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大人知道的,我与锦霜,是世家交好。”青黛复又缓缓说道,“可我们两人的命运,却又如此不同。”

    林清如轻轻拧眉,不解她话中之意。同样身处教坊司的两人,面对着同样悲惨的命运,又有何不同?

    而她只是紧紧凝视于林清如的双眸,“也许前半生,我俩的命运并没有什么分别。可到了这教坊司,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清如听到她轻轻叹气的声音,“锦霜拥有的东西,真的很多。”

    她似乎是在向她解释,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有爱他的郎君,有一身的傲骨,还有奔赴一切的勇气。

    其实,我也曾像她一般骄傲的。我也曾以为,她会像我一样,坚持不了几天便会低头。

    可她到最后,也没有认命,也没有低头。”

    说着,她像是自嘲一般,嗤地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为胆怯之人,还会嫉妒她人的勇气。”

    林清如默然看她,心中却如有波涛汹涌一般的骇浪翻涌,因为这是人性啊。

    自己做不到的事,也不希望别人能够做到。

    自己身在泥淖,也不希望别人能奔赴光明。

    尤其是,她们曾处于同一个起点。

    林清如似乎已经明白的青黛的动机。

    她执着那只笔,久久不曾落笔。浓墨凝聚于锋尖之上,汇聚成血泪的形状,啪嗒一声,拍在雪白的宣纸之上,刚好滴在青黛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上,随后逐渐洇开,在这张完美的画作中形成一个刺眼的污点。

    “她不该想着离开这里的。”青黛看着那张被毁掉的话,嘴角的笑容逐渐变淡,“我和她,其实都是一样的。她为什么要想着离开呢!”

    说着,她突然又抬眸望向林清如,那似有若无的笑容中,似乎带着几分癫狂的意味,“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呢!”

    当不堪的人性被戳穿,直面的便是如此的不堪。

    林清如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就这样害死了她。”

    她脸上突然露出须臾的怔然,随后像是逃避一般垂下眼眸,茫然地摇头,“我没有。”

    她声音缥缈得如云中的烟雾,

    “我只是不想她离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