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如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得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
“那能有什么着落啊。没听说吗,县太爷急得都请朝廷的大人去了!”
“县太爷哪里急过?肯定是汤家的人急了!铆足了劲憋县太爷呢。县太爷这才慌了神罢!
只是可怜那汤小姐哟。年纪轻轻便守了个望门寡不说。这才几年啊,连人都没了。”
“你别说,这几年苏阳城就像犯了煞似的!接二连三地死人,还都死在这三家里!岂不怪哉?”
一人拍着桌子说道:“我一早就说苏阳的风水有问题!你们还不信!前不栽桑后不种柳,这赵家在入城方向种那么多桑树!是十足十的入门煞啊!”
“要我说,请什么朝廷的大人!请两个厉害的先生才是正事!你们听说了没……”
说话那人突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听汤家的丫头说,在汤家逞凶的,是个女鬼!”
“什么女鬼啊!是个女僵尸!”旁坐之人不屑一顾地摇摇头,“看事的先生请了一大堆!念经的唱咒的,符纸香烛燃了一个月了!连汤小姐的手都没找到呢!”
光是这三两句酒意迷蒙的对话,林清如就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女鬼什么僵尸,没找到的手又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县令要上报请朝廷派人,光是一旁听着,就已经诡异横生。
雪茶也听得疑惑横生,在林清如眼神示意下,问那旁桌之人,“几位大哥,我听你们刚刚说得这么玄乎其玄的,所谓何事啊?这汤家小姐又所谓何人啊?”
那几人正聊在兴头上,骤然被人打断,不免露出不悦之意,只白了雪茶一眼,并未回答她的话。
容朔目光看向隔桌,轻笑一声,唤到小二,“小二,上一壶好酒,就当是我请的。”
一壶酒这才算是打开了他们的话匣子,一边掺酒一边说道:“几位是外地生人吧。”
林清如唔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道:“对,听说苏阳丝绸甲天下,我们是过来做生意的。”
那几人对视一笑,脸上露出不屑笑意,“几位生手也敢碰这丝绸生意?”
“不过一面之缘,你怎知我们是生手?”雪茶不解。
“连苏阳县城的三大家族也不知道,就敢冒冒失失来此做生意。说你们是生瓜蛋子也不为过啊。”
酒客瞧他们衣着不凡,不由得起了促狭的调侃之意,“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否则把家底败光了也难说啊!”
“就是!像你们这样的富家子弟我见多了。若是当个不管事的少爷公子,偌大的家业吃几辈子也吃不完;可若是什么不懂瞎折腾,这败光家业也就是眨眼的功夫。”
说话之人摇了摇酒壶,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已经空空如也。
“我们可是看在你们人不错的份上,这才好言相劝的。那三家土财主,谁家也不是好来往的。”
容朔眼神示意小二又为他们上了一壶酒,“这三大家族,我们倒真没听说过。不如几位为我们解惑一二?”
吃人嘴软,他们也不好拒绝。咂摸咂摸嘴,打出个长长的酒嗝,这才说道:
“别看苏阳只是滁水下辖的一个小小县城,可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富庶,因为苏阳的丝绸,乃天下闻名。
这苏阳三大家族,分别是汤家、赵家、曲家。
汤家善刺绣纹样。汤家产出的绣品精妙绝伦,乃是皇宫贡品,天下闻名。就连娘娘公主们,也爱不释手。
赵家善养蚕缫丝。赵家特有的蚕种十分奇特,吐出的丝线比其他蚕丝更轻更细,却光泽熠熠。
曲家善织染制绢。曲家丝绢色彩纷复,花染的渐变的,湖水的天空的,就没有他家匠人染不出的颜色。
这三家在苏阳相辅相成,又互为犄角,这偌大的苏阳县城,几乎都是这三位土财主的半壁江山。
即使说他们手中掌握着天下丝绸生意的命脉,也是不为过的。”
另外一人听他这样介绍,只认可地点点头,“别说是县太爷,就是太守大人,也要给他们三家几分薄面的。”
林清如不想一个小小的苏阳县城,里面竟有这么多门道。于是开口问道:“方才听你们说什么鬼啊神啊的。这汤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相互对视一眼,露出讳莫如深的深情,“嗐,这也是一桩奇事。前后闹了总有一个月了。”
“汤小姐名汤仪官,是汤二爷的小女。这些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世家小家,自然是生性蛮横跋扈,从未把什么放在眼里过的。只怕这唯一不顺遂的,便是她的婚事了。”
“哦?”林清如发出一声低低的疑问。
“汤小姐姻亲也算不错,定的是赵五爷家的大公子。只可惜眼看着汤小姐就要嫁进门了,结果赵家公子早逝,守了个望门寡。结果这还没几年呢,汤小姐自己也没了。”
“虽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可这汤小姐,死得着实奇怪。”
说话之人语气一顿,“我听她家的丫鬟仆妇说,汤小姐死的那晚,不少下人都在府中见过一个女鬼。”
“是僵尸!”旁边的人大着舌头纠正他。
“你别管是什么!总之不一般!”那人声音压得低沉,脸上煞有介事,“汤小姐到现在也没下葬,你可知为何。”
林清如想起他们刚刚说的话,脸上犹疑不定,“手?”
“对!”见她猜对了,那人激动地猛一拍桌子,周遭之人纷纷侧目。
他对着众人讪讪一笑。又对着林清如一行人接着故弄玄虚地说道:
“听说汤小姐那双纤纤玉手,被人齐根切去,至今不知所踪。”
林清如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已然听出来不对劲。若是普通谋财害命,为何会行切手之举?实在古怪。
说话之人醉意上涌,并非察觉林清如的表情,接着说道:“汤家请来的阴阳先生说了,汤小姐本就死于恶鬼作祟,若再尸身不全,便更是会化成厉鬼作恶,家宅不宁。
可汤小姐的手偏就像人间蒸发般,不翼而飞了!你说怪不怪!大家都传,汤小姐指如柔荑,绣工了得。厉鬼心生嫉妒,这才带走了她的双手。”
雪茶面露震惊之色,“所以汤小姐这才一直迟迟不曾下葬?”
酒客摇了摇头,“这只是其一。其二么,这汤小姐本与赵公子有婚约。两家人就如何下葬一事,也有些争执。”
“争执?”林清如不解,“这是为何?”
“嗐!这三家面上虽说互为命脉,只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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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场上的事情,私底下到底也有些龃龉。
汤小姐与赵家有婚约,眼下人死了,赵家便说汤小姐本就是赵家的媳妇,与赵公子葬在一起,也好圆了这桩婚事,相互做个伴。
可汤家说什么也不肯。只说汤小姐未曾出嫁,算不得赵家人,不愿将汤小姐的尸身与赵公子葬在一起。
这一来二去的,汤小姐到现在都还停灵未葬呢。”
沈知乐倒吸一口凉气,“现在还未下葬,岂不是人都烂在棺材里面了?”
他略带紧张的神色看向林清如,不会这也要开棺验尸吧。
后者笃定的眼神,让他顿时面如死灰。
赶鸭子上架当仵作才个把月,见到的尸体已经比他这辈子都见得多了。
雪茶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憋笑说道:“你在马车上看了那么多书,也该给大人露一手了。不然大人可该怎么提携你啊。”
沈知乐脸上露出悻悻的神色来,只瞪了她一眼。
林清如抿了抿唇,接着问道:“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停灵不葬,岂不是惹得人心惶惶?”
“可不是!”那酒客眼睛一瞪,“一开始汤小姐的棺椁还停在衙门义庄。本来仵作说要剖体验尸,谁知仵作还没开始呢,汤家人这边还没动静,赵家人便呼天抢地的不许验尸。”
“这是为何?”沈知乐有些不明白。一个月来尸体只怕早已腐坏,许多证据也难以周全。如果先有验尸记录,或许可以弥补。
说话之人夹了夹眼睛,神色微妙,“赵家认定了汤小姐是他们未过门的媳妇,怎肯让旁人动了他们的新媳妇。”
“嘿!这就奇了!”雪茶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色来,“人家汤家都还未曾发话呢,哪有他赵家说话的地方!”
“正是这个道理!汤家当场便和赵家发生了不小的冲突。赵家霸道,还想当场抢了汤小姐的尸身去和赵公子下葬!
汤家人哪里肯,当即便把汤小姐带回了汤家,停灵于别院。”
沈知乐一听,忙急急问道,“那之后可有再验尸?”
“这便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知道的了。”他们耸耸肩,又似是好言劝道:
“眼下汤赵两家皆是风声鹤唳,你们要是做生意,可得小心些。”
“多谢几位大哥告知了。”
那几个酒客谈天侃地又絮絮叨叨说了大半晌,言语之间不过是说那汤小姐死因多么玄乎,死状多么诡异。
一番唾沫横飞之后,这才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离去。
容朔挑眉看着林清如,“林大人,可听出什么来了?”
林清如这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林大人几字,带着他一贯的轻佻与玩味,轻笑肆意。
林清如抿着唇,“你们相信世界上有厉鬼害人么?”
还没有人回答,一旁的沈知乐早已磕头如捣蒜,眼神十分认真,“我……我真信。”
雪茶看着他这般模样,只嗤了一声,“难怪胆子这么小。”
容朔轻轻勾唇,“借鬼神之名,行常人之所不行。”
“我向来是不信这些的。”容朔的话让林清如难得地表示认同,她看了他一眼,
“说什么厉鬼作恶,不过是难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