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人午膳完毕,出门离去,潘辰茂远远跟在后面,这才皱着眉头低声对尹川穹说道:
“方才席间你制止我做什么?不过一个小小跟班,也敢对我蹬鼻子上脸。”
“大人,您还没看出来吗。”尹川穹忙不迭回道:“您瞧林大人对他纵容模样,那小子哪里是跟班?”
“你的意思是……”
“大人您忘了?”尹川穹跟着说道:“上次司徒大人前来,也是左拥右抱美人在怀的。她虽是女子,却也不能免俗啊!她既与司徒大人是同僚,那自然是一丘之貉。”
“你是说,那小子是她养的小白脸?”
难怪。锦衣华服,纵容态度,这样说来,便是有迹可循了。潘辰茂顿觉豁然开朗。
“如此,快去通知汤家让他们准备着!”他不屑一嗤,脸上露出某种只可意会的莫名神色来,“这京城官员个个看着正气凛然,不想背地里玩的花样这样多。倒是我小瞧了他们。”
尹川穹诺诺应了。
雪茶望了一眼远远落在身后的二人,见他们笑得十分古怪,不由得皱着眉问道:“潘大人,你们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潘辰茂忙跟了上去,一边引着他们前往赵家,一边说到当下赵家情形,“眼下赵家乃是赵五爷赵南鸿当家。像大人早上所见的蚕茧,便是全权由他掌握。”
“汤小姐那位早逝的未婚夫婿,便是赵五爷的儿子?”林清如问道。
“正是。”潘辰茂回道:“这可是赵五爷膝下唯一嫡子,当年不明不白去了,可闹了不小的风波。索性有司徒大人明察秋毫……”
说话间,赵府便到了。比之汤府气派,赵府也是不遑多让,盈盈碧水环绕,枯石假山林立。更为奇特的是,府中桑树环绕荫蔽,绿意盎然,十分雅致。
不同于汤府的轻视傲慢,赵南鸿看起来倒十分耐心热络。还未及潘辰茂告知几人身份,便已先热情地将几人迎进赵府别院之中,以热茶糕点相待,不曾露出丝毫轻慢之意。
由着潘辰茂介绍之后,赵南鸿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京城来的大人。有失远迎,是我怠慢了。”
说着,他笑容满面地看着林清如,“林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茶香扑鼻,林清如却并未停留片刻。只眼神示意雪茶将那带血的蚕茧取出,问道:“这蚕茧,可是赵家所有?”
赵南鸿只是目光略作一瞥,便笃定地点头,“一看便是。但凡是苏阳之人,无人不知我赵家蚕茧。”
说起来他脸上颇有些自得神色,“这蚕丝细软韧劲,还没有人可以模仿了去。”
“那你可知,这蚕茧曾出现在汤小姐之死的现场。”林清如接着问到。
“略知一二。”赵南鸿的回答却令她有些意外,看来这三家互通有无,消息全然都已知晓。
“只是大人,这并算不得什么秘密。”赵南鸿接着说道:“虽说是特殊了些,只是莫说这蚕茧,纵使是蚕种,给了外人也没什么了不得。”
林清如显然陷入了疑惑之中,人人都说赵家正是以特殊蚕种发迹,眼下怎么又说不算什么秘密?
“他们外人哪里知道这些门道?”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赵南鸿接着说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赵家百年根基,都在这蚕种与蚕茧之上。若能这么轻易被人夺去,我赵家如何屹立百年不倒?”
他眉眼间愈发露出自满神色来,“看紧蚕种,不过是下下之策。若无赵家的喂养办法,这蚕种即使被人偷走,也不可将其养大结茧。因此,蚕种虽然紧要,我赵家也并不在意是否有人偷去抢去,更遑论蚕茧?”
言下之意,不过是说这蚕茧人人可得,虽出自赵家之手,却并不一定为赵家所有。
林清如陷入了沉默。
如果人人都可以接触到这蚕茧,那么是否可以减轻赵家的嫌疑?
林清如在心中打上了一个问号。如果真与赵家无关,那么汤夫人所说的始作俑者是何意?更何况,凶手以茧代手,分明是意有所指。
于是她问道:“所以赵家并不控制蚕茧的流出?”
“自然是也要控制的。这物以稀为贵嘛。”赵南鸿回答她,“只是并非想外人想象的那般严苛,若是有心之人,拿到这蚕茧也并非难事。”
说着,他突然话锋一转,“汤小姐之死本就是无头乱子,若真是厉鬼所为,也未可知啊。大人也别不信,只觉是怪力乱神。这世上难以言明之事,可还不少呢。这不,曲家的事情不也未曾查个明白?”
他的话中似乎颇有深意,眼神有意无意间只在潘辰茂身上拂过。
潘辰茂似乎被他看得如坐针毡,只讪讪点了点头。
听他又扯到了曲家,林清如顿觉头大。线索好似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繁杂扰乱却始终难以找到头绪,“曲家?又是什么案子?”
潘辰茂神色尴尬,“曲家公子……两年前也为人所害,至今悬而未决。”
“如此一来,岂非三家都出了命案?”
林清如想起在客栈中听到酒客所说的风水不好接连死人,竟不想死的都是苏阳三大家族的人,难免心生疑惑。
看来这苏阳县城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要浑浊的多。
林清如决定还是从汤小姐之死下手,“那么你们为何要在义庄抢夺汤小姐尸身?”
“大人,话可不能乱说!”赵南鸿忙止住他的话头,“这怎么能叫抢呢?这汤仪官本就是我赵家儿媳,早有婚约。只是我儿命苦早去,这才容得她久居娘家。眼下她也去了,入我赵家祖坟,与我儿在地底团聚,也算一桩好事啊。”
他倒是十分理直气壮,只是他口中的好事一桩,倒是全然不曾在意汤家丧女之苦一般。
林清如只觉这三家相互的态度似乎十分暧昧,说是苦大仇深自然算不上,可却也遑论关系交好。只无端让人觉得暗流涌动,态度不明。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她突然开口问道:“我能问问三年前赵公子是怎么死的吗?”
赵南鸿挂着笑容的脸上突然一僵,神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大人,轻舟已死,案件已破。大人又何必来戳我们的心窝子,再揭伤疤呢。”
见他不愿多说,林清如也不再询问。只是在赵家也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心中只觉满腹疑惑。只起身告辞。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着林清如等人离去的背影,赵南鸿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只吩咐下人道:“去取银子。”
下人不解,“五爷,她也不是冲着咱家来的。怎得还要银子打点?”
“你以为她只是为了问两个问题而来?”赵南鸿脸色阴郁,“这些当官的都是针头销铁的货色。上次那个司徒南吃了我们多少银子,心里还没点数吗?”
他冷哼一声,“人是潘辰茂请来的,钱却是我们出。这个潘大人,只怕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你且看着吧,说不清她还得去曲家搜刮一通,这才算完呢。”
林清如穿过赵家走廊,脑中只觉线索杂乱没有头绪。
一旁的雪茶瞧她皱眉的样子,只问道:“大人觉得赵家可疑吗?”
林清如皱着眉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容朔在一旁轻笑,“你若是凶手,会在犯罪现场留下我是凶手几个字吗?”
这蚕茧的指向性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反而像是凶手所给的某种提示。
林清如倒是认可容朔的看法。赵家不至于明晃晃在现场放上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除非……”
她拖长了声音,“除非赵家的意图是挑衅汤家。”
可是意图呢?虽说两家似乎都有遮掩之事,看起来也互有龃龉,只是真能这般明目张胆地露出刀光剑影么?岂非目无王法?
“大人,我倒是有一种猜测。”雪茶朝她说道:“会不会是赵家为了给独子配场冥婚,这才对汤小姐痛下杀手。难怪他们要抢夺汤小姐尸身,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林清如失笑,只是看了她一眼,“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还未行至门口,一行人却突然被一个声音叫住,“林大人!且等一等!”
林清如疑惑回眸,竟是赵南鸿赶上前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灰衣下人,手抬两个黑色木箱,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模样。
“还有何事?”
赵南鸿脸上堆满了笑意,“大人,您忘了东西。”
林清如满脸疑惑,“我不曾忘了什么东西。”
容朔似乎看出他的意图,轻轻勾唇一笑,眼中露出看好戏般的调侃之意。
只见赵南鸿身后跟着的下人将那两个黑色木箱抬至林清如面前,“大人,您忘了这个。”
“这是什么?”林清如心下更是疑惑,顺手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白花花的银子夹杂着金玉的珠光宝气,被日头一晃折射出炫目的光,富贵迷人眼。
雪茶听到了沈知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林清如的脸色陡然变得冰冷起来,“赵五爷,您这是何意?”
“大人来得匆忙,在下一时准备不及,故而招待不周。还请大人见谅。”赵南鸿只是讨好地笑,“都是规矩。我懂,我懂。”
说着,他想一旁的潘辰茂投去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潘辰茂满意地点点头。
规矩?林清如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不由得心中起疑。
她脸上并未露出半分不悦神色来,只是似笑非笑地问道:
“当日司徒大人前来,也是这般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