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断粮危机
    “五娘,你这里怎么回事?这丝籆如何还没有络满?”

    沈宅中,一个粗布衣衫的中年妇人走进东厢房,一见屋内场景,不由蹙了蹙眉。

    屋里三台络车,其中两个络车前都有一个女娘正勤勤恳恳地络丝,只窗前那台络车的操作者正坐着发呆。

    那五娘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闻言下意识地转了圈籆子,复又愣愣地停了手。

    妇人只道她这是在敷衍,当即怒了,叉着腰大骂:“五娘!我还道你们这边差不多络完了,过来把丝籆挑去捻,你这磨磨蹭蹭的,叫后面工序的娘子干瞪眼吗!”

    “五娘不是故意偷懒,只是……只是五娘在想,织好了又能如何呢?”五娘懦懦地看向妇人,“阿郎君不是说,眼下城中,就算是不计较价格,也根本买不到粮了吗?”

    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惶恐,“张大娘,买不到粮,孟郎君会不会就不管我们了?我……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也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出了哭腔。

    听见这话,另外两台络车的操作者也停了手,惶然地朝张大娘看来。

    张大娘适才的盛气,瞬间消失无踪,她看了看屋中三个无措的女娘,嗫嚅道:“也未必就到那份上了,孟郎君心慈又厉害,他……他总会有办法的。”

    “我听说那些流民不肯被罗刺史撵出去,跟着那个什么李将军,从北面打回来了,城外要是当真打起仗来,便是神仙也变不出粮食来的。

    孟郎君未必能有什么好办法,到时候咱们……咱们……”

    坐在中间那台络车前的女娘怯怯开口,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张大娘咽了口唾沫,“咱们再担心也没用,眼下咱们能做的,就是多织一点锦缎出来,万一孟郎君寻到了买粮的途径,也不至于没锦缎去换。”

    她说完,像是找回了主心骨似的,恢复了之前凶巴巴的模样,她瞪了一眼五娘,“你赶紧的,我下次来,要是还没络好,仔细你的皮!”

    眼见着张大娘挑着两个络满的丝籆走出屋去,屋里三个小女娘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压下心中的不安,埋头络丝。

    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当日黄昏时分,孟霁留下奢阿呷看家,赶在城门关闭前,带着其余部曲,押送着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锦缎,骑马出城,顺郫水往西北而去,直到临近郫城,这才在河边找了处地方饮马、休息。

    他们这一停留,就是数个时辰。

    “克惹,你找的那人到底靠不靠谱?这都丑时了,天都快亮了!他到底来不来?”马海阿图打个哈欠,老大不高兴地嚷嚷道。

    他们这日也是真的辛苦,白天在外奔波了一天,回到沈宅连口热饭都没吃上,就又呼啦啦地出来吹河风,熬大夜,连晡食都是就着河水啃的冷馒头!

    河风又凉,又劲,是夏日傍晚消食纳凉的好地方,可半夜三更杵在这里,就有点难熬了。

    阿布克惹觉得自己快被冷风吹透了,再一次地吸了吸鼻子,听见马海阿图的埋怨,又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肩膀,“那人的确是说他有很多粮食要卖,我也不知他靠不靠谱,我今日也是碰巧了认识那人的。”

    “不知道真假,你就敢回来乱讲!”马海阿图作势要打,阿布克惹吓得跳起来就跑。

    可他到底身材矮小,不过三五步就被人高马大的马海阿图揪在手里,吓得只顾吱哇乱叫。

    孟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揉了揉被河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开口救下了正被马海阿图夹在腋下打屁股的小克惹,“阿图,你别欺负克惹。得到消息回来报告,是他应做的,他若是藏着不讲,我才要罚他。”

    马海阿图听话放开阿布克惹,顺手把自己脑袋上的花絈头取下来,套在了对方头上。

    阿布克惹抗议了一句,“我不带有花儿的!”

    “给我老实带好!不然还揍你!”马海阿图挥了挥拳头。

    阿布克惹不敢违拗,用两只手压着絈头,垫着脚尖远离了马海阿图,又期期艾艾地凑到了孟霁跟前,“大王,那人要当真是骗子,累得大王白吹了一夜风,我,我……”

    “那也怪不得你,”孟霁温和地看向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多的部曲,“你只用负责把听到的,看到的都告诉大王,要如何做,由大王来做决定。便是错了,也是大王的责任。”

    阿布克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手理了理头上的花絈头,不经意地一侧头,眼角便闪过一星火光。

    “大王!来了!”阿布克惹兴奋地跳了起来,朝西指向河边的正缓慢前进的一抹橘色,“那定然是他们!”

    然而他跳了半天,却发现没人跟他一样高兴,所有人看向那只粮队的表情都分外严肃。

    “这是怎么了?”阿布克惹有些发懵。

    阿哈嗼的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声音有些发紧,“他们人数不比我们少。”

    这段时间,罗尚火急火燎地想要把流民赶走,却是适得其反,流民走投无路,都跑去投奔李特。

    不过旬月的功夫,李特手里就攒了两万余众。造反这种事情吧,一回生,二回熟。

    这兵马一多,李将军就支棱起来了,再也不跟罗尚装孙子,竟干脆公然跟朝廷军杠上了。大有想要反客为主,把罗尚撵出益州的意思。

    成都彻底陷入了战时状态。

    阿哈嗼为了买到粮米,跑遍了成都内外,可是不管是自给自足的农户还是那些拥有坞堡的豪族,都不约而同选择将粮食囤起来,以抵御眼前的祸乱。

    毕竟,没人知道成都要什么时候才能重归清平。

    局势要是再乱下去,明年怕连播种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手里这点粮食,就是他们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希望。

    这当口,却有人表示他有大量的粮食想要出售,此事怎么看,怎么都透着蹊跷。

    可面对这唯一的买粮机会,他们又不得不来。

    阿哈嗼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们的马车,他们可是拉着整整两车布帛来的——

    如果那些人是打家劫舍的强人,故意让他们带着财帛半夜来此,等着抢劫;或者他们根本就是骗子,用装了泥巴的袋子充作粮食,打算骗走他们的财帛。

    就在众人忐忑间,孟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别自己吓自己,不管对方是什么心思,凭咱们的本事,难道还会怕他不成?”

    她的声音很稳,饶是河风凌冽,也无法吹乱她的气息。

    “大王说得对,怕个屁!他们要是敢玩儿阴的,老子干他祖宗!”马海阿图竟是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收拾那些不长眼睛的宵小了。

    孟霁转过头来,见众部曲个个都亢奋起来,这才将目光投向那抹越来越近的火光。

    河边小道上走过来的,是六辆牛车,领头的男子骑着一头毛驴,看模样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细皮嫩肉的,看着不像是庄稼人,形容有些畏畏缩缩,也不像什么富贵出身。

    阿布克惹偷偷跟孟霁咬耳朵,“大王,就是他要卖粮。”

    “粮食我都带来了,财帛你们带来了吗?”那人丝毫不打算寒暄,甚至连名姓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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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互通,一下驴就切入正题。

    “自都带来了。”孟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总觉得那人也不像个做生意的贩子。

    那人颔首,“各自检查一下,点点数,没问题就散了吧。”

    他说着就径直走向孟霁他们的马车,两个随从也跟着他往这边走,伸手就要去掀帘子,斜刺里却窜出来一个黑影,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一撞,那人便当场被弹出去数步,好在他两个随从反应够快,堪堪架住了他。

    三人骇然望来,就见一个长得十分高大魁梧的汉子挡在马车前,恶狠狠地瞪住他们。

    那人吓得脸色一白,“你!你们这是何意?!”

    马海阿图猛地出手,快如闪电地从那人腰间鼓囊处抽出一把刀来,“既是做生意,你们为何带刀?难不成,是想要打劫我们?”

    他说着将目光一扫,那人带来的所有随从腰间都是鼓囊的,应该是人人都配有利器。

    孟霁一个眼神,众部曲便不动声色地将那群人围在当中。

    那人跳将起来,“谁要打劫你们!我带刀不过防着被人打劫!你们难道不知,李特手里那些陇上寇,正到处劫掠,要是撞上他们,莫说这些粮食财帛了,连性命只怕都无法保下来!”

    ……这倒也是。

    孟霁看向牛车——

    那边阿哈嗼同阿布克惹已经分头去检查牛车上的粮袋了。

    “大王,都是真的谷米,”阿哈嗼回来汇报,“没脱壳的那种。”

    “自然都是谷米!难不成我还骗你们!”那人一脸不忿。

    “抱歉,是我们误会了,”孟霁朝那人报了报拳,“鄙姓孟,单名一个霁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有些胆怯地看了看依旧挡在他面前的马海阿图,下意识地朝孟霁挪了两步,“我叫范牛。”

    “眼下这环境,人人都囤积粮食,却不知范郎君为何会反其道而行之?”

    范牛避过了孟霁探究的眼神,回答倒也流利,“能为什么,益州眼下都这个样子了,我们肯定是要往他处避货的,那么多的粮食,如何带得走?自然得都卖了。”

    ……这倒也说得过去。如此看来,当也不是什么贼赃,就是某位大户让自己的奴仆来将粮食变现的。

    孟霁朝马海阿图点点头,对方这才退开一步,让范牛上去点数。

    等到范牛点完数下来,孟霁又问道:“你家里就这么多粮了吗?”

    “还多呢!”范牛看向孟霁,“你还要多少?”

    “多多益善。”

    “如此……”范牛思忖一下,“一旬过后,还是此地此时,不见不散。”

    回去的路上,众人放松下来,加上疲累,状态便有些蔫儿。

    孟霁又叮嘱了一句,“大家打起精神来,返程也不能掉以轻心,马上就天亮了,咱们这么多粮食行在路上,难保不招惹上眼馋的人。”

    “是!”众部曲纷纷应道。

    孟霁笑着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阿哈嗼,“等平安回去,咱们大家都别出门了,在宅子里好好歇一日,歇好了咱们烤只羊来吃吃。”

    “有羊吃!”阿布克惹欢呼一声,其余部曲也跟着露出笑意。

    至于范牛那边,比之孟霁他们,更是行色匆匆。

    他赶着牛车,一路继续往西,直到了清城山脚下一处民居,妥善安置了那些财帛,这才忙慌慌自小路上山而去。

    山上长生观中,早有一人在等他,见他匆匆而来,方问道:“事情如何了?”

    “家宰放心,都妥了。”范牛躬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