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仲景凝眉,柳洛已出声:“在!”
“怎么回事,你要应战?”万怀素冷声道。
“没什么,就怕说出来影响你们比试。万怀素,你先别张口。你们知道我是不会临阵脱逃的。”柳洛目光灼灼望向广场。
两刻钟左右,广场上重新凝成结界。柳洛率先走进结界中,天边飞来一道倩影。
李碧落面无表情地落在地上,对大长老行礼。
大长老命柳洛摘下面具,看过她的脸后宣布比试开始。柳洛重新戴上面具,全身包裹在黑色斗篷下。
李碧落走到柳洛身边,耳语道:“柳道友,请你全力以赴。此战后平川的事我再不会提。”
拔出含雪剑,李碧落对准柳洛,她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懈怠。
柳洛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碧落握紧含雪,“不必说了,请你出手。”
柳洛不再规劝,从藏宝袋取出两把大刀。对付李碧落,她不需要用蛊毒,也不需要烟雨。
行走世间数年,李碧落的弱点在何处,她一眼就能看出。二人仅仅斗了十个回合,胜负便分。
李碧落脖子被大刀一点,整个人颓然地坐在地上。躲开柳洛的搀扶,她支撑着站起身朝大长老拱手,毅然离去。
嬴仲景观望过比试,决定先去洗个澡。他告别众人,却有一人拦住了去路。
霍星云道:“嬴道友,哥哥想见你一面。”
嬴仲景举起满是血污的手臂,“我先回去换一身衣服,晚些再登门拜访。”
霍星云忙道:“应是我们去拜访你。只是贵宗人多,我们不便前去打扰。”
嬴仲景颔首,先一步飞上天阙宫。他换好衣服走出院子,姜泠月正站在外面等他。
“师父!”嬴仲景快步上前道。
姜泠月应了一声,“踏云州加固过禁地附近的禁制。我不明白,为何井下的妖邪能透过禁制迷惑你,听说井上的符文也完好无损,我找不到奇怪之处。”
“师父,此事不要去想了。”嬴仲景担忧,生怕姜泠月私下闯入禁地。
姜泠月愁眉舒展,抬头看向嬴仲景,“如若被评为本届头名,三宗会赠送大量灵草。”
“竟有此事?”嬴仲景不免露出惊讶之色,毕竟只是天骄榜头名,于三宗也并无益处。
“古掌门今年提的,也算三宗作为评判方的心意。”姜泠月语气平缓道。
嬴仲景立刻道:“弟子有信心在第二试中赢过霍星河,师父且看着。”
姜泠月失笑:“为师自然相信自己的徒弟。”
嬴仲景眼眸微闪,躬身道:“弟子还有事在身,弟子告退!”
他一溜烟飞到天上,低头扫过天阙宫全景,很快便找到霍氏兄妹的位置。
霍氏兄妹与其余散修被分在同一宫殿。因他们的师父在结丹榜上排第十一位,二人得以各占一个房间。
嬴仲景来时,霍星河正躺在屋顶上望天,看见他笑着摆手。霍星云则坐在远处,一个人发呆。
“你来得很快。”霍星河道。
嬴仲景只站着道:“过奖。”
霍星河觉得这人一本正经,说话还挺幽默,又道:“交个朋友?”
嬴仲景环抱双臂,“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了。”
霍星河坐起来道:“诸天大会结束,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大会结束后我要闭关。不过,现在我可以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嬴仲景终于转过头道。
霍星河没吱声,依旧跷着腿看天空,许久才回一句:“以后再说吧。”
“过来啊。”
嬴仲景心里咯噔一下,又是那个声音!他一瞬间的变化叫霍氏兄妹齐齐看他。
飞快念出一串咒语,嬴仲景道:“我一旦不对劲,立刻念出此咒。”
话还没说完,意识便被占领,身体不受控制地摔落屋檐。嬴仲景爬起来又朝禁地的方向前进。霍氏兄妹对视一眼,一起念出咒语。
嬴仲景眼神清明片刻,再次垂着头往前走。
霍星河翻身下去,推了一把嬴仲景。这一推人竟分毫没退,这里人多眼杂,他一脚连人带砖把嬴仲景揣进屋内。
霍星云眼疾手快将门关上,她念着咒语,手中摇起铃铛。霍星河则挡在嬴仲景面前,阻止人往外走。
意识在清醒和沉沦间反复横跳。
黑暗中跃动着模糊的人影轮廓,人影交叠闪动,却又忽然撕拉一声化为磷光。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有霍星云嘴巴一张一合看着他,有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嘴巴一张一合地念咒。
好痛!
嬴仲景不禁捂住头,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痛!脑袋好像要炸开了!
霍星河咬牙道:“有用!云云,继续念!”
嬴仲景滚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尖叫!眼前两张脸变得扭曲。画面一转,那个狰狞的男人忽地被人抱起来,那是……那是……那是什么?
男人只剩下一颗头,那是一颗被人抱在怀里的头!
山!
一片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山,一条永远走不到头的村口小路。破败的房屋,山村中过路打招呼的行人。
山雾弥漫,视线逐渐下移。
山上有很多山民在劳作,满山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他,所有人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分明在笑,他们弯成一条缝的眼睛却在流泪。
头颅恶狠狠瞪着他,他没来得及看清楚抱着头颅的人,只看到对方肩头一片绿叶,便双眼刺痛被推出去。
用手揉着灼痛的双眼,他躺在地上久久不愿动。久到霍星河忍不住将手搭在他肩头,“嬴仲景?”
“今日打扰到你们,我先回去了。”嬴仲景缓缓坐起来,粗乱擦去眼鼻耳中流出的血。
霍氏兄妹对视一眼,没有追上去。
嬴仲景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不顾头颅会不会再出现。一种难言的情绪弥漫在心头,比任何一次看到前世记忆,都要让他难过。
他可以确定,这不是偶然,头颅就是来找他的。师父对禁地也有排斥,需早日离开天阙宫。
犹豫片刻,他来到姜泠月屋前。轻叩房门,脚步声越来越近。
窗棂透出橘色暖光,驱散他心底莫名的寒意。姜泠月推门出来,周身渡一层明光。
见来人是他,她侧身道:“进来。”
“头颅?”姜泠月脸色变了又变,忽而疑惑忽而不可置信,最后又露出不解的神情,“这件事我会留意,你这几日和凌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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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前辈也到了?
嬴仲景并没有见到对方,这次随行的只有两位长老和一众精英弟子。
“他刚来,就在外面。”姜泠月推门出去,果真领了个人进来。
此人有着和凌一样的衣服,一样的瞳仁,一样的表情。但她是个女子,凌前辈用了化形术?
凌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冷冷道:“只是权宜之计,你不要多言。”
嬴仲景挑眉,他本也没打算多问。不过凌现在是女子,他们不合适同居一屋吧。
凌才不管这些,嘱咐道:“近日叫你那些朋友不要随便过来,免得发现端倪。”
姜泠月道:“将血擦干净,先回去休息吧。”
或许是有凌这样一尊保护神在,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抱起头颅的男人,凶恶头颅再没骚扰过他,嬴仲景得以安寝。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第二试这日。此次不仅灵音宗全员到齐,在场修士亦是里三层外三层。
熟悉的大长老立于高台,他两眼青黑,显然是近日太过操劳。
嬴仲景与霍星河面对面站着,他们今日不比灵力,比的是灵识,这也是他二人共同商讨的结果。
霍星河手掌按在他的肩膀,轻拍了下走到对面坐下。在各自识海中藏入兵器,谁先找到就算谁赢。
嬴仲景坐定,开始缓慢放出灵识。自鬼城之行后,他的灵识远超一般修士。二人灵识一撞,他立刻强硬挤开霍星河灵识冲向其额头。
霍星河虽被潮涌一般的灵识堵在原地,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渗透。
这是一场持久战。
一天。
两天。
……
大长老眼角的乌青愈来愈浓。
直到围观的修士一一离去,嬴仲景在第五天终于抓到破绽,一举进入对方识海。
一入内便是冰河雪山,他走在大雪中。随着深入,他能看见霍星河兄妹拜师学艺,兄妹间一些相处日常。
嬴仲景继续前进,他十分谨慎,稍不小心,他和霍星河就会变成痴呆。现在回想,霍星河当时提出这一建议,他竟也没反对。毕竟他一向自信自己的灵识不弱于同辈。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地化为血色,霍星河一人在血原上打斗,他只是摆出招式,却不知要和谁打。不能对识海中的本尊动手,嬴仲景不作停留,直接飞离。
另一头的霍星河,经过几天终于也进入嬴仲景识海。嬴仲景的识海如同世外桃源般宁静。
霍星河乘舟出行,随意捞起水珠,水滴从指尖漏下,水面上立刻出现嬴仲景一家人的画面。他看在眼底倒有些羡慕,他与云云从小离家,与父母相处的记忆越发淡薄。
前方草地上有十几个微亮发红的光球。霍星河直接跳到岸上抓过一个。
光球软绵绵的,被他抓到手里直接溜走,这些记忆中装的定是灵音宗秘术。想到此处,霍星河看也不看,直接朝前冲去。
疾行中,他忽然撞在一层结界上。霍星河了然,每个人的识海最深处藏着秘密,唯有最亲密的人才能进入。
他四下寻找,终于发现目标。
前方出现连成串的光环,刚抓住第一个,后面的也被拽出来,霍星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不是法器所化,忽然就被弹了出去。